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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汉书》全知视角比较研究成果

【摘要】:史传著作中,无论材料来自传闻,还是来自宫廷档案,无论材料本身是真实还是虚构,都在全知视角的笼罩下得以展示。[8]《史记》、《汉书》等历史著作绝大部分都是史家以全知视角来描述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田叔者,赵陘城人也。《史记》、《汉书》中常用“是时”、“当是时”、“于是”等将笔墨指向另一个场景,同一时刻不同人物的活动不同地方发生的事都在叙事者的掌握之中。全知视角能产生一种“拟客观”效果。

全知视角的叙事者一般隐身于文本背后,他全知全觉,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并且不必向读者解释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他可以用第三人称写作,作一个‘全知全能’的作家。这无疑是传统的和‘自然的’叙事模式。作者出现在他的作品的旁边,就像一个讲演者伴随着幻灯片纪录片进行讲解一样。”[3]叙事者以第三人称旁观者的身份记录一段历史中人物的活动和事件的发展,过去、现在、未来,全在他的视野内,几件事即使同时发生,也能为他所知。全知叙事中,叙事者可以灵活、自如地周游于“天人”、“古今”一切时空中。

史著的客观性与史实的复杂性必然要求采取全知视角,历史叙事不仅需要多方搜集材料,全面记录史实,还需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以便全方位的展示出历史事件、历史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和兴衰存亡的形态。司马迁论《春秋》时说:“《春秋》文成数万,其指数千。万物之聚散皆在《春秋》。”[4]司马迁评《吕氏春秋》:“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余万言。以为备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5]他又在《伯夷列传》中说到“圣人作而万物睹”,《正义》注曰:“万物虽有生养之性,得太史公作述而世事益睹见。”[6]西方史学家在史学对象的认识上也有相似之处,希罗多德所叙述的“不仅是希腊的历史,而是当时他所知道的那个‘世界’的历史。……希罗多德的著作简直有点像‘百科全书’,是无所不包的,他不仅记载政治军事、外交方面的事,而且叙述各国的地理形势、经济生活、民情风俗、宗教信仰,等等。他有闻必录,把一切值得记载的事都当作历史的素材,以达到传授知识的目的”[7]。要把握天地万物就必须使用全知视角,事实上,只有史家像上帝般对整段历史表现出高屋建瓴的姿态时,他才能更好地驾驭全局,才能对大的结构以及小的细节进行精心布置,才能从容地裁剪资料,布局谋篇。史传著作中,无论材料来自传闻,还是来自宫廷档案,无论材料本身是真实还是虚构,都在全知视角的笼罩下得以展示。[8]

史记》、《汉书》等历史著作绝大部分都是史家以全知视角来描述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田叔者,赵陘城人也。其先,齐田氏苗裔也。叔喜剑,学黄老术于乐巨公所。叔为人刻廉自喜,喜游诸公。[9]

扁鹊者,勃海郡郑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时為人舍长。舍客长桑君過,扁鹊独奇之,常谨遇之。长桑君亦知扁鹊非常人也。[10]

魏相字弱翁,济阴定陶人也,徙平陵。少学《易》,为郡卒史,举贤良,以对策高第,为茂陵令。[11]

萧望之字长倩,东海兰陵人也,徙杜陵。家世以田为业,至望之,好学,治《齐诗》,事同县后仓且十年。以令诣太常受业,复事同学博士白奇,又从夏侯胜问《论语》、《礼服》。京师诸儒称述焉。[12]

叙事者对人物的出身、家室、性情、容貌等都了如指掌,以权威的口吻将人物的出身背景告诉读者。此外,史著中写人时还常以概叙手法表达作者对人物的看法,如《汉书·佞幸·石显传》:“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探得人主微指,内深贼,持诡辩以中伤人,忤恨睚眦,辄被以危法。”[13]

全知视角不只局限于对人物概况的了解,在写人叙事中,事件的展开、人物的心理、言行等无一不在叙事者的全知观照下。对于追求真实的史学著作来说,人物的内心是不好描写的,人心隔肚皮,史学家又不能钻到人物内心去,这是史著缺乏心理描写的重要原因,但史家偶尔也会据情模拟,如《吕太后本纪》中“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14]。《淮阴侯列传》中韩信虽经萧何推荐,仍然不得重用时,“信度何等已数言上,上不我用,即亡”[15]。《田儋列传》中写田横门客随之自杀后,“高帝闻之,乃大惊,以田横之客皆贤。吾闻其余尚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16]。文中以“我”、“吾”等人物视角表达他们的心理活动,这种简单的心理描写符合当时的情势,司马迁以全知视角加以统摄。

全知视角还体现在对于人物比较隐秘的行为和言语,史家也能将之发掘出来,如《汉书·石显传》在概述石显性情之后,又详列事实说明:

显内自知擅权事柄在掌握,恐天子一旦纳用左右耳目,有以间己,乃时归诚,取一信以为验。显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显先自白,恐后漏尽宫门闭,请使诏吏开门。上许之。显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后果有上书告显颛命矫诏开宫门,天子闻之,笑以其书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属任以事,群下无不嫉妒欲陷害臣者,事类如此非一,唯独明主知之。愚臣微贱,诚不能以一躯称快万众,任天下之怨,臣愿归枢机职,受后宫扫除之役,死无所恨,唯陛下哀怜财幸,以此全活小臣。’天子以为然而怜之,数劳勉显,加厚赏赐,赏赐及赂遗訾一万万。[17]

与概述相呼应,以全知口吻叙述石显使奸弄巧、骗取皇帝信任的全过程,充分描绘出石显“为人巧慧习事,能探得人主微指,内深贼”的性格特征,其奸诈固宠之状展现得淋漓尽致。

《史记》、《汉书》中常用“是时”、“当是时”、“于是”等将笔墨指向另一个场景,同一时刻不同人物的活动不同地方发生的事都在叙事者的掌握之中。

史传作品对全知视角的运用往往导致“一种纯客观的叙事幻觉由此产生,并且成为一个经久不坏的模式,从史官实录到虚构文体,横贯中国叙事的各种文体”[18]。全知视角能产生一种“拟客观”效果。但全知视角也有其局限性,杨义曾说:“所谓全知是一个相对的概念,一是任何‘全知视角’都不可能包罗万象,二是在某种文体中具有合理性的全知视角,在另一种文体中其合理性就有可能受到质疑。”[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