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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解放战争:百万雄师跨越大江

【摘要】:第二是编制部分木排,用汽船拖引,输送火炮渡江,协助渡江部队登岸后坚持阵地。10日这天分别电告中央军委,表示推迟渡江对我极为不利。李宗仁上台后,通过各方面的关系寻求与共产党谈判,目的是为了阻止解放军渡江。

毛泽东指示推迟渡江——国共开始和平谈判——李宗仁幻想“划江而治”——蒋介石秘密转移资金——美国拒绝给国民党贷款——27军渡江侦察记——南京政府拒绝《和平协定》——毛泽东、朱德发布进军命令——百万雄师强渡长江——江阴要塞和海军起义——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郎溪、广德围歼战——解放杭州

1949年4月6日,粟裕、张震在泰州白马庙三野司令部召集第8、第10兵团军以上干部会,听取各军渡江准备工作的汇报,并部署渡江作战行动。4月8日,粟裕、张震向军委、总前委报告了东集团的准备情况。

“报告”说:渡江的船只都已准备好,配齐了船工、水手,进行了战斗编组,并进行了渡江演习。试验的结果,第一梯队用小船渡江,在无月光或有雾的夜晚渡江最为适宜。“故渡江时应尽量采用偷渡,不成功时则强渡。”现有的50多只汽船集中于主攻方向的10兵团使用,以便尽快输送部队,并作通讯联络之用。

“报告”说:“各军经过教育及实演之后,结合政治教育,解决了渡江作战,减少顾虑(如江无底、无风三尺浪、怕江猪、怕受敌火射沉船只等)。部队中在战术技术上开展了群众性的教育,特别是技术上创造很多。各级干部,尤其各突击部队干部、军师级干部均反复实地侦查观察,研究地形情况,亲自江边实演。各军侦查部队均已过江展开侦查,并在南岸建立隐蔽点线关系。京沪间南岸地形大部经过实地侦查,故渡江作战情况部队一般较有基础,并已实地勘察组织准备炮兵火力,协助突击战斗及封锁敌舰。至此目前部队情绪很高涨,有的部队咬破手指写血书宣誓过江,死也要死在江南,故从开始的右倾不敢、不愿渡江变为积极勇敢渡江。”

“报告”还陈述了渡江作战中几个重大问题的解决办法。首先是如何对付敌人军舰,除以炮兵封锁外,敌舰夜航必须依靠江心的航标灯塔。我军在渡江前先破坏一部分灯塔,或以黑布遮蔽灯光。这样敌舰就不敢行驶,有利于我军渡江。第二是编制部分木排,用汽船拖引,输送火炮渡江,协助渡江部队登岸后坚持阵地。第三是渡江时用红绿色手电筒、报话机、敲钟等多种方式解决联络问题,加强南北岸部队的联系。渡江后采取锥形战术,集中兵力突破,巩固阵地,然后向两翼和纵深发展。(1)看来,渡江已是万事俱备,只待4月15日中央军委一声令下了。

然而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4月10日毛泽东致电总前委:“我们和南京代表团的谈判已有进展,可能签订一个全面的和平协定,签字时间大约在卯删(4月15日)左右。如果此项协定签订成功,则原先准备的战斗渡江即改变为和平渡江,因此渡江时间势必推迟半个月或一个月。关于江水情形究竟如何,推迟渡江时间有何不利,望即告,以便决策。”(2)

总前委、二野、三野负责人接到电报,都着了急。10日这天分别电告中央军委,表示推迟渡江对我极为不利。邓小平、陈毅汇集各方反应,10日下午电告军委:“(长江)每年阳历5月初开始大水,而且5月的水比7、8月还大,两岸湖区均被淹,长江水面极宽,届时渡江作战将发生极大困难。同时现我百万大军拥挤江边,粮食、柴草均极困难,如过久推迟,则必须将部队后撤就粮、就柴草。”总前委建议:“按目前部队情况,立即渡江,准备渡江把握颇大。先打过江,然后争取和平接收为更有利。”(3)

尽管如此,毛泽东仍然认为,军事必须服从政治上的需要。4月11日他指示总前委:“依谈判情况我军须决定推迟一星期渡江,即由15日渡江推迟至22日渡江,此点请即下达命令。”

毛泽东解释推迟渡江的理由是:现在南京的主和派正准备和我们签订和平协定,“此种协定,实际上是投降性质。”“公布后,对于主战派及江南敌军,估计必起大的瓦解作用。”我军在协定公布后渡江,“对于南京政府及江南军民表示仁至义尽。对方如有反悔,曲在彼方,我则理直气壮”。他强调:“我方立脚点,必须放在对方反悔上面,必须假定对方签字后不公布,或公布后不执行。那时我方的损失只是推迟了七天渡江时间,此外并无损失。”因此,毛泽东告诉总前委:“总之,4月下旬必须渡江,你们必须精确地准备一切。”(4)

渡江行动暂时推迟,全国上下的眼睛都在关注着北平的国共双方和平谈判。

李宗仁上台后,通过各方面的关系寻求与共产党谈判,目的是为了阻止解放军渡江。1949年2月初,南京政府委托邵力子、颜惠庆、章士钊、江庸组织一个“上海和平代表团”赴北平,《申报》形容他们的使命是“为和谈敲门”。毛泽东指示叶剑英林彪等在北平接待,“招待要周到,谈话要恳切”。考虑到李宗仁、白崇禧的桂系与蒋介石多年的矛盾,毛泽东决定利用谈判,分化瓦解国民党上层。2月18日他指示叶剑英、林彪说:“我们的政策是要拉拢李、白、张(治中)、邵(力子)及上海资产阶级,打击国民党死硬派,便利我们向南进军。”“最近时期李、白的态度好了一点,我们亦可以考虑对他们缓和一点。”(5)为了表示共产党的和平诚意,毛泽东在西柏坡会见了邵力子一行,并与他们达成八点秘密协定。希望南京政府抛开蒋介石,在中共1月14日所提八条的基础上进行秘密谈判。如能达成协议,便组织国共合作的民主联合政府。

上海代表团毕竟只能起到“敲门”的作用,许多具体问题不好深谈。毛泽东托人捎去口信,让李、白的参议刘仲容来谈谈。刘仲容既是李、白的亲信,又与毛泽东、周恩来等有很深的关系。刘仲容传递的信息是有实质意义的。刘仲容动身前,白崇禧向他交代:现在和平气氛有了,下一步要看中共方面的实际行动,希望早日进行和平谈判,今后可以有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希望中共军队不要过江,国民党还有飞机军舰,如果中共硬要过江,他们是会吃亏的。打乱了摊子,那就不好谈了。白崇禧说:“见到毛先生时,你务必向他们陈明利害。”

1949年3月23日,北方阳光灿烂。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兴致勃勃地登上汽车,离开西柏坡前往北平。毛泽东对周恩来说:“今天是进京的日子,进京赶考去!”周恩来笑着说:“我们应当都能考及格,不要退回来。”毛泽东说:“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刚到北平不久,毛泽东就在香山双清别墅秘密会见了刘仲容。当听到白崇禧“划江而治”的建议时,毛泽东严正指出:“白先生要我们不要过江,这是办不到的。”如果白崇禧接受中共的和平条件,李、白可以保持其政治地位,参加联合政府。桂系的军队也可以暂时不动,将来协商解决。毛泽东要刘仲容回南京去,向李、白当面转达中共中央的态度。(6)

3月26日中共中央正式通知南京政府:4月1日将在北平举行和平谈判。中共方面以周恩来、林伯渠、林彪、叶剑英、李维汉为代表,以中共1月14日所提八条为谈判基础。

李宗仁在南京听取了邵力子等人的汇报后,准备派张治中、邵力子、章士钊、刘斐等组成“南京政府和平商谈代表团”,赴北平与中共谈判。刘斐本来不愿意担当这个使命,李宗仁找他密谈,和盘托出他的“底牌”。

刘斐说:“仗是打不得了,全国人民要和,这是实在的。你想和到什么样子呢?”

李宗仁说:“我想做到划江而治,共产党总满意了吧。只要东南半壁得以保全,我们就有办法了。”

刘斐说:“划江而治是你的如意算盘。我估计目前情况下是很难做到的。你是以主和上台的,因此,在有利条件下要和,在不利条件下也只有和。所以首先要你有决心。”

李宗仁说:“我有决心。和谈如果成功,我一定签字。共产党已取得这么多地方,我想他一时也不能消化。如能确保东南半壁,至少是可以在平分秋色的基础上来组织联合政府的。”(7)

李宗仁、白崇禧还在幻想“划江而治”,蒋介石比他们要清醒得多。积20多年反革命的经验,蒋介石深知毛泽东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共产党是一定要过江的。他在溪口与国民党军将领保持密切联系,遥控指挥,并为逃往台湾做准备。3月24日,他在溪口接见宋希濂、关麟征,对他们大发感慨:“我们自黄埔建军以来20多年中,遭受过许多挫折,但从未失败到今天这样的严重。抗战胜利后,我们的军事力量较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强大得多,为什么在短短三年时间里,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呢?军事上失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们军队的战斗意志太薄弱了!一个师甚至一个军,一被共军包围,只有几个小时或顶多一天功夫,就被共军完全消灭了。我们过去北伐时期,能以少击众,以一当十,是因为官兵具有不贪财、不怕死的革命精神。但抗战胜利后,很多部队完全丧失了这种精神,许多中上级军官利用到各大城市接收的机会,大发横财,做生意、买房产,贪女色,腐败堕落,弄得上下离心,军无斗志。这是我们军事上失败的根本所在。”他指示宋希濂:“如果和谈不成,共军必然渡江。今后西南地区极关重要,你指挥的部队,可转移到鄂西山地去,以巩固川东门户。”(8)

蒋介石在绝密的情况下,命令汤恩伯为他转移上海的银行资金。1948年8月,蒋介石发行“金元券”,强行收兑民间金银。连妇女的首饰也不能私藏,一律兑给中央银行。此时在上海中央银行的金库里储备着价值几亿银元的黄金、白银,汤恩伯征集轮船,将金银全部抢运台湾。开始装载超重,一艘“太平”号货轮在舟山触礁沉没,损失了部分财产。据李宗仁估计,汤恩伯运到台湾的金银约有黄金390万盎司、价值7 000万美元的白银和7 000万美元的外汇,总价值约在5亿美元左右。除了金银之外,国民党还抢运了大批机械、纱锭、纸张、布疋等物资。这些金银物资成为蒋介石盘踞台湾的经济基础。(9)

李宗仁在南京,既没有兵又没有钱,两手空空,什么事也做不成。他积极地与美国大使司徒雷登接触,希望美国政府给他提供10亿美元的援助,至少也要5亿美元。李宗仁认为:“此时美援是惟一能使气息奄奄的病人活过来的药物。南京政权从蒋转到我这一事实给有效用药创造了条件。……如美国国会和白宫领导人目光远大,立即更改对华政策以适应中国之局势,并提供贷款给我们以制止通货膨胀,整个局势恐已大变了。与此同时,由于有了公众对政府的重新支持,加之武装部队士气的重新高涨,我们也可能成功地保卫长江,并在政府中有效地实行民主改革,这样我们才能与共产党在谈判中最终求得和平解决,至少可使半个中国得以自由。”(10)

这只是李宗仁天真的想法,美国人没有那么傻,他们早已对国民党的腐败政府丧失了兴趣。4月20日李宗仁派教育部长杭立武前往拜访司徒雷登,询问“假如国民党军队对长江进行坚强的、有生气的防御,阻止共产党渡江,从而重获一般人民的支持,以抵抗共产党的南进,那么美国采取什么态度?”杭立武又明确地问:“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是否可能给予财政援助,以稳定地方货币,或者是否可能给予现金贷款,以应防守国民党统治下领土的军队所需?”司徒雷登非常明白,国民党的钱都在蒋介石手里,再给李宗仁输血是没有意义的。他以外交辞令油滑地答复:“中国有相当数量的黄金、白银和外币的库存,现政府如何控制这一切财富,乃是中国内部的问题。”(11)李宗仁得知后感到极度失望,大骂:“我从未料到华盛顿的最高决策人竟会是一群目光短浅的政治家。”

4月1日,张治中率南京政府代表团到达北平,国共双方开始和平谈判。在这期间,长江北岸我军保持静默,敌军向我方打炮,也不还击。但是渡江的准备工作,一天也没有停止。

中集团第9兵团的27军担负从铜陵、芜湖之间的荻港、黑沙洲地段渡江的任务。为了查明敌军江防部署和敌后纵深的情况,27军首长决定派遣一个“先遣渡江大队”过江进行侦察。大队由242团参谋长亚冰(章尘)、军侦察科长慕思荣指挥,以侦察营的两个连和各师抽调的三个侦察班组成。在过江之前,先组织部分偷渡,2连3班乘一只小船两次夜间到达对岸,抓了三个俘虏回来,其中一个是排长。俘虏供称:江岸一线守备比较薄弱,纵深也无兵力,并交代了登陆地点的工事和地形情况。几次渡江偷摸,积累了经验,鼓舞了信心。宋时轮司令员、聂凤智军长先后听取了先遣队的汇报,作了详细的指示,要求他们一定要把预定渡江地段的敌情、地形搞清楚,用电台向兵团报告。

4月6日夜晚,先遣队带着充足的枪支弹药、给养、电台、银元,分乘15只小船从北岸出发。国民党军舰的巡逻通常在20时以后结束,在夜色掩护下,亚冰率领一部于21时30分开始渡江,20分钟后到达十里厂、皇公庙登陆点。3班的一条船在南岸碰到敌军的木桩,遭敌火力杀伤,损失较大。亚冰决定迅速上岸,摆脱敌人。他们抢占堤埂后,即沿着内河搜索前进。一路上没发现敌人,部队直奔狮子山。慕思荣带领另一部分以夹江口为登陆点,20时起渡,25分钟后到达南岸。5班的一条船被敌军发现,遭炮火击沉,9人掉进江里牺牲。其余顺利登陆后直插杨山。8日拂晓,两个分队在戴公山以北的牧家亭会师,渡江行动取得成功。

由于渡江时有船只被发觉,亚冰判断我们的意图已经暴露,需要深入山区隐蔽,躲避敌军搜捕,与江南游击队取得联系。他们潜入铜陵、繁昌、南陵三县接合部的张家山,隐蔽休息了两天,恢复体力。然后他们研究了情况,把部队分成三组分散活动,有的去找游击队接头,有的侦察江边敌情,有的外出寻找粮食蔬菜。12日他们转移到泾县的陈担冲,这里比较偏僻,没有敌人,有粮草可以依靠,于是部队在这里隐蔽,等待上级指示。

18日接到军首长来电,说是20日发起渡江战斗。先遣队当夜冒雨出发,在崎岖山路中行进,一夜行军90里,返回张家山宿营地。19日他们又行军90里到黄莲山,与杨鹏同志的游击队会合。军首长指示:先遣队的任务是接应配合80师攻占龙门山、马鞍山,并对繁昌、荻港间敌军进行袭扰,破坏电线,错乱敌之部署。亚冰、慕思荣把伤员、电台留在杨鹏处,先遣队兵分四路,分头破坏敌军在交通要道上的电线。20日18时当江北攻击开始时,先遣队在山顶燃起火堆,为渡江部队导向。江边的敌军看到后方山上起火,惊慌失措。夜里先遣队由黄莲山出发,向龙门山搜索前进。他们一路上割断敌军电话线,但是没有与敌军主力遭遇。估计是我军渡江时敌已向南逃窜。21日拂晓,先遣队一部在龙门山与80师先头部队会合,一部在江边鸡头山与79师会合。他们报告了纵深敌情,聂军长、刘政委在江边接见了他们,表彰他们完成了先遣渡江的任务,为人民立了大功。新中国成立后文艺工作者根据27军渡江的素材,加上其他军的事迹,拍成电影《渡江侦察记》。(12)

国民党军在江北枞阳至南通段设置桥头据点28处,最大的是浦口,驻有两个师。其余分布在大大小小的江心洲上,给我军渡江造成障碍。根据总前委命令,在不暴露我军意图的情况下,对敌军据点发起攻击。能拔掉的就拔掉,暂时不能消灭的就包围起来。从3月29日到渡江前,22军攻占枞阳镇,30军包围了西梁山、裕溪口,26军攻占仪征、南老洲,20军先后攻占新老洲、永安洲等地。除长江中几个大江心洲如长生、黑沙、鲤鱼、紫沙洲外,国民党军在长江北岸和江心阵地均被我军扫清。我军歼敌6 000多人,为渡江开辟了前进阵地。

1949年4月的国共北平和谈,与1945年的重庆谈判相比,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国共两党从来就没有在平等的地位上谈判过,但这一次,国民党是打着白旗来乞和的。4月1日国民党代表团离开南京时,正值西方的“愚人节”,新闻界颇为揶揄地说:“和谈代表团终于在这个说谎的日子里,不扯谎的走了。”形容代表团成员是“满面笑容,心思沉重”。毛泽东、周恩来对张治中等以礼相待,但在原则问题上是寸步不让。经过一段私下磋商和非正式会谈后,13日中共方面拿出了《国内和平协定草案》,作为正式谈判的基础,交国民党代表团研究。毛泽东给周恩来的信中,对谈判程序作了不容更改的规定:正式谈判时间为13~17日,“四月十七日必须决定问题,十八日以后,不论谈判成败,人民解放军必须渡江。他们派回南京的人,十四日上午去,十五日下午必须回来”。(13)

张治中一口气看完了《草案》,不禁大为失望:“第一个感觉是全篇充满了降书和罪状的语气。第二个感觉是:完了,和平是不可能的!实在说,这个草案在国民党顽固分子看来,不啻是‘招降书’、‘判决状’,和他们那种‘划江而治’、‘平等的和平’的主观幻想固然是相差十万八千里,即就我想象中的条款来说,也实在觉得‘苛刻’些。”(14)

13日晚上在中南海勤政殿的首次会谈,周恩来详细阐述了中共立场,强调必须首先分清是非,发动内战的责任在国民党政府方面。包括惩办战犯在内的八项条件,必须不折不扣地实行。他强调国民党反动军队是战乱的祸根,必须消灭。方式有两种:一是以武力消灭,一是以和平方法改编。

张治中代表国民党方面发言,原则上同意这个草案,但希望修改其中过于“激烈”和“刺激”的词句。他心情沉重地说:“国民党政权领导的失败,我们希望能作大家的前车之鉴。今后任何一党来执政,应该不再走国民党的道路。”“我今天在中共代表团诸位先生面前,不想说什么恭维的话,但我愿唤起各位先生的注意,今后国家的责任,是落到了你们的肩膀上。国民党的政权当然是完了,今后的国民党或者再经过一番改造,作中共一个友党。目前则我们以至诚至敬之心,希望中共能从此领导国家,达到独立、自由和民主的目标,并建设国家,臻于富强康乐之境。”

毛泽东的原则就是一条,无论和谈成功与否,解放军都要如期渡江。14日他致电总前委:“我方协定草案已交张治中代表团,并由双方代表团开了一次正式会议。张治中等表示原则上接受我方草案,仅在个别问题上有意见。惟南京李、何、白、顾等是否能拒绝美蒋干涉,愿意接受,则尚无把握。”“如南京根本拒绝不愿签字,则争取张治中代表团签字,然后由我军渡江,威迫南京批准。”“万一连张治中也不敢签字,则其曲在彼,我方可将协定草案公布,争取人民及国民党中主和分子及爱国分子的同情,对我军南进,甚为有利。”(15)

中共代表团研究了国民党代表团提出的修改意见,于4月15日晚将《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送交国民党代表团。在双方举行的第二次正式会议上,周恩来再三强调:这是不可变动的定稿,限定南京政府在20日前答复。如不接受,我军就要渡江。张治中问:“所谓最后的文件,是不是解释为最后通牒?是不是只许我们说一个对或者不对?”周恩来表示这是最后的态度。张治中无可奈何地说:“也好,干脆!”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了,张治中委托黄绍竑、屈武携带文件回南京请示。(16)

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等看到《和平协定》的最后文本,众人面面相觑,情绪极为低沉。后来还是白崇禧打破沉默,说:“这样苛刻的条件能接受吗?”李宗仁不发一言,让何应钦17日到溪口去见蒋介石。蒋介石气得拍案大骂张治中:“文白无能,丧权辱国!”完全拒绝了这个文件。在最后关头,李宗仁违背了签字的诺言,在19日上午召集的“和谈指导委员会”会议上,否决了《和平协定》。会后,白崇禧飞回汉口布防,南京方面的将领则认为南京无法再守,纷纷为自己安排后路。

遵照毛泽东14日电报的指示,邓小平、陈毅请中集团指挥员谭震林、王建安、宋时轮来总前委研究渡江战役的细节。考虑到长江战线长,水情复杂,全军不宜强求同时渡江。决定以中间突破的方式,由中集团在20日开始渡江,东、西集团则于21日开始渡江。总攻开始后,即不再停顿,一气打到底。完成渡江后,再略加整顿,东进追歼敌人。17日总前委把上述部署报告军委,18日9时毛泽东复电:“完全同意总前委的整个部署,即二野、三野各兵团于二十日(卯哿)开始攻击,二十二日(卯养)实行总攻,一气打到底,完成渡江任务以后,在考虑略作停顿,采取第二步行动。请你们即按此总计划坚决地彻底地执行之。此种计划不但为军事上所必需,而且为政治上所必需,不得有任何的改变。”“此次我百万大军渡江南进,关系全局胜利极大,希望我二野、三野全军将士同心同德,在总前委及二野三野两前委领导下完成伟大任务。”(17)

20日深夜,张治中等才收到南京李宗仁、何应钦来电,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然而这已经无济于事,21日,毛泽东、朱德发出《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命令各野战军全体指战员“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和完整”。声势浩大的渡江战役正式展开。

中集团首先实施渡江。从裕溪口至枞阳镇100公里的长江段水道九曲蜿蜒,江心洲珠串连环,江面较窄,水流也相对平缓,利于我军突破。一旦强渡成功,即可控制南京至芜湖的铁路,抄捷径直取南京。担任第一梯队的是第8、第9兵团指挥的24、25、27军。为了确保突破的成功,谭震林于20日中午来到24军,亲自坐镇指挥。当日天气晴朗,江面上风平浪静,对岸绿树成荫,完全没有大战即将开始的紧张迹象。

20日17时,我军各炮群开始试射。24军的炮火首先向江心的闻新洲、紫沙洲轰击,打掉敌军前沿阵地的地堡。同时掩护我军渡江船只翻坝入江。在渡江作战中,我军的炮兵显示出高超的技术水平。榴弹炮、山炮循环射击,摧毁独立的地堡,迫击炮则专打逃窜的敌人。当榴弹炮、山炮修正距离时,迫击炮连续射击填补空隙。对岸敌军炮兵反击,我军立即抓住目标进行压制射击。只见江对岸浓烟滚滚,敌军陷入混乱之中。

在炮兵掩护下,我军突击部队打开大堤的出口,将隐蔽在河道里的船只翻坝入江。黄昏时,空旷的江边已经排满了众多木船,战士们在临时码头上有秩序地迅速登船。尽管要求肃静,也不免嘈杂之声。原定20时开始渡江,但各部队翻坝情况不一样。27军79师19时20分才开始拖船,一小时后235团拖出大部,237团只拖出少部。这时对岸敌军发觉,开始射击。军首长命令已经入江的船立即开始渡江,不必等齐。235团在近21时率先开始了渡江行动。21时24军统一开始渡江,有些翻坝慢的部队则在22时开始渡江。

夜幕降临,江上刮起了风。中集团三个军上千船只扬帆起航,船工用力摇桨,战士们纷纷用铁锹、钢盔帮助划水,加快船速。先头船刚过中流,距离对岸300米时,敌军开始炮火拦截。有的船被打穿,战士们用棉絮、身体堵漏,有的船工负伤,仍然摇橹不停。我军炮群再次齐射,掩护部队渡江。江心里波涛汹涌,水柱冲天;江南岸是一片火海,映红夜空。27军先遣队在山顶点燃火堆,为我军导向。21时,27军79师235团1营3连5班的木船在夏家湖登上南岸,成为“渡江第一船”。各部队也陆续到达南岸,平均渡江时间为15~20分钟。27军在荻港至旧县之间突破。24军先攻占闻新洲、紫沙洲两个大江心洲,然后继续渡过夹江,在铜陵至荻港段突破。25军在大套沟至鲁港段突破。21军占领贵池以北的长生洲。渡江部队纷纷在南岸点燃火堆,向北岸传递胜利的信息。船工们运完第一梯队,马上返回再运送第二梯队。21日凌晨2时,聂凤智率27军军部过江。到21日晨,中集团已渡过10个师28个团,建立了东西长120公里,纵深20公里的江南阵地。渡江战役首战告捷。(18)

邓小平、陈毅在瑶岗总前委指挥部彻夜未眠,紧张地等候前方消息。当听到中集团各军顺利渡江,正在追歼逃敌的消息后,非常高兴,马上电告中央军委。21日晨,张治中等把南京拒绝签字的电报交给中共代表团后,正在六国饭店里苦闷之时,街头报贩已经叫卖起“号外”。周恩来兴高采烈地来到六国饭店,告诉张治中等我军渡江的消息。并希望国民党代表团留在北平,不要再回南京。张治中对国民党当局极为失望,采取了顺应潮流的举动,脱离南京政府,站到人民一边。

21日汤恩伯匆忙飞到芜湖部署堵击,然而国民党第20、88、55军等部早已放弃阵地,仓皇南逃。二线的99军开到宣城,见势不妙也掉头就跑。就在汤恩伯手忙脚乱的时候,我军东集团、西集团开始了更大规模的渡江行动。

东集团第10兵团的23、28、29军在强大炮火掩护下,从七圩港到张黄港一带渡江,直指南岸的江阴。这里是长江下游最窄的地方,江面仅宽1 500米。虽然敌军重兵防御,也阻挡不住我军的强渡。兵团司令叶飞在江边亲自指挥,并随28军第一梯队过江。原定启渡所得时间是21日17时30分,可是白天江上风平浪静。叶飞心里着急,有如天助,到16时左右,江上起风了,而且是顺风。指战员们都高兴极了。一声令下,上千条船扬帆向对岸驶去,最快的仅用10分钟就到达南岸。敌军的火力拦截比预计要弱,可见士气之低落。突击部队上岸后迅速消灭敌军火力点,扩张滩头阵地,向纵深发展。23军69师207团2营5连1排乘坐一条机帆船渡江,到天生港附近遭敌军火力拦截,船上伤亡20多人,排长也牺牲了。1班长挺身而出接替指挥,继续奋勇前进,突破封锁,强行登陆。他们歼敌一个连,站稳了滩头阵地,保障后续部队上岸。战后荣获“渡江英雄排”的光荣称号。当天夜里,后续部队一批接一批渡江,有的船一夜往返八次。叶飞上了岸才发现,由于渡江心切,忘了带电台。他只好带着人往前赶路,寻找28军军部。(19)

第10兵团渡江的最大障碍,是国民党江阴要塞。江阴要塞是国民党经验多年的江防重镇,山顶有炮台,山腰有壕堑,山脚有地堡群,总兵力7 000余人,新式重炮30余门,火力可以控制附近30公里的一段江面。要塞司令戴戎光是国民党顽固分子。应该说,正面攻击江阴要塞,是相当困难的。

但是在我军渡江过程中,江阴要塞一炮未发,使第10兵团得以顺利渡江。这是我党地下工作的又一杰作——策动江阴要塞起义。

1946年夏,盐阜地委组织部长唐君照接到在国民党军任职的弟弟唐秉琳来信,表示想离开国民党到解放区工作。地委书记曹荻秋同志指示要利用这个关系,建立秘密联络。1947年唐秉琳调到江阴要塞,华中工委将其作为策反工作的重点。要求唐君照“多做上层的工作,要抓实力”。唐君照逐渐发展了唐秉琳、唐秉煜兄弟和吴广文三名地下党员,并要他们设法先后调到要塞。唐秉琳当了炮台台长、唐秉煜当了守备总队队长、吴广文当了工兵营长。他们层层发展,在要塞里建立了组织基础,并联络了一批中间人士。

1949年1月,唐秉煜获得了国民党军的长江布防图和作战方案,亲自送到江北。陈丕显、管文蔚听取他的汇报后,对要塞工作非常重视。三野开始渡江准备后,江阴要塞工作由三野10兵团直接掌握。粟裕派华东局社会部情报科长王徵明携带电台,到靖江与唐秉琳等保持密切联系。4月渡江前,王徵明带领29军的四名干部潜入要塞。王徵明当了游击炮团团长的“卫士”,控制炮团,其余的人也分别潜入各部门,控制了要害部位。韦国清政委交代给王徵明等的任务是“保持60里防区,迎接部队登陆。所谓‘迎接’就是炮不打,枪不响”。

4月21日夜,三野10兵团开始渡江。当我军炮击南岸敌21军阵地时,21军要求炮台火力支援。唐秉琳命令炮台缩减射程400米,打了十几发炮弹,结果全打到21军头上。我军开始渡江后,戴戎光命令炮台射击。唐秉琳执行命令,但炮弹都没有装引信,只听炮响不见爆炸。戴戎光正骂:“妈的,这打的是什么炮,是打的欢迎炮嘛!”唐秉煜和我军干部冲到指挥所,宣布起义,俘虏了戴戎光。22日晨,江阴要塞召开全体官兵会议,宣布起义,并由三野特纵接管。粟裕来到要塞,亲切接见唐秉琳,说:“你们为大军顺利渡江做出了重要贡献,为党为人民立了功,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江阴要塞调转炮口,封锁了国民党海军退回上海的航道。10兵团迅速通过要塞防区,切断了南京至上海的铁路。(20)

当我军炮火封锁长江航道后,国民党海军海防第二舰队司令林遵率大小舰艇25艘在南京长江下游的笆斗山江面起义。这次起义也是在中共地下党的策动下举行的。林遵是福州人,英国皇家海军学院毕业。中国海军最初是在福建发展起来的,所以海军军官中福建人最多。1948年底,海防第二舰队被调入长江,官兵们对打内战都表示厌恶。这时,林遵的同学、国民党海军司令部官员郭寿生受地下党委托来镇江基地找林遵,要他率领舰队起义。林遵认清了形势,知道国民党大势已去,就联系了几位思想进步的舰长,等待时机。我军发起渡江战役前夕,林遵派人通知我党联系人舰队将要起义,并告知适宜渡江的地域,避免冲突。20日夜我军开始渡江后,海军总司令桂永清命令林遵率舰队马上去芜湖,阻止我军渡江。林遵拖延时间,没有执行。22日我军已全面渡江,桂永清又在下关召集南京江面的舰长们开会,要他们当晚冲出长江,逃往上海。“永绥”舰舰长邵仑是起义组织者之一,借故拖延,使各舰未动。桂永清命令林遵马上去南京,带领舰队下行。23日晨,林遵乘“永嘉”舰到达笆斗山,召集舰长们开会。大家听说桂永清已经乘飞机逃走,南京国防部官员也已逃往广州,都大骂起来,谁也不愿意再为国民党卖命作战。林遵向大家说明了形势和起义的意向,征求各位意见,结果主张走和留下的各占一半。林遵宣布起义,派人起草文告。几个顽固的舰长密谋后于傍晚起锚,有的舰不明真相也跟着开走。林遵用报话机呼叫,四舰返回,七舰逃跑。林遵派参谋到浦口与35军接洽起义,24日凌晨,第二舰队起义成功。停泊在镇江的江防舰队23艘舰艇也随即投降。这些舰艇,后来成为新中国海军的基础。(21)

在10兵团渡江时,第8兵团也开始了渡江作战。21日20时,20军自三江营渡江,进攻扬中。因遇逆风,内河大部分船只不能按时起航,只有两个营登岸。他们与扬中守敌三个团展开战斗,击退敌军多次进攻,守住了登陆点。22日凌晨,20军有四个团过江,发起全面进攻,守敌仓皇溃逃。34军22日由仪征至扬州段渡江,在炮火掩护下占领北新洲、瓜洲,直插镇江。35军于21日夜间向江浦和浦口之敌发起攻击,经过一天激战,攻取敌军主要阵地。22日晨,敌军获悉我军主力已经过江,害怕被歼,逃往南京,江浦、浦口随即解放。

22日的南京已是一片混乱。京杭国道上拥挤着国民党的溃军,向上海、杭州方向争先逃命。南京政府的官员都纷纷登上飞机逃往广州。各航空公司的三十多架飞机紧张空运,据说六小时内就将政府部门疏散一空。李宗仁、何应钦束手无策,只得紧急飞到杭州,与蒋介石商讨对策。蒋介石在机场会见他们,李宗仁对蒋说:“你当初要我出来,为的是和谈。现在和谈已经破裂,南京马上就要失守,你看怎么办?”蒋介石说:“你继续领导下去,我总归支持你。”除了空洞的许诺,没有任何实质内容。李宗仁依然无法指挥军队,只好在傍晚回到南京。汤恩伯紧急求见,说共军已迫近城郊,请他务必马上撤离。这一夜,南京四郊炮声隆隆,李宗仁彻夜失眠。23日早晨,他带领少数随从乘最后一架专机起飞,先在上空盘旋两周,似恋恋不舍,然后向桂林方向飞去。而美国大使司徒雷登和各国外交人员都拒绝与国民党政府南逃,留在南京不走,以窥测动向。(22)

23日上午,35军接到粟裕、张震22日24时的电报:“如南京之敌逃窜,则35军应即渡江进占南京,维持秩序,保护敌人遗弃之一切公私财产,该军应特别注意遵守政策,严肃城市纪律。”35军本来没有渡江任务,手里一条船也没有。接到命令后,全军上下顿时忙碌起来,到处寻找船只。下午103师侦察连在浦口的小河汊里找到一只小划子,经再三动员,船主表示愿意送他们过江。请示军部同意后,103师侦察班长魏继善带着四个侦察兵,在火力掩护下渡江。17时左右到达下关码头,见江边无敌踪影,连忙用旗语制止射击。他们找到下关发电厂,在工人帮助下找到一条小火轮,回到浦口,35军开始渡江。后来找到了火车轮渡船,一夜之间35军就全部到达下关。整顿军容后,开始入城接管。(23)

1949年4月24日是一个有历史意义的日子。据外电报道:“共军于今晨3时45分接收南京。军队系由西北门开入,由军官乘吉普车一辆开路,士兵沿中山路向焚烧之司法院大厦开进。共军进城后,迅速占据各要点,并接收各政府机关、银行与公用事业。共军入城未遇抵抗,早起之市民均在街头,用好奇眼光观看共军。共军散布城内后,即分组排齐坐定,唱歌并听官长训话。”(24)

35军104师312团首先进入“总统府”,将红旗插在“总统府”门楼上。三个师划分了防区,张贴我军城市政策的“约法八章”布告。以吴贻芳等民主人士组成的南京市民“维持会”协助维护城内秩序,并与我军接洽接收。守卫中山陵的国民党军一个营护陵部队向我军投诚,将中山陵完好地转交到我军手中。

在北平香山的“双清别墅”,毛泽东阅读“人民解放军解放南京”的号外,心情激动。挥笔写下《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4月22日下午汤恩伯下令国民党军全线撤退后,在江阴、镇江段的国民党51、54军绕过太湖向上海逃跑。南陵、芜湖、铜陵段的国民党六个军向郎溪、广德、杭州方向逃跑。在混乱状态下,国民党军狼奔豕突,完全丧失抵抗力。第7绥靖区司令张世希带少数随从逃到徽州时,因带的银元太多,行动不便,只得忍痛分给17兵团侯镜如一部分,可见这时命比钱重要了。有的部队满载弹药的卡车,走到半路上司机却逃了。国民党军连炸毁都来不及,夺路逃命。

总前委原来估计渡江是一场艰苦残酷的战斗,没想到敌军如此不堪一击。过江后我军没有喘口气,就立即转入追歼敌军的行军作战中。粟裕判断敌军主力将向杭州撤退,22日17时命令中集团的第7、第9兵团以急行军向郎溪、溧阳前进,不为小股敌人迷惑。务必切断南京至杭州的国道,不使敌军主力退到杭州。24日,东集团占领南京、镇江、无锡等城市,切断了南京至上海的水陆交通。粟裕在地图上反复测算敌我双方的距离和行程,从南京到长兴、广德约140公里,其中部分是山区,敌军撤退中遭受我军追赶拦截,估计要四五天才能到达。我东集团从江边直插太湖,仅用两三天时间就可占领宜兴。再南下一两天就可到达长兴,切断南京至杭州的道路。只要我中集团和东集团加速对进,完全可以在郎溪、广德地区围歼国民党军主力。粟裕、张震在23、24日连续发布命令,要各军向指定的合围地区加速前进。10兵团除以29军进占苏州外,28、31军沿太湖西侧向长兴、吴兴猛进;20、26军归10兵团指挥,与23军沿丹阳、溧阳之线南下,尾追南京、镇江逃敌;9兵团各军只留30军监视芜湖之敌,中集团各军沿南陵、宣城、广德之线急进。几大箭头都指向郎溪、广德地区。(25)

各部队接到命令后,干部战士发扬“猛打、猛冲、猛追”和“打得、跑得、饿得”的战斗精神,不顾疲劳和饥饿,顶风冒雨,日夜兼程追赶敌人。有的部队连续四五天急行军,一天只能吃上一两顿饭,非常疲劳。有的边行军边打瞌睡,以至撞在树上、跌到水田里、掉到河里的事时有发生。加上连日阴雨,战士们衣服湿透,感冒的、腹泻的也越来越多。这些困难都不能阻挡部队的行军,大家都想早一点包围全歼敌人。

25军24日凌晨到达芜湖附近的湾沚,74师的两个团在渡河时发现有一个师的敌人。师首长立即改变决心,停止前进。命令两个团后退,布置阻击。敌军见我军后退,立刻冲上来,企图夺路逃跑。74师与敌军反复拉锯,坚守到下午,25军后续部队赶到,从侧面杀入。敌军立即溃乱起来,在山洼里东逃西窜,国民党第20军军长杨干才死于乱军之中,副军长以下万余人被俘。

23军在25日夜里占领溧阳县城,得知南京方面的国民党溃军正沿宁杭公路向这里逃跑。23军连夜布阵,第二天拂晓,逃敌便蜂拥而至。23军在溧阳城北与敌军展开拼杀。激战一天,俘虏敌军9 000余人。

20军于25日夜到达溧阳以北地区,当天夜里听到公路上有汽车声,但是没发现敌人。其实敌军正在附近宿营,第二天早晨20军准备南下,在老河口突然与数万敌军遭遇。军首长立即决定先消灭敌军再向广德前进,命令58师向南渡、胡桥方向出击,59师向施家桥方向出击。58师174团急行军20公里,下午到达胡桥。只见公路上敌军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正拥挤着向南逃窜。174团不顾敌众我寡,多路突击,杀向敌群,把敌军冲得七零八落。敌军不知道我军来了多少部队,人无斗志,纷纷投降。经过两个小时战斗,就俘虏敌军12 000多人。20军结束战斗后,来不及清理战场,又匆匆南下了。

在我军快速追击下,南逃的国民党第4、28、45、66军和51军一部不敢再沿京杭国道撤退,转向郎溪、广德的山区逃窜。为了协调部队行动,围歼逃敌并解放杭州,粟裕决定以第9兵团司令员宋时轮统一指挥9、10兵团部队全歼被围之敌,第7兵团迅速向杭州进军。24军接管南京,23、35军归还7兵团建制。(26)

形势发展非常快。26日中集团先头部队已经到达郎溪、广德地区,同日东集团的28军占领长兴,27日中集团的27军在吴兴与28军接上联系,封住了“口袋”。我军的23、24、25、31、33五个军围住了国民党五个军,各部队猛冲猛打,“枪声就是命令,敌军就是目标”,开始分割围歼敌人。前线记者刘亮随24军行动,目睹了这场围歼战,并写了如下报道:

“从南京、镇江、芜湖等地狼狈逃窜的蒋军先头部队刚到广德城郊,就被从数百里外赶来的我军拦头截住,并且迅速陷入各路我军的严密包围圈中。这个大包围圈的中心是广德城北25华里的山区,该地山岭重叠,林木蔽天,敌军陷入这个进退维谷的绝境后,建制混乱,首尾不能相顾,各自漫山遍野地逃窜,我军略加攻击,即交枪投降。我军某部三个骑兵与敌军四百余人遭遇,打了一排枪,该部敌人立即全部投降。28日战斗开始不久,数以万计的俘虏已从前线分头押解下来。29日我各路大军冒着寒风阴雨,翻山越岭,穿过丛林,四面八方向被围之敌奋勇攻击,当我突击部队插入敌阵后,敌人不敢迎战,回头就跑,但却无法逃出我军合围的铜墙铁壁,只好纷纷投降。至下午5时许,我各路攻击部队已在包围圈中心胜利会合。战士们密布在山谷及丛林中,捕捉溃兵及收集敌军丢弃的武器弹药和物资。疲惫不堪的敌军散兵,在山坡上淋着雨等候我军收容,只要一名解放军战士领着几个俘虏走过,他们便纷纷自动跟上,刹时便成为一长列的俘虏群。记者在一个不满200人的俘虏队伍里,发现其番号竟达十一个之多。此次战斗为时仅两天,八万余敌人全部就歼。”(27)

与此同时,7兵团的21、22军在谭震林、王建安指挥下,日夜兼程向杭州挺进。28日21军占领孝丰,进入天目山区。山高岭陡,道路崎岖,又下着连绵阴雨。部队的后勤辎重都没赶上来,许多战士的鞋子走烂了,只好赤脚行军。虽然十分艰苦,但战士们士气旺盛,5月2日到达余杭。这时,国民党军仓皇向宁波、温州方向撤退,阴谋炸毁钱塘江大桥,阻止我军南下。21军62师在余杭稍事休息,就向杭州方向强行军。3日拂晓,62师越过五云山,突然出现在钱塘江大桥旁。仅半小时战斗,就打垮了敌军守桥部队。敌军慌忙炸桥,只造成轻度损伤,大桥保住了。3日下午,我军侦察部队进入杭州,发现敌军已经撤走,城内比较平静。随后,21军部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入城,受到市民群众的热烈欢迎。谭震林等领导人也陆续到达,开始了紧张的接管工作。杭州的解放,标志着渡江战役第一阶段作战的胜利结束。

渡江后形势发展之快,出乎意料之外。陈毅5月10日在丹阳三野干部会议上谈到渡江后的情况时说:“这次部队过江准备两个半月,四月二十日晚上开始渡江作战,四月二十三日占领南京,五月三日晚上占领杭州,五月四日占领上饶,并且解放了镇江、丹阳、常州、无锡、苏州等地,整个渡江作战任务便完成了。任务完成得很快,当天晚上渡过长江,三天解放南京,不到两个星期或仅仅两个星期,占领了整个苏南、皖南(上海除外)和浙江大部,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进军。百万大军(三野六十万,二野三十万加上直属队)携带重武器骡马辎重等,十天内外进军千里,横渡长江天险,粉碎敌人反抗,平均一天进军一百里,普通老百姓空身走路,也没有这样快。敌人在江南设防共有二十一个军,其中十个军被全歼,七个军大部被歼,最多的只逃掉一个团,仅在上海防守的几个军比较完整。这是历史上一个空前伟大创造,完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们原先认为渡过长江需要经过三四天甚至于一个星期的恶战,或者渡过去了站不住脚又被打回来;或者只能占领滩头阵地逐步发展,不能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横扫千里。原来准备在无锡、南京要打一下,一个半月打下南京,结果三天就实现了计划,半个月解放苏南、皖南,进入浙江、赣东北,证明了人民解放军的强大,敌人的腐朽,军无斗志,亡魂丧胆,不敢抵抗,缴械投降。解放军的威力发展到最高峰,敌人的战斗意志降到零点,标志着全中国民主革命的胜利,而南京的解放又代表着一个全中国的胜利。”(28)

(1)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料选编》第3辑第3册。

(2) 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

(3)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料选编》第3辑第3册。

(4) 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

(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460~461页。

(6) 刘仲容:《回忆我在桂系工作时的几件事》,载《文史资料选辑》第73辑。

(7) 刘斐:《1949年北平和谈的片断》,载《文史资料选辑》第32辑。

(8) 宋希濂:《和谈前夕蒋介石的幕后操纵和李宗仁的备战部署》,载《文史资料选辑》第32辑。

(9) 郭旭:《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反动派的大劫掠和大屠杀》。

(10) 《李宗仁回忆录》广西政协文史资料研究会发行1980年版。

(11) 《美国与中国的关系(白皮书)》第6章第10节。

(12)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7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战史》,1956年初稿。

(13)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下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480页。

(14) 《张治中回忆录》,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第804页。

(15) 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2年版。

(16) 《张治中回忆录》,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年版,第843页。

(17)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5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546~547页。

(18)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版,第338页。

(19) 《叶飞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549页。

(20) 刘瑞年:《江阴要塞起义》,载《百万国民党军起义投诚纪实》。

(21) 金洵:《国民党海军舰艇起义》,载《百万国民党军起义投诚纪实》。

(22) 《李宗仁回忆录》,广西政协文史资料研究会发行1980年版。

(23) 石惠南:《35军与南京解放》。

(24) 《申报》1949年4月25日。

(25) 《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617页。

(26)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战史》,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版,第347页。

(27) 刘亮:《历史大进军的轨迹》,载《陈粟大军征战记》。

(28) 《入城纪律是给新区城市人民的见面礼》,载《陈毅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6年版,第604~60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