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解放战争完胜：红旗插上济南城

2023-08-18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20日上午，三纵由北大槐树突入商埠，沿经二路、经四路向东推进。十纵占领济南机场。早晨，三纵8师占领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将敌军青年教导总队包围。到18日凌晨3时，渤纵首长下令停止进攻。聂凤智得知历城战斗的情况后，指示渤纵留下两个团以土工作业围困历城守敌，其余部队配合九纵攻击济南城。

蒋介石命令王耀武死守济南——三纵激战商埠——聂凤智命令东集团绕过历城、千佛山——坦克冲开永固门——阻援集团严阵以待徐州之敌——73团登上济南城——109团苦战坤顺门——“边打边补”的政治工作——攻克济南内城——寿光俘获王耀武——济南战役的伟大胜利

1948年9月19日深夜，当吴化文部起义的消息传到济南城里王耀武的绥靖区司令部时，国民党军内部陷入慌乱之中。王耀武感到大势已去，紧急向蒋介石和刘峙发报，请求突围。其方案是：1. 收缩阵地，集中兵力，以内城为主，固守城垣；以千佛山、四里山、齐鲁大学、商埠、外城为据点，以小部队守备，拖延时间，等待援军。2. 主动突围。南京方面很快回电，要王耀武退守旧城，仿照陈明仁守四平的办法，死守济南。具体指示是：1. 守军直接配备于市区各要点；2. 各点守军规定死守至一枪一弹，决不后退；3. 市区民众除丁壮强征补充伤亡外，老弱妇孺均予以疏散撤退；4. 双方分界设明显标志，以利空军面积轰炸。⁽¹⁾

既然不准突围，王耀武只好部署死守。他将西线外围阵地的保安部队撤至商埠、火车站，统归2师211旅指挥。将空运的74师七个连调到商埠的坚固据点邮电大楼和原德国领事馆，这是二马路上的两座大楼，可以控制商埠通向内城的道路。同时命令曹振铎、晏子风等内城部队清扫射界，拆除焚毁了靠近城墙的许多民房。

19日夜里，吴化文部向我军交出阵地，我三纵、十三纵迅速前进，接近商埠。20日上午，三纵由北大槐树突入商埠，沿经二路、经四路向东推进。十三纵占领青龙山后，由南大槐树突入商埠，沿经七路向东推进。十纵占领济南机场。粟裕在打援集团指挥部得知吴化文起义的消息，立即致电许世友、谭震林、宋时轮等，要他们抓住战机，不给敌军喘息时间。全力攻城。电报说：“吴化文部既已起义，且我军已完全控制商埠以西（包机机场）、以南、西南及城东和东南全部阵地（仅千佛寺、马鞍山、四里山等地仍有敌固守），则战局可能迅速发展。望令各部就现态势，以三、十及十三纵并力，迅速向商埠攻击。得手后，则全军全力攻城。对已被分割之外围孤立敌人，肃清商埠及济城解决后，再行肃清分散孤立之敌。”⁽²⁾

21日，三纵继续向商埠进攻，与敌军争夺一座又一座大楼。早晨，三纵8师占领国民党山东省党部，将敌军青年教导总队包围。敌军一面交涉投降，一面乘我军包围不严，向内城逃窜。8师师长王吉文同志身先士卒，督促部队迅速前进。在前进中他不幸被敌军炮弹击中，身负重伤，当日17时光荣牺牲。这是继王麓水同志之后，8师在解放战争中牺牲的第二位师长。王吉文是华野的一员虎将，在多次战斗中立下战功。洛阳、开封攻坚，8师都是头号主力。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总是在前沿亲自指挥。就在他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之际，他还让医生把药品留给其他伤员，表现了一位共产党员的高贵品质。8师指战员决心以更加勇猛的战斗为师长报仇，8师先头部队分两路将74师残敌包围在原“绥靖区”司令部大楼。十纵、十三纵也从南北两面插至商埠与外城之间，切断了商埠敌军的退路。

22日拂晓，三纵9师27团2营突击“绥靖区”司令部以西的银行大楼，爆破之后就向里突。因爆破口狭窄，遭到敌军火力杀伤。后以全营投入战斗，因大楼内部队无法展开，敌军居高临下猛烈扫射，2营被迫撤回。中午27团又以1营进攻，再次爆破突入，仍然受到敌军火力封锁，无法登楼。9师首长命令25团2营上去，连续进攻，不给敌军喘息之机，25团2营不顾伤亡，把机枪连也跟进大楼突击，终于登上楼梯，消灭了残敌，占领了银行大楼。随后，9师和十纵部队从两面包围了“绥靖区”司令部大楼，守敌172团600多人盘踞在这座混凝土三层楼房内，拼死顽抗。我军从各角度用机枪封锁敌军的窗口，敌军则不断从楼里往外扔手榴弹，阻止我军爆破。在战斗中敌军不断伤亡，活着的敌军就把死尸从窗子扔出。16时，9师把大炮推到楼前进行抵近射击，突击队在炮火掩护下开始爆破，以35斤到70斤的炸药包连爆7包，将大楼里面炸开一个个缺口，后续部队勇猛冲进大楼，与敌军展开逐屋争夺。敌军惊慌失措，地下室的敌军也被迫缴枪。战斗到黄昏结束，敌172团团长受重伤，600多敌军非死即降，我军占领“绥靖区”司令部后，继续肃清周围马路的残敌。当晚，商埠被我军完全占领。⁽³⁾

西线我军进攻商埠的同时，东线的九纵、渤纵也在迅速推进。20日，国民党军放弃黄台山、糖厂、农林学校、全福庄、洪家楼等外围阵地，向城里收缩。我军迅速扫清外围，步步紧逼。这时，东部外围还有两大据点：一个是历城，一个是千佛山。历城据点位于王舍人庄北，守敌是保安部队1 500多人。敌军装备不强，仅有2门迫击炮，但这些家伙是长年与我军为敌的伪军和土匪，凭借外壕、围墙、碉堡、鹿砦构成的坚固工事，死命顽抗。渤海纵队担任主攻的新7师，有兵团调拨的各种火炮共23门，摆在200米宽的正面上，还调来了特纵的坦克参战。大家以为有这样优势的火力，拿下历城不成问题。17日夜22时，渤纵开始攻击。猛烈的炮火完全压制了敌军火力。午夜时分，4辆坦克开始出动。我军的坦克一面向敌军射击，一面前进。炮兵怕误伤坦克，停止了射击。步兵缺乏配合坦克作战的经验，等待坦克发出灯光信号再出击。谁知黑夜间只见枪炮射击的火光，根本看不到信号。待通讯员上去与坦克联络，才发出攻击信号。坦克和步兵行动脱节，敌军用机枪火力封锁我突击部队，在壕沟边架桥的战士在敌人火力扫射下伤亡很大，两个连挤在壕沟之间无法行动。到18日凌晨3时，渤纵首长下令停止进攻。⁽⁴⁾

渤纵攻击历城的失利为我军提供新的教训：在优势炮火和坦克的参战下，应放弃我军夜战的传统打法，改在白天发动进攻。这样步兵可以紧跟坦克前进，坦克也容易寻找敌军火力点进攻。聂凤智得知历城战斗的情况后，指示渤纵留下两个团以土工作业围困历城守敌，其余部队配合九纵攻击济南城。我军主力绕过历城，直接向济南外城推进，做好攻城准备。这时，千佛山还有国民党军1个营把守。他们居高临下，九纵的主要突击方向就在其俯瞰之下。是先攻城，还是先攻千佛山？有同志担心，绕过千佛山直接攻城，可能腹背受敌，会陷于被动。聂凤智分析了情况，认为千佛山守敌孤立无援，并受到我军砚池山火力的控制，不敢贸然出击。当我军进攻外城时，如果敌军从千佛山上开炮，必然打到他们自己。据此，聂凤智向许世友报告：置千佛山之敌于不顾，抓紧时机同兄弟部队一起攻击外城。许世友完全同意东兵团的部署，22日夜间，东、西集团从两面向济南外城发起攻击。⁽⁵⁾

商埠北我军全部占领后，济南城外只有千佛山、齐鲁大学、花园庄等孤立据点尚有部分敌军据守，王耀武还有比较完整的15、57、77、213四个旅集结于外城和内城。王耀武判断我军可能要休整三天才能攻坚，于是命令各部队加修工事，准备顽抗到底。

为了不给济南城内敌军调整部署和加强工事的空隙，许世友、谭震林决心连续进攻。22日下午，他们电告华东局和阻援集团：“我决心黄昏后7时攻击外城，以九纵由东南及东面攻击，十三纵由西南攻击，十纵由西南及西北攻击，渤纵及渤海（军区部队）由东北助攻，三纵及鲁中（军区部队）担任预备队，商埠残敌由三纵负责肃清。”⁽⁶⁾遵照兵团首长指示，各攻城部队开始大挖交通沟，向济南外城迫近。

22日黄昏，东、西集团同时向济南外城发起攻击。九纵25师73团奉命进攻东面的永固门。永固门外500米有座霸王桥，敌军在这片开阔地上修筑了许多地堡和工事，如果靠步兵强行进攻，势必付出重大伤亡。聂凤智从特纵调来4辆坦克协同作战。这些15吨重的美式轻型坦克，是鲁南战役中从国民党军快速纵队缴获的，配备35毫米的平射炮，性能良好。王耀武守济南只有12辆日式坦克，还不如我军的坦克好。当我军坦克怒吼着向敌军阵地冲去，敌军目瞪口呆，有的高喊：“别误会，我们是保6旅的！”有的从工事里爬出，调头往城里跑。我军坦克一面冲锋，一面向周围的敌军火力点开炮，两三发炮弹就摧毁敌军一个火力点。敌军盲目地用机枪向坦克扫射，子弹打在厚厚的钢板上毫无作用。经过一个半小时的战斗，永固门外正面敌军工事基本上被摧毁，坦克轰开永固门的城门，后面跟进的73团战士一拥而上冲进城内。由于城门太矮，坡度太大，坦克无法通过。步兵将城门打宽，让坦克能够通过。进入街道后，遇到一个很大的弹坑。第一辆坦克通过时，陷在坑内，阻塞了后面坦克前进道路。九纵首长见街道很窄，坦克没有活动余地，燃油也将耗尽，于是命令将陷入坑中的坦克拖出来，退出战斗。战后山东兵团总结中说：攻击永固门的战斗中“坦克共消耗炮弹约700发，机弹约1 800发，我后随之73团步兵未行爆破，即直接架梯顺利完成登城任务，极少伤亡。……（坦克）火力命中精确，很短时间即完成任务，颇得好评”。

73团在攻击永固门的战斗中，爆破手们大显神威。3连在接近城墙时，对前面的地形和敌军工事并不了解，只知道城外有壕沟，估计会有铁丝网和小桥。爆破开始，连长对第一个爆破手冷来福交代：一面爆破，一面注意观察地形，尤其注意看小桥是否被敌军破坏。冷来福抱着炸药包匍匐前进，迅速通过140米的开阔地，钻进铁丝网。他清楚地看到小桥并未破坏，两侧有两个地堡，才转身炸毁铁丝网，回来向连长报告了准确的情况。排长表扬冷来福：“好同志，你完成任务了！”然后再问他：“你有没有决心再送第二包呢？”冷来福表示：“完全可以，你放心，我剩一条腿也能送上去！”他与班长各抱一包炸药，分头炸毁了两个地堡，为突击队开辟了道路。⁽⁷⁾

西兵团的十纵在占领火车站和天桥后，于22日黄昏向济南外城的永镇门、普利门发起攻击。29师85团组成永镇门爆破队，下设7个小组。战士们冒着敌军密集的火力，以爆破掩护爆破，连续炸掉城门外的鹿砦、桥头堡、地堡，最后堆上300斤炸药，永镇门在一声巨响中被炸塌。后续部队随即攻入外城，友邻部队也突破了普利门。十三纵向外城的西南门永绥门进攻，112团首先从杆石桥突破登城，其他三个团从永绥门突入，将守敌213旅一个团消灭。他们乘胜前进，攻占外城西南最坚固的建筑群——红万字会（今山东省博物馆），歼灭213旅旅部。盘踞在齐鲁大学的敌人被切断退路，于23日拂晓向内城突围，被十三纵包围缴械。22日夜，九纵与十三纵在外城内会师，攻击外城的战斗仅用一天就胜利结束。⁽⁸⁾

这时，王耀武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济南内城。他不断向南京和徐州方面呼救，蒋介石焦急万分，一面严厉督促杜聿明率邱清泉、黄百韬兵团北上，一面命令空军司令周至柔：“济南我军阵地以外，凡共军聚集区域均可施行区域轰炸。”企图把济南城外炸成一片废墟。23日白天，国民党空军轰炸机对济南商埠、外城狂轰滥炸，许多民房建筑被炸塌起火，无辜百姓惨遭杀害。十三纵37师政委徐海珊同志也在敌机轰炸中不幸牺牲。这天上午，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在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陪同下飞临济南上空，与王耀武通话。刘峙说：“你们的困难我知道，援军进展很快，几天就可以到济南。你们必须坚守待援。需要什么可以空投。”王耀武一方面要求空军轰炸外城，一面要求向内城空投粮食弹药。

国民党的援军在哪里呢？按照杜聿明的计划，他打算在济南作战开始五天后——当共军强攻济南不下，受到重大伤亡，攻势减弱之后再率军北上解围。并以声东击西的办法，扬言从津浦路北上，实际从微山湖以西北上，以邱清泉兵团为先锋，冲开我军防线。但是济南战役刚开始，蒋介石就发觉形势不妙，严令杜聿明迅速北上增援。杜聿明匆忙集结部队，命令邱清泉兵团自商丘北上，黄百韬、李弥兵团自徐州北上。偏偏又赶上阴雨天气，部队前进缓慢，一天只走20公里。

在粟裕亲自指挥下，我华野主力在兖州、邹县地区严阵以待，准备打援。粟裕在运河以西配置四纵、八纵和冀鲁豫军区两个旅，依托水洼地带，构筑多道纵深防御工事，阻击由鲁西南北上之敌；在运河以东，配置一、二、六、七、十二纵和中原野战军十一纵，准备在邹县以南集中兵力歼灭由津浦路北上之敌。邱清泉等得知我军主力集结的消息，深知北上凶多吉少，有意拖延，济南战役结束时，邱清泉兵团才到达成武、曹县一带，未与我军接触即迅速后撤。有人认为粟裕把敌情估计得过于严重，预定的阻援计划实际上没有实施，济南就解放了。但粟裕认为不能这么说，“虽然，在豫东战役中，我军一度攻克当时河南省会开封，但是，济南守城的兵力和构筑的工事，都比开封为强，打这样坚固设防的省会，我们还是第一次。毛泽东同志以攻打临汾费去七十二天的事实，告诫我们谨慎从事，这是正确的、必要的。尤其是战略决战即将到来的关键时刻，攻济能否成功，与战略决战关系很大。从一定意义上来说，这次是战略决战阶段的序幕，必须谨慎从事。在以往攻城失败战例中，有些是正当守敌已经精疲力竭，再经受不住最后一击之际，可是各路援敌已蜂拥而至，我军背后受敌，以致只得被迫撤围，这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的事情，决不允许在战略决战即将到来的时刻重演。必须谨慎从事，以最坏情况作根本的出发点。徐州地区的敌人正是慑于我军打援集团兵力强大，才不敢贸然进犯。敌人增援部队不敢前来，正说明军委、毛泽东同志攻济打援方针的正确。”⁽⁹⁾

我军攻占外城后，王耀武估计我军连日作战疲劳，总要休整几天才能攻击内城。许世友等研究了情况后，决定不给城内守敌以喘息之机，连续作战。兵团指示：九纵由东南角攻击，十三纵由西南角攻击。九纵担任主攻的是73团，担任攻击任务的各级指挥员来到城东南看地形，只见高大的城墙有14米高，约12米宽，城墙上有三层火力网，城下有地堡，形成交叉火力。东南角城墙上有一坚固建筑物——气象台，是全城的制高点。护城河宽5米，水深2米，不能徒涉，只能架桥。大家看了地形后，都感觉从这里突破是十分困难的。可是这里护城河比较窄，便于架桥。一旦登上城墙，占领气象台，就可以控制全城，便于大部队向城内攻击。为了配合73团的主攻，九纵首长命令76、79、80团各出一个连队助攻。

23日18时开始炮火准备，我军集中炮火向内城东南和西南角猛轰。一小时后，突击队开始行动。王耀武的主力部队15旅守东南角，77旅守西南角，以密集火力封锁我军行动。九纵76、79、80团的攻击都不成功。80团1连攻击新乐门，炮击后1班长林某带两个战士去炸桥头三个地堡。林某看到敌军火力很猛，心里胆怯，半路上拉弦，将炸药包隔着河扔向地堡，还拿过另一个战士小范的炸药包也扔出去，回去报告地堡炸了。结果地堡没炸掉，反而把桥炸毁了。后面上去的战士只好冒着弹雨架桥，上去一批伤亡一批，连续四次架桥没有成功，倒伤亡了70多人。⁽¹⁰⁾19时50分，79团7连首先登城。敌军从城墙后面的藏兵洞里涌上城墙，进行反突击。7连顽强地打退敌军的五次攻击，因登城云梯被敌军炸断，后续部队上不来，7连终因孤立无援，激战1小时后全部伤亡。76团也因突破点没选好，敌军火力封锁太严，攻击失利。⁽¹¹⁾

73团7连发起攻击后，在战斗中表现出机动灵活的作风和高度的责任感。爆破班长孙喜同志奉命去破坏东南角城墙下的大地堡。他爬到地堡前，发现地堡外有鹿砦和梅花桩。他想，如果只炸了鹿砦就回去，敌人发觉了，下次再炸地堡就要多费事。他爬过鹿砦，先把梅花桩用手拔掉，再回过来炸鹿砦。回到我方阵地，他马上请求再送一包炸药上去。他再次爬到地堡前，选了一个最有效的部位，一包炸药就摧毁了地堡。7连进入阵地时，纵队炮兵已经开始射击。上级要求炮击停止后步兵开始清除敌军工事和地堡。时间很紧，来不及仔细侦察。6班长孙高廷第一个上去，本应该爆破城墙，但他发现身边一个枪眼在冒火，封锁我军前进道路，便主动先将这个火力点摧毁，然后回来向下一个同志交代了前面的情况。后面的爆破员都像班长这样做，战斗结束后受到九纵政治部的高度赞扬，说他们“不但保证了后续爆破者的安全，而且也保证了将来登城突击者的安全。每一个成员的认真负责，单怕‘完不成任务对不起党’的高度革命的自我牺牲精神，是成功的物质基础。这种机动灵活弥补了军事指挥上最大的一个缺点——情况了解得不透彻”。

73团7连爆破的硝烟未散，梯子队就开始行动了。7班的6个人扛着沉重的云梯，迅速通过小桥。班长被城上飞下的石头砸破了头，鲜血直流，但是他坚决不下去，仍然跑在最前面。一个战士被打伤了眼，问班长怎么办，班长说：“同志，你闭着眼睛也要把梯子送上去。”全班齐心协力，把云梯靠到城墙上。当他们撤下来后，敌军从城墙上扔下集束手榴弹，毁坏了云梯，第一次攻击没有成功。

73团团长张慕韩向聂凤智汇报了情况，调整了部署。24日凌晨1时30分，聂凤智集中九纵的全部火炮向内城东南角开火。7连突击队不等我军炮火停止，就开始登城。梯子队将三丈多高的云梯靠在城墙上，第一突击组刚登上梯子，就受到敌军侧面火力的射击，大部伤亡。这时，2班长李永江奋不顾身，率领全班再次登城。云梯比城墙矮了一截，李永江扒住墙砖，飞身跃上城头。用冲锋枪打倒扑上来的敌军。2班战士相继登城，迅速占领了气象台，控制了制高点。当7连全部上去后，敌军开始反击。伤亡过半的7连与数倍的敌军殊死搏斗，伤亡越来越多。在这千钧一发之际，8连、9连也登上城墙，投入战斗。73团3营经过三小时的战斗，终于巩固了东南角突破口。他们和后续部队冲下城墙，进入内城街道，与敌军展开巷战。⁽¹²⁾

23日晚，十三纵攻击济南内城西南角的坤顺门。经过一个小时的炮火准备，37师109团的7连于19时10分登城，首先突破。他们向两侧扩张突破口，策应后续部队登城。短短时间内，109团1营、3营相继登上城墙。这时，敌军实行猛烈的反击，企图封闭突破口。109团除3连、9连下城突入城内，其余大部分牺牲在城墙上。21时15分，突破口被敌军重新占领。3连、9连依托民房，与敌军激战。面对不利形势，十三纵首长决定再次发起攻击。110团在炮火支援下奋力登城，城墙突破口处到处是牺牲的我军战士和敌军的尸体，他们来不及搬运，踩着尸体向上冲。3连、9连发现敌军封锁了突破口，在巩固既得阵地后，向敌军背后冲击，接应110团登城。城墙上的敌军在我军两面夹击下，慌乱溃退。经过四个小时的搏斗，到24日拂晓，37师控制了坤顺门近100米长的城墙，实现了突破。九纵、十三纵像两把尖刀，冲开了王耀武的最后防线，插入了济南内城。⁽¹³⁾

九纵73团和十三纵109团的英勇战斗，为济南战役的最后胜利开辟了道路。战役结束后，73团打得仅剩三个连，109团也是“建制破坏甚大”，十三纵37师师长高锐也在战斗中负伤。谭震林1948年10月9日给毛主席、军委和华东局关于济南战役情况的报告中反映了两件事，可见战斗的激烈残酷：“109团百余伤员不愿失掉时机，阻塞突破口坚决不下火线，让后续部队从自己身上踏过去而牺牲。73团首先突入城内，两个连大部阵亡。一个负伤班长被俘，在审问时坚强不屈与敌对抗。敌问：‘你来做什么？’答：‘毛主席命令我来打济南。’问：‘你有把握么？’答：‘完全有把握有信心。’问：‘你已被俘怎么办？’答：‘我们的人多得很。’此人已被敌枪毙，这是战后缴获的口供大意如此。”军委首长看后深受感动，周恩来副主席10月14日以军委名义指示谭震林：“此次报告中所提的一些自我牺牲以求人民解放的英勇感人的战绩，应告新华社记者及政治部人员，将它写成通信或文章，说明人民军队的力量及其因军队民主所造成的高度觉悟和自我牺牲的精神是举国无敌的。”⁽¹⁴⁾

为了表彰九纵73团和十三纵109团的功绩，山东兵团首长于1948年10月10日颁布嘉奖令，授予73团“济南第一团”，109团“济南第二团”的光荣称号。嘉奖令说：“解放济南作战中，我九纵队25师73团于9月22日突破外城永固门，继即参加攻打内城。23日下午6时，我发动全线总攻，该团受命于城东南角进行攻击。城高14公尺，护城河宽15至30公尺，城头并有坚固建筑物气象台为守匪制高火力点，城下则有地堡、鹿砦、梅花桩等多重障碍。该团突击部队在我强大炮火掩护下，进行连续爆破，虽四次突击受挫，但仍百折不挠，奋勇突击，卒于24日早晨2时15分突破前沿，登上城头，击退数倍于我之敌数次拼死反扑，巩固扩大了突破口，使后续部队得以源源投入纵深，在友邻部队配合下最后扫除敌军的抵抗。在整个战役中，该团更能恪遵城市纪律及我军纪律，获得军政全胜。为此，特授予该团以‘济南第一团’的光荣称号。”

嘉奖令又说：“同一战役中，我十三纵队37师109团在突破商埠，打进外城的连续作战后，仍保持旺盛意志，受命于内城之西南门以北进行攻击。攻击中突击部队与团指挥所的联系被匪军烈火所隔断，但该部仍机动进行连续爆破，通过护城河，排除层层障碍，经四次以上突击，于24日拂晓前登上城头，冒城内敌制高点炽热火力瞰射及城头左右敌火的侧射，与向我反扑之敌白刃格斗，反复争夺达四小时。该团另一部则越过城垣突入城内与守匪来回冲杀，孤军奋战七小时，为后续部队开辟宽阔道路。最后我东、西两个铁拳胜利会师，乃得将王匪最后固守防线割裂，予以各个歼灭。该团此种有我无敌，不怕牺牲的苦战作风，予守匪精神上震撼极大。为此，特授予该团以‘济南第二团’的光荣称号。”⁽¹⁵⁾50年代济南进行城市改造，拆除了旧城墙。唯独保留了73团战斗过的内城东南角，并在气象台的旧址上建起一座雄伟的建筑。陈毅元帅亲笔题名“解放阁”，以纪念济南战役中的英雄们。

9月24日天明，济南城内的国民党军在我军的猛烈攻击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王耀武在大明湖的北极阁指挥部里，和各旅的通讯联络都已中断。我九纵、十三纵和跟进入城的三纵、十纵部队与敌军展开巷战，从几个方向向大明湖畔的国民党山东省政府逼近。眼看大势已去，王耀武把指挥权交代给参谋长罗辛理，自己带领特务团一部于11时由北极阁通往城外的坑道向北突围逃跑。

在内城最后的战斗中，面对丧失斗志、慌乱逃窜的敌军，我军的政治攻势发挥巨大作用。在战前兵团政治部就指示各纵队，对战斗中俘虏的国民党士兵，要实行“边打边补充”的政策，动员他们就地调转枪口，参加我军的战斗。这一着非常有效，十三纵政委廖海光说：“当时不是认为俘虏不重要，而是部队认为俘虏能否补充到部队去不敢说。因而对失散的俘虏采取放任态度，未予很好的收容。但是济南战役就不同啦，战斗一结束大家都注意收容俘虏，轻伤的也要。所以当时补充、收容后，共得八九千人之多。”把俘虏立刻补充进部队，省去了看俘虏的人员，我军越打人越多，越打士气越旺盛。一个指导员说：“当时补充了一个小伙子，经过简单的教育后，他便告诉我们敌人的警备司令部在哪里，从哪里打合适，里面的兵力布置等，给我们的指挥以很大的便利。”这种补充在战斗中进行，来不及作耐心细致的思想教育工作，多数要靠我军老战士的带动和模范作用感化。十三纵112团一个指导员碰到从城里出来的俘虏问：“你从哪里来？”答：“我从城里来，刚解放的。”问：“怎么里边还响枪？”答：“里边还打仗。”指导员说：“你解放了还不行，还要解放他们。走！”俘虏就驯服地跟在后面参加战斗了。但是他们心里不安，九纵一位解放战士说：“一被抓住我就寻思：完啦！我怕你们要我去送炸药，把我炸死；怕你们把我埋在防空洞里；怕你们把我送到最前面去挡子弹；这些都是因为过去听了当官的宣传。当时指导员叫我拿了两个手榴弹和你们一道去打，我寻思这真是叫我去挡子弹了，就想找机会跑掉。可是一上去老同志叫我在后面帮他压子弹，并向我讲了许多咱这边的情况，我对原来的思想有些怀疑了。打不远敌人的飞机和炮轰得很急，同志们很和气地叫我到防空洞隐蔽。我又害怕了，这不是要把我埋在防空洞里吗？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我伸出头一看，老同志们都在洞口向外射击，我心里就像放下一个千斤担子似的。我什么也不顾虑了，跟着同志们一齐向前打。”

渤海纵队的战士对新解放战士边战斗边教育。某团6连2班机枪组长韩宗林22日攻入东关后，在围墙外壕捉到一个班的俘虏。这些人原是在围墙外挖战壕的，战斗打响后敌军关闭了围墙的出口，把这一班人扔在外边不管了。他们只好在散兵坑里躲避两边的炮火，渤海纵队攻上来，他们就缴了枪。6连马上把这些俘虏补充到各班参加战斗。韩宗林的机枪组补充了一个叫吕洪德的解放战士，这时炮声响得很厉害，吕洪德很害怕。韩宗林安慰他说：“你不要怕，我们对俘虏是宽大政策。你看别人怎样动作，你就怎样做。”战斗间隙休息，韩宗林问起他的情况，吕洪德说他是老解放区的人，来历城走亲戚时被国民党73师抓了壮丁。他表示：“你们放心，我在蒋介石队伍里干够了，我不跑，你们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后来，他跟着老战士扛门板、挖掩体，干得很积极。防炮时左手负了轻伤，仍然坚持。吃早饭时，韩宗林和同志们拿肉包子给吕洪德吃，饿了好几天的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个饱。韩宗林发现他手上的伤，劝他下去休息。吕洪德表示：“这点伤不要紧，我真痛快。解放军官兵一致，打仗当官的在头里，同志们对我这样关心，我不立功对不起人民。”24日攻进内城后，国民党败兵满街道乱逃。吕洪德喊话：“你们往哪跑呀？不要紧，别胆小，快过来！”他对投降的国民党兵说：“来到这儿就到好地方了，解放军宽大俘虏。”解放战士的战场宣传，对瓦解国民党军斗志，迅速解决战斗起到了极大作用。⁽¹⁶⁾

24日14时，九纵25师和十三纵五个团从四面包围了国民党山东省政府。据守在省府地下室的国民党第2绥靖区参谋长罗辛理等绝望之下，派人出来接洽投降。一群国民党将校高举双手，走出地下室缴械投降。被我军分割包围的国民党残余部队，如双龙街的73师一部、阁后街的19旅一部、南门的57旅一部，也都分别放下武器。2师师长晏子风想从东门逃跑，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随行的副官、卫士非死即伤，晏子风也被震晕过去。当他清醒过来，解放军已经站在他身边，他只得乖乖地站到俘虏队伍中去。黄昏时，内城战斗结束。城外马鞍山守敌一个团、千佛山守敌一个营在我军政治攻势下，也于25、26日放下武器。历时8天的济南战役，胜利结束。

9月22日战斗进行中，毛泽东就指示华野、华东局和山东兵团首长：“为预先准备在我军攻入城内王耀武率其死党突围而出分路逃窜时全歼该敌勿使漏网起见，你们应在其主要逃路及次要逃路，近距离及远距离布置多层堵击力量。”⁽¹⁷⁾23日，饶漱石等命令鲁中、渤海各分区的地方部队、干部、民兵在济南外围的各交通要道进行警戒，撒下天罗地网，搜捕王耀武和外逃的国民党残兵。寿光县委根据上级指示，每天在大路上设岗，盘查来往行人。9月28日早晨，县委机关驻地屯田村武装民兵刘金光、刘玉民、张宗学三人正在值勤，从西边公路上来了两辆大车，车上坐着五男二女。民兵查问他们的来历，说是济南逃难出来的。化名乔坤的王耀武躺在车上装病，用白毛巾盖头，棉被遮身。民兵见他们说话不是济南口音，形迹可疑，便将他们扣留，送到县公安局。审讯干事王洪涛挨个盘问，各人说法不一。王洪涛掀开王耀武脸上的毛巾，看到他脸的上部皮肤很白，很像戴军帽的痕迹，估计他最低是个军官。于是王洪涛重点盘问王耀武，发现他自称开饭馆的，却说不出饭馆的字号。与其他人的关系，口径也不一致。王洪涛摸摸王耀武的脉搏，完全正常，根本不像有病，于是把王耀武关进禁闭室。到下午提审时，王耀武表情恐惧，态度失常，刚问了几句，他就说：“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就说了实话吧。我是王耀武呀！那几个人是我的卫士。我要找县长谈谈。”听说捉住了王耀武，张县长马上赶来。王耀武交代：24日中午他从济南北门出城后，在外围的一道工事里隐蔽到天黑。当夜下雨，他们在村子里化装成商人，25日走到周村。在周村雇了大车，27日到益都，当夜赶路想逃往青岛，没想到28日一早就被抓住。30日，王耀武被送到华东局驻地，后转至华东军区高级军官团。⁽¹⁸⁾不久，外逃的第2绥靖区中将副司令牟中珩、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主任庞镜塘等先后被俘，山东保安司令部中将副司令聂松溪在济南投案自首。

济南战役，我军全歼国民党军第2绥靖区司令部及其所属2师、73师等10个旅、1个团，保安部队4个旅、1个总队。歼灭国民党军共84 000人，其中毙、伤22 423人，俘虏王耀武等将级军官23人。缴获各种火炮890多门，机枪5 200余挺，各式枪支48 000余支，坦克和装甲车20辆，汽车238辆，以及大批军用物资。并策动吴化文部20 000多人起义。华东野战军在济南战役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总共伤亡26 991人，其中九纵伤亡9 806人，十三纵伤亡5 907人，十纵伤亡4 631人。济南战役后，山东境内的国民党残敌受到极大震动，驻烟台、临沂、菏泽的国民党军先后弃城逃跑，至此，山东境内除青岛和鲁南边缘少数据点外，均获得解放。

济南战役的胜利，是在山东人民的大力支援下取得的。在华东局直接领导下，冀鲁豫、胶东、渤海、鲁中各解放区都成立了支前委员会，动用前方随军民工、二线转运伤员、粮食及三线运送粮食物资的民工总计50万4千多人，小车18 000多辆、担架14 000多副，供应了充足的粮、草、菜、物等，为战役的进行作出巨大的贡献。各地民兵广泛出击，为济南战役的胜利起到积极的配合作用。济南战役是我军在山东境内进行的最大战役，也是一场真正的人民战争。

济南战役是人民解放军在解放战争中第一次攻克有敌军重兵防守和坚固设防的大城市。济南战役的胜利，使华北、华东两大解放区完全连成一片，解放区后方更加巩固，增强了解放区支援革命战争的力量。蒋介石的“重点防御”受到沉重打击，动摇了国民党军企图依托大城市进行顽抗的信心。济南战役中我军连续作战，不停顿地进攻，在城市攻坚、步炮协同的战术和技术上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粟裕在1948年10月4日对新华社记者发表的谈话中指出：济南战役的胜利“证明蒋介石的任何防御，皆挡不住人民解放军的进攻，人民解放军能够攻占任何坚固设防的大城市。人民解放军不仅能够在运动战中，于很短的时间内歼灭大量敌人，而且在攻坚战中，于很短时间内亦能歼灭大量敌人。仅就此次济南战役来说，歼灭敌人的数量就比战争初期全国各战场一个月歼敌的总数还要多”。9月29日，中共中央在给华东军区、华东野战军首长的贺电中指出：解放济南的胜利“证明人民解放军的攻坚能力已大大提高，胜利影响已动摇了蒋介石反动军队的内部，这是两年多革命战争发展中给予敌人的最严重的打击之一”。

(1) 南京国防部：《济南会战》。

(2) 参见《全国解放战争时期山东重要战役资料丛书——济南战役》，山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3)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2军解放战争战史》，1952年初稿。

(4)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3军解放战争战史》，1952年初稿。

(5) 聂凤智：《充满活力的人民军队必胜——回忆解放济南战役》。

(6) 参见《全国解放战争时期山东重要战役资料丛书——济南战役》，山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7) 《九纵济南战役政治工作总结》。

(8)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暨华东军区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战史资料》，1958年8月初稿。

(9) 《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580～581页。

(10) 《九纵济南战役政治工作总结》。

(11)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暨华东军区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战史资料》，1958年8月初稿。

(12) 张慕韩：《红旗插上济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