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解放战争：攻济南行动

毛泽东催促进攻济南——粟裕提出攻济打援方案——蒋介石调整部署组建机动兵团——王耀武加强济南防务——华野曲阜作战会议——毛泽东指示要敢于攻坚——集中兵力于西线——王耀武求蒋介石增兵——济南战役打响

1948年7月7日，粟裕指挥华野主力在豫东围攻黄百韬的25师过程中，因邱清泉的5军逼近，为了避免两面作战陷于被动，粟裕决定结束豫东战役，主动撤离战场。他命令华野三、六、十纵和中野十一纵撤退到陇海路以北的菏泽、定陶、曹县地区，粟裕的华野指挥部率领一、四、八纵转移到陇海路南的涡阳地区休整。粟裕的打算是：让部队休整一个时期，恢复疲劳，等待山东解放区给他们补充弹药物资，再南下打击邱清泉。

7月13日，山东兵团结束了津浦路中段作战，攻克兖州、泰安等城市。毛泽东对华野的战绩非常满意，他认为在我军节节胜利，敌军慌乱的形势下，应该不失时机地连续作战，争取更大的战果。7月14日，他指示粟裕等华野指挥员：“估计敌人似将利用你们疲劳，集中力量向你们压迫，使你们不能安心休整。似须以有效行动分散敌人，你们则乘敌分散之际，歼灭几部敌人，方能实行大休整（许谭、韦吉亦然）。此种分散敌人的行动，似以许谭攻击济南为最有效。……许谭攻济南，可先占领机场，以两三个星期时间完成攻城准备（包括恢复疲劳，补兵，练兵，侦察及部署等）。然后看敌援兵情况，决定先打援或先攻城。”⁽¹⁾

7月16日一天，毛泽东给粟裕和许谭连发四封电报，催促山东兵团乘敌军溃败之机，不顾疲劳夺取济南机场，然后完成攻城准备，争取在10天之内攻下济南。一天之内给华野发这么多的电报，是很少见的，可以看出毛泽东心情的迫切。但是华野的实际情况是部队连续作战之后，非常疲劳，急需休整和补充。再进行攻打济南的作战，是不适宜的。粟裕、陈士榘、唐亮、张震当日联名复电军委，直言陈述自己的意见：“军委14日令许谭兵团担任进攻济南两电均悉。如果该部署主要为了分散敌人，以帮助我们取得时间来休息，则我们意见不必如此。因此间各纵，除四、八纵外，疲劳已大体恢复，仅弹药尚未得到补充，正争取分别补给中，半月至二十天内大致可完成。……目前如即以许谭一部抢占济南机场，恐部队本身困难，难以连续作战。……因此建议许谭与我们争取时间休整一个月，而后协力攻打济南，并同时打援。”⁽²⁾

许谭接到军委电报后，积极准备攻打济南。7月17日他们召开纵队首长会议，决定山东兵团各纵队18日晚开始行动，22日拂晓开始进攻济南机场和外围阵地。他们将行动计划报告军委，毛泽东看了粟裕和许谭的电报，认为粟裕的意见比较合理。这时山东雨季已到，23日，军委致电粟裕和许谭，命令华野全军休整一个月。“休整完毕后，或配合粟陈唐张各纵在陇海线南北打几仗，然后攻济南。或先攻济南并打援。”遵照中央指示，华野在陇海路南北的各纵队和山东兵团相继进入休整时期。

在休整期间，华野指挥员有充分的时间考虑下一步的作战方针。7月26日军委又来电指示，休整之后，许谭配合华野主力打5军。华野作战的重点是打5军，还是打济南，粟裕与陈士榘、唐亮、张震、钟期光等进行了反复的磋商。8月10日，他们联名给军委发出一封长电，提出三个作战方案：1. 集中全力转到豫皖苏及淮北路东地区作战，截断徐蚌铁路，孤立徐州，将重点放在打援上，求得运动中首先歼灭5军，继而扩大战果。2. 集中主力首先攻占济南，对可能北援之敌，仅以必要之兵力阻击之。“如济南于短期中攻占，则对全国战局及政局均有好的影响，将造成下一步更有利的战略形势，和解放山东兵团，使其能全力转到外线机动。但坏处是济南守敌兵力已有相当数量，且设防已久，恐非短期所能攻占（估计需20天左右），阻援部队非常吃力。如援兵阻止不了，有打成僵局可能。”3. 攻占济南与打援同时进行，有重点地配合与使用兵力。电报中说：“我们详细研究以上三案，认为以执行第三案为最好。”⁽³⁾

8月12日，毛泽东复电粟陈唐张并告许谭：“你们所提三个方案我们正考虑中，待你们和许王谭会商提出更接近实际的意见以后，再正式答复你们。现在我们只提出一些初步感想，作为你们会商时的参考材料。”电报中同意攻济打援，并预计了可能出现的三种结果：1. 打一个极大的歼灭战，既攻克济南，又歼灭5军等大部援敌；2. 打一个大的但不是极大的歼灭战，攻克济南，又歼灭部分援敌；3. 济南既未攻克，援敌又不好打，形成僵局，只好另寻战机。毛泽东强调指出：“你们第三方案之目的，是为了争取第一种结果。其弱点是只以两纵占领飞机场，对于济南既不真打，而集中十一个纵队打援，则援敌势必谨慎集结缓缓推进，并不真援。邱、区兵团之所以真援开封，是因为我们真打开封，敌明确知道我是阻援，不是打援，故以十天时间到达了开封。如果你们此次计划不是真打济南，而是置重点于打援，则在区兵团被歼，邱、黄两兵团重创之后，援敌必然会采取（不会不采取）这种谨慎集结缓缓推进办法。到了那时，我军势必中途改变计划，将重点放在真打济南。这种中途改变计划，虽然没有什么很大的不好，但丧失了一部分时间，并让敌人推进了一段路程，可能给予战局以影响。”⁽⁴⁾

在这封电报中，毛泽东高瞻远瞩地阐明了“攻济打援”的战略决策。对于华野指挥员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树立夺取济南的信心。我军已经具备了大城市攻坚的作战能力，但是攻坚伤亡大，消耗多，不如运动中歼敌更为划算。所以指挥员在定下决心时，总是顾虑攻坚不下，又受到援敌夹击，陷于被动不得不撤出战斗。南麻、临朐战斗的教训记忆犹新，粟裕在攻济打援上采取谨慎态度，是很自然的。而毛泽东此时鼓励华野要敢于攻坚，真打济南，对华野指挥员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遵照毛泽东的指示，粟裕等华野指挥员于8月20日前往曲阜，与山东兵团谭震林、王建安、舒同和部分纵队首长会合，研究济南战役的作战方针。这是自1947年“七月分兵”以来，华野两大集团领导的重新会合。津浦路中段战役结束后，华东局预见到我军即将进攻济南，指示处于地下状态的中共济南市委利用各种渠道，广泛搜集济南的军事、政治、社会情报。济南市委制订了《调查研究提纲》，发动地下党员和进步人士有目标、有计划地调查国民党军在济南的布防情况。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初步查清了济南内城、外城和外壕三道防御工事构筑的基本情况；市周围主要山头四里山、青龙山、白马山、茂岭山、千佛山等工事修筑情况；重要设防地带飞机场、残废院、黄台桥、糖厂的驻军情况；以及黄河、小清河河堤设防情况。提供了敌军防御体系的工事构筑、地形、水系、地质层的详细、完整的资料。除军事情况外，对济南市区国民党重要机关、军事仓库、工厂、公司、商店和社会各界重要人物、社团、党派的基本情况，政治态度等也作了周密调查。⁽⁵⁾山东兵团从华东局得到这些重要情报后，结合部队野外侦察，编写了《济南蒋匪部队调查》、《济南工事情况研究》、《对济南守备情况研究》和《华情字第30号情况通报》四个文件，印发给各攻城部队。这次来曲阜开会，舒同等同志带上了这些材料，供粟裕等指挥员研究。看到这些材料，济南的情况如同一副立体模型，完全展现在我军面前。

华野指挥员在曲阜开会的同时，国民党统帅部8月在南京召开军事检讨会议，鉴于1948年1月到7月国民党军在作战中损失多达70万人，丧失了洛阳、开封、四平、潍县、兖州、临汾等一批中等城市，蒋介石感到他的“分区防御”战略是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大小城镇都要分兵设防，无法集中兵力与共军作战。在进行战役时，一个军或一个师的机动兵力经常被共军几个纵队包围，救援不及而导致被歼。这样一个接一个败仗，国民党军不仅始终处于被动，有生力量也被共军一口一口吃掉了。蒋介石决定修改防御战略，裁并“绥靖区”，扩编新的机动兵团，每个兵团配备少则五六个旅，多则十几个旅，具有独立作战的能力，使共军“吃不掉，啃不烂”。在华东，蒋介石以刘峙的徐州“剿总”为核心，组建了四个机动兵团：邱清泉的第2兵团，驻商丘；黄百韬的第7兵团，驻新安镇；李弥的第13兵团，驻蚌埠；孙元良的第16兵团，驻郑州。对四个兵团进行重点整补，完备兵员建制，调拨新武器装备，加强机动作战能力。在济南、青岛、台儿庄、海州、开封等地设绥靖区，最大的是济南第二绥靖区，由王耀武指挥11万国民党军驻守。

济南是国民党的山东省会，人口70万。它与北平、天津、青岛、太原等大城市构成蒋介石支撑华北局面的重点，济南也是华东国民党军突出的前哨，对山东解放区和华东野战军进行牵制和破坏。我军在津浦、胶济铁路沿线作战的胜利，把济南变成一座“孤岛”，但它仍然是威胁解放区安全的祸患。蒋介石意识到，共军要在中原与国民党军决战，就一定要先拔掉济南这个“钉子”。国民党军则必须死守济南，维持这个政治、军事、地理上都十分重要的据点。

1948年8月间，王耀武获悉华东野战军粟裕的主力已经由豫东北上返回鲁西南，他认为共军必有新的企图，十有八九是冲着济南来的。他召集部下开会研究分析情况，得出以下共识：1. 山东国民党军目前只剩下济南、青岛、临沂三处据点，共军为了巩固后方，必将集中力量攻取济南，以解除南下的后顾之忧，使华东、华北联成一片。2. 从潍县、兖州作战来看，共军的炮兵和工兵力量大为增强，具备了一定的攻坚能力。3. 共军在新占领区域抢修公路、铁路，并逐渐向济南延伸。将缴获的火车头和车厢也大部修好使用。这显然是为进攻济南创造有利的运输条件。4. 共军不断释放国民党军俘虏，并向老百姓宣传政策，争取民心，意在瓦解济南守军意志，为占领和接管济南做准备。

王耀武不敢大意，迅速开始了备战行动。8月中旬，他致电蒋介石，请求将苏北的整编83师空运济南，增加防务。请求南京方面向济南大量空运弹药、粮食，可供11万济南守军支持两个月。他命令各部增强工事，凡是重要据点都要挖掘外壕和陷阱，架设鹿砦和铁丝网，并演练夜间战斗动作。在千佛山脚下加紧修筑飞机跑道，以防西郊机场失守后应急使用。将城北小清河水闸加宽加高，待共军攻击时开闸放水，将城北变成泛滥区，阻挡共军攻击。将城中居民百姓编为壮丁队、纠察队、担架队、输送队等，协助国民党军守城。王耀武到处视察阵地，督促部队备战，每天忙得不亦乐乎。⁽⁶⁾

蒋介石接到王耀武的电报，8月27日电令刘峙和王耀武：将83师空运济南，限两周内全部运到。指示“济南防务应尽量缩小防御圈，守备要点；控制强大的预备队，采取机动防御；注意夜间防御，勤加演练。”为了储备充足的粮食，蒋介石于8月10日派出四架飞机，满载即将作废的法币运往济南。命令王耀武用这些钞票到济南郊区和解放区边缘农村抢购粮食。王耀武督促各部执行命令，派出部队和兵站人员持法币四处抢粮。济南周围百余里内村镇百姓的粮食几乎被抢购一空，而老百姓手里只拿到形同废纸的法币。国民党当局的倒行逆施激起百姓的极大愤怒，他们说：“蒋介石不打倒，我们百姓活不了！”

虽然增援有限，王耀武还是掌握着正规军三个师九个旅，非正规军五个旅，加上特种兵和保安团队共11万人，拥有300余门火炮、迫击炮，15辆日式轻型坦克。这些兵力守一个济南城，不能算少。济南市区分为内城、外城和商埠三部分，构成基本防御地带。外围防区东起韩仓，西至长清，南至仲宫，北至齐河、泺口。王耀武将外围分为东、西两个守备区：73师师长曹振铎担任黄河铁桥至千佛山一线的东区防御，96军军长兼84师师长吴化文担任自泺口镇至马鞍山一线的西区防御，以19、57旅为预备队，以保安4旅守齐河，一个保安团守长清。具体配备是：以齐河、长清、仲宫、历城等县镇据点为警戒阵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以济南郊区制高点鹊山、白马山、茂岭山、燕翅山、四里山、千佛山、黄台山为重点防御地带，在日伪旧工事的基础上构筑碉堡，挖掘壕沟，布置铁丝网和鹿砦，形成160个支撑点，纵深近10公里的几道防御阵地。在市区沿商埠和外城挖掘宽深各6米的壕沟，为第一阵地；外城墙为第二阵地；内城墙为最后一道防线。城墙上修筑了子母堡和众多火力点，形成交叉火力，易守难攻。王耀武在9月中旬视察了泺口、机场、千佛山、燕翅山、茂岭山等多处工事，感到满意。他认为外围能坚守半个月，城区至少能坚持一个月。他对73师师长曹振铎说：“这样坚固的工事，共军想攻下一个据点，都是极不容易的事。我们如果再守不住，真是太无用了。”曹振铎口气更大：“我在抗战时也没做过这样好的坚固工事，我们把工事做好了，就怕共军不敢来！”王耀武与蒋介石、刘峙达成默契，如果共军进攻济南，王耀武负责坚守，刘峙指挥邱清泉、黄百韬、李弥三个兵团北上增援，以南北27万人的兵力夹击华东野战军，来一场决战。⁽⁷⁾

粟裕、谭震林主持的华野曲阜会议从8月25日到29日开了5天，主要是讨论攻济打援问题。粟裕在会议上讲话指出：我军现在的任务，是打济南并大量歼灭援敌，结束山东战局，然后以全力争夺中原。打下济南后，华北、华东解放区就联成了一片。我们占领这个70万人口的大城市并巩固它，可以对全国起到号召作用。我们有了大城市，有了工业，可以增加生产，支援战争。一辆卡车可以抵得上一千民夫，可以节省民力。

粟裕指出：去年一年山东兵团不能到外线作战，打下济南后，可以增加四五个纵队，中原战场敌我力量对比将发生重大变化。我们将占优势，如果再打一两个睢杞战役那样的大仗，将迫使敌人在中原全部转入防御，我们可以把战争推向长江沿岸，随时可以渡江。

粟裕说：济南战役将是一场严重的艰苦的战斗。济南是徐州的保障，敌人会死守济南，增援的敌人也会猛而多。我们的战役将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占领飞机场，歼敌五六个旅；第二阶段是攻济打援。

粟裕严肃指出：这次战役，最重要的是不能轻敌。济南不比潍县、兖州、开封，王耀武的能力是比较强的，济南从日寇时期以来长期设防，多次增修，有上百处工事，上千个碉堡，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睢杞战役的教训就是吃急酒，20天作战一个纵队伤亡多达6 000人，少的也有4 000多。骨干伤亡很大，现在部队新成分很多，能打进攻不能打防御，能胜不能败，这些情况都是要认真考虑的。⁽⁸⁾

为了保证战役的顺利进行，粟裕请求军委批准将韦国清的苏北兵团主力调来参加阻援战斗。毛泽东批准苏北兵团两个纵队加一个旅北上，这样，在攻济打援战场上敌我兵力对比，我军取得了优势。

毛泽东对济南战役十分重视，对可能出现的情况作了多种估计。8月26日给粟谭的电报说：“必须预先估计三种可能情况：（一）在援敌距离尚远时攻克济南；（二）在援敌距离已近之时攻克济南；（三）在援敌距离已近时尚未攻克济南。……估计到这一点，在你们将全军区分为攻城集团和阻援打援集团之后，两个集团均应留出必要的预备兵力，特别是阻援打援集团应留出强大预备兵力，准备在第三种情况下，你们手里有足够的力量歼灭援敌。”⁽⁹⁾由于许世友因病在华东局驻地休养，没有参加曲阜会议。毛泽东特别指示粟谭：“此次攻济是一次严重作战，请考虑在许世友同志身体许可情况下请他回来担任攻城主要指挥员，王建安同志辅之。因王初到东兵团，不如许之熟悉情况。据饶漱石同志说许休息若干天是可以回部工作的。攻济任务完成，他仍可去休息。”⁽¹⁰⁾

在华野曲阜会议上，围绕如何攻济打援的问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整个战役的成败，关键在于能否打下济南，多少天能够打下济南。聂凤智将军回忆：“在曲阜会议上有争执，主要是攻击时间问题。我说攻济最多20天，被大家挖苦得不得了。其实我们情况摸得很熟，以后我们拼命打，发展得很快。”这说明，攻打济南这样的大城市，华野指挥员们是很谨慎的。多数人认为攻打济南将是一场非常艰苦和需要时间的战役，不可能在短短几天打下来。粟裕8月27日给军委的电报，表示了他们的这些担忧。他列举了攻打济南的一些困难：1. 敌57、19旅已空运济南，济南敌军总数已达12万人。其中有七个正规旅，数量不少。“且济南为反动巢穴，反动头子聚集济南，可能作困兽之斗。”2. “济南城防虽宽，但兵力不少，非潍县（敌指挥不统一）、兖州（敌指挥官腐朽，战术落后）可比，亦非洛阳、开封（该两城为偷袭性质）可比，有大小据点百余处（每处有堡垒数个至数十个不等），非短期能攻克（至少应准备二十天至一个月）。”3. “王耀武之指挥，经一年多了解，是蒋军中指挥较有才干者，则其在部队中颇有信仰，可能适当增加其抵抗力。”4. “有人认为济敌甚动摇，且有些内线关系，但职以为只能作研究材料，不能当力量计算。”粟裕还列举了华野主力自豫东战役后减员较多，补充的新成分尚不巩固，干部也比较缺乏。“依部队军政情况，东兵团打一个月至两个月进攻无问题，但西兵团担负一个月阻援，则很难完成任务。”基于上述情况，粟裕建议济南战役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以足够攻占机场达到吸引援敌之力量（约二至三个纵队）使用于济南方面外，其余应全部使用于打援，以求第一阶段歼援敌六个旅，迫使援敌其余各路不敢继续猛进。然后于战役第二阶段集中主力（东兵团全部及西兵团三至四个纵队）攻占济南，仅以一部分阻援。”但是粟裕表示：与会大多数同志都拥护军委26日电报指示的作战方针，发动硬攻，以迅速夺取济南为惟一目的。鉴于济南战役事关重大，为稳妥起见，拟定这个作战方案，请军委指示。⁽¹¹⁾

8月28日，毛泽东复电粟裕，强调指出：“我们不是要求你们集中最大兵力，不顾一切硬攻济南，这样部署是非常危险的。我们要求你们的是以一部分兵力真攻济南（不是佯攻，也不是只占飞机场）而集中最大兵力于阻援和打援。济南是否攻克，决定于时间。而取得时间则决定于是否能阻援与打援。……因不真攻济南，则援敌必不来。攻城使用兵力太大，则打援又无力量。在此种形势下同意你的意见，第一阶段以足够攻占机场及吸引援敌之力量（两至三个纵队）用于攻城，其余全部用于打援。依情况发展，如援敌进得慢，而攻城进展顺利，又有内应条件，则可考虑增加攻城兵力，先克城，后打援；如援敌进得快，则应以全力先打援，后攻城。”⁽¹²⁾

毛泽东同意粟裕的计划，但强调一定要真攻济南，这就大大增强了华野攻打济南的信心。29日是曲阜会议最后一天，华野指挥员们共同商定战役部署，决定以攻占济南为主要目标，力争在短时期内攻克。在兵力分配上有重大调整，将华野部队分为攻坚和阻援打援两大集团。攻坚集团由许世友、谭震林指挥，分为东、西两个集团：以三纵、十纵、鲁中南纵队、两广纵队、冀鲁豫军区部队组成西线集团，由十纵宋时轮司令员统一指挥，担任主攻济南任务；以九纵、渤海纵队和渤海军区部队组成东线集团，由九纵聂凤智司令员统一指挥，担任助攻；以十三纵为总预备队，特纵炮兵和工兵分别配属两个攻城集团。攻打济南的总兵力为14万人，占华野参战总兵力的44%。阻援打援集团由粟裕统一指挥，阻援集团以四纵、八纵和冀鲁豫部队于运河以西的巨野、金乡、嘉祥等地阻击徐州北上之敌，由陈士榘参谋长指挥；打援集团以一纵、二纵、六纵、七纵、十二纵和中野十一纵于运河以东的邹县、滕县打援，歼击北上之敌，由粟裕亲自指挥。阻援打援的总兵力为18万人，占参战总兵力的56%。会议结束后，粟裕、谭震林即返回各自驻地，舒同和华东局部分干部留在曲阜组织后勤和动员地方支前工作。30日，粟裕向军委详细汇报了华野攻济打援的作战部署。31日毛泽东复电表示完全同意。

济南战役的战前准备工作紧张展开。9月1日，粟裕、谭震林、唐亮、钟期光联名发布《攻济打援政治动员令》，号召华野全军“为最后摧毁山东敌人巢穴，全歼守敌，夺取济南；大量消灭来援之敌，更进一步开展中原战局而战”。提出响亮的口号：“打到济南府，活捉王耀武！”各级指挥员分赴部队层层布置任务，进行战前动员。广大指战员士气旺盛，求战心切。攻城部队派出侦察分队，对济南守敌的工事分布、兵力部署进行深入侦察核实，掌握确切情况。部队开展军事练兵，有针对性地进行战术演习，在沙盘上研究突破方案。打援部队进入阵地后认真加固工事，严阵以待。华东局在曲阜成立支前委员会，以傅秋涛为主任，周骏鸣为副主任，调集冀鲁豫、鲁中、胶东、渤海根据地的50多万民工，出动数万辆小车、担架，为部队运送维持三个月作战的5 000多万斤粮食以及弹药、柴草、蔬菜、麻袋等物资。各级政府沿路设置运输站，将各地运到的物资有计划地分配到部队，并组织管理民工的生活。这样大规模的支前工作，在山东解放区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从9月9日起，担任攻城任务的东、西集团，分别从泰安、莱芜和济宁、汶上出发，向济南郊区隐蔽开进。由于许世友因病尚未返回兵团指挥部，粟裕于9日赶到十纵参加西集团作战会议。宋时轮向他提供了最新动态：济南守敌以飞机场为防御重点，已经集结了五个旅的兵力，日夜抢修工事。以三纵、十纵现有力量，攻占机场有一定困难，至少要拖长时间。粟裕认为占领机场至关重要，可以切断王耀武的援军和空中支援。他立即致电许谭，要求抽调十三纵支援西集团攻打机场，并调鲁中部队前来协助。同日许世友自华东局来电，要求将西集团调出一个纵队到铁路以东，以便集中兵力。粟裕感到许世友的意向是以东集团为主攻，西集团为助攻，与他在曲阜的部署不同。粟裕分析了敌情，感到“济南守城之敌，在王耀武统一指挥下，以泺口、马鞍山为界，分为东、西两个守备区。守备东线的是中央军，守备西线的杂牌军吴化文部。国民党军历来有正规军和杂牌军、中央军和地方军之分，界限是很明显的。济南守敌既然将中央军置于东线，显然以东线为其重点。西线守敌69军军长吴化文，在战役前曾有弃暗投明的表示，可能在战场起义，这就可使敌防线出现缺口。同时敌人的机场在城西，攻下机场，可切断敌人空中的补给线，不但断绝敌人兵力和物资的来源，而且给敌人精神上严重的打击。为此，我决定将攻城兵力重点首先用在西线。这个问题涉及到集中兵力的问题，毛泽东同志说集中兵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的体会，如何判断和选择重点是关键。”⁽¹³⁾

9月11日，许世友从华东局驻地来到济南前线指挥所，他致电军委表示：“以现在情况打下济南是有把握的，但从部署上看，我们兵力不集中，没有重点的使用，这样很容易造成对我不利，尤其是攻济南的兵力已布置好，不能变动，第一步就这样，但第二步我一定集中使用兵力。”毛泽东当日回电强调指出：“攻城部署应分两阶段，第一阶段集中优势兵力攻占西面飞机场，东面不要使用主力，此点甚为重要，并应迅即部署。第二阶段则依战况发展，将主力使用于最利发展之方向，如果东面利于发展，则应使用于东面。整个攻城指挥，由你们担负。全军指挥，由粟裕担负。”⁽¹⁴⁾在济南战役的作战方针上，毛泽东一锤定音，对济南战役的胜利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华东野战军筹划攻济打援的同时，国民党方面也在紧张策划守城。8月下旬，南京国防部判断共军有攻打济南的迹象，命令王耀武加强济南防务，并指示徐州“剿总”在共军攻打济南时，派邱清泉、黄百韬、李弥三个兵团北上增援，与华东野战军决战，以解济南之围。遵照南京方面指示，徐州“剿总”副总司令杜聿明飞到济南，与王耀武等商量协同作战的问题。王耀武认为：共军力量强大，要想守住济南，必须调74师或83师来增援，否则没有把握。杜聿明不以为然，认为只要加强工事，不增派部队也能守住。他说：“如若打起来，只要你们能守住十五天，我指挥的部队一定可以到达济南，为你们解围。”王耀武不相信，说：“增援部队必定受到共军截击，我看十五天绝对到不了济南，所以必须增加防守部队。否则济南守不住，增援部队再多，也无济于事。”王耀武的副司令、参谋长七嘴八舌，都要求增加守城部队，杜聿明遭到众人反对，感到大丢面子，很不高兴地离开济南，向蒋介石告了一状。因为意见不合，徐州对向济南空运部队一直很不积极。

8月底蒋介石命令刘峙将83师空运济南，限十日内到达。王耀武非常高兴，天天盼着援军来。刘峙唯恐83师调走，徐州空虚，对他不利，以先运弹药、通讯器材为借口，请求缓运83师。到9月12日，仅将83师的19旅运到济南。9月10日以后，王耀武得到各地情报，说共军已向济南迫近，总兵力估计有20万。王耀武见援军迟迟不能运到，非常着急，9月15日亲自到南京向蒋介石告急。王耀武说：“共军大部已迫近济南，有即攻济南模样。共军的战斗力确比过去增强得多了，以他们攻占潍县、兖州的情况来看，他们已经具有攻坚的力量和技术。如不增加一个师，济南是守不住的。请求将74师（孟良崮战役后重新组建）空运济南，固守济南才有把握。”蒋介石答应王耀武的要求，调74师增援济南，同时指示王耀武：共军的战法是猛打猛冲，只要头几天稳得住，他们的攻势就会受到挫折。已经准备了强大的部队增援济南，如果共军一旦攻济，援军会迅速前进；待援军到达兖州时，济南方面要抽出两个师出击，以南北夹击打败共军。王耀武得了指示，稍觉定心，匆匆飞回济南。他回到济南的当天夜里，华野部队就在济南外围打响，拉开了济南战役的序幕。

(1)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514页。

(2) 《粟裕文选》第2卷，军事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523页。

(3)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料选编》第3辑第1册。

(4)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566～567页。

(5) 《中共济南市委秘密工作总结》，载《全国解放战争时期山东重要战役资料丛书——济南战役》，山东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

(6) 王耀武：《济南战役的回忆》，载《文史资料选辑》第18期。

(7) 南京国防部报告：《济南会战》。

(8) 南京军区司令部战史编辑室编：《解放战争时期三野首长报告、会议文件选编》。

(9)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577页。

(10)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史料选编》第3辑第1册。

(11) 《粟裕文选》第2卷，军事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544页。

(12)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4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579～580页。

(13) 《粟裕战争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第582页。

(14) 《毛泽东军事文集》第5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