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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辨满汉观念下的政治伦理秩序维护

【摘要】:清代的历代皇帝则运用了“明辨满汉”“满汉有别”的政策,力求保存“满洲根本”,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实施“满汉一家”的文化政策。“满洲乃国家根本”的特殊地位与“八旗子弟人尽为兵”的身份特点,主要是通过清朝“旗民分治”的控制手法来加以体现的。“旗民分治”的本质就是在推行“首崇满洲”“满汉有别”,这是维持清朝政治伦理的重要措施。[69]界城的不断重建也意味着“首崇满洲”以及“满汉有别”政策的延续。

清朝建立以后,满洲人成为国家的统治阶层。面对历史悠久的汉族文化清代历代帝王则处于文化选择的尴尬境地,这实质上是涉及文化选择的问题。“文化选择”是“文化主体为促进自身的发展,根据自身特点、发展方向和发展模式,对所面对的文化资源所作出的选择”[66]。作为满洲人,对民族主体的文化自觉以及丰富的汉族文化资源,则必须要进行文化选择,而文化选择却容易导致自身民族文化的灭失。清代的历代皇帝则运用了“明辨满汉”“满汉有别”的政策,力求保存“满洲根本”,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实施“满汉一家”的文化政策。

首先,清代统治者确立了以满洲八旗官兵为主体的荆州驻防统治群体。远离京城的荆州八旗驻防城,地处汉文化中心区域,更是处于满汉民族内部冲突和融和的边缘。为保存满洲之根本,荆州八旗驻防仅由满、蒙旗兵组成,未设汉军:

荆州将军一人,左右翼副都统二人。满洲协领八人,佐领三十二年,防御四十人,骁骑校四十人。蒙古协领二人,佐领十四人,防御十六人,骁骑校十六人,随印笔帖式三人。八旗满洲、蒙古委前锋校十六人,前锋一百八十四名,鸟枪领催一百七十六名,鸟枪骁骑一千八百二十四名,领催一百六十名,骁骑一千六百四十名,炮骁骑八十名,步兵七百名,养育兵四百名,弓箭、铁匠各五十六名。[67]

荆州驻防大小官员190名,兵丁5500余名,与当时的广州和成都八旗驻防为同一级别的军事驻防地。如此细致的兵种划分,如此完善的管理体系,且绝大多数为满洲八旗旗人担任,这为巩固和维持清朝中央与荆州八旗驻防地的政治伦理关系,创造了极有利的条件。从荆州将军到副都统,协领到防御,都由八旗旗人担任,重要官职则绝对委派满洲八旗或皇室宗亲充任,有效防止了荆州驻防旗人在长久浸润于汉族文化中丧失满洲根本。清朝统治者赋予荆州将军至高无上的权力,即是驻防城内旗人的最高统领,“镇守险要,绥和军民,均齐政刑,修举武备”(《清史稿·职官志》),除了为国镇守四方之外,还有“一为整顿风俗,即保持满族固存的国语骑射的传统,一为约束兵丁,尽量避免与当地人民的冲突,以缓和民族矛盾”[68]的职能。清朝统治者力图在汉族文化的中心地带,长久地保存与当地文化相隔绝的“独岛”。

其次,为保证八旗驻防城的“满洲根本”,自荆州设立八旗驻防始,荆州八旗驻防城就实行“旗民分治”的政策。“满洲乃国家根本”的特殊地位与“八旗子弟人尽为兵”的身份特点,主要是通过清朝“旗民分治”的控制手法来加以体现的。“旗民分治”的本质就是在推行“首崇满洲”“满汉有别”,这是维持清朝政治伦理的重要措施。清朝对满洲、蒙古的信任度远高于对汉军的信任。在八旗驻防城的政策实施中,有的驻防城是采用在驻地的省府州县城附近,另外选择一处建满城;有的是在原有的城池内划分出一个区域,把原先区域的汉民迁出后,筑界城分离,达到满汉分离的目的。界城是满城的重要城垣,是满城与汉城的分界线,乾隆《荆州府志》载:康熙二十二年,特设将军都统,统满洲八旗兵镇守荆州等处。驻防城内东偏,迁官署民廛于城西偏,中设间墙,以东为驻防城。[69]

界城的不断重建也意味着“首崇满洲”以及“满汉有别”政策的延续。界城的长期存在维护着满洲驻防的根本。又据地方志史籍载:“雍正五年,霖雨倾圮。六年,官给帑银三千两有奇,修筑完固城内界城”[70],《荆州驻防志》载:“雍正五年淋雨,界城圯。六年修筑,费帑金三千余两。七年复给帑六百金补修驻防城墙。乾隆二十一年重葺城垣,计费帑金二万有奇。……道光间,凡四修城垣,一修界城”[71]。界城在荆州八旗驻防200余年的历史中,对“旗民分治”起到了重要作用。加之驻防兵对荆州城的控制和管理,文化的相离与冲突,直至晚清满汉之间民族矛盾日益积累,以致恶化的地步:

荆城为门六,东西各有其三。东城三门,固有驻防守之,而西城司启闭者,亦驻防也。其钥匙,闻由满将军衙门收营。六门各有公所司门者居其中,公所门外列弓刀多件以示威。新娘彩舆出入城,必索钱,灵柩出城,必索钱,驴马驮粮经过,亦必索钱,虽数文不以少,而放过也,卖菜者过之则取其菜,负薪者取其薪,担稻藁者取其稻藁,所不要者粪耳。[72]

文献中所描述的情况,或有夸大的成分,主要与晚清的政治腐败有关,暴露了荆州八旗驻防晚期驻防官兵的陃习。但在八旗驻防驻守荆州的漫长历史里,界城以及荆州城垣的控制,的确很好地起到了旗民分治的效果,其控制是由始至终的。

第三,历代清朝统治者还十分重视通过敕谕说教的方式,加强对荆州八旗驻防子弟的教育和引导。为了保证满洲“清语骑射”的民族根本,雍正十二年(1734),护军统领衣兰泰受命再往良乡等处八城,此前因“雄县兵丁骑射不堪,不能清语”[73],革办协领和防御,加强整改,后查阅兵丁时发现,“查阅良乡等处八城兵丁骑射,人人勤习,俱已娴熟,悉能清语。其雄县兵丁,五十名内射箭优者一半,甚娴熟者一半”[74]。借此机会,雍正帝告诫驻防旗人一定要“人人勤于当差,熟习骑射技艺、清语,以图报效。”[75]此次虽从形式上加强了“国语骑射”,维护了满洲的根本,但实质上于事无补。至乾隆十七年(1752),乾隆帝下发了与雍正当年极为相似的敕谕,他认识到八旗驻防城的“满洲根本”正在逐渐消失,他再次强调“国语骑射”的重要性:

现因各省驻防满洲渐染汉习、正当整饬之时,此等无关紧要档册事件,若兼书汉字,日久尤易染成汉人习气。著交各省将军大臣等,嗣后此等事件,即造清字册,不必兼书汉字。[76]

嘉庆年间,嘉庆帝多次颁发教育警示箴言,以加强对满洲旗人的引导。嘉庆十三年(1808)的《御制八旗箴》、嘉庆十六年(1811)的《御制训谕八旗简明语》、嘉庆十九年(1814)的《钦奉御制实心行实政说》以及嘉庆二十年(1815)的《御制将军箴》,都对八旗子弟们的不良现象提出了批评,进而提出了殷切希望:

八旗子弟,国之世仆也,百有余年,英才辈出,不可胜纪。然生齿日众,间有失于教训之子弟,又遇不肯为国家作养人材、只知尸禄保位之都统、副都统,加之以作奸犯科、开局哄骗之莠民,以至趋于下流,甘为卑污,如蛾投火,不知改悔,惟图片时逸乐,罔惜一世身家,深可悯也。[77]

生齿日众,间有莠良。书箴诞告,敬听勿忘。国语勤习,骑射必强。尊君孝父,敬惰戒狂。勿酣酒肆,勿入赌场。勿争小忿,反致大伤。勿废银米,债负难偿。勿游狎邪,勿干宪章。[78]

嘉庆帝此训谕指出了当时八旗驻防旗人存在的一些问题,包括放松军事训练、对清语的疏忘等,并对旗人平日生活中存在的问题都进行了说教,饱含了他对八旗子弟的殷切希望。但皇帝远离荆州八旗驻防,对八旗子弟虽有众多说教,但仍收效甚微。关乎清朝统治以及满洲根本的“国语骑射”,更是历代清朝皇帝自始至终担忧的事情。自雍正开始,驻防地因长久处于汉族文化之中,渐渐产生汉化的现象。道光年间“国语骑射”的弱化,更令道光皇帝感到无奈。如广州将军庆保上书《军政官员分别办理》一折,居然用汉字书写呈交,全然不会清语,道光皇帝为此提出,“庆保等于照例事件亦任意缮写汉字,竟染汉人习气,实属可笑。若不整饬,因循遗失满洲旧习,该将军所司何事?甚属非是。……各省将军、副都统等,仰体联意,将所管满洲官兵,使各习学清语、骑射,断不可沾染汉习,有失满洲规矩。”[79]尽管康熙后历代皇帝都十分重视满洲文化根本的重提与维持,可汉族文化的浸润和荆州八旗驻防城所处的独特位置,使“明辨满汉”的观念难以抵制满汉文化的交流与融合的历史步伐。

总之,清代皇帝都十分重视八旗驻防地的政治伦理的构建。建立以满洲八旗官兵为主体的统治群体,通过群体控制,实行“旗民分治”政策,保证八旗驻防城的“满洲根本”,还重视通过敕谕说教的方式进行强制教育和引导。在“明辨满汉”的观念下,努力维护着荆州八旗驻防的政治伦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