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内斯的公共关系学教材：一种特殊的民意调查方法

2023-08-1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美国舆论预测大多数民意调查试图预测人们的想法或预测人们怎样说出想法。尽管如此，基于一项认真的新型民意调查，我可以极其负责任地说，这些令人沮丧的预言毫无根据。普通的民意调查通常试图测量人们对公共议题的现有态度。它清楚地表明，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在美国将要面临哪些主要议题上能够达成一致，同时在通过民主路径解决它们的决心方面几乎全体一致。在这一议题上的主流意见将是温和的、同情的和民主的。

——美国舆论预测

大多数民意调查试图预测人们的想法或预测人们怎样说出想法。在战时的1944年，我尝试做了一次民意调查，分析人们怎样思考和把握不久的将来可能发生的主要社会议题。这项预测性调查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民意测验最初的起点。

1944年3月的《美国信使》（The American Mercury）发表了这次调查的结果^[1]。时间证明了这次民意调查的有效性。在做这次调查的时候，我首先拟定了一份我认为最终在美国大政方针制定方面起作用的重要群体的名单，包括代表了美国所有重要细分领域的群体——农业、劳工、工业、民族、宗教，等等。我向每个群体的领袖询问了他们认为可能会出现什么主要议题及其应对之道。然后，我试着通过评估不同力量在行动中可能产生的冲突与协调来解释他们的说法。

本章即基于我在《美国信使》上的那篇文章而作。

1944年，在美国深陷第二次世界大战之际，报刊社论、广播评论和政治演讲纷纷表达了某种普遍的担忧——美国人民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走向分裂，以至于威胁到我们民主社会的根基。当公众见证罢工、种族冲突、政治斗争和其他一些看起来不团结的事实时，便产生了这些疑虑。尽管如此，基于一项认真的新型民意调查，我可以极其负责任地说，这些令人沮丧的预言毫无根据。基于收集到的证据，我斗胆预测，我们在不久的将来会发现美国是一个非常团结的民族。

普通的民意调查通常试图测量人们对公共议题的现有态度。通过把这种态度跟过去的态度进行比较，试图借此追踪舆论趋势和公众偏好。然而，我所做的调查打破了这个程式。针对将来的民意预测，本项并没有列出具体的议题，也未将公众视为一个整体来探讨。相反，它设法判断：（1）何者将来会成为公众感兴趣的主要议题；（2）针对此中的每一个议题，主流的意见和行动会是什么。

这次调查一开始就打算预估未来六个月左右的舆论和行动。它清楚地表明，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在美国将要面临哪些主要议题上能够达成一致，同时在通过民主路径解决它们的决心方面几乎全体一致。

我将这次调查建立在一个原则之上，这个原则经过我在舆论领域超过25年的全面检验，其有效性在今天被广为接受。我所指的原则是，在一个民主国家中，群体领袖们在当下的意见会成为大众将来的意见。

如果我们能探明那些塑造舆论的人们现在相信什么，我们就会对今后的舆论和行动有可靠的预测。显然，没有哪个群体的意见能够单独主导未来的普遍民意，不管这个群体多有影响力；但对所有舆论塑造者群体做一个代表性抽样却能够预测普遍民意。因此，在其他民意测验试图检验全体人民的普遍态度时，我只探讨群体领袖的代表性态度。

我的民意测验充分覆盖了所有形塑我国公众思想和行动的领袖：影响无数人头脑的编辑与评论家、劳工领袖、官员、教育家、出版家、杰出企业管理者、作家、经济学家、医生、牧师和各类组织的领导。我让他们完全自由地选择自己认为的会在未来六个月内流行的议题，针对这些议题表明观点，并说明自己将如何在所影响的人群中普及自己的观点。

调查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完整和坦诚的回复。它们代表了全国多个群体的多元意见。这一调查揭示了未来几个月公众头脑中的五个主要议题是什么，以及表现在这些议题上的主流民意。这五个主要议题按重要性排序分别是：

（1）赢得战争；

（2）生活成本；

（3）国际合作；

（4）种族关系；

（5）劳资关系。

同样按照重要性排序，三个补充性的议题分别是：

（1）1944年大选；

（2）联邦政府的发展走势；

（3）军人复员。

前两个议题无需赘述，每个人都希望尽快赢得战争，人们愿意跟随统帅及其助手速战速决，成功化解冲突。每个人自然都希望降低生活成本，禁止和惩罚投机倒把者。但是，我们可以预见在如何降低生活成本和减缓通货膨胀方面会产生意见分歧。大部分民众会支持控制薪酬和物价，并愿意最大限度地忍受配给限制。

对税收的意见会一如既往地分裂。但即使在税收和财政领域，我也可以放心预测人们会一致下定决心做出所有牺牲。一位来自马萨诸塞州春田市（Springfield）的工业主管写道：“我愿意尽全力购买战争债券，并对纳税报以慷慨一笑。”他其实已经预告了自己未来的态度。

在国际合作方面，我的调查显示，人们会在不久的将来担忧共产主义在美国的崛起。很多人批评英国的殖民政策和俄国的沙文主义野心。然而，压倒性多数的人会支持为了集体安全而设立某种国际性的国家联盟。

在未来的几个月里，美国人还会支持自由贸易，支持成立一个国际银行、一支国际警察力量和一个世界法庭。在战后边界处理问题上，民众主张美国扮演重要的角色以避免未来的国际冲突。

简而言之，基于舆论塑造者当时的信念，我可以预测美国人在未来几个月内不会赞成极端孤立主义，而会支持美国更广泛地参与国际事务。由此推论那些认为民众因对国内情况不满而支持战前孤立主义的人是大错特错。

为了证明这一行将到来的舆论趋向，我援引爱荷华州（Iowa）一位著名编辑的来信，这位共和党人士的代表性言论是：“我不会助长和容忍党内的任何孤立主义动向。如果做出这样的举动，共和党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显然是一个主流观点。当然也会有明确的少数派观点存在，就像下面这位商人评论说：“如果你愿意做个预测，明年会是国际主义在美国迅速衰落的时期，而美国国家主义会迅速得势。人们已经开始回击对‘同一个世界’的大肆宣传，我们可以期待传统爱国主义的回归。”

基于我的民意调查，我预测在六个月内大多数美国人会支持走一条“传统爱国主义”与“全面国际主义”的中间道路。

在不久的将来，种族关系这一议题会在公众心头反复纠结，因为它已占据了舆论塑造者的思想，尽管眼前尚无长远解决之道。在这一议题上的主流意见将是温和的、同情的和民主的。总的来说，美国人民将为黑人谋求更多的经济和政治机会，切实改善其社会处境。公众对南方的人头税抗争会不断增加。民众整体会明显减少对犹太问题的关心，尽管会有一小部分人将强化他们的反犹观点。

我们可以通过下面这则具有代表性的回复来把握即将出现的舆论结构，它来自一位中西部的新闻编辑：“极端种族主义者和反犹主义者一再把不满发泄到黑人和犹太人身上——将一切问题都归罪于他们。这是行不通的。追求公平正义既是美国的立国之本，也是其未来的命运选择——我们必须持守这一信念，而善良的人们决心将之带给每一位公民。”

在劳资关系领域，我的这次民意调查表明，很多人要求立法加诸工会领导层更多责任，合并工会组织，对战时工厂罢工采取更果断的联邦行动，以及修订《瓦格纳法案》（Wagner Act）^[2]。我们可以从下面的典型表述中预先感知舆论，这位来自华盛顿特区的编辑说：“我希望能缓解士兵和平民对于那些无良的工会策略的怒气，无组织的劳工下手惩戒和以攻击的形式发泄不满。我认为，劳工领袖们对纠正工会陋习、要求工会承担更多责任的温和策略的抵制态度，加剧了上述攻击的危险性，其危害甚至大于某些雇主所期望的工会在战后时期解体的主张。”

一位印第安纳州的劳工官员在讨论劳工和战后再就业问题时的意见较有代表性，它揭示了将来对劳工态度的另一面。他警告说：“美国人现在应该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所有的战争终结之后，当人们陷于失业的时候，雇主阶层几乎从来都会在劳工市场乘虚而入，而且总会成功摧毁工人群众的生活条件、工资、工时待遇等。我们现在应该认真思考，并在不完全指望政府的前提下做好准备，让无数直接和间接参战的民众拥有谋生的机会。”

一位俄亥俄州的电台总监表达了一个主流看法，说支持使用温和的手段调解分歧：“现在有必要采取一场大规模的公共教育运动，打破劳资双方源于无知的成见，并积极展现已经达成共识的领域。”

作为一个民主社会，我们可以预见，人们对1944年大选存在尖锐的意见分歧。其中的重大议题将是对罗斯福本人，以及对他不言而喻即将参选第四个任期的讨论。

在联邦政府的发展取向方面，接下来的几个月，人们几近众口一词地要求捍卫民主，反对任何直接或间接的集权控制。一位来自波士顿的报纸编辑表达了这样一种典型意见，他呼吁“对于宪法和权利法案不能只是口头尊奉”，并进一步指出了“为了这片土地上的每个人民，赋予和维护它们生命力”的急迫性，“我预见了美国人民会坚定支持自由企业原则”。

大多数人不支持我们的军队仓促复员。这在领袖中是一种主流意见，下面这位新泽西州的编辑表达了大家的看法：“为了加紧进行对日战争，在世界范围内维持必要的陆军和海军驻防，并且渐进地推动数百万现役军人的复员……政府应该抵制‘让孩子们回家’的叫嚷。”

国家可能会在战后更明确地普及军训，并坚定地帮助复员军人谋职，尽可能为他们提供教育机会以改善生计。政府会支持战后复员计划——更多的是通过州政府和本地政府而不是联邦政府。

民意调查显示，在所有这八个议题上，美国不同地区民众的态度并无明显分歧。所有地区对前五个主要议题和三个补充议题的重要性排序都几乎相同。在东北部各州，“劳资关系”的重要性几乎跟“生活成本”和“国际合作”相同，而在东南部各州，“联邦政府发展取向”的重要性排序高于其他地方。中北部各州对“种族关系”，尤其是对“黑人问题”的关注比其他地方更高。太平洋沿岸各州也一样，不过其关注重点是“日本人问题”。

这次调查揭示了不同职业之间显著的态度差异。譬如教育家对“生活成本”议题更感兴趣，对“国际合作”的兴趣紧随其后。作家和教师对“种族关系”比对其他议题更加关注，电台评论员和电台节目总监也一样。自由主义者和劳工领袖将他们的重点放在了“劳资关系”和“种族问题”上。官员在思想上跟其他群体并无太大差异，对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来说，“国际合作”和“生活成本”是最重要的议题。

然而，在这次调查中，我们关注的不是这些舆论塑造者当时的想法，而是其观点的传播对象——广大公众在不久的将来的想法。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侧重点各有不同，但群体领袖在未来议题的内容和他们对议题的整体态度上是有共识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实际上一致认为我们务必采取民主手段解决国家问题。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倾向于使用革命手段。

所有这些回复让我能够预测未来六个月内，尽管有些不团结的现象登上了新闻头条，我们仍将是一个真正团结的国家。极端分子、煽动者和一些恐慌的个体简直是微不足道的少数派。绝大多数人不曾表达出来，根深蒂固的意见几乎一致地倾向于赢得战争并支持在政治经济问题上走民主道路。

[1] 伯内斯，《美国舆论预测》《美国信使》，1944年3月。经《美国信使》同意改编。

[2] 《瓦格纳法案》（Wagner Act）也称《国家劳动关系法》（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Act，NLRA）。1935年6月5日由罗斯福总统签署，该法案通过保护工人加入并组建公会的权利以鼓励私有部门的集体谈判，在1947年和1959年两次修订后，该法案至今仍是美国私有部门劳动立法的核心。参议院罗伯特·F.瓦格纳为这部法案的通过付出了大量努力，这部法案也渗透了他的进步劳工政策，故被称为《瓦格纳法案》。——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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