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生活与军事管理：总理纪念周及二十六日报告

内容提要

一、旧的生活习惯常常表现：1.生活散漫；2.生活凌乱无计划；3.动作迟钝；4.繁文缛节；5.爱自由自在；6.专替自己打算盘；7.拖泥带水；8.不守时刻；9.不重视责任；10.生活无常态，时冷时热。

二、集体就是团体，就是集合多数人经营共同生活的团体。军事管理是集体生活最具体的表现。

三、军事管理的要求：1.万众一心；2.整齐划一；3.动作敏捷；4.简单明了；5.纪律森严；6.机动警觉；7.有斩钉截铁的作风；8.遵守时刻；9.动作正确；10.维持常态；11.镇定不乱；12.生活有计划。

四、集体生活的内容：1.确定了个人与集体的关系；2.要把对事与对人分清；3.集体生活的学习要友爱互助；4.站稳自己的工作岗位；5.集体生活是最有组织性计划性的生活；6.集体生活是最有纪律性的生活；7.集体生活要有自我批判。

五、严格执行军事管理，才能扫除生活上的缺点，加强集体生活，更能帮助军事管理的执行。集体生活与军事管理欲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两者是互相帮助，不是互相抵消。

六、自发自觉的纪律与学生守则最终的目的都是维持集体生活，两者并行不悖，不是冲突而是相辅而行的。

七、集体主义不是平均主义。

八、集体生活希望大家进步，大家好，同时更希望有特殊的好，这个特殊的好正是促进一般好的因素。

各位同事，各位同学：

今天的纪念周是分开举行的，第一大队全体在第一大队部举行，因为那边请了李指导员紫翔讲演“宣传与组织问题”，这个演讲与第一大队同学的政治科目有关，所以在那边讲。第二大队同学和校本部同事，在此地举行。

第二大队同学到昨天止，一共到了336名，其中男生271名，女生65名，和我们的定额还差240名，大概在今明两天可以到齐。前一次我和第二大队同学讲的题目叫“本校的组织及其使命”，今天讲的题目叫“集体生活与军事管理”。集体是团体的意思，集体生活就是团体生活。

在未讲这个题目以前，首先应该明白的，是大家过去的生活到底是哪样的？从早上起来一直到晚上睡觉，大家的生活到底是哪样的？各位同学是来自各个不同的地方，广西全省有99县，有的地方交通便利，有的不便利，恐怕今天到的336位同学中，还有很多未出本县一步的，这是一。

第二，今天到的336位同学，每一位同学的家庭不见得完全一样，因此家庭生活也不见得完全相同。

第三，大家过去所进的学校，尽管经过小学、中学或简易师范，尽管学制一样，但由于每个学校主持人的不同，由于每个学校的教育训练方法多少有点差别，所以大家是由各种不同的学校生活培养出来的。

第四，各同学有不少在社会上做过事，或在国基小学当教员，或在乡公所服务，或在其他机关工作，但由于各服务机关的环境习惯不同，因此社会生活也不同。

我们把它分开为四点：①地方生活不同；②家庭生活不同；③学校生活不同；④社会生活不同。有了这四点不同，所以今天我们336位同学当中，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生活形式出现。我们学校要把这些不同的给它同，不一致的使它一致。这就是说诸位同学今天已到了这个新环境、新团体，要在这团体中，把各样不同的生活统一起来给它一致。这是我们学校希望改变大家生活的主要的一点，虽然我们刚才讲过，有着地方、家庭、学校、社会等四种生活不同；但我们要用种种方法，把你们336位同学训练出来过着同一的生活。这同一生活正是我们今天要讲的集体生活和军事管理。在336位同学里面，生活上没有坏现象的恐怕很少数，今天我们要实行集体生活和军事管理，就是要使大家生活统一起来，改革你们过去坏的生活习惯。你们过去生活坏的方面，可以具体分为下面几点：

（1）生活散漫。比方说，今天高兴起来一早就起来，明天却睡到八九点钟也无所谓，今天多做两小时事情，明天便不做事，散散漫漫，这是我们的大毛病。各人有各人的做法，我要这样做，他要那样做，不能一样，不能集中。

（2）生活凌乱无计划。到底今天应该做哪些事，到底这些事情要到什么时候做完，我们全无计划，高兴做哪个就做哪个，不高兴做就不高兴做。不仅做事没有计划，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睡觉的地方，也是凌乱的。拿我们的床来说吧，起来时就不去管它，被单不折，地方不扫，枕头不拂好。再拿桌子来说吧，也乱七八糟，放上许多东西，抽屉里也是凌乱的。不整齐，不划一，这是我们生活的第二点大毛病。

（3）我们的动作异常迟钝。比方说，我约一个朋友到饭馆吃饭，约的是八点钟，而自己却到八点钟才从家里动身，到的时候，朋友已先在那儿等了，最多也只说：“对不起，来迟了。”走起路来也好像怕把蚂蚁踩死似的，迟迟缓缓的。没事时就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看看这样，又看看那样，在大都市如此，在农村里也如此。

（4）繁文缛节。比方在路上遇到朋友，本来是无话可说的，也要拉住他讲上大半天。朋友有事情来找你，讲完事可以走了，也要留住他坐半天。本来可以简单明了，各做各的事，我们却不同，在家里朋友来要留吃饭，否则好像对不住，不留吃饭说小气。尽是这些繁文缛节，一天不知白费了多少时间精神，与我们的工作一点也没有关系。还有更腐败的，抽大烟，一次这样做着，一辈子也就这样做下去，不知道人生还应做些什么，担负些什么工作。

（5）爱自由自在。我们常说：“无官一身轻”，我不食公粮，谁也管不了我，今天高兴上天就上天，爱下地就下地，大家管不了我。这种自由自在的心理，在我们生活上表现出来得尤其厉害。比方到一个新地方去，随便哪种规矩他都不管，一走到公共场所，就不知道该怎样了，爱吐痰就吐，皮鞋踏得响得很厉害，不管会不会吵扰人家，随地大小便，甚至在街上也这样。又如看有声电影，便在戏院里大嗑瓜子，吃橘子、香蕉，找朋友大声叫“某人”，这样一来，还有什么有声电影，这都是自由自在的大毛病。

（6）专替自己打算。比方说坐公共汽车，随便什么人也好，必首先挤上去找好座位，不管是小孩子、女人或老人被挤倒了也不管。坐火车，要买票就挤，把人挤开自己去买。在站上只见火车一到，车门人多挤不进，就从窗口爬，连窗口也变成门！假如有三五个同行的便先商量好，我打先锋，先占座位，再把行李慢慢地拿上去。女人、老太婆或孩子，因限于旧礼教的束缚不能学他们这样，往往占不到位子，见有一个人而占有两个三个位子的，于是老太婆就来问了：“这儿有没有人？”他必定要说：“有人，刚刚有事去了！”等车一开，自己一翻身就睡下去。他有地方睡，而人家却要在那儿站！我们学校坐汽车也是这样，我坐到了，他后来坐不到也不管。一桌人吃饭就不管别人，只要自己动作敏捷自己就吃饱饭。拿一件公家的东西一定要选好的，因为这是我要用的，那些坏的，是人家用的。这种只朝着自己打算盘的习惯，实在是我们的大毛病。

（7）拖泥带水。我们的生活都是拖泥带水的，一点也不干净。一天到晚拖泥带水地过着，不知怎样把日子打发过去。还有这样脾气，在街上一看见朋友不管有事无事一拖住就谈上大半天，这儿拉拉手，那儿又点点头，以多认得几个朋友为有面子，却不知道这是拖泥带水。

（8）不守时刻。因为生活拖泥带水，没有计划，便不守时刻，于是钟表一到中国也起了变化。外国人是把表当看时刻用的，我们却拿来当装饰品，差五分钟没有关系（我们学校的钟就没有一天是统一的）。在乡村中还怪不得，因为他们没有钟，如问：“你哪时来？”便说：“吃过早饭来。”或是“吃过午饭来”。但是我们这些有知识的人，有了表还是摆着做装饰品看。表在外国的确有用，比方有一个故事说：德国有一个哲学家叫康德，他不结婚，只一听差的跟他。他生活很按规矩，什么时候喝茶、看书、写文章、会客、散步，都有一定的时间，今天这样，明天也是这样。他住在乡下，乡下人看见他出来散步时，就说：“康德先生出来，要吃晚饭了！”大家都把他当表看。中国也有中国的钟表，如曾国藩他就有一个表，早晨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写大小字、读书、办公、教家人读书、吃饭、饭后走多少步，一直到睡觉都是过一种刻板生活。每天早上起来，一定要把当头要做的事在纸上写着，放好在桌上。他就有这样一个表：可是今天我们惭愧得很，他的表不能起作用，我们就不同，例如请客吃饭，约的五点钟，能按时到的一桌八个人恐怕难得到几个，大家还说：“中国人的事本来都是这样！”外国留学回来的留学生，上了几次当，受过了几次教训，以后有什么约会起码也要迟一个钟头才到，本来他是守时刻的，到这时也不守了，还说只有这样才合大家的味道。开会也是七零八落，有的到了结束才来，有的开了一半才来，当主席的又得把刚才说过的话重说一遍。说是礼貌，说这是客气，不如说是互相包庇，主席到这时不但不批评他，反奖励他迟到，怪不得中国人不喜欢开会，一开会头就痛。在我们这儿就不这样，假如我们上课，144个人中你到迟了，指导员绝不再把刚才教过的重教一遍。

（9）不重视责任，没有阶级服从。大家脑里都存着谁也管不了我的念头，把一切事都看作是人家来支配我，不知道今天做的事是为了什么？官长交代做的事，一定要做到。但是有很多人做不到，尤其是知识分子，大家给他高帽子戴，他便高兴；如果说他做错了他就不高兴。本来事情明明是做错了，便东东西西的找理论来解释，再差的根本就不解释，说没有这事，更差的便索性说：“我高兴！你能管我？”能做到人家做不到的我来做，有什么事做错了，朋友批评时能够勇敢承认、大胆改正的就很少。

（10）生活无常态，时冷时热。高兴时把要做的事情都做了，不高兴时根本就不做。没有常态，整个生活时冷时热，可以说是没有“恒”。

这十点是最具体的，要这样举下去恐怕举不胜举。对于上面这些毛病，今天要请一位医生来诊治，这位医生开的单子，就是厉行“集体生活和军事管理”。

本校六项训练总方针中，其第四项便是关于集体教育的。什么是集体，集体就是团体，就是集合多数人经营共同生活的团体。我们的学校，便是集体；军队也是集体；任何机关都应该是一个集体。我们只要加入一个集体，我们每个人便应以集体中的一个成员或一个分子来看待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够经营正常的共同生活。个人与集体，应该有休戚与共的关系，也只有这样才能够经营正常的共同生活。今天讲的军事管理，就是集体生活最具体的表现。我为什么要先讲军事管理呢？因为你们刚一跨进校门，生活就要变化，你们来的时候，头发、衣服，甚至连带的箱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女同学还有穿旗袍烫头发的。现在衣服要一式，头要剃光，吃饭要站队，躲警报也要站队。被头随便一摆就得了，为什么要折得那样端方四正，要在一定地方摆好？受过军事管理的同学，也一定有这样感觉：麻烦透了！这是刻板的，机械的生活，大家也许要这样看。

刚才在读《总理遗嘱》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停那么久？因为同学当中还有少数人在那儿乱动的，这在军队中是不准许的。在军队中一立正就不能动，大家也许以为这是麻烦，其实军事管理不但能诊治刚才说的那十种毛病，而且是在抗战二年后的今天最需要的生活，尤其是知识分子要医好刚才说的那十种毛病最需要的生活。诸位听了也许不相信，还需要自己去体验，才能了解这道理。今天我把军事管理的理由稍为说一说，意思是要你们把旧生活的缺点改革过来。

（1）军事管理的要求是万众一心。这是我们的心理建设，今天我们与敌人作战要四万万五千万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大家一条心，把枪口对准敌人，军事管理就是要达到这万众一心的要求的。不能说你的头发要这样分开，而他却又要往后梳上去，这哪能万众一心！我们要由形式训练的万众一心达到精神训练的万众一心。比方在战场上，一万五千人，就有一万五千条心，你说还能不能作战？抗战是这样，建国也是这样。又如诸位将来出去做基层建设工作，如不能万众一心，只想刮地皮，过舒服日子，做新土豪，我们有五百多同学出去，就有五百多条心，怎能够建设新广西呢？建国要万众一心，抗战也要万众一心，都要一样，不能两样。只有这样，才能抗战，才能建国。不能说剃光头只是形式。形式要统一，精神才能统一；同样，没有精神的统一，形式也不能好好地统一。假如女同学的头发不剪成一定的形式，甲要烫头发，乙要留刘海，不知有多少种类。各式各样都有，哪还能万众一心！能够了解这万众一心的道理，便知道学校为什么要实行军事管理。

（2）军事管理是要做到整齐划一。比如床上的被，每天起来不仅要折好，而且要折成四个角，枕头要放在一定的位置。我们现在因为要过战时生活，没有桌子，将来只有内务架。为什么东西一定要放在内务架，而且要放得整整齐齐的？你以为好看，好看是整齐划一吗？光只从好看去了解是不够的，它是别有意思的。我举几个具体的例子给大家看看：从前湖北省主席何成浚，有一个好习惯，在他办公桌上所摆的笔、墨、纸等文具，都有一定位置，到时看看有没有改变，离开办公室也要看看有无更动，假如有人去动它，他第二天就知道。这是一个好的例子。另有一个朋友，甚至他放洋火也有一定的地方，有一晚来了一个贼，这时灯已经熄了，但他还能很快地把灯点好，结果把贼捕到了；要是我们，等到自己起来找洋火点灯，再去找贼的时候，恐怕贼已跑了几里路了。大家都有一个坏习惯，就是把钥匙乱放，要用的时候一时又忘了，为了找它常常白费了一两个钟头。自己不能整齐，到处找东西耽搁了两个钟头，怪谁？假如一架飞机在飞机场等我，一切要带的东西都在昨晚整理好了，为了要慎重起见把重要公事锁在柜里，到要走的时候忽然钥匙不见了。飞机快要起飞，你却在这里找钥匙，满身大汗，向勤务兵发脾气。到这时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找木匠来把柜子打开，另一个是只好不去。这样看来可见整齐划一、有计划，是我们最好的生活。再以实际的例子比方，假使我是一个有钱人，我一定要把来往的账目、股票，用一个小箱子装好，假如房子突然起了火，就把那箱子拿着带跑，要是凌乱放就没有办法。人家偷了你的东西你不知道，等到发觉了才“啊啊”一声，已经来不及了。整齐划一是要训练你拿起东西来便当，所以我们大家都要受这训练。为什么被头一定要折成四个角？东西为什么一定要那样摆？因为怕你随便疏忽，因为要增加你的工作效率，因为要训练你不致浪费时间。

（3）军事管理是要做到动作敏捷。我们中国人走路总是优哉游哉，从前老先生讲八字步，我们今天也这样。抗战已经两年，还是这样优哉游哉。起床号已吹过了，说还早，纪念周集合号吹了，同学已集合了，职员还是优哉游哉的。为着要做到一切动作敏捷，我们一定要跑步，跑步是练习动作敏捷的。喊一声集合，就是要唤起我们的注意，提起我们的精神。打仗动作不敏捷，哪还能打胜仗？今天我们还是这样不敏捷，上课时教员已到，同学还是七零八落的。我们要知道中国是一个什么都比人家落后的国家，一切都要赶快，才能赶得上人家。要不是这样，今天事明天做，这便是工作不敏捷。不但今天一切要用跑步，要讲敏捷，将来建设，做基层政治工作也要讲敏捷。军队不讲敏捷就要打败仗；政治上不敏捷，就不能赶上人家。你们这一期每天早上要跑步，是要训练你们动作敏捷。

（4）军事管理是要做到简单明了。这是天地间最合理的生活，前一回我讲过蒋百里先生在陆军大学出的思考题是，一位联络参谋最低限度和最高限度要带多少行李？不要说这题目容易，当真有很多人答不出来。行李带多，在阵地上转移时没有人搬，带少不够用，要做到刚刚好，不多带也不少带就不容易。今天很多人的生活都是噜噜苏苏。吃一顿饭要两个钟头，一点也不简单明了。要是军队里也这样，那还得了！所以今天你们要练习生活简单明了，不能噜噜苏苏，一天到晚从起身、吃饭到睡觉都是噜噜苏苏——如有不好习惯的更不用谈了。尤其是女同学，要把很多女子不好的习惯革除，就是剪了头发每早起来要对准镜子慢慢地梳，起码也要浪费二十分钟。生活这样的不合理，怎能赶得上人家，怎能打胜仗！

（5）军事管理是要做到纪律森严军令如山。一定要这样做，如今天大队长下令要筑路，你说太阳大不做，行吗？不行！如没有事请假进城去耍下子，或去看朋友，行吗？不行！如在做纪念周时一定要站着你却要坐下，行吗？不行！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们知道不论军队或行政机关，都有一定工作系统，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岗位。比如军队中的师长，他要支配一师人，这一师人作战每一个命令下去他都要负责的。因此他下的命令，团长说不干是不行的，从团长起，到营连排长都要认真执行。我们学校也是一样，教育长命令下去大家都要执行。为什么他一个人有这样大的权力呢？在军队里是为了打胜仗——师长下命令给团长、营、连、排长乃至士兵接受命令，都是为了打胜仗。我们学校，我当教育长下的命令，各主任都要接受，并不是为了我是杨东莼，乃是为了我是教育长，是为了学校好，是为了同学好。所以纪律是森严的。命令也不是心里想哪样就哪样，无所不为，这样一来士兵一定反对他，不执行命令，所以命令不能马虎。懂得这个道理，便明白为什么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服从是从训练中得来的，如不训练以服从为天职，不养成服从习惯，一切的一切都“算了，算了”，到战场真正打起仗来，师长派团长去，团长不去，或去了回来，“报告师长这任务不能达到”，这还行！所以平常要服从，阶级要分明，纪律要森严，这并不是为了对个人的服从，而是为了打胜仗，为了工作做得好。

（6）军事管理是要养成机动警觉。军队不机动，便不能打胜仗，一遇到变化不居的环境便不能作战，因为他们不能机动应变。我们今天又很多事情需要警觉，如敌机来轰炸，与其等他炸了再说我失了什么，不如早早准备，警报一到，集合命令一下，大家就整队拿东西进岩洞。机动是在于能够临机应变，是在于能够于变化不居的环境当中创造出新的方法来适应环境；警觉是一种预先的洞见，是从事物之动的过程去见到它的发展。这是军队生活中最大的优点。我们现在过的是麻木不仁的生活，正需要拿这种优点来医治我们的缺点。

（7）军事管理是要养成斩钉截铁的作风。不但军队要有这种作风，我们知识分子尤其要努力养成这种作风，平常是大家都喜欢说：“或者是这样”、“我想差不多”、“说不定”、“恐怕会这样”，可可否否。在军队中就不能说：“报告团长，差不多到齐了！”或“大概是二百人”。到齐就到齐了，二百人就二百人，没有什么“差不多”、“大概”的，一切让他“恐怕”、“大约”、“大概”那就什么都完了。军人豪爽的脾气，就是这样训练出来的。是就是，否就否，为什么要“也许”、“差不多”、“大概”呢？我们文人的大毛病是欢喜逃避责任，尤其是批公事的人，像“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一类的批语，便表示得异常不负责任。还有，一件工作交给你，问你几时可以完成，懂得逃避责任的做法的人，绝不会斩钉截铁地答复，恰恰相反，一定是用“大概几天内外可以完成”或“一个月左右”这一类的话来敷衍。我们不能这样的可可否否，今天我们要对抗战建国负责，就要学军人斩钉截铁的作法，来处理我们的工作。

（8）军事管理是要养成守时刻习惯。军人最守时间，限你几点几分达到任务，不能达到，就要受到严重处分。几天我们的生活就不同，大家根本就没有时间观念，仿佛以为今天办不成的事情，还可以留到明天来办，明天办不了，可以推到后天，一推几天，并不算希奇。倘若一件公事有时间性，需要立刻办到，那便什么都完了。我们一切落后，需要突击精神，迎头赶上去，所以我们不但应该确守时间，而且应该依照总裁的训示，做到“一天当两天用”。

（9）军事管理是要做到动作正确。一个立正的姿势为什么要讲两三个钟头？这是有道理的，一切小动作要做到正确，是一种心理建设，要养成对各事不苟且，不随便。动作要节段分明，一马虎，便不整齐，便不划一。为什么讲姿势要正确呢？这是要训练你从形式的正确达到内容的正确，达到精神的正确。比方团长叫一个连长来吩咐，吩咐完了一定要问：“你知道没有？”连长一定要“报告团长”，把刚才的话一字不改地重背一遍，这就是训练你要正确。我们常常以讹传讹，一句话一传出去就完全把本意改变了。军队是不能这样的，倘若这样，那还能够作战吗？

（10）军事管理是要做到维持常态。在军队生活中，随便什么时候，都要维持常态，没有命令，是不能随便乱动的。比方今天天气很热，太阳很厉害，站在这里的人，有一个晕倒了，其余的人便不能乱动；大家或许以为这太不近人情了，其实不然，这种训练是要使我们始终如一。不然，就会扰乱军心不能作战，就会一时冷一时热，一时上课一时不上课。我们现在不出操行不行？不行。天下雨也要出操，不然将来在作战时，一遇到雨，便不能行军，甚至不能打仗。

（11）军事管理是要做到镇定不乱。一个指挥官，一个战斗员，如果不镇定，指挥官便不能指挥，战斗员也不能作战。比方我们喊一声“立正！”不要以为每个立正口令都是敬礼，这是唤起你的注意，要使大家的精神集中起来。只有唤起你的注意，集中精神，才能做到镇定。

（12）最后，军队生活都是有计划的。比方在行军时，要带多少米，都有计划，如果一到野外，才发现米没有或不多了，再来叫“啊啊”，那还行！

由于各位来的地方不同，生活也各不同，但坏的方面却有许多共同之点，这些毛病通常存在着，我们只有拿集体生活和军事管理，才能把这些缺点改正过来。因为大家刚一进校门就要受军事管理，所以特别在这儿讲一讲，使大家明白军事管理是挺有道理、挺有意思的东西。因为只要我们有了这样的认识，有了这样的信心，才能严格执行军事管理，借军事管理的力量来改善大家的生活。以后希望大队长和小组指导员要严格执行。

各位同学：

今天是本人第三次对第二期同学讲话。第一次讲的题目是“本校的组织与使命”。那次讲话，在座有些来得较迟的同学，恐怕还没有听到。在那次讲话中，首先说明本校的组织系统，其次说明本校对于广西建设所担负的任务。第一部分说得较详细，第二部分则较为简略。第二次讲话是在纪念周，听到这次讲话的有336位同学，题目是“集体生活和军事管理”，但当时只略略地说明大家过去生活上的缺点，指出要改变这些缺点，只有严格执行军事管理，同时把军事管理的许多优点与特点指出来。这次讲话，在座中还有一百多位同学没有听到。据教导处报告，截至此刻止，到校的同学有501位，与原定的数额只少75位。今天所讲的题目，仍旧是集体生活和军事管理，不过内容着重在集体生活这部分罢了。

在上次纪念周，我曾经说过，我们的生活有很多毛病，如散漫、凌乱、迟钝、拖泥带水、自由自在、替个人打算、无常态、不守时刻等，这些，那天听讲的同学恐怕还记得；其后就说军事管理有许多优点，可以把散漫、凌乱、迟钝、无纪律的生活改变；同时还说到军事管理的许多好处：万众一心、整齐划一、简单明了、机动警觉、维持常态、镇定不乱、动作正确、有计划、有步骤。那天讲得很详细，演讲稿正在整理中，将来印刷出来分发给各位看。

今天说的“集体生活”即是团体生活。我所要说明的：集体生活是什么？集体生活的内容包括些什么？集体生活与军事管理有什么关系？“集体生活”这四个字，从字面上解释，大家会觉得很空洞很抽象，惟其是空洞抽象，大家才觉得容易解释，如果要将它的内容具体地一件件说出来，那就不是这样简单了。其实，集体生活包含有丰富的内容：

（1）集体生活确定了个人与团体的关系。集体生活内容的第一点，把个人与集体的关系确定得很明白。譬如我们学校里整个学校各处、股、室以至工友，是一个大集体，分开来是个人，是集体内的个人，无论他是指导员也好，工友也好，他都是集体中的个人。个人与集体的关系分清，才能了解“集体生活”。个人在集体中，是当作集体中的一分子出现的。比方：我们每个人各有各的姓名，性格不同，工作不同，任务不同；像学校的指导员，有教课的，有不教课的；军训方面，有专门执行军训的，有专门教学科的；学校中这许多各个不同的个人，他们所做的工作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团体。所以我们要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发一个命令，说一句话，都要为了集体，都把力量用在集体里。每个工作同志，担任政治工作的或是会计庶务，都不能随自己的高兴与不高兴去做，不能由自己爱与不爱去做，如果个人爱这样便这样，爱那样便那样，哪还成什么团体？今天我们加入了这团体，便不能问爱不爱，不能由个人作主了。从同学说，每个同学是团体中的一分子，进了学校，参加了这团体就要把自己高兴不高兴，放在第二位，而主要应该是服从团体了。比方学校规定你们一天到晚要打绑腿，假如有一个人说不高兴打，或者说某种政治学科我不爱听，这是以个人的意志来支配团体的，是不行的。我们不能以个人为主，以团体为附属。今天进了学校即为团体中的一个成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能影响团体，所以个人的行动要记着对团体有利抑或有害，不可随自己的高兴不高兴与爱不爱为转移。譬如上课时唱戏是不可以的。同时凡个人的举动，不要为自己而着想，不能以个人的意见冒充作团体的意见。军事管理也是一样，比方要同学剃光头，假如有位同学不爱剃，这是万不可能的。因为你不能以个人的意见支配团体。你要服从团体才是。总之我们要将团体与个人的关系弄清楚，任何一个人都要把自己作为团体中的一分子来看，好像身体的细胞一样，要整个身体的细胞都健全，才算是健康的身体。所以集体生活主要的一点，是把个人与团体的关系明确地分清。

（2）集体生活要分清对事对人。很多人往往不了解，把对事的问题当作对人，对于许多工作，不从事的本身去看，专门对人看，这是没有把对人与对事的关系弄清楚的结果，因之有些人常常不问这件事的本身如何，只计较人的方面。如果这个人平常和他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他就把事情拨开，把问题弄到人的方面来；或者专从私人感情出发，不管事情对与不对。这样，由于对人对事的关系弄不清楚的结果，就影响到公私的关系分不清。凡对人与对事含混，对事变作对人的，这个人一定是公私分不清，在团体中定会经常出乱子的。今天大家才到校几天，我只把这个原则对大家说，今后只要把生活上学习上工作上种种事实引证今天所说的原则，那时你们就更容易明白了。

（3）集体生活的学习要友爱互助。从学习上说，集体生活的学习（不论是上课、阅读或讨论），主要内容是要彼此帮助，相互友爱，使大家都有进步。我们不能说五百多人中只要我一个人好，别人怎样我都不管，这在集体生活中是要不得的。集体生活要互相帮助，使大家在集体生活中都有进步，就是所谓“手牵手，一路走”，这是反映在学习上的集体生活。

（4）在集体生活中要站稳自己的工作岗位。反映在工作上，集体生活的工作表现，是要每个人都有一个工作岗位，同时要在集体生活中完成自己的岗位工作。能够站稳自己的工作岗位，同时也就是帮助了别人的工作，如果在自己的工作岗位站不稳，自己的工作不能够完成，是会妨碍别人的工作的，只有大家的工作都做得好，才够得上是全体的工作好，才够得上集体生活。

（5）集体生活是最有组织性计划性的生活。集体生活是最有组织性计划性的生活，它把每个分子都拉进有组织有计划里面，不能让一个人放在这个有组织性计划性的生活之外。譬如八点钟吃饭，大家都要在这时候吃的，假如有一个人说“我不高兴，我到九点钟才吃”，这是绝对不行的。有组织的有计划的团体性的生活，不能把个人置身度外，每个人都要放在集体的里面活动的。

（6）纪律是集体生活的灵魂。集体生活是最有纪律的生活，这是从确定个人与团体的关系，从对事与对人的关系，从个人站稳自己的工作岗位，从有组织性、计划性的关系中建立的。假如这些关系弄得好，集体生活便是最有纪律的生活，假使不能把上面的各种关系弄得清楚，那只是一盘散沙，谈不上纪律。每个人都要在有组织性、计划性的生活中，才可能产生纪律，这种纪律是维护集体生活的，不是消灭制止，而是积极培养集体生活向上发展的动力。所以集体生活全靠有纪律，因为有纪律才能算得是集体生活，也可以说只有纪律的生活，才能维系集体生活。我们过去的生活散漫凌乱，自由自在，学习也不紧张，将来大家一定会感到生活要有组织性、计划性，要有纪律来维持，到这时候，这纪律就是代表集体生活的要求的东西，如果没有纪律，即不能使集体生活健全，学习就不会紧张，工作会受到障碍，受到坏的影响，因此，集体生活不能缺少纪律，无论学习、工作和生活都要有纪律来维持，所以纪律是集体生活的灵魂。

（7）集体生活的自我批判。在集体生活中，除纪律以外，还有一种东西，使纪律达到最高峰，这叫做“自我批判”，有时也称做“检讨”。集体生活不能离开这个，只有严格执行自我批判，集体生活才能健全。

知识分子有一个大毛病，即是不愿受人批判，总希望别人说自己好，或自己的文章好、工作好，很少有人喜欢人家说自己坏处的。所以对于工作学习，往往不能跟着时代进步，不能接受别人的批判，这是主要原因。别人说自己不好，总是喜欢解释，有的心里知道错，口头还是不肯承认，这种人是很难进步的。只有有勇气承认错的人，能够公开坦白地承认错的人，才能有进步的，愈把自己的错误弱点缺点掩饰的，即是愈不能进步。为什么呢？因为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总希望问题得到解决，希望有进步，而自满自大自高和不虚心的人，是永远不能进步的。所以集体生活一方面要有纪律，一方面还要严格地检讨，执行自我批判，才能求得进步，只有在进步的基础之上，纪律才能发生效力，如果不能接受自我批判，有了错误还不肯承认，还要解释，纪律是不会发生很大作用的，能够接受自我批判，才是有灵魂的纪律。

自我批判不是对人批判，而是对工作的批判，不是专门寻找别人的毛病来批判他，而是站在对事的观点批判他。如果不弄清楚这点，自我批判便成为闹意气了。所以自我批判在形式上说是对人，而从内容上说则是对事的批判。

以上我所说的七点，只是几个抽象的原则，今后就要运用这些原则放在你们的工作、学习、生活里面，在你们的一举一动中，都可以用这些原则来检讨你们的生活，看哪些地方是非集体的，哪些地方才合于集体生活的要求。这样可以把散漫、凌乱、自由自在等一切不好的生活，都在集体生活中扫除干净。同时严格执行军事管理，才能扫除这些缺点与弱点。今天加强集体生活，更能帮助军事管理的执行，因此，集体生活与军事管理的关系更容易明白了。我们可以说集体生活与军事管理两者欲达到的目的只有一个，即是把过去自私自利的生活改变过来，把过去散漫、自由自在的生活变为有组织、有计划的生活，所以集体生活的要求与军事管理是同一的，两者是互相帮助，不是互相抵消；只有相辅而行，才能对学习与工作有帮助，使学习与工作有进步。

此外，还有几个问题很多人还未明了的：

（1）既有自发自觉的纪律，为什么要有处罚呢？为什么要有学生守则呢？这很奇怪，好像这么一来与训练上有抵触似的。其实不然，中国有古话：“防患于未然。”在未发生某事之前，首先要有防范某事情发生的办法。学生守则也一样，在未到这境界之前，先告诉大家不要做错，如果做错了就是违反纪律，是要受处分的。学生守则是维持集体生活的，是防患于未然的，并非和集体生活抵触，换句话说，我们先要告诉大家，你们要有自觉自发的纪律，要完成学生守则的要求，其最终的目的，是要维持集体生活，如果能够执行纪律，一点不犯，结果是达到了学生守则的要求；因此二者是一个东西，不是两个东西。我们的纪律好，即能达到学生守则对我们的要求了。学校中一方面有学生守则，一方面又有自觉自发的纪律，二者并行不悖，不是冲突而是相辅而行的。

（2）如果只从表面去了解集体生活，有一个危险，即是容易犯平均主义平等主义的错误。譬如说，教育长是集体中一个成分，我们到桂林要走路，教育长也应该走路才对啦！这话在表面上看来是异常对的，谁说我不是集体中的一个成分呢？我为什么要坐车进城？为的是要快。为什么要快呢？因为我的事情多，所以我的时间很经济。同时我进城是为了集体，如果我坐车到城里是为了进馆子，那就是我错误了。所以为了整个学校的工作，我是应该坐车的。你们应不应该呢？你们只有一个岗位，而我的工作是影响全体的。又如，今天举行卫生运动，全体员生都参加，我是当作参加这运动中的一个人看的，如果把我编为某队的队员，那时我不是教育长，而是服务的一员，我要服从队长的指挥，但是过了执行卫生运动的这两个钟头，我可仍旧是教育长了，这时我便要用教育长的地位来行使我的职权，不然集体等于平均主义了。所以集体主义不是平均主义，如果以平均主义来看，那是有毒素的。

（3）集体生活是希望大家好，但有些人以为这是要造成同一模型，好像这501位同学都要从这模型出来，把大家单纯化一般化了，这是不对的。集体生活虽然希望大家进步，“手牵手，一路走”，但并不否定好的同学特殊发展，更向前进步，我们固然要求大家好，但更希望有特殊的发展，这是和集体生活不相冲突的。因此，在施教上有时也不能一样，正因为有不一样，就有特殊人才，因为有特殊人才，就有特殊的发展。我们不能以为一般化就是集体，这种见解是不对的。譬如读一本书，有些一天可读完，有些要一星期才能读完，我们不能说一天读完的同学要等一星期后才能读第二本书，如果这样呆板地了解集体生活，那就是妨碍了集体生活。所以集体生活是希望大家进步，大家好，同时更希望有特殊的好，这个特殊好的正是促进一般好的因素，这一点是要深刻了解的。

以上说明集体生活的内容，以及把集体生活可能发生的误解预先指出，大家对集体生活已有初步的概念了。但这并不是口头上说了就可以做到的，是要在一切学习工作活动中表现出来，在军事管理的联系中表现出来，这纯理论的讲演只能使大家有初步的抽象的了解，今后在许多实际生活中还要拿具体的事实来证明集体生活的道理，得到正确的结论，把过去散漫、自由自在、无纪律的旧生活扫光，并在工作上打破自私自利的个人主义，执行军事管理，养成健全的干部。将来诸位同学到乡村服务，正要把腐化的生活，从严格的军事管理中洗刷干净，这是今天广西需要的基层干部，浪漫的自由主义者就不是今天广西所需要的干部了。因此本校以养成集体生活为训练目标，主要的是打破自私自利的思想，成为坚强结实的青年干部，这是本人第三次对各位的讲演。

下次讲的题目是“战时生活”，因为养成战时生活也是本校训练方针之一，所以有和大家讲演的必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