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技术及组织-杨东莼文集·专著（上中下）

2023-08-1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农业生产的衰退，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因为还有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诸障碍物，妨碍着农业的发展，其严重性比技术落后还要大。这些障碍物的除去，正是改进农业技术的前提。中国的农业，大致可分为华南、华北两大区域。使用人粪作肥料，这是中国农业上的一个优点。过去中国农民对于土壤肥沃度的保护以及施肥的周到，常为外国农业家所称道。

中国农业生产的衰退，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问题，因为还有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诸障碍物，妨碍着农业的发展，其严重性比技术落后还要大。这些障碍物的除去，正是改进农业技术的前提。不过我们绝不要忽视改进农业技术的重要性，在祛除农业经济发展的障碍物之际，同时要时时刻刻不放弃改进农业技术的任务。因为我国的农业技术实在是太落后了。

落后的农业技术　我国目前的农业技术是怎样的呢？这可以从农具、肥料、灌溉各方面来看。

（甲）农具　农具是决定农业发展程度的主要因素之一。农具的制造，必然地受着社会经济发展的阶段所限制。而且，就是同一性质的农具，在不同的社会经济关系下也会发生不同的作用——就是仅有个别农家之简单的集合，而暂不改变农具，其生产力也要比各自单独经营时大些。

就中国的情形来说，现在普遍通行的农具，还是与封建时代小农经营相适应的旧式农具，至于使用现代机械的农具的，就很少很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中国通行的农具，有几个特点：（一）其构造简单，大多用木制造，只有重要的部分用铁；（二）其规模极小，价钱很低，大多只值数角至数元；（三）其动力，大多用人力，用畜力的极少；（四）其效率极低，系原始的，历来进步很少，仍然是不发达的原状。

近年来，有的地方，如江苏的武进、无锡等地，已经开始使用灌溉机器。不过就一般而言，农业机器在全般农具经济中所起的作用还是微小之至，比方曳引机、播种机、收割机等重要的机械农具，简直连影子都没有。而且应用农业机器的地方，大半还是属于公共机关的试验性质。

中国农具，其所以不能改良，是因为：（一）农民缺乏资本；（二）失业者过多，劳动力低廉，可以用人工补救农具的不足；（三）现行普遍的零碎地耕作，使改良的农具不能应用；而且（四）资本主义国家的农产物，倾销中国，使各个小农，仅能加倍使用自己及家人的血汗，并把生活降低到非人的程度，以减低成本，而勉强维持现状，至于应用新式农具，徒然增高成本，结果是有损无益。

（乙）灌溉　水利对于农业，是息息相关的。但所谓水利，是指有组织的灌溉系统，并不是指单纯的自然水流而言。因为自然的水流，虽然可以助进农作物的生长，但有时也可以造成灾害。

中国的农业，大致可分为华南、华北两大区域。华南的主要作物是水稻，其需要适当的水分是不待言的，但同时又惧怕大水的侵害。华北一带是黄土区域。黄土的特性，主要的是能够吸收地面上的水分，这种水分在最深的地方，遇到了土壤中最下层而富于营养物质的湿气，经过微细管作用，就上升到地面上来，而且带着一切地底下的营养物质，足为农作物的滋养。所以黄土本身能够施肥料，土壤自然的成分非常肥沃。但是黄土的这种美德，必须要有相当的水分供给，才能表现出来，如没有水，则黄土中一切微细管作用，就完全停止，如水过多，则黄土的原有组织也均被破坏。所以，不论是在水田区域或是黄土区域，都是需要有适当水分的供给的，而对于过多水分的侵害也都是需要防止的。

灌溉系统的建设是整个的社会事业，并不是每个农民所能单独经营的。即使有一部分农民，集合当地共同的力量，小规模的建设了一部分灌溉系统，而在社会骚扰，政治混乱的时候，也只有被破坏。

中国历来水利建设的成绩，如水闸、运河等，都是令人惊叹的。近年因军阀内战，政治未上轨道，水利组织，日就破坏。具有培养水源作用的森林，也多被斩伐。因之各种水旱灾荒，相继发生。

至于尚未破坏的自然灌溉系统，因为水源大部分为豪绅地主所私有，小农们常常不能得到满足的水的供给，例如福建的南部和东部，当大旱时，溪水上流的土地占有者，常常建设水闸，剥夺最下流土地占有者的水利。因此旱年争水的斗争，时常发生。

（丙）肥料　肥料的作用是改良土壤的性质，增加其肥沃度。在资本主义发生以前，地方自足自给经济时代，农家所用的肥料，大部是草灰、朽烂植物及畜粪人粪，这种肥料称为自然肥料。自从资本主义兴起后，化学的人工肥料才代替了自然肥料的地位。

中国农业上应用的肥料，主要的还是自然肥料。其中以人粪占最重要的地位，次之是畜粪。使用人粪作肥料，这是中国农业上的一个优点。西方资本主义的都市，很不合理的把自然肥料抛之于无用之地，反而使城市四周和工厂附近的区域的河流和空气，都沾染着不洁，那是过于浪费了。

除粪外，各种植物油料的糟粕如豆饼之类，都是很好的肥料，在中国也是应用得很多的。此外，还有一切的残物，什么灰，断瓦颓垣的碎屑，蚕，甚至蚕茧、鱼等，以及淤泥、杂草之类，都作为肥料。为了搜集及贮藏这些肥料，所费的人工极多。在施肥的时候，使用得非常节省，即对于每个单独的植物施肥，而不是对于土地施肥，因此也要耗费较多的劳力。

使用自然肥料，过分的耗费农民的劳动力，而专门使用人粪，则使土地肥沃度完全倚赖人口的稠密，因此耕地面积完全受了人口数量的限制而不容易扩张。所以改良土壤，不能专门倚靠粪类，而必须依靠进步的技术与农业化学的帮助，必须使用人工肥料。近来中国使用人工肥料的地方渐渐多起来了。这种肥料，都是舶来品，是中国一笔不小的“漏卮”。最近政府筹办肥料厂，当然是应付农业上的急需的。

过去中国农民对于土壤肥沃度的保护以及施肥的周到，常为外国农业家所称道。可是目前的情形就不同了，土壤的肥沃度已有不能维持之势了。中国农作物的性质，由自足植物逐渐转变为原料植物，如鸦片、烟草和棉花，过分的吸收土壤中苛性钾、硝酸盐等的物质。而历年来战争兵匪的频仍，常常把稻草和各种植物拿来作为燃料，又破坏了土地的有机营养物；同时都市中的粪肥因交通的阻碍而不能运到农村，农村中的人粪畜粪，则因农民贫乏，人畜俱饿，而发生不足的现象。

（丁）家畜　农村中的家畜可以分为耕作畜和肉食畜两种，前者如牛、马、骡、驴，后者如猪、羊、鸡、鸭。中国的家畜业，在农业上不起很大的作用，因为大多数中国人不吃牛油、牛乳，牛肉也不常吃，不用羊毛制衣服，不着皮鞋，养牛羊的用处很少。目前便是为耕作目的的家畜业，因为农民贫乏，特别廉价的人工，又与兽力竞赛，也不能充分发展，且有衰减的现象。

南方水田，耕种多用牛力。北方旱田，用驴子和马比较适宜。骡马在北方的平原，是交通上的重要工具。南方交通以水路为主，此外则用苦力挑运或扛抬，很少使用畜力的。

牛、马等畜类，在中国不但是耕作及运输的工具，其排泄物又用作肥料及燃料（如北方的烧马粪），所以牲畜的减少，在动力及肥料两方面都要损失。

每头耕畜能够负担多少亩耕地，据金陵大学的调查，水牛1头能负担耕作31亩，阉牛1头可负担耕作26亩，驴每头可负担23亩。如果平均起来，每头耕畜只能负担26亩。那么，把耕畜密度（把各省平均起来，大约须有60亩才有1头耕畜）和耕作力比较起来，则中国的耕地一半以上还没有耕畜。

中国农业上的动力，固然谈不上电气化，就是兽力都缺乏得很，而农业上耕作的方法和强度，又需要很多量的劳动，所以中国农业消耗了大量的手工劳动。

总而言之，无论从农具，从肥料，从灌溉，从劳动家畜上去看，都证明中国农业技术的落后性。

散漫的农业组织　农业生产的组织和农业技术是密切相关的，金陵大学白克教授在他的《中国农村经济》一书里说，中国农村组织的特质，第一是以家庭为本位，第二是工具的简单，第三是小农制的盛行，第四是奖励生育，第五是生产方法的墨守成规与注重经验。他所举出的这几点，很明显的是互相适应的。以家庭为生产本位，最适宜于小农经营，而小农经营，只能使用简单的工具。以家庭为生产本位，则其劳动力的补充，只能从多生几个小孩上去着想。至于墨守成规与注重经验，这也和家庭本位有关，因为在封建的社会经济阶段，一切技术知识，都不是公同研究，而是私家传授，一代一代地把个人经验积累下去。

一句话说，中国农业经济组织，到现在还是停留在自给自足的形态上面。我国农村劳力之所以过剩，生产方法之所以守旧，交通之所以不发达，无不以自给自足的农村组织为其背景。中国农家的副业——家庭手工业，逐渐为外来的资本主义所破坏，但农业经济还不能相适应地改变为商品生产，各土地所有者不能实行企业资本主义的经营，而采用小农民租地等等非资本主义的形态，即不能吸收由副业解放出来的过剩劳力，故农村中产生相对的过剩人口。生产技术之不能改进，已经在前面讲农具的时候说过，主要的是由于劳力低廉与小农贫乏，而在此农业受外来资本主义破坏的时候，农村中没有资本主义化的反应，当然不能解决资本贫乏与劳力过剩的问题，也就不能促进技术的改善了。至于交通之所以不发达，由于自给自足经济，无此需要，是很明显的。

自给经济的农场组织，是各个农家的单独经营，所有各单位的农场，可说全是属于各个单独的农家。但资本主义的农场组织，是和工厂一样的共同企业，这种农场和小农农场有一个根本不同之点，便是小农农场主人是直接从事于农业生产的，而共同企业的主人，则并不直接从事于农业，而用钱雇佣许多农业工人以担任耕作的任务。这种农场不是企业者的单独经营，而是由企业者与农业劳动者结合以后，再由农业劳动者去经营的，所以超越了家庭经济的范围。

中国农村中虽然也普遍地存在着被雇佣的农业工人——雇农，但他们的雇主仍然是那些亲自参加生产的小农。这些小农因为劳动力的不足，间或招请雇农以作补充，而雇农本身也不完全靠工钱劳动而生活，所以不能和资本主义雇农相比。

在个人企业的农场组织之中，农业经营者又分为自耕农、半自耕农及佃农诸种类。这中间的佃农和资本主义佃农又是不同的。资本主义农场也有借地经营的，这是资本主义的佃农，其付给地主的地租，不过是超过平均企业利润的那一部分利益。但中国的佃农，付给地主的地租，常常把全部利润都包括在内，甚至连自己必需的生活费（与工钱相当的部分）都拿去一部分，这是非经济的剥削，也就是封建的剥削。这种剥削，是封建式的地主，凭借其特殊的政治地位，强制的加到农民身上的。

农业金融的组织，旧式的如典当及合会，仍然普遍的存在。典当是高利贷的一种形式。合会是整借零还的一种借贷方式，而含有互助的性质，利率也较低。现在新式组织，如农民银行及合作社，已经开始推行，不过对高利贷的扫除还做得有限。

农产物运销的组织，有经纪、牙行等多层的中间商人，因为小农没有直接推销其生产物于消费者的能力，不得不假手于中间商人，因而受了商业资本的操纵与剥削。

以上所述，是农业经济组织的一个大概，至于农村政治组织，在现行地方自治制度尚未颁行以前，大都是流行着地保制度，其武装组织则为团防局。此等组织的指导权，大抵是操在当地绅士及地主手里。

农业技术及组织-杨东莼文集·专著（上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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