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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学术概览-杨东莼文集·专著卷(上中下)

【摘要】:清代的学术,可以叫做朴学〔134〕时代;其勃兴,可以说是王学的反动。这时期以顾炎武、阎若璩、胡渭三人为代表。炎武虽反对王学,但不攻击程、朱,即不攻击宋学,而其大倡“舍经学无理学”之说,则为清代朴学的先声。这时期还有黄宗羲、王夫之、颜元诸人,虽和朴学无关,但于清初学术界亦占重要地位。清代学者说经一尊东汉家法,着重名物训诂,自不免于支离破碎。清代开今文学的先声的,是乾隆时的庄存与。

清代的学术,可以叫做朴学〔134〕时代;其勃兴,可以说是王学的反动。原来王学到了未流,便失诸空疏,而不切实际。所以到了清初,像顾炎武颜元、黄宗羲、王夫之诸大儒,或排斥王学,或力矫王学的空疏,而皆以实用为主,其结果,自然要走到“为致用而学问”的一方面去,而炎武学问的笃实,更是清代朴学的鼻祖。以上是就学术思想的演变来说的。其次就政治来说,朴学的勃兴,又是清代高压政策的结果。原来炎武、宗羲当国破家亡之时,都有恢复明室之志,后来清室统治稳定,他们的反清运动,便无法进行,就只好研究些实事求是的学问,以备异日应用。但自清初屡兴文字狱以后,学者处在高压之下,便只有在故纸堆中去讨生活。而所谓故纸,又只有行世久远的经书为可宝贵,于是学者的精力,集中在经书上面,以研究从来典章制度的得失。不过愈在故纸堆中讨生活,其“学以致用”的精神便愈加减少,结果竟成为专重训诂名物的朴学。再其次就经济来说,也可以看出朴学勃兴的原因。原来自后三藩平定以后,中国本部,即已平静无事。这个平静期间,有一百多年,生产的增加,已经超过明末清初之上,国库的储蓄,也随着日益增加。生活既这样安定,同时清室又网罗逸民、学者,开馆修书,于是所谓朴学,也就应运而兴了。此外如外来的治学方法的运用以及达官要人的提倡和维护〔135〕,也都影响于朴学的发达。朴学勃兴的原因,已如上述,现进而述朴学的启蒙时期。这是指清初至雍正这一时期而言。这时朴学初萌芽,大抵以宋学为根柢,不分门户,各取所长,可以说是汉、宋兼采之学。这时期以顾炎武、阎若璩、胡渭三人为代表。炎武虽反对王学,但不攻击程、朱,即不攻击宋学,而其大倡“舍经学理学”之说,则为清代朴学的先声。其治学方法,着重创造与博证,尤为清代朴学建立强固的基础。若璩著《尚书古文疏证》,专辨东晋晚出的《古文尚书》及同时出现的孔安国《尚书传》为伪书。这书千余年来,学者都视为神圣不可侵犯而无有议其为伪者,自若璩力辨其为伪,于是学者受此刺戟,对于一切经义经文,遂顿起疑惑,而一切经义经文,也就成为可以研究的对象了。胡渭著《易图明辨》,辨宋邵雍所传《河洛图书》非羲、文、周、孔所有,而与《易》义无关,明孔学自孔学,宋学自宋学。至是学者才知欲求孔子所谓真理,除宋人所用方法外,尚别有途径。总之,清代朴学,实由顾、阎、胡三人开其端,他如毛奇龄的直攻程、朱,姚际恒的怀疑古书,也和一代朴学颇有关系。这时期还有黄宗羲、王夫之、颜元诸人,虽和朴学无关,但于清初学术界亦占重要地位。宗羲、夫之的史学下面再讲。颜元之学,专以实践为主,不但反对讲理性的宋学,并且反对汉、唐训诂注疏之学。其再传弟子有李塨、王源,惟因清室法网太密,其实行精神又为当局所忌,故其学不久中绝。其时为理学守残垒的,还有孙奇逢、陆世仪、陆陇其、李颙诸人,然影响不大。次述朴学的成熟时期。这是乾隆以后的事,自惠栋、戴震辈出,“为经学而治经学”之风大昌,竟造成家诵许慎、郑玄而群薄程、朱的局面。这可以说是专门汉学。这时期的代表人物为惠栋、戴震:惠为吴派〔136〕的鼻祖,戴为皖派〔137〕的鼻祖。惠栋世传经学,治经笃执古训,为纯粹的汉学家。其弟子有江声和余萧客,萧客弟子江藩著《汉学师承记》,推栋为斯学正统。他如王鸣盛、钱大昕,也受学于栋,而以史学闻于世。汪中亦倾向吴派。戴震治学方法与惠栋不同:大抵震主精审有识断,栋则淹博而笃执古训,其弟子最著的有段玉裁、王念孙、王引之诸人,而任大椿、卢文弨、孔广森辈,亦莫不师戴。所谓朴学,当以此派为正宗。再次述朴学的衰落时期。嘉、道以后,今文学崛起,所谓朴学才逐渐衰落。但在这时期能为朴学保持残垒的,还有俞樾、孙诒让二人。直到晚清,刘师培、章炳麟,便为斯学殿军。按朴学的精神在考证,其研究对象为经书,所以对于经书的注疏、伪书的辨明、古书的校勘,都很有成就。同时因为考证必须借助于文字、音韵、金石,所以有清一代,文字学、音韵学、金石学的研究,也很精审。考证风气扩大以后,于是史、地之学,也带有浓厚的考证意味。此外,如佚书的搜辑,如丛书的校刊,也和朴学有深切的关系,且大有裨益于文化界。

康、雍、乾三朝,是清室的黄金时代。但自乾隆末年以后,清室的统治,便已开始动摇,道光以降,更是内忧外患,相逼而来。那种和现实生活隔绝的朴学,在太平之世,自然随着生活安定而日益发展。但一当乱离之世,朴学便失其存在根据,而一班留心经世之务的人,就不得不朝着现实生活方面走去。嘉、道以后今文学的复兴,就是因此而起的。其次,还有当时外来的西学,也促成这复兴运动。明代耶稣会教士传来的西学,以天算及地理为主;清代海禁大开以后,便连工艺和政制的书籍,也渐次输入中国。这使一班留心经世之务的人,明白了西洋富强实有其所以致此之道,而“抱残守阙固步自封”反足以自取灭亡,所以后来的今文学家,力谋“学以致用”的精神和西学结合,而形成了维新运动。原来经学有今古文之争,自郑玄混合今古文家法,于是古文盛而今文衰。清代学者说经一尊东汉家法,着重名物训诂,自不免于支离破碎。今文学家治经方法,完全不同,重在“微言大义”的发现,不为训诂名物所拘束。清代开今文学的先声的,是乾隆时的庄存与。嘉庆时,其弟子刘逢禄继起,著《春秋公羊经传何氏释例》,专发明“张三世”“通三统”“绌周王鲁”“受命改制”诸非常异义可怪之论。道光间,今文学始盛,其最著者有龚自珍和魏源。自珍痛诋专制政体,以阐发民权之义,颇影响于清季谭嗣同梁启超辈。其经济之谈,颇主张贫富均齐之说。魏源有《公羊古微》《诗古微》《书古微》三书;其《诗古微》直攻《毛传》《大小序》为伪作;《书古微》一书,不但力言东晋晚出的《古文尚书》为伪造,且排斥郑说。同时邵懿辰著《尚书通义》和《礼经通论》,指《逸书》十六篇、《逸礼》三十九篇为刘歆伪造。这样一来,所谓古文诸经传便渐次发生真伪问题了。至康有为出,更全部推翻古文诸经传,而集今文学的大成。龚、魏两人,都是留心经世之务的人,至于有为则更运用今文学的理论,以进行维新运动。光绪时的今文学大师,首推王闿运,其弟子廖平,更推广师说,著《四益馆经学丛书》十数种,有为之学,颇受他的影响。有为的学说,表现在他的三部著作中。一部叫做《新学伪经考》,立证古文诸经传为刘歆所矫造,并说明刘歆欲佐新莽纂汉,故先谋湮没孔子的“微言大义”,至于秦朝焚书,实未厄及六经。后来崔适著《史记探原》《春秋复始》二书,光大有为之学,为今文学家的殿军。一部叫做《孔子改制考》,阐明真经的全部均为孔子“托古改制”之作。尧、舜诸人,便是孔子所托的人物。孔子作《春秋》,只有公羊家说的“张三世”“通三统”,深得孔子的精义。何谓三统?即夏、商、周三代随时因革,不相沿袭。何谓三世?即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愈改而愈进。这就是有为主张变法的张本。一部叫做《大同书》,谓《春秋》中的太平世。即《礼运》中的大同,也就是孔子的理想社会,《大同书》中的理想社会,就是一个无国家、无家族、无财产,人人必须劳动的大同社会。不过他认为当时还是据乱世,离大同社会甚远,因此他从来就不把这书教人。

乾、嘉两朝,正是朴学炙手可热的时代,其时今文学还未大盛,而方苞一辈人所提倡的桐城派,就起而调和汉、宋之学。方苞的古文,摹仿归有光一派,并托宋学以自饰,后来亦稍治汉学,与同里姚范、刘大櫆,建立古文义法,抱着“因文见道”的见地,常与理学相结合,而以道统自任。桐城派之名,由是成立。姚范的侄儿姚鼐,力主义理、辞章、考据并重之说,所选《古文辞类纂》,义例很严,学者多奉为圭臬,其门人有管同、梅曾亮、姚椿、刘开、方东树、姚莹,各以所学于姚氏者传授徒友,桐城派之文,由是大盛。其后恽敬等,受桐城派的影响〔138〕,也力倡古文,叫做阳湖派。咸、同时代,曾国藩为文也力遵桐城义法,当时中兴名将如罗泽南、李续宾辈,又都是受有理学影响很深的人,所以桐城派与宋学的结合就愈加密切,而桐城派的极盛时期也就在这个时候。自是虽有吴汝纶、黎庶昌、张裕钊诸人继起,但他们的成就,终以在文学一方面为多,其于学术思想方面,反无足称道。

清初治史学的,有王夫之和黄宗羲二人。夫之力排王学,推崇关学,其所著《黄书》《噩梦》,言黄帝为吾族之祖,指陈民生利弊甚切;又著《读通鉴论》《宋论》,辨夷夏之防,明民权之理,都有特见。宗羲力矫王学空疏之弊,教人治学必须穷经读史,为一代史学之祖,所著《明儒学案》,为我国学术史之祖。又著《明夷待访录》,其《原君》《原臣》《原法》诸篇,均显露民权主义的思想。其弟子万斯同又曾以独力成《明史稿》五百卷。斯同同里有全祖望,私淑宗羲,与宗羲子百家续《宋元学案》一百卷,以竟宗羲未竟之志。他如康熙时的庄廷(浙江吴兴),雍正时的吕留良(浙江崇德),则更以史学著作而获罪。嘉庆时,章学诚著《文史通义》,发凡起例,以通古今之变,其学识在刘知几、郑樵之上。清末,更有章炳麟(浙江杭县),受祖望、学诚影响颇深,究心明、清间掌故,由治史学,而主张排满。以上诸人,可以称为浙东派史学,多以“经世致用”为主。朴学盛行时,以考证方法治史的风气,很为流行,像赵翼的《廿二史札记》、王鸣盛的《十七史商榷》、钱大昕的《二十一史考异》以及洪颐煊的《诸史考异》,都是以考证史迹、订正伪谬为主。惟其末流,专重考据,则与史学无甚关系。又崔述与章学诚同时,亦精考证,其所著《考信录》,尤有功于史学。此外,正史有张廷玉的《明史》,政史有《续通典》《续文献通考》《续通志》《皇朝通典》《皇朝文献通考》《皇朝通志》,与《三通》合称为《九通》。编年体有徐乾学等的《资治通鉴续编》、毕沅的《续资治通鉴》以及高宗所敕撰的《历代通鉴辑览》。纪事本末体有《左传纪事本末》《辽史纪事本末》《金史记事本末》《西夏纪事本末》《明史纪事本末》,以及《三藩纪事本末》,合《通鉴纪事本末》《宋史纪事本末》《元史纪事本末》,称为《九种纪事本末》。马骕的《绎史》,也属纪事本末体,是书录开辟至秦末之事,博引古籍,在史料上,实为有价值的著作。而魏源以独力改著《元史》,柯劭忞的《新元史》,都为一代佳构。

清初,顾炎武、刘献廷、顾祖禹,都治地理。炎武遍历国中各地,著《天下郡国利病书》,惜未完成。献廷亦精舆地,惟无书传世。祖禹著《读史方舆纪要》,以地为经,以史为纬,实为特出之书。康熙时,徐乾学等奉命撰《大清一统志》,其书首叙各行省的府、县沿革,每省各有分图,次述外藩,次述朝贡诸国。考据学盛行以后,所谓地理学,也无不倾向于考古一途,如戴震、孔广森、全祖望、杨守敬,都有考证《水经》的专著。如洪颐煊、陈澧,都有以水道治汉地理的著作。其考证先秦地理的,则有阎若璩、江永、焦循、程恩泽诸人的著作。其考证各史地理的则有杨守敬的《隋书地理志考证》。其通考历代的,则有李兆洛的《历代地理志韵编今释》及杨守敬的《历代疆域志》,都便于检阅。其考证《禹贡》的,则有胡渭的《禹贡锥指》。嘉、道以后,边徼多故,地理学者,才渐次留意研究西域、蒙古。如徐松的《西域水道记》《汉书西域传补注》及《新疆识略》,如张穆的《蒙古游牧记》,如何秋涛的《朔方备乘》,如龚自珍的《蒙古图志》,如魏源的《元代西域考》,都称佳构。至于外国地理,则以徐继畬的《瀛寰志略》与魏源的《海国图志》为最有名。以地图论,康熙时有《皇舆全览图》,为中国实测地图之始;其后,李兆洛有《历代地理沿革图》;及邹代钧出,博综旧籍,参用西法,著中外地图,始集清代地图学的大成。

清初的古文,首推侯方域、魏禧、汪琬三家。骈文则推陈维崧、吴绮诸人。当时承宋、明文风,古文颇占优势。到了盛清之世,因为朴学家的提倡,于是文风大变,而骈文反盛。当时首出的骈文家为胡天游。继起的有邵齐焘、袁枚、吴锡麒、洪亮吉、孙星衍、孔广森诸大家,而亮吉尤为杰出,其论经学的文章,也用骈文。至于汪中,则径把骈文移植于散文方面,使散文亦骈文化了。他如阮元、周寿昌以及清季的王闿运、李慈铭也都长于骈文。但自方苞、姚鼐提倡古文以后,于是桐城派古文独占文坛,延至清末,其势不衰。清初的诗,以钱谦益和吴伟业为最有名。其后南有施闰章,北有宋琬,都系名家。施、宋以后,称为一代诗宗的,又有王士祯,主神韵之说。其与士祯神韵说相对抗的,则有赵执信、沈德潜、袁枚三人;赵主声调,沈主格调,袁主性灵。其中袁诗发挥个性,清灵隽妙,不但反对神韵之说,即声调、格调之说,他也一概抹杀。自是诗人辈出,而尤以黄景仁为最有名。中叶以后,只有郑珍、金和、黄遵宪三家,造诣较深,而遵宪的《人境庐诗草》,不规规于前人死法,尤富于创造的精神。末季,如王闿运、陈三立、郑孝胥诸人,都只知以摹拟古人为贵,不足称述。清代的词,初期如吴伟业、王士祯都是以诗人而兼词人。又有朱彝尊,师法南宋,以崇尔雅为主,厉鹗、项鸿祚,都属这一派。又有纳兰性德,为清初天才词人。又有陈维崧,与朱彝尊齐名。乾隆时,张惠言宗师北宋,以深美闳约为旨。嘉、道以后,惠言一派,几乎支配了整个词坛。清末词人甚多,然无创造,只知摹拟,所以无足称道。清代戏曲,其初期以传奇为最盛。最负盛名的,有李渔、孔尚任、洪升、蒋士铨四大作家。李渔作品有《怜香伴》《风筝误》《意中缘》《蜃中楼》《凰求凤》《奈何天》《比目鱼》《慎鸾交》《巧团圆》《玉搔头》,号称《十种曲》。文字通俗易解,适宜于扮演,所以流布最广。孔尚任有《桃花扇传奇》,描写最为动人,为清代传奇第一部杰作。洪升根据白居易《长恨歌》和陈鸿《长恨歌传》,写《长生殿传奇》一部,与《桃花扇传奇》号称清代传奇中的双璧。蒋士铨以诗人兼剧曲家,有《藏园九种曲》〔139〕传世。乾隆以后,二黄西皮盛行,传奇所依据的昆曲为之压倒,于是传奇也就逐渐衰落了。诨词小说,起于宋代,至清而大盛。清代诨词小说作品,以言情论,有曹霑的《红楼梦》,为一代杰作,其后继之而起的,有魏子安的《花月痕》、陈球的《燕山外史》,又有陈森书的《品花宝鉴》、俞达的《青楼梦》及韩子云的《海上花列传》。以侠义论,有文康的《儿女英雄传评话》、石玉昆的《三侠五义》(原名《忠烈侠义传》),此外如《小五义》《七剑十三侠》《施公案》,都属于这一类。其以社会问题为题材的,则以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最为杰出,此外还有李汝珍的《镜花缘》、李宝嘉的《官场现形记》、吴沃尧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刘鹗的《老残游记》及曾朴的《孽海花》都属于这一类。又弹词则流行于民间,如《玉钏缘》《玉蜻蜓》《珍珠塔》《再生缘》《天雨花》等皆是,惟大多不详作者姓氏。其他如短篇小说,则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和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所记皆属怪异之事。

清初画家,多为文人士大夫,其称为一代画祖的,有王时敏、王鉴二人,并王翚、王原祁、恽恪、吴历称为清初六大家。原祁弟子有黄鼎,最能传其衣钵。此外有萧云从、孙逸称江左二家,程正葵、方亨咸、顾大申称鼎足名家,弘仁、八大山人、石涛、石谿称四大名僧,龚贤、樊圻、高岑、邹诘、吴宏、叶欣、胡慥、谢荪称金陵八大家,都是名手。而龚贤为初学山水者作口诀画法册,殆为习画本的嚆矢。又其门人王概增修李流芳所集的古来名家山水树石的画法成编,后为李渔刻于《芥子园画传》,为古今第一的习画本。雍正、乾隆间的画家,有高翔、高凤翰、李世倬、张鹏翀、董邦达诸人,此外还有扬州八怪(罗聘、李方膺、李、金农、黄慎、郑燮、汪士慎、高翔),浙西三妙(黄易、奚冈、吴履),后四王(王廷元、王三锡、王廷周、王鸣韶)。其时院人画的钱维城、张宗苍、焦秉贞、冷枚、唐岱、沈瑜诸家,而院人意大利人郎世宁的画马,颇能折衷中、西画法。他如沈铨的花鸟,以其曾到日本卖画,故其画风被于日本。嘉、道间的画品稍下,其时董浩、黄钺、王学浩、朱本、朱鹤年、汤贻汾、张问陶等,均称名手。清末画家,当推张熊、朱熊、任熊,称为沪上三熊。其次有钱杜的山水,赵之谦的花卉、山水,也都为世所重。而吴昌硕、萧俊贤、陈衡恪、金城诸家,则至民国还健在。清代书法,康熙时有顾炎武,乾隆时有厉鹗、毕沅、刘墉、梁同书、翁方纲、钱大昕、阮元,嘉庆时有吴荣光,道光时有曾国藩、左宗棠、何绍基,均长于行楷,而隶篆则以乾隆时伊秉绶,嘉庆时邓石如为最有名。前述诸画家中,如恽恪、郑燮,也长于书法。论作书之法,当以包世臣为最,所著有《安吴论书》。清季书法,如俞樾的隶书、吴昌硕的大篆、李瑞清的魏碑、康有为的行书,也颇为世所重。

音乐初以昆曲为最盛,康熙时王奕清等奉命撰《钦定曲谱》,吕士雄等撰《南词定律》,乾隆时又有《九宫大成》《太古传宗》等书,于是昆曲的规律大备。此外还有安徽的枞阳腔(吹腔),湖广人的襄阳腔(湖广腔),陕西的秦腔,则其流行,仅限于少数地方。嘉庆以后,二黄、西皮流行,于是昆曲式微。至于雅乐,则康熙时有敕撰的《律吕正义》。乾隆时又有敕撰的《律吕正义后编》,均颁行天下。

先述算学。清初治算学的,有黄宗羲、王锡阐二家。圣祖也精数理,著《数理精蕴》。其时有梅文鼎,以整理西算自命,为清代算学开山祖师;其孙瑴成亦有名。同时如陈世仁、张潮,也以精通算学著名。乾隆时,开馆修《四库全书》,下诏求书,所收古算书最多。一时经师如戴震、江永、孔广森、焦循等,都无不精于算学。道光以后,算学大家有罗士琳、戴煦、董祐诚、徐有壬、朱骏声、郑伯奇、丁取忠诸家,都有著述行世。其时海禁已开,西学又复输入,李善兰客居上海,遂与西人伟烈亚力(Alexander Wylie)合译《几何原本》后九卷,并前利玛窦所译,合为十五卷,其后又与伟烈合译棣麽甘(Augustus de Morgan)《代数学》、罗密士(Elias Loomis)《代微积拾级》、胡威立(William Whewell)《曲线说》。又有华蘅芳,任职江南制造局,与西人傅雅兰[1](Dr.John Fryer)合译华里司(John Wallis)《代数术》及《微积溯源》,又合译棣麽甘《决疑数学》,海麻士《三角数理》、伦德《代数难题》。

次述天文理化诸学。圣祖究心天文,有御定《历象考成》和《星历考原》;乾隆时,又御定《历象考成后编》和《仪象考成》。他如胡亶、薛凤祚、游艺、许伯政诸家,皆颇有名。咸丰以后,李善兰又与伟烈亚力合译侯失勒(Hershel)《谈天》,主地动之说。天文之外,他如理化诸学,咸丰以后,亦多自西洋输入。如雷侠儿(Lyell)的《地学浅说》,代那(Dana)的《金石识别》,蒲陆山(Bloxam)的《化学鉴原续编》和《化学分原》,富里西尼(Fresenius)的《化学求数》和《化学考质》,田大里(Dyndall)的《声学光学电学纲目》,都是江南制造局附设翻译馆所译,总计不下一百七十余种,主译事的,西人有傅雅兰、林乐知、金楷理、艾约瑟诸人,本国则有华蘅芳、李凤苞、王德均、赵元益、徐寿诸人。此外李善兰更与伟烈亚力合译奈端(Newton)的《数理》,并译有《植物》。而总税务司赫德又译有《西学启蒙》十六种。徐寿精理化,于造船造枪炮弹药等事,多所发明,并自制镪水棉花药汞爆药,我国军械赖以利用;其子建寅更多巧思,佐其父及蘅芳造成黄鹄船,旋又于上海助成惠吉、操江、测海、澄庆、驭远等船。

再次述政学。京师同文馆、江南制造局附设翻译馆所译西籍,虽有政制之书,但为数不多,并且译事也不精审。到了清季,严复才先后译出赫胥黎《天演论》、斯密亚丹《原富》、穆勒约翰《名学》、斯宾塞尔《群学肄言》、孟德斯鸠《法意》、甄克思《社会通诠》及穆勒《群己权界论》、耶芳斯《名学浅说》诸书。严氏译例,有信达雅三条,故所译诸书,都能不失原意。

最后述医学。清代医学,乾隆时,鄂尔泰等奉敕撰成《医宗金鉴》九十卷;而《古今图书集成》中的《医部》及《四库全书》中子部所收医书,尤为丰富。至于以医名家的,则有喻昌、张登、张倬、魏之琇及徐大椿诸人,都有著述行世,而大椿所著的书更多。道、咸以后,西医渐次传入,而其书亦多由西教士译为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