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维新运动与戊戌政变:杨东莼文集简介

维新运动与戊戌政变:杨东莼文集简介

【摘要】:中、日战后,我国竭全力所经营的北洋海军全部覆灭,便已明证专言船坚炮利,尚不足以拯救中国。在这样情况之下,就产生了改良主义的维新运动。维新运动和洋务,并无本质上的差别,因为同是西化,不过后者只着重军备和工业,前者进而注意政治改革罢了。要叙述维新运动,首先就得说说西教士所设立的广学会。自是三年之间,有为屡次上书,立言变法不可再缓,皆不得达。会德国强占胶州湾,举国大哗,有为又上书力言变法。

明、清之际,随耶稣会教士而传入中土的西学,当时虽采用其一部分;但反对的人,却依旧占有很大的势力。世宗驱逐教士以后,所谓西学就毫无声息了。道光时,虽间有一二卓识之士,像阮元之著《天象赋》《畴人传》,魏源之著《海国图志》,徐继畬之著《瀛寰志略》等,然多为世所非笑。鸦片战后,虽摧毁了我国闭关的局面,但英、法联军之役,疆臣像叶名琛辈,却仍旧不识世界大势。只有湘、淮军诸名臣,像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郭嵩焘诸人,因为和外人接触较多,见闻较广,所以其见解亦较进步。他们颇知西人在物质科学方面有许多特长,认为中国衰弱,全由于缺乏这种科学。所以只要取西人之长,补我之短,中国就能自强,所谓洋务,就是根据这样的认识而来的。当时所兴办的洋务,如同治元年,安庆设军械所,上海设制炮局;如二年,上海设外国语言文字学馆;如三年,南京设金陵兵工厂;如四年,上海设江南机器制造局;如五年,福建设马尾船政局;如六年,北京设同文馆;如九年,天津设北洋机器制造局;如十年,拟在大沽设洋式炮台;如十一年,挑选学生赴美留学,又设轮船招商局;如光绪元年,筹办铁甲兵船,并请筹设洋学局于各省,分格致、测算舆图、火轮机器、兵法、炮法、化学、电学诸门,择通晓时务大员主之,于考试功令稍加变更,另开洋务进取一格;如二年,设四川机器厂,并派武弁往德国学习水陆军械技艺,又派马尾船政生出洋学习;如六年,始购铁甲兵舰,并于天津设水师学堂,又设南北洋电报局,又请修铁路;如七年,设开平矿务商局,又设开平至唐山间之运煤铁路,又创设公司赴英贸易;如八年,筑旅顺运港船坞,又于上海设商办机器织布局,又设金陵火药局;如十一年,天津设武备学堂;如十三年,开办漠河金矿;如十四年,北洋海军成军,如十九年,设汉阳铁政局;又如二十年,天津设医学堂。大抵都由曾国藩、李鸿章主持。国藩死后,鸿章位高望重,当时所谓洋务,几全归他一人主持;而国藩幕僚如黎庶昌、薛福成、容闳〔99〕诸人,也多所策划。综计鸿章所办洋务,大体不出整军裕财两途;而那时顽固守旧的人和自命为清流的人,却依旧表示反对;至于士子,也只囿于章句之学,根本就不明白洋务为何物。其在外交方面,这时也有改变。原来清代只有理藩院,以理藩属朝贡,那时持的是闭关政策,并不知有所谓外交。英、法联军之役前后,外交事务日繁,才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简称总署),专办对外交涉。自是朝廷对于外人要求通商,虽依旧深闭固拒,但迫于无可奈何,也就只好一一和外人订约了〔100〕。这样一来,从前的自大自尊心理,就无形打破,于是有同治七年遣使出聘有约各国之举〔101〕,有光绪元年派常驻使臣于国外之举〔102〕,但后来外交屡次失败却又由傲外变为惧外了。

中、日战后,我国竭全力所经营的北洋海军全部覆灭,便已明证专言船坚炮利,尚不足以拯救中国。中、日宣战之时,孙中山先生早已见到洋务之弊,上书李鸿章,力言“欧洲富强之本,不尽在于船坚炮利,垒固兵强,而在于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资能畅其流”,不见采用。战后列强纷纷租借军港,划定势力范围,瓜分之祸,迫在眉睫,才促起了士大夫前进分子的革新的意识,而蕞尔小邦的日本,竟能因明治维新战胜了广土众民的中国,则又直接予他们以重大的刺激。在这样情况之下,就产生了改良主义的维新运动。维新运动和洋务,并无本质上的差别,因为同是西化,不过后者只着重军备和工业,前者进而注意政治改革罢了。要叙述维新运动,首先就得说说西教士所设立的广学会。它成立于光绪十四年,英人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主其事,其目的在启发中国文化,输入泰西学术,以谋中国的自强。它在当时本无政治意味,及李提摩太于中、日战后到北京,向王公大臣陈说改革事宜,于是朝臣如文廷式、孙家鼐、翁同龢、张荫桓诸人,士大夫如康有为及其弟子梁启超,都和他交游,讨论变法。在这一群主张变法的人里面,以有为、启超为最急进。有为治《公羊》学,主张张三世、通三统〔103〕。时廷式受李提摩太影响,已在北京设立强学会,会中并附设强学书局;有为闻风而起,在桂林讲学,也就和启超等组织桂学会。光绪二十一年,有为、启超赴京应试,正值中、日媾和,有为集公车一千三百人签名上书痛论变法救亡之策〔104〕。自是三年之间,有为屡次上书,立言变法不可再缓,皆不得达。时有为通籍,授工部主事,其变法主张,颇得官僚及士大夫的信仰。二十二年,有为与廷式过往甚密,遂偕启超相率加入强学会,推张之洞为会长,朝臣如孙家鼐、袁世凯均入会,翁同龢也表同情。旋得张之洞资助,又于上海设分会。北京强学书局,刊行一种报纸名《中外纪闻》,上海分会又刊行《强学报》。变法的空气,一时颇为弥漫,但不久强学会就被御史杨崇伊所奏封了〔105〕。上海分会被封后,由黄遵宪改办时务报馆,启超主撰时论,大受读者欢迎。明年,黄遵宪署理湖南臬司,与巡抚陈宝箴、学使徐仁铸(致靖之子),同心协力,倡立南学会,创设时务学堂,聘启超为总教习,又办《湘学报》,主张变法,湘省风气大开。那时各省学会纷纷成立,如桂林有圣学会,陕西有陕学会,武昌有质学会,苏州有苏学会,上海有蒙学会,广东有粤学会,北京有格致学会,此外还有天足会、禁烟会、农务会等,名目繁多,都附和有为变法的主张,官僚方面,如李瑞棻、徐致靖、徐仁境(致靖之子)、陈三立(宝箴之子)、张荫桓、张百熙、王锡蕃、王照、江标、端方、徐建寅、吴懋鼎、宋伯鲁、李岳瑞、张元济、熊希龄、杨深秀、杨锐、刘光第、林旭、谭嗣同、康广仁(有为胞弟)、高燮曾、汪康年、陈宝箴、徐仁铸、黄遵宪、屠守仁、黄绍基等,都可以说是附和有为主张变法的同志。会德国强占胶州湾,举国大哗,有为又上书力言变法。这次上书,他建议三策:第一策为“采法俄、日以定国是,愿皇上以大彼得之心为心法,以日本明治之政为政法”;第二策为“大集群才,而谋变政”;第三策“听任疆臣,各自变法”。书上,堂官不为代奏,独给事中高燮曾抗疏荐之。二十四年一月,德宗命王大臣传有为至总署,询问天下大计,有为上疏,陈述效法明治维新三大义:“一曰大誓群臣以定国是;二曰立对策所以征贤才;三曰开制度局以定宪法。”疏既上,德宗下谕以后有为有关新政陈述之奏,当迅速进呈,毋使延搁。有为见知于德宗自此始。三月,有为又倡保国会〔106〕于北京,于是所谓维新运动就从此开始了。

原来德宗亲政以来,虽受制于那拉氏,但自德占胶州湾后,他就毅然有改革政治的决心。二十四年一月,先后下诏开经济特科,武科改试枪炮,至是得有为所上条陈,又因徐致靖、杨深秀、翁同龢后奏请,遂于四月二十三日下诏定国是。召见有为,命他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得专折奏事。七月,又命刘光第、林旭、杨锐、谭嗣同在军机章京上行走,均赏加四品卿衔,参预新政。自四月至八月,所下实行新政的诏谕,凡数十起。比较重要的有:废八股取士制,改定科举章程。废止考试诗赋小楷;开办京师大学堂,令各省府州县书院改设学堂;赏举人梁启超六品衔,办理译书局事务;设立报馆;编制预算;变更兵制,改习洋枪,裁汰冗兵,力行保甲;奖励士民著书制器及捐款兴学;开办中国通商银行;设立矿务铁路总局;整顿水师;增设铁路矿务学堂;设立农工商总局于北京;设立总商会于上海。此外还有删改各衙门则例、裁汰冗员、诰诫因循,广开言路,也都一一举行。这样一来,所谓新政固然轰轰烈烈地闹起来了,但一般顽固旧臣,却正在依附着那拉氏来推翻新政,到了八月初六日,所谓“戊戌政变”果然实现了。

原来那拉氏虽归政,但国家大事,德宗还得请示。中、日战后,德宗图治之心甚切,那拉氏私党孙毓汶、徐用仪等均为所黜,那拉氏因此就撤帝师翁同龢毓庆宫行走,使他不能和德宗接近〔107〕,又黜汪鸣銮及文廷式等,以孤德宗之势。及德宗召见有为,那拉氏就逼德宗黜翁同龢以为抵制,并以其党荣禄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节制北洋三军〔108〕,又命裕禄在军机处行走,以侦察内情。德宗这时,上受制于那拉氏,下阻于军机处和总署诸旧臣,要想推行新政,本来阻力很多。及有为开保国会于北京,御史李盛铎、文悌就相继上疏弹劾,刚毅也奏请查究会中人,德宗不许,反黜文悌,以警其余。等到下诏废除八股,于是全国迂谬守旧的士子,一旦失其出身之途径,也就日夜相聚,阴谋和新政为敌。礼部尚书许应骙更百计阻挠废八股,御史宋伯鲁、杨深秀交章劾奏,应骙竟转而劾奏有为以为抵制,德宗虽两不追问,但新旧之争,已到了短兵相接的地步了。不久,又下诏裁汰冗员,京师讹言有为欲尽撤六部九卿衙门,于是人心惶惶,在位诸旧党更力谋推翻新党。旋德宗以有为所上设立制度局事,交总署议行,为总署议驳。德宗震怒,又交军机处和总署会议,仍旧议驳。德宗益怒。总署及军机处不得已,才将其中末节无关大局者,准行数条,德宗也以有为为众矢之的,遂命有为督办《上海官报》,以保全有为。又德宗自行新政后,广开言路,礼部主事王照因上书请德宗出游东西各国,怀塔布、许应骙不肯代奏。事闻于德宗,就把怀塔布等革职,破格赏给王照三品顶戴,以四品京堂候补。怀塔布之妻,素侍颐和园宴游,颇得那拉氏欢心,至是其妻遂哭诉于那拉氏,谓德宗将尽除满人;德宗和那拉氏的冲突,因此加剧。及德宗命杨、刘、谭、林为军机四卿,专理新政,由是旧臣侧目,政变的实现,为期也就不远了。这时那拉氏定下了废立的计划,密令荣禄讽御史李盛铎奏请德宗奉那拉氏于九月至天津阅兵,打算乘机废掉德宗。定期阅兵的上谕下后,四卿恐惧,便打算利用袁世凯来制服那拉氏和荣禄。时世凯任直隶按察使,统新建军,归荣禄节制。八月初一日,德宗召见世凯,开去其直隶按察使缺,以侍郎候补,专办练兵事务。并赐以密诏,命夺荣禄兵权。旋德宗见那拉氏,那拉氏痛斥有为,并命拿办。明日,德宗遂命有为迅速出京。初三日,嗣同往说世凯,叫世凯于天津阅兵时,“保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世凯为嗣同所胁,阳为表示同意。这时怀塔布、杨崇伊等已在津与荣禄密谋檄调聂士成军驻津,董福祥军驻长辛店,并三次急电总署,谓英、俄将在海参崴开战,请饬世凯返津防御。世凯至津,把新党秘密告诉荣禄,荣禄即时至京,与怀塔布、许应骙、杨崇伊、张仲炘至颐和园,上封事于那拉氏,请临朝训政,时八月初五日。明日,那拉氏下诏,称德宗病不能视事,复垂帘训政,并把德宗幽于南海瀛台。时有为已搭英轮先一日赴香港,启超亦走日本,那拉氏首捕康梁不得,遂电各省密拿。其他张荫桓、徐致靖、杨深秀、谭嗣同、刘光第、林旭、杨锐、康广仁均被捕下狱,荫桓戍边,致靖永禁,余六人均被杀:当时叫做六君子。此外和新党有关的,都处罚有差。这就叫做戊戌政变。所行新政,一律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