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莼文集：思想分野与新文化运动

2023-08-1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由上所述看来，思想的分野，不外三大派：即三民主义、共产主义与国家主义。经过这个高潮以后，新文化运动便走入它的转变期。以下就这转变期的主要现象略为说说：新文化运动的转变在革命高潮时，国家主义派已失却其存在根据，所以当时支配思想界的，就只有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海通以来，不满百年，其间又经过维新运动与新文化运动；到现在更进到新文化运动的转变期。

思想的分野

新文化运动随着五四运动而达到其成熟时期，当时一般较进步的人，都怀抱改造社会的思想，都要求一种新生活，但是，关于怎样去改造社会，关于怎样去实现这新生活，却不曾找出一种确定的手段与方法来；惟其如此，所以这时期的思想与主义异常乱杂；而且对于各派各样的主义，都没有深刻的把握。等到这一般较进步的人，遇到现实的问题而必得予以解决的时候，遇到他们自己要在政治上社会上找出路的时候，于是迫着他们不能不采取一种确定的手段与方法，去应付这种需要，换句话说，就是迫着他们不能不采取明确的立场，去应付这种需要；在这个当儿，便发生思想的分野。这正是新文化运动进展的现象。以下就当时思想分野的大势，作一个梗概的叙述：

第一，《新青年》派：这派的人物，以陈独秀与胡适为主干。陈独秀一派，倾向××主义，与李守常、郑超麟等，于1920年组织劳工协会秘书部，发行《向导周报》，专事××主义宣传；1921年才正式组织中国××党。胡适一派，主张好人政府主义，打算加入当时的政治运动去改造当时的政治，蔡元培、罗文幹、王宠惠都属于这一派，1922年发行的《努力周报》，可算是这一派的机关报。

第二，少年中国学会派：这派在这期间的地位很重要，因为这派自分化以后，不拘在政治上，抑或在学术思想上，都取得重要的地位。这派完全是些有为的青年所组织的，在没有分化以前，大家的目标，不外是改造社会。待到各人要在政治上社会上找出路的时候，这派便发生改造社会的方法问题。其中信奉××主义为改造社会方法的，如张国焘、邓中夏、黄日葵，后来便加入××党，成为××党中的重要人物。其中信奉国家主义为改造社会方法的，如曾琦、陈启天、余家菊，便组织国家主义青年团，《醒狮周报》便是他们的机关报。还有一部分人，如郭沫若等，便另外组织创造社，发行《创造季刊》及《创造周刊》，介绍文艺思潮。1925年以后，郭沫若也加入到××党里面去了。

第三，国民党：孙中山自从经过累次失败及目击俄国革命成功以后，便决心要改组中国国民党：1923年11月发表改组宣言，改组后，于明年1月在广州举行全国代表大会，决定联俄容共政策^[6]，提出“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诸口号，“国民革命”事业才从此开始。

第四，无政府主义派：这派在中国很少实际运动，他们认为无政府主义的实现，离目前还遥远得很，而目前最迫切的工作，却是国民革命，所以他们——如吴敬恒、李石曾——一面是无政府主义者，一方面又是国民党员，从事国民革命工作。

由上所述看来，思想的分野，不外三大派：即三民主义、共产主义与国家主义。在当时只有这三派在思想界获得各自的地位，至于进步党及其他却已声销迹匿了。

到了1925年，国内情势又起了剧烈的变化。第一，上海的五卅惨案，引起了空前的反帝国主义运动；在这运动中充分地表示着民众的力量，并且这运动推动中国革命向前奔放。第二，孙中山的北上与孙中山之死，把“打倒帝国主义”“废除不平等条约”诸口号深刻地印入到民众的脑筋中，革命空气因此弥漫全国。不久，北京又有三一八惨案与首都革命的发生；接着国民革命军北伐，革命便已经到达它的高潮；在这个时候，农民运动与××党都得到异常的发展。经过这个高潮以后，新文化运动便走入它的转变期。以下就这转变期的主要现象略为说说：

新文化运动的转变

在革命高潮时，国家主义派已失却其存在根据，所以当时支配思想界的，就只有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经过这高潮以后，依然只看见这两种主义在思想界活跃着。这就是转变时期的特征。现在再把这特征引申地来说：

第一，在这转变期中，治学术的人，都不能不有他各自的立场：例如谈中国经济结构问题，便有两种论调：一种说中国经济是前资本主义时代的经济，他一种说中国经济是封建性的经济；例如谈文学，便有民族主义文学与普罗文学之分野；例如谈哲学，便有观念论与唯物论之分野。

第二，在这转变期中，新兴社会科学得到异常的进展：这种进展，绝不是偶然的，而自有其存在的根据。自1930年至1931年，讨论中国社会结构的著作特别丰富，并且渐次地能用新的方法去分析中国的社会结构。又如对于中国古代社会的研究，也渐次地能用新的方法从科学上说明中国古代社会的演进。不用说，这些讨论与研究，都能替中国学术思想界开辟一个新局面。

中国的学术思想，有几千年悠久的历史，中间经过几次的大转变，这从本书以上所述各讲看来便可了然。海通以来，不满百年，其间又经过维新运动与新文化运动；到现在更进到新文化运动的转变期。今后我们学术思想的出路，就从这转变期中决定。我们生在这一时代的人，都负着中国文化的未来的重任，所以我们决不能放松这个转变期，而必得从意识上予以认识。

（北新书局，1934年4月二版）

【注释】

[1]1912年，江亢虎虽已打出社会党的招牌，各地虽有工会的组织，但都是“空有其表”，没有丝毫力量；所以中国有真正民众团体的组织，却只能说是从这个时期起。

[2]胡适著《中国哲学史大纲》，最初在北大印成讲义，1919年2月始正式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3]关于批判胡适的著作，可参观神州国光社出版的《读书杂志》胡秋原著《贫困的哲学》一文。又最近冯友兰著《中国哲学史》，颇能运用黑格儿的辩证法，于中国哲学史研究领域上辟一新天地。

[4]1923年，张嘉森（君劢）在北京清华学校讲演，反对科学的人生观。接着丁文江在《努力周报》上反驳张氏的讲演，为科学辩护。——玄学与科学的论战由是发生。当时学者如胡适、陈独秀、梁启超、吴敬恒、唐钺、范寿康、任鸿隽、王星拱、张东荪及林志钧等，都参加这个论战。

[5]无政府主义者主张各尽所能各取所需，所以他们提倡半工半读运动；又当时王光祈等所组织的工读互助团也可算属于这一派。

[6]1920年，苏俄优林到北京，与北大教授学生发生了一点关系。1921年，苏俄代表越飞到北京，北京新潮社等十四个团体以国民团体的资格开宴会欢迎他，表明中国智识阶级代表全体国民对苏俄表示友好的意义。从此以后，北京《晨报》才有联俄问题的讨论。这一点，颇影响于国民党的联俄政策。

杨东莼文集：思想分野与新文化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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