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维新运动的师承与影响

2023-08-1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康有为的师承在未说到有为之学以前，对于王闿运与廖平两个人，还得简单地说说：因为有为之学和他们两个人有关。有为与佛学有为之学，又受有佛学影响。有为这部书，固然不免武断之弊，但是朴学的立脚点，却因此根本动摇，而其怀疑精神，则更影响于当时学术思想界。有为这种学说的作用，就在于借举国崇奉的大成至圣孔子的招牌，来镇服那些反对维新变法的人。这便是他维新运动思想的基础。有为引申《礼运》之说，而作《大同书》。

康有为的师承

在未说到有为之学以前，对于王闿运与廖平两个人，还得简单地说说：因为有为之学和他们两个人有关。

王闿运，湘潭人，说经主《公羊》，有《尚书笺》《礼经笺》及《公羊笺》诸书，为光绪时（1875至1908年）今文学大师。他的弟子井研廖平，更推广师说，著《四益馆经学丛书》十数种；戊戌（1898年）以后，因畏祸遂自卖其学，但是有为之学颇受他的影响，却是事实^[7]。

有为之学，不但得力于廖平，而且受他的先生南海朱次琦的影响很深。次琦是粤中大儒，其学本于宋、明，而以经世致用为主，研究中国史学、历代政治沿革，很有心得。他从学次琦共六年，其理学政学的基础，都是从次琦得来的。

有为与西学

有为之学，又颇受西学的影响。梁启超著《康有为传》说：“……其时西学，初入中国，学者莫或过问，先生僻处乡邑，亦未获从事也。及道经香港、上海，见西人殖民政治之完整，属地如此，本国之进步更可知，因思所以致此者，必有道德学问，以为之本原，乃悉购江南制造局及西教会所译各书尽读之。彼时所译者，皆初级普通学及工艺兵法医学之书，否则耶稣《圣经》论疏耳。于政治哲学，毫无所及。而先生……别有会悟，能举一反三，因小以知大，自是于其学力中别开一境界。”

有为与佛学

有为之学，又受有佛学影响。原来今文学家并不和古文学家一样的硁硁自守，而他们思想的解放，又颇能容纳异派，所以龚、魏诸人，都喜佛法。而有为好华严宗，其《大同书》，更明示他受此宗影响之深。

新学伪经考

由上所述，便知有为之学的成分是多方面的；这就是有为思想的来源。我们讲明了有为思想的来源，才进而讲有为思想的内容。有为思想，表现在他三部著作中。他第一部著作，叫做《新学伪经考》。什么叫做“伪经”？他说：“夫推经学所以迷乱乖迕之由，盖出于刘歆伪为古学以乱真经之故。以刘歆伪经写以古文，遂目真经为今文。自汉季来，经学遂有今文古文之异。今文者西汉世立于学官，若《诗》则齐、鲁、韩，《书》则欧阳、大小夏侯，《礼》则《仪礼》、大小《戴记》，《易》则施、孟、梁丘，《春秋》则《公羊》《穀梁》，与夫《齐鲁论》：凡此皆孔子之真经，七十子后学之口说传授，今虽有窜乱，然大较至可信据者也。古文者，毛氏《诗》、孔氏《书》、费氏《易》《周礼》与左氏《春秋》，与其他名古文者及与古文证合者，皆刘歆所伪撰而窜改者也。”^[8]伪经又为什么叫做新学？他说：“夫古学所以得名者，以诸经之出于孔壁写以古文也。夫孔壁既虚，古文亦赝伪而已矣，何古之云？后汉之时，学分今古；既托于孔壁，自以古为尊，此新歆所以售其欺伪者也。今罪人斯得，旧案肃清，必也正名，无使乱实。歆既饰经佐篡，身为新臣，则经为新学，名义之正，复何辞焉。后世汉、宋互争，门户水火，自此视之，凡后世所指目为汉学者，皆贾、马、许、郑之学，乃新学非汉学也。”^[9]有为为何而作《伪经考》？他说：“始作伪乱圣制者自刘歆，布行伪经篡孔统者成于郑玄。阅二千年岁月日时之绵暖，聚百千万亿衿缨之问学，统二十朝王者礼乐制度之崇严，成奉伪经为圣法，诵读尊信，奉持施行，违者以非圣无法论；亦无一人敢违者，亦无一人敢疑者。于是夺孔子之经以与周公，而抑孔子为传；于是扫孔子改制之圣法，而目为断烂朝报。……然提圣法于既坠，明六经于暗；刘歆之伪不黜，孔子之道不著。”^[10]总括一句：《伪经考》的主旨，在于立证古文诸经传为刘歆所矫造，而刘歆之所以作伪经，盖欲佐新莽篡汉，故先谋湮没孔子的“微言大义”；至于秦朝焚书，实未厄及六经^[11]。有为这部书，固然不免武断之弊，但是朴学的立脚点，却因此根本动摇，而其怀疑精神，则更影响于当时学术思想界。后此崔适著《史记探原》《春秋复始》二书，光大有为之学，主讲北京大学，为今文学家的殿军。

孔子改制考

有为第二部著作，叫做《孔子改制考》。《新学伪经考》在立证古文诸经传为刘歆所矫造、所窜乱，而《孔子改制考》则在于阐明真经的全部分为孔子“托古改制”之作。他认为孔子和基督一样，是创教的教主。孔子要创教，所以才把自己的理想托于古人；尧、舜诸人，就是孔子所托的人物。不但孔子托古改制，即周、秦诸子亦莫不如此，如老子托黄帝，墨子托大禹，许行托神农。孔子作《春秋》，寓有改制创作的微言大义在里面，只有公羊家说的“张三世”“通三统”，深得孔子的精义。何谓“三统”？即夏、商、周三代随时因革不相沿袭。何谓“三世”？即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愈改而愈进。改制之义立，有为便以为《春秋》不过是“绌君威而申人权、夷贵族而尚平等、去内竞而归统一、革习惯而遵法治”的东西。“三世”“三统”之义立，有为便以进化之理，解释政制的演变。有为又谓子游受微言以传孟子，子夏受大义以传荀子；微言就是太平世大同教，大义就是升平世小康教。因此导入政治问题，有为便扬孟子而抑荀子，发明当由专制演进为立宪共和之理。有为这种学说的作用，就在于借举国崇奉的大成至圣孔子的招牌，来镇服那些反对维新变法的人。这便是他维新运动思想的基础。有为这种立论，固属是有意识的有目的的，而不免于矫诬之弊；但是有为敢于把数千年来人人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经典，都认定是孔子“托古改制”之作，则他治学的勇气，不但引起学者怀疑批判的态度，而且鼓励学者创造的精神。

大同书

有为第三部著作，叫做《大同书》。如前所讲，《大同书》的创作，固有得力于华严宗之处。而《礼运》大同之旨，却是他全书的骨干。《礼运》上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归，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诸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谓大同。”有为以《春秋》“三世”之义说《礼运》，谓《春秋》所谓“太平世”即《礼运》的“大同”，而认此为孔子的理想社会。有为引申《礼运》之说，而作《大同书》。《大同书》中的理想社会，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无国家、无家族、无私有财产、人人必须劳动的大同社会。有为深信“三世”愈改而愈进之义，认为当时还是“据乱世”，只能言“小康”，不能言“大同”，所以他从来就不把这书教人。

变法

以上把有为三部著作的内容说明了，我们从他的著作中，便可窥见有为思想的内容。但是，我们要认清楚：有为的思想完全是当时时代与社会的反映，有为并不是为学问而治学问的人，却只是拿着他的学说去做维新运动的手段。他接触过西学，目击西人富强自有道德学问为之根本，所以他身处国势动摇的时候，要挽回颓运，就非维新变法不可。但是，当时士大夫都是一般顽固守旧的人，脑袋里充满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见解，并不相信西人有什么道德学问足以为我们的师法，从而如果有人主张维新变法，自然地要被他们目为“大逆不道”。有为深明此中消息，所以他要维新变法，首先就抬出数千年来举国崇敬的孔子来作教主，以塞反对派之口；但孔子之教全在六经，故此又非力排东汉以来的古文经而追求孔子之“微言大义”不可，有为说经之所以宗今文，有为之所以作《新学伪经考》，其根本原因就在这里。伪经已绌，孔子之真经既明，于是有为进而又力言孔子的“托古改制”，阐明“通三统”“张三世”的精义，时代不同，政制亦异，有为维新变法的张本就在这里，所以他继《伪经考》之后又作《孔子改制考》。至于以“三世”之义说《礼运》而作《大同书》，则不过是有为欲完成孔子之教的一贯的理论，才有此一着，所以他只言“小康”，而不言“大同”。有为抓住了这些理论上的根椐，满以为足够镇压守旧派的反对，于是轰轰烈烈的维新运动就开始干起来了。

维新的影响

严复

维新运动虽然不过百告^[12]日就失败——它失败的原因，不是本书应当讲的，自有政治史来叙述它——但是它的影响却很大；它影响于政治方面的，我们抛开不讲，现在只讲它影响于学术思想方面的。当《伪经考》《孔子改制考》刊行时，朱一新写信给有为说：“……自伪古文之说行，其毒中于人心，人心中有一六经不可尽信之意，好奇而寡识者，遂欲黜孔学而立今文。夫人心何厌之有？六经更二千年，忽以古文为不足信，更历千百年，又能必今文之可信耶？……窃恐诋讦古人不已，进而疑经，疑经不已，进而疑圣，至于疑圣，则其效可睹矣。”同时卫道的叶德辉也说：“今之《公羊》学，非汉之《公羊》学也，汉之《公羊》学尊汉，今之《公羊》学尊夷。”又说：“康有为……其貌则孔，其心则夷。”我们从这几段话看来，便知道有为思想足以启发学者的怀疑精神，而叶德辉之所谓“尊夷”正表现出中国学术贫乏与学者向外追求的倾向。所以戊戌政变以后，一般知识欲极烈的人，都相率留学日本并从事译述，出版事业盛极一时，然量多而质不精，惟侯官严复从西籍真译耶方斯《名学浅说》、穆勒《名学》、斯宾塞尔《群学肄言》、甄克斯《社会通诠》、穆勒《群己权界论》、斯密亚当《原富》、孟德斯鸠《法意》及赫胥黎《天演论》各书，都是名著，中国不由日本重译而直接与西洋思想发生关系，实自复始。又林纾治“桐城派”古文，也译有西洋小说百余种，今并收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新译说部丛书》中。

康有为维新运动的师承与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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