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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学的变迁:从儒学消沉到新学勃兴

【摘要】:经学统一在这过渡期中还有一点要说明的,就是经学的变迁。这样一来,儒学的消沉,便达于极点。李鼎祚啖助陆淳不过在天下士子都遵守《正义》的时候,也有二三人能够不受这种束缚,从别的途径,去研究经学,如资州李鼎祚与赵州啖助,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经五代而至宋,其新学的勃兴以及对于经典的批评,谓为由李翱、李鼎祚及啖助等所引起,亦无不可。[3]宋时《正易心法》,托之麻衣道者,认为陈抟之学所自出,实则南宋时戴师愈的伪作。

经学统一

在这过渡期中还有一点要说明的,就是经学的变迁。上面说过,南北朝时,经学有南北派之分。《北史·儒林传序》:“江左:《周易》则王辅嗣,《尚书》则孔安国,《左传》则杜元凯;河洛:《左传》则服子慎,《尚书》《周易》则郑康成;《诗》则并主于毛公,《礼》则同遵于郑氏。”南北派之分,即如此。隋统一南北,经学也因之统一,其时:《易》王弼注、《书》伪孔传、《诗》毛传、《礼》郑注、《春秋公羊》何休注、《穀梁》范宁注、《左传》杜预注,并行于世。由是南学战胜北学[5]

五经正义

唐世,“太宗以儒学多门,章句繁杂,诏国子祭酒孔颖达与诸儒,撰定五经义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旧唐书·儒学列传序》)[6]。于是经义定于一尊。今将《五经正义》所用注疏表列如次:

《毛诗正义》:毛传、郑笺、孔颖达疏

《尚书正义》:伪孔传、孔颖达疏

《周易正义》:王注、孔颖达疏

礼记正义》:郑注、孔颖达疏

《左传正义》:杜预集解、孔颖达疏

后《礼记》之外,《仪礼》《周礼》(二书均用郑注、贾公彦疏)并用,是曰三礼;《左传》之外,《公羊传》(何休解诂、徐彦疏)、《穀梁传》(范宁集解、杨士勋疏)并用,是曰三传;三传、三礼之外,再加《诗》《书》《易》,是为九经。

义疏之学

这种义疏,都是本诸六朝,对于经义,并无发明,所以章炳麟说:“唐初《五经正义》,本诸六代,言虽烦碎,宁拙不巧,足以观典型。”(《检论·案唐》)惟陆德明的《经典释文》,颇能博采众说,而不主一家。

经义定于一尊

上面说过,唐初以《五经正义》,令天下传习;而当时科举,又以《正义》取士;由是经义定于一尊,而天下士子,专务仕进,也就“尽入彀中”[7]。这样一来,儒学的消沉,便达于极点。所以《旧唐书·儒学列传》说:“高宗嗣位,政教渐衰,薄于儒术,尤重文史,于是醇日去,华竞日彰,犹火销膏而莫之觉也。及则天称制,以权道临下,不吝官爵,取说当时……至于博士、助教,惟有学官之名,多非儒雅之实。……因是生徒不复以经学为意,惟苟希侥幸,二十年间,学校顿时隳废矣。”韩愈《答崔立之》也说:“及来京师,见有举进士者,人多贵之。仆诚乐之,就求其术,或出礼部所试赋诗策等以相示,仆以为可无学而能。……闻吏部有以博学宏辞选者,人尤谓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术,或出所试文章,亦礼部之类。……退自取所试读之,乃类于俳优者之辞……夫所谓博学者,岂今之所谓乎?夫所谓宏辞者,岂今之所谓乎?”其《答窦秀才书》也说:“凡所辛苦而仅有之者,皆符于空言,而不适于实用;又重以自废,是故学成而道益穷。”(并参看本讲概论注一)

李鼎祚啖助

陆淳

不过在天下士子都遵守《正义》的时候,也有二三人能够不受这种束缚,从别的途径,去研究经学,如资州李鼎祚与赵州啖助,就是这样的人。鼎祚有《周易集解》十七卷,网罗三十五家之说,以解《周易》。其《自序》中说:“刊辅嗣之野文,补康成之逸象。”盖自王弼之《易》盛行以后,而汉《易》遂亡;今历千数百年之后,而能窥汉《易》象数的一端者,实赖鼎祚之有是书。啖助有《春秋例统》六卷,专考三传的长短,以补缀其阙陋。他爱公、穀二家,而不取左氏。他认左丘明决不是孔子的门人,决不是《论语》中的左丘明,而《左氏传》亦非其所作。他门人河东赵匡与吴郡陆淳,更鼓吹他这种说法。陆淳本其师说,著《春秋集传纂例》十卷、《微旨》三卷、《辨疑》十卷。《纂例》十卷,其大意有三:(一)左氏为六国时人,非《论语》中的左丘明;(二)《左氏传》系杂采诸书而成之作,其中多不可信之处;(三)《公》《穀》二传系子夏所传,其中多可信之处。《微旨》三卷,首列三传的异同,再参以啖、赵二氏之说,以断三传的是非。《辨疑》十卷,专述辨驳啖、赵二家的三传之言。啖、陆的说法,固不免穿凿之病[8],但其所言,亦未必不是孔子之意,而实际上,唐代消沉的儒学,却正因此而获得新生命,以渐趋于改革之途。所以经五代而至宋,其新学的勃兴以及对于经典的批评,谓为由李翱、李鼎祚及啖助等所引起,亦无不可。

【注释】

[1]唐初极崇术学,设学校,开弘文馆,以杜如晦等十八人为学士;然当时学者,多借此以为进身之阶,少有以明道修己治人的儒者。开元八年(720年)国子司业李元璀上书曰:“《三礼》《三传》及《毛诗》《尚书》《周易》等,并圣贤微旨,生人教业。今明经所习,务在出身;咸以《礼记》文少,人皆竞读。《周礼》经邦之轨则,《仪礼》庄敬之楷模,《公羊》《穀梁》历代宗习,今两监及州县,以独学无友,四经殆绝。”开元十六年国子祭酒杨玚上奏曰:“今明经习左氏者,十无二三,又《周礼》《仪礼》《公羊》《穀梁》,殆将绝废,请量加优奖。”王劭也说:“魏、晋浮华,古道湮替,历载三百,士大夫耻为章句;唯草野生专经自许,不能博究择从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宁道孔圣误,讳言郑服非。”(《新唐书·元澹传》)

[2]王通亦言佛教不可用之于中国,《周公篇》:“或问佛。子曰:‘圣人也。’曰:‘其教何如?’曰:‘西方之教也,中国则泥。轩车不可以适越,冠冕不可以之胡,古之道也。’”但他认佛为圣人,却不似韩愈对佛之开口谩骂了。

[3]宋时《正易心法》,托之麻衣道者,认为陈抟之学所自出,实则南宋时戴师愈的伪作。(见朱熹《书麻衣心易后》)

[4]晁公武说周敦颐师事鹤林寺僧寿涯,得其“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雕”之偈。

[5]皮锡瑞言南学所以胜北学的原因,其言曰:“南朝衣冠礼乐,文采风流,北人常称羡之。……经本朴学,非专家莫能解。俗目见之,初无可悦。北人笃守汉学,本近质朴。而南人善谈名理,增饰华词,表里可观,雅俗共赏;故虽以亡国之余,足以转移一时风气,使北人舍旧而从之。”(《经学历史》)

[6]案当时修《正义》者,《周易》则马嘉运、赵乾叶,《尚书》则王德韶、李子云,《毛诗》则王德韶、齐威,《春秋》则谷那律、杨士勋,《礼记》则朱子奢、贾公彦、李善信、柳士宣、范义、张权,并非一人之书,其标名孔颖达者,盖以名位所重云。

[7]太宗私幸端门,见新进士缀行而出,喜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王定保《摭言》)

[8]欧阳修评啖助曰:“啖助在唐,名治《春秋》,摭讪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学,凭私臆决。尊之曰:孔子意也。赵、陆从而唱之,遂显于时。呜呼!孔子没乃数千年,助所推著,果其意乎?其未可必也。以未可必而必之,则固持一己之固,而倡兹世则诬。诬与固,君子所不取。助果谓可乎?徒令后生穿凿诡辩,诟前人,舍成说,而自为纷纷,助所阶已。”(《新唐书》)章炳麟也说:“其后说经,务为穿凿,啖助、赵匡于《春秋》……皆自名其学,苟异先儒,而于诸子名理甚疏。”(《检论·案唐》)但是,惟其“不本所自”,惟其“苟异先儒”,所以啖助之辈,始能开宋儒发明经旨以义理相尚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