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杨东莼文集:鲍敬言的非君主制度

杨东莼文集:鲍敬言的非君主制度

【摘要】:鲍生生平不可考,但其言论则为非君主制度。这就是说,上古时代没有君主制度,故人民各得其所,而其所享受的幸福,实胜于既有君主制度之后。这就是说,臣民之所以受专制的虐政,都是由于有君主制度。所以鲍生的言论,在消极方面,能明目张胆反对君主制度,但在积极方面,却不能提出一个改革社会国家的方案,而只知返于无名之朴的混沌状态。(五)鲍敬言的非君主制度说,与老子的思想,有何关系?

《抱朴子·诘鲍篇》称:“鲍生敬言,好老、庄之书,治剧辩之言。以为古者无君,胜于今世。”葛洪因此托于儒者之义,和鲍生论难。鲍生生平不可考,但其言论则为非君主制度。盖老子言政治以无为为主,鲍生既好老、庄之书,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便自然形成这种激烈的言论了。他说:“儒者曰:天生蒸民而树之君,岂其皇天谆谆言,亦将欲之者为辞哉?夫强者凌弱,则弱者服之矣;智者诈愚,则愚者事之矣。服之,故君臣之道起焉;事之,故力寡之民制焉。然则隶属役御,由乎争强弱而校智愚,彼苍天果无事也。”这就是说,君民之分,并不是决于天命,而是争强弱校智愚的结果。又说:“夫混茫以无名为贵,群生以得意为欢。故剥桂刻漆,非木之愿。……诈巧之萌,任力违真。伐根之生,以饰无用。捕飞禽以供华玩,穿本完之鼻,绊天放之脚,盖非万物并生之意。夫役彼黎蒸,养此在官,贵者禄厚,而民亦困矣。夫死而得生,欣喜无量,则不如向无死也;让爵辞禄,以钓虚名,则不如本无让也。天下逆乱焉而忠义显矣,六亲不和焉而孝慈彰矣。”这就是说:群生以得意为欢,用不着役彼黎蒸,用不着贵者厚禄。又说:“曩古之世,无君无臣,穿井而饮,耕田而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泛然不系,恢尔自得,不竞不营,无荣无辱。山无蹊径,泽无舟梁。川谷不通,则不相并兼;士众不聚,则不相攻伐。……势利不萌,祸乱不作,干戈不用,城池不设。万物玄同,相忘于道。疫疠不流,民获考终。纯白在胸,机心不生。含铺而熙,鼓腹而游。其言不华,其行不饰。安得聚敛以夺民财?安得严刑以为坑阱?”这就是说,上古时代没有君主制度,故人民各得其所,而其所享受的幸福,实胜于既有君主制度之后。又说:“降及叔季,智用巧生。道德既衰,尊卑有序。繁升降损益之礼,饰绂冕玄黄之服。起土木于凌霄,构丹绿于棼橑。倾峻搜宝,泳渊采珠。聚玉如林,不足以极其变;积金成山,不足以赡其费。……去古日远,背朴弥增。尚贤则民争名,贵货则盗贼起。见可欲则真正之心乱,势利陈则劫夺之途开。造剡锐之器,长侵割之患。弩恐不劲,甲恐不坚,矛恐不利,盾恐不厚。若无凌暴,此皆可弃也。”这就是说,因为有凌暴,才有杀人的战具;因为贵货财,才有劫夺的盗贼;因为序尊卑,才有礼法;如果万物玄同相忘于道,又安得发生这些东西呢?又说:“使夫桀、纣之徒,得燔人,辜谏者,脯诸侯,菹方伯,剖人心,破人胫,穷骄淫之恶,用炮烙之虐。若令斯人并为匹夫,性虽凶奢,安得施之。使彼肆酷恣欲,屠割天下,由于为君,故得纵意也。”这就是说,臣民之所以受专制的虐政,都是由于有君主制度。又说:“君臣既立,众慝日滋;而欲攘臂乎桎梏之间,愁劳于涂炭之中,人主忧慄于庙堂之上,百姓煎扰乎困苦之中,闲之以礼度,整之以刑罚,是犹辟滔天之源,激不测之流,塞之以撮壤,障之以指掌也。”这就是说,如果不从根本上把君主制度铲除,纵令闲之以礼度,整之以刑罚,也是没有益处的。由上所述,可知鲍生的理想社会,和老子的老死不相往来的乌托邦是一样的。所以鲍生的言论,在消极方面,能明目张胆反对君主制度,但在积极方面,却不能提出一个改革社会国家的方案,而只知返于无名之朴的混沌状态。其思想之违背社会进化的原则,固不待言;然亦当时时势使然,未可独非鲍生。

【问题提要】

(一)试略述清谈与玄学特盛的原因。

(二)清谈之风,倡自何人?又至何时而大盛?

(三)玄学立于何时何人?

(四)试述玄言大盛时,经学所受玄言的影响。

(五)鲍敬言的非君主制度说,与老子的思想,有何关系?

【注释】

[1]当时汝南许劭和他的从兄靖,都有高名,喜欢核论乡党的人物,每月更易他们的品题,叫做月旦评。其详参看《后汉书·许劭传》。

[2]当时曹操柄政,冀州平后,崇奖跅弛之士,下令曰:“夫有行之士,未必能进取;进取之士,未必能有行也。陈平岂笃行、苏秦岂守信耶?而陈平定汉业,苏秦济弱燕。由此言之,士有偏党,庸可废乎?”又下令曰:“昔伊挚、傅说,出于贱人;管仲,桓公贼也,皆用之以兴。萧何、曹参,县吏也;韩信、陈平,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耻,卒能成就王业,声著千载。吴起贪将,杀妻自信,散金求官,母死不归;然在魏,秦人不能东向;在楚,则三晋不敢南谋。今天下得无有至德之人,放在民间;及果勇不顾,临敌力战;若文俗之吏,高才异质,或堪为将守;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国用兵之术;其各举所知,勿有所遗。”又阮籍为步兵校尉,其母卒,方与人围棋,对者求止,籍留与决赌。既而饮酒二斗,举声一号,吐血数升,毁瘠骨立;居丧饮酒,无异平日。司隶何曾面质籍于司马昭座曰:“卿纵情背礼,败俗之人,不可长也。”因谓昭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何以训人?宜摈之四裔,无令污染华夏。”昭爱籍才,常拥护之。在上者既然这样地鄙弃礼教,在下者自然就相率仿效了。

[3]当司马懿谋篡魏的时候,法网很密,何晏想拥护曹爽,竟被司马氏残杀了。同时,嵇康也因一种冤枉不明的谋反罪名被杀。当时的思想家,既不能对于现实的政治有所建白,就只好饮酒清谈,以保性命。《晋书·阮籍传》所谓“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钟会数以时事问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获免”,《世说新语》所谓“晋文王(司马昭)称阮嗣宗(籍)至慎,每与之言,言皆玄远,未尝臧否人物”,即其明证。魏晋清谈之风,便是因此而起的。

[4]见《三国志》注。

[5]疑有误,但原文如此。

[6]见《世说新语》卷一德行类刘孝标注引王隐《晋书》。

[7]《抱朴子·金丹》:“夫金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此二药,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

[8]梁启超论符箓派:“盖六艺九流,一切扫地,而此派独滔滔披靡天下矣。窃尝论之:其时佛教已入震旦,妖妄者流,窃象教密宗最粗浅之说,以欺惑愚众;故其所言天地轮环劫数终尽,略与佛经同。又言天尊之体,常存不灭,往往开劫度人;皆损益《四阿含》《俱舍论》等所说。剽窃之迹,显然可见。而复取两汉儒者阴阳五行之迷信以缘附之。故吾谓此时为儒佛过渡时代,此派实其最著者也。”见《饮冰室丛著》第五种。

[9]见《饮冰室丛著》第五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