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敦尼王朝：2世纪罗马帝国的宗教特点

精彩看点

皇帝们小心翼翼地遵守古老的民族宗教形式—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盛大节日的宗教仪式—罗马宗教的三大特点—外来宗教填补罗马宗教的空白—罗马人欢迎新宗教形式—修辞学家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的神秘幻想—令人震惊的牛祭仪式—罗马人接纳外来宗教的神

了解基督教教会的发展和社会影响后，我们自然想要了解基督教试图取代的罗马宗教是怎样的。据一段古老铭文记载，为了纪念安敦尼·庇护严格遵守公共生活中的所有礼仪，罗马元老院通过了一项感恩投票。罗马帝国时期，皇帝们没有必要非得依附于罗马宗教，因为他们都出身于他乡。无论是从品位还是需求来看，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远离首都的地方度过的。他们的文化、语言，甚至最深刻的思想常常源于希腊，几乎没有能把他们和罗马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的情感纽带。不过，奥古斯都实行了一项政策：在信仰和道德领域开始保守改革，引导人们更虔诚地信奉祖先的宗教。后来的皇帝们虽然常常放荡不羁，但至少也表达了与奥古斯都相同的愿望，还经常以持久的形式和奢华的仪式来表达这种愿望。2世纪的皇帝们始终如一地遵守古老传统，甚至将其推向了极致。例如，他们把很久以前的传奇故事印在勋章上，还把古老的诗意小说与帝国统治联系在一起，试图用古老的粗犷风格在文学领域表达思想和情感的复杂性。

起初，罗马宗教是一种非常朴实的自然崇拜，其中的神名字粗俗，是对理性毫无情感的抽象表达，没有任何诗意的幻想。这些神没有性别标志，非常神秘，掌管着家畜、河流、森林，以及家庭的圣洁。事实上，一段时间后，希腊宗教取代了当时的一些简单宗教。这些简单宗教也许从受过教育的人的语言和思想中消失了，却在乡村生活中留下了痕迹，甚至在与更强大的宗教竞争的过程中传承了下来。自然崇拜最初通过学院或祭司团的独特媒介进行。祭司团招募祭司时与之前一样谨慎。众所周知，萨利圣学院的学生都来自罗马最古老的家族。这些学生中出了一位皇帝—马库斯·奥勒留。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学院学习，并以熟知传统习俗而闻名。在牧神节^[1]活动中，半裸着身体的祭司仍然在罗马的街道上奔跑，使用古老的文字与符号。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遵循多年未曾改变的习俗举行宗教仪式。

牧神节

瑞亚·西尔维亚和双胞胎儿子罗慕路斯与雷穆斯

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的创建时间，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因为在罗马城建立之初，瑞亚·西尔维亚的双胞胎儿子罗慕路斯与雷穆斯就加入了当时的祭司团。在整个共和国时期，祈祷方式和祭祀的供品依然表达了人们对乡村生活充满希望和敬畏，但并未在历史上留下多少痕迹。罗马帝国时期，奥古斯都提出的自由捐赠计划在全社会扩大了祭司团的规模。即使如此，如果仅仅依靠普通文献资料，我们也无法了解祭司团的祭祀习俗。不过，一次幸运的事件为我们保存了非比寻常的证据。按照惯例，当时罗马人会详细记录每年的所有国事会议和官方行为，并且把会议记录刻在神殿墙上永久流传下去，而不是记录在易损毁的材料上或由大祭司^[2]保管。祭祀的圣地不在罗马城内，而是在罗马城外五英里一片宁静的小树林里。岁月流逝，这里已经变成了葡萄园。原来的神殿也被一间简陋的小屋取代。一些砌墙的石板被加工成其他建筑物的砖石后，才有人陆续惊奇地发现刻在上面的文字。19世纪，在使徒彼得^[3]的小教堂里，人们发现了一块具有特殊意义的砖石。这块砖石上面刻着罗马最古老的祭拜仪式。20世纪初，罗马的考古研究所决定探索神殿旧址，以寻找进一步的证据。这些散落的石板碎片被拼凑在一起时，从奥古斯都时代到戈尔迪安二世^[4]执政时期的一系列祭司的档案终于重见光明。

石板上详细记载了当时的国事会议和许多不定期集会，给人们提供了一个了解罗马的标志性仪式和罗马特有祭祀方式的独特视角。起初，十二个兄弟分别代表完成农事劳作的十二个月，代表拉丁农夫祈祷丰收并表达感激之情。后来，罗马贵族以加入兄弟祭司团为骄傲，有时皇帝甚至会担任兄弟祭司团的大祭司。

戈尔迪安二世

最盛大的节日在五月月底。这时，果实开始成熟。人们会为即将到来的收获季节祈福。神圣的庆祝活动一般持续三天。第一天和第三天在罗马，但第二天必须在乡村，在神圣的大自然中庆祝。黎明时分，大祭司走出城门，来到四面柱廊怀抱的祭祀场所。他身穿紫色条纹正统礼服，走到朝圣的小树林入口处。一个祭坛上供奉着猪，另一个祭坛上供奉着一头白色的小母牛。这些祭品是献给森林诸神的，因为在树林中举行祭祀活动可能会扰乱森林诸神的平静生活。把祭祀用的家畜放在火上烤时，所有祭司会聚在一起，把自己的名字登记在册。之后，他们会脱下长袍放在一边，在祭台上吃已经准备好的早餐。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祭司们会在有荫凉的地方休息。到中午，他们要举行另一项仪式。他们穿上礼服，头戴谷物穗编制的花环，走在行进的队伍中，穿过小树林，来到供奉着羔羊的中心祭坛。把酒和饭菜撒在地上后，祭司们虔诚地膜拜放在神龛里的古色古香的罐子。罐子里面还盛着早年用来供奉的食物。祭司们手捧供品，穿门而出，把供品放入库房，从银杯里倒出祭酒。然后，两位祭司分别从两边开始，逐一收集众人刚刚收获的果实，之后回到原位。此后，祭司们会关上门，摸着盛食物的罐子，低声念庄严的祈祷词，最后把这些食物从神殿前的山坡上扔下去。众祭司坐在大理石座位上休息一会儿，从仆人手中接过撒有月桂叶的面包，把香料倒在周围的神像上。然后，其他人退场，锁上门。祭司们给自己飘逸的衣裳系上腰带，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本祭祀用的书。书中写着现代人无从知晓的古老祈祷文。人们跟着古老的拉丁舞节奏唱起庄严的圣歌。然后，仆人们拿着花环返回现场，把花环戴在神像上。庄严的仪式到此结束。接着，祭司们会选举出下一年的大祭司。按照惯例恭喜当选者后，祭司们离开小树林回到大厅里休息。结束一天的活动后，他们会举行盛大的晚宴。晚宴结束后，祭司们戴上玫瑰花冠，穿上鞋，到附近的斗兽场看角斗比赛。最后一天，人们在罗马的大祭司家中举行一次晚宴，节日活动就此落下帷幕。

在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的记事录中，我们可以发现罗马宗教有以下三大特点：

第一，罗马宗教严格遵守古老的宗教形式。神殿里供奉的是一位无名女神，就像希腊诸神传入拉丁姆^[5]之前一样。信徒们严格遵守原始的宗教舞蹈形式。尽管其他信息不详，但我们知道：信徒仍然使用原始时期的粗陋乐器；他们所唱圣歌的歌词过于古老，如果不借助书本，绝不可能记住那些歌词；他们不敢在树林里使用任何铁器；他们祭祀时的着装、姿势和举止仍然延续古老的传统；他们会详细记录漫长仪式中每个阶段完成的事情。以上活动表明罗马宗教严格拘泥于外在形式。其他与宗教相关的历史记载中也常常出现这些活动。人们似乎是想通过这种庄严的形式表达象征意义，与理性和内心情感毫不相干。

第二，罗马宗教几乎没有影响信徒的道德品质，也不影响信徒们的性格或日常生活习惯。在大多数情况下，信徒崇拜的神都需要祭拜，并且得到应有的尊重。然而，神不一定能引导信徒的意志或抑制信徒的激情。延续某些仪式可能有助于消除信徒的嫉妒之情或赢得他们的青睐，却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精神上的影响。祭司绝不是罗马的社会伦理学家。布道和传教更是闻所未闻。身居高位之人可能是生活混乱、臭名昭著的无宗教信仰者。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的历史可能有助于我们了解这些事实。在档案记录的名单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罗马帝国挥霍无度之人的名字。这些人里面，很少有人享有良好的声誉。尽管皇帝赐予了他们祭司的职位，但他们真正在意的只有享乐。档案仔细记录了每次国宴花费的金钱数额，以及为每位客人准备了多少酒杯等内容。37年的一份清单告诉我们，罗马帝国时任皇帝卡利古拉主持了一次盛大的节日。他尽管因迟到而未能出席祭祀仪式，但至少赶上了宴席。卡利古拉之后到来的七人中，有两人出身贵族却恶贯满盈。塔西佗认为第三个人生性放纵，并且他们中没有一人在公共生活中表现出高尚的品质。其中五人后来或因犯重罪被判死刑，或者为了逃脱刑罚而自杀。

第三，罗马民众有自己的民族宗教。负责组织宗教活动的祭司团由国家组建。祭司通常都是统治者的忠实臣属，从来没有提出道德权利或精神自由的要求。对皇帝，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绝对忠诚。事实上，我们不必特别在意他们祈祷时都说了什么。每年伊始，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会与所有人一起祈祷。然而，我们很好奇地翻阅了69年的档案。在这一年里，有四位皇帝相继登上皇位。档案记录了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的成员对每位皇帝都宣誓效忠。他们刚拜见完皇帝，五天后却宣布拥立杀害该皇帝的凶手为新帝。有时，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成员见面，是为了纪念具有历史意义的国家大事，如图拉真在达契亚取得的胜利。除此之外，在1世纪，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举行了一系列感恩活动和代替他人祈祷的活动，主要与皇室的命运有关。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的首领，最初是古老行会的资助者，后来被尊为神。弗拉维王朝和安敦尼王朝的皇帝十分理智、谦虚，不太注重阿尔瓦尔兄弟祭司团举行的歌功颂德仪式，大概是因为不愿为此花费大量金钱。因此，祭祀活动越来越少，登记册上的条目也越来越少。不过，早期在五月举行的祭祀活动除外。

早期罗马宗教的教义和仪式过于冷淡无趣、空洞乏味，缺乏满足人们心灵的情感力量。希腊风格的华丽形式与东方祭拜激动人心的场面逐渐填补了罗马宗教仪式的空白。最后，世界上的所有宗教都在罗马找到了归宿。

早期沿意大利半岛南部海岸开疆拓土的希腊殖民者，将希腊传说和仪式传承下来。这些传说和仪式通过《西卜林书》在罗马扎根，在文学史上的影响也逐步增强。罗马帝国征服世界后，罗马民众成群结队上街一睹来自异国的皇帝情妇的风采；不同民族的奴隶被圈禁在罗马城内；外国各神的名字及其信仰特征不知不觉传入罗马，自然而然地融入罗马民众的生活中。

酒神节

多神论通常有一个宽容灵活的体系。多神论者不会试图把自己的信条强加给其他民族，也不会把对新传入的外国各神的崇拜看作对以前诸神的羞辱。罗马民众习惯了世上有诸多神秘力量的存在，所以不会抵制神数量的增加。他们喜欢借助他族的守护神，但不会强迫他族接受自己的守护神。罗马帝国尽管不断地征服他国，但会保护当地人的宗教习俗，并且给予其应有的尊重，允许所有臣民崇拜自己选择的神。有人如果离开家乡，依然可以坚持原来的古老宗教仪式，即使在罗马也不会受到干涉。然而，想要跨越国家和民族的界限，使外来宗教得到认可并成为罗马民众既定信仰形式之一，完全是另一回事。外来者信奉的宗教难以融入罗马宗教的重要原因是，声称要在街上建造祭坛和神殿的外来者实际上挥霍无度、荒淫不堪，甚至以宗教的名义建立秘密组织。这令罗马帝国的当权者震惊不已。随后，政府开始采取武力或威胁的方式介入，如强制终止酒神节^[6]活动，并且将伊西斯神龛夷为平地。然而，威胁或强制命令无济于事，因此执政官不得不采取暴力手段。共和国时期以后，奥古斯都虽然在埃及塞拉皮斯神殿向塞拉皮斯表示了敬意，但明令禁止在罗马帝国本土举行埃及礼拜仪式。然而，这些措施都只是过眼烟云，无法阻挡革新的趋势。尽管罗马帝国政府以各种各样的借口禁止异教仪式，但由于战争和瘟疫等原因，罗马民众有时会祈求新的守护神，甚至欢迎遥远地区的神。随着罗马帝国治下各民族不断融合，罗马和各行省的宗教生活似乎变得更加随心所欲。尽管许多崇尚古老精神的伦理学家强烈反对东方国家的宗教的教义，统治者却逐渐取消了对东方国家的宗教传播的限制，只要各教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不会偏执挑衅或公然反抗政府就行。

此外，得知所谓的新宗教形式是从早已熟悉的宗教演化而来的，罗马民众便消除了顾虑。于是，扩建国家万神殿就更容易了。通过比较可以看出，不同地方的宗教有很多相似之处，如祈祷习惯与祈祷文，以及随时间推移对敬仰的神产生的诗意幻想等。令虔诚的信徒感到欣慰的是，哪怕是看似敌对的神也都会受到敬仰。这些神实际上是带上不同面具的同一批神，甚至可以说各神代表同一位神—天父—的不同品质。普鲁塔克是德尔斐阿波罗神殿的祭司，也是祖辈信奉的古老宗教的虔诚信徒。他写了一篇关于埃及各神的文章，试图证明埃及人信奉的神实际上就是希腊诸神。尽管埃及的宗教仪式有些神秘，或者从某种程度上看有些怪异的幻想，但土生土长的希腊人也有类似的宗教仪式和幻想。在希腊宗教仪式中，也有埃及宗教仪式表达象征意义的物品。神希望人们能去解读这些象征意义，并且以仁慈之心将其中的奥秘透露给虔诚的探索者。普鲁塔克越发被神秘莫测的古代法老文化吸引，而法老文化的典型代表是狮身人面像。普鲁塔克确信所有的谜题都可以解开，并且会实现和谐与永恒。

普鲁塔克

普鲁塔克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崇拜的神的真实性，也从来没有把这些神当作纯粹的抽象概念。和他同样虔诚的人认为，各种形式的大众宗教在不同程度上都是有用的，都足以表达无法言喻的真理。其中，有一个人说过下面这段话：

神比太阳和天空更古老，比时间更伟大，比一切永恒的事物和一切变化的事物都优越。尽管神隐姓埋名，远离我们的视野，但我们不知道其具体长相，所以会借用词语、名字、动物、黄金雕像、象牙雕像、植物、小溪、高山和激流来指代神。我们渴望追寻神的足迹，却无能为力。我们将生活中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归功于神。恋人亦是如此，他们会沉迷于对所爱之人的幻想中，会深情地凝视爱人弹过的七弦琴、用过的飞镖、坐过的椅子或者任何能让自己想起心爱之人的东西。让我们回到神这个话题上。如果埃及人对动物、河流、火焰的崇拜与希腊人对菲迪亚斯雕刻的神的崇拜具有相同的作用，那么崇拜的对象是什么就不太重要了。我不抵触多样性，只要让我们认识神、拥护神，始终将其记在心里就足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找到在丰富多彩的精神活动中发挥作用的新思想和新情感，来替代罗马民众就事论事的行事风格和注重礼仪的宗教活动方式。我们可以追溯一些神秘的遐想和狂喜的幻想，如在后世虔诚的灵魂中孕育生命的幻想。这种幻想总是出现在人们看不见的世界中，缺乏现实感和尘世事物应遵循的规律。据说，有一些生性敏感而热情的人清楚地感受到了神对自己的眷顾，对神赋予的一切感恩戴德，甚至自称是独得神恩宠的信徒。他们能感受到神的精神，感觉在人生的每个转折点都能得到神的指引，还会在梦境中见到神。

希腊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

修辞学家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就感受到了神的眷顾。长期遭受无法治愈的疾病折磨后，他开始信奉希腊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7]。大多数时间，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都和祭司一起生活在神殿里。夜间，他会看到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幻象，也会在睡梦中听到其发出的警告，然后陷入难以言喻的催眠状态中。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为自己得到神的启示而自豪，以激情洋溢的笔触写下了神圣的布道词。他说自己记录的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口述的内容。他欣喜若狂地讲述了自己在阿斯克勒庇俄斯承诺的合适时间恢复了健康，在士麦那大地震中避过危险并得到救赎。他还说对拯救人类的神的持续关注，给自己带来了精神安慰。他感谢疾病带给自己的考验，因为这使他得到了仁慈的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关注。

有人希望能与神秘的神有更密切的交流，但这不是我们共同生活的世界能够实现的。为了摆脱种种限制及个人意识的影响，更加契合神的精神，罗马民众狂热地信奉不同宗教与不同民族的神。他们认为灵魂应超越肉体而存在，所以往往严格遵循禁欲主义来释放受到禁锢的灵魂，从而获得更纯粹的精神自由。

无数朝圣者疲惫不堪地前往圣地。如果想要获得神显灵带来的喜悦，他们就必须风餐露宿，饱经风霜。埃及也有隐士。他们把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神，希望通过神圣的冥想近距离接触神。他们常常产生一种强烈的情感共鸣—若癫若狂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在狂野的舞蹈和疯狂的喧闹中，在自我强加的肉体恐惧中，在放荡的快感中，隐士眩晕的大脑和颤抖的神经也兴奋起来。他们不再满足现状，开始狂热地崇拜伊西斯或春季植物之神阿多尼斯。

罗马宗教早期教义中，几乎没有提到对未来生活的希望或恐惧。不过，人们心中有一种渴望，想要冲破那层遮蔽未来的面纱。许多预言都是从外地传来的。这些预言中，有的充满希望，有的暗含警示，有的隐晦地暗示神秘力量，有的明确鼓励人们增强信心。开启幻想之门前，它们就像希腊神话故事一样带有戏剧性，或者以东方国家宗教仪式中某种奇怪的形式出现在世人面前。

罗马宗教还受到西方思想中深重罪恶感的影响，即灵魂被肉体的罪恶玷污及神的威严受到挑衅。这种罪恶感也严重影响了祭司。他们受到良心的谴责，变得更加困惑甚至绝望。只有祭司能满怀信心地读懂天意，知道代祷或赎罪的形式，并且代表神赦免世人的罪恶，给世人带来内心的平静。祭司不再局限于做沉默寡言的国家公仆，而是云游四海，传播神的旨意。有时，祭司满怀虔诚信仰，为民众战胜恐惧和重塑希望而努力，并且充分展示祭司的魅力，使民众更容易接受他们。有时，祭司像江湖骗子和杂耍演员，通过巧妙的手法和魔法咒语来迎合一些民众的偏好。

弗里吉亚的地母神赛比利

在东方，其他国家的宗教仪式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奢侈的牛祭。在这个仪式中，人们借助牛的血液净化灵魂。这个仪式最早可以追溯到哈德良统治时期的铭文记载。我们有理由相信，牛祭来自小亚细亚，是用来祭祀弗里吉亚的地母神赛比利而举行的庄严仪式。后来，这种仪式从意大利半岛南部传到高卢。在所有民族商人汇集的繁华之地卢格杜努姆，人们以超乎寻常的盛大仪式举行庆祝活动。令人印象更加深刻的是该仪式的罕见性，因为其成本极高，只有富甲一方的人家才承担得起。因此，梦想、神谕和祭司的预言表达了女神至高无上的喜悦时，市政当局就会挺身而出担起这一重任。如此大规模的仪式，只有经过统治者的批准才能举行。同时，似乎只有身着长袍的官员出席，才能赋予仪式正式感。在一长串庄严的仪式环节中，最重要的是宰杀公牛。“牛祭”这一名称由此而来。献祭的信徒身穿质地柔软而光滑的衣服，头戴金冠，跳进一个新挖的坑穴里。坑穴上面盖着木板。公牛和祭司都站在木板上。刀砍到牛脖子的瞬间，伤口喷涌出的血液从木板的缝隙中流下，流到站在木板下面的信徒身上。由于认为血液有净化作用，这些信徒自此在永恒的轮回中得到精神上的重生，成为现场观众崇拜的偶像。早期的基督教作家认为，牛祭是在讽刺基督教信仰中的两大主题—洗礼和救赎。因此，他们会愤怒地反对这种仪式也不足为奇。

如果说罗马帝国后期的任何思想和宗教信仰都是全新的、陌生的，那就言过其实了。这种宗教气氛和基本形式可以追溯到很早以前的罗马宗教，甚至祭祀的外在形式、神秘仪式和狂欢在罗马宗教中也有与之对应的部分。从最初的仪式到祭司制度，都有一定的相似处。一些祭司的职能是由女性完成的，这使后来的女祭司更容易获得优势。因此，在罗马宗教中，女性也发挥了巨大作用。不过，东方国家的宗教深刻地影响了以前那些不引人注目的东西，为罗马宗教注入了活力。东方国家的宗教生动地再现了罗马践行物质主义之前消失的未知世界，用满腔热情为呆板、拘谨的罗马宗教增添了色彩。这是一种新的启示精神，可以渗透到并行不悖的不同宗教教义中。这些不同的宗教曾经为信众的利益而竞争，但从未携带痛苦与仇恨。一个宗教的祭司有可能是另一个宗教的信奉者。不同宗教的祭司相信他们信奉的是相同的神，是在不同国籍和语言掩饰下的同一个神。这些神都供奉在罗马帝国的万神殿中和谐共存，没有哪位神想取代其他神的地位。只有两种宗教格格不入，傲然立在一旁。其一是犹太教，其精力主要集中在解释和评论圣书上。其二是基督教，其目标从迅速实现天堂的美好愿望转变为与罗马当局殊死搏斗。安敦尼王朝时期，罗马帝国的所有铁腕纪律和武装力量几乎都被用来抵制基督教了。然而，基督教的“武器装备”只有互相友爱、真诚的信念和永不熄灭的希望。

【注释】

[1]牧神节，古罗马早期一年一度的节日，最初是为了感念保护牧羊人和羊群的畜牧神卢波库斯，每年二月在罗马城内举行，后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社交节日。—译者注

[2]大祭司，古罗马祭司团中最高级别的祭司，也是古罗马宗教中最重要的职位。—译者注

[3]使徒彼得，即圣彼得，耶稣十二使徒之一，也是基督教初代教会的核心人物之一。—译者注

[4]戈尔迪安二世（192—238），罗马帝国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在位仅二十一天。—译者注

[5]拉丁姆，意大利半岛中部的一个地方，罗马城就是在这里建立的。—译者注

[6]酒神节，古罗马的一个节日，盛行于意大利半岛中部和南部，用以祭拜酒神狄俄尼索斯。—译者注

[7]古罗马人称其为“埃斯库拉庇乌斯”。—原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