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政后,图密善将图拉真从西班牙调到莱茵河河畔统率军团。罗马军团98年1月,皇帝的重任落在肩上时,图拉真年轻力壮,精力旺盛。在图拉真的统治下,不满情绪,甚至叛乱似乎已经消失了。在信中,图拉真承诺尊重罗马元老院每一位元老的生命。涅尔瓦驾崩后,图拉真并未急于回到罗马接受罗马元老院和民众的效忠。图拉真不喜欢阿谀奉承,也不认为皇权神圣不可侵犯。他们的一再警告让图拉真不胜其烦。......
2023-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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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奥勒留的早年生活—马库斯·奥勒留的恩师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民众的爱戴并未使马库斯·奥勒留丧失理智—马库斯·奥勒留的家庭生活—马库斯·奥勒留与卢修斯·韦鲁斯共治—马库斯·奥勒留关注民生—罗马帝国边界的战乱—两位皇帝亲征—瘟疫肆虐—东方的叛乱—马库斯·奥勒留平定叛乱—马库斯·奥勒留重返战场与驾崩—民众纪念马库斯·奥勒留—马库斯·奥勒留的哲学思考—关于小福斯蒂娜的传闻
很久以前,柏拉图就写到,在哲学占主导地位前,地球上不可能有完美的政府。在马库斯·奥勒留统治时期,几近完美的政府即将出现,因为整个世界都掌握在一个探求真理的人手中。此人曾拜自己所处时代的所有圣贤为师,探索了所有古代智慧之源。马库斯·奥勒留出生于一个长期定居在西班牙南部的家庭,后来出任罗马执政官。幼年时,马库斯·奥勒留的父亲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就去世了。在祖父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1]的悉心照料下,马库斯·奥勒留很早就得到了哈德良的喜爱。由于马库斯·奥勒留性格坦诚直率,哈德良戏称他为“韦利西姆斯”,即“最真诚的人”。后来,马库斯·奥勒留非常喜欢“韦利西姆斯”这个名字,有时甚至会把它铸造在钱币上。八岁这年,马库斯·奥勒留成为萨利圣学院的教士,被称为“马尔斯教士”。萨利圣学院的教士通常都是从罗马最古老的贵族家庭中招募的。和教士们在一起的日子里,马库斯·奥勒留学会了在公共场合辩论,带着据说是从天而降的盾牌,穿过整座城市去参加古老的舞蹈和礼拜仪式。在许多仪式中,马库斯·奥勒留会不时地增加一些新台词,用来纪念刚被神化的安敦尼·庇护。然而,听众几乎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之后,听众会一起把手中的鲜花扔到神像上。只有马库斯·奥勒留可以把手中的花环戴在神像头上。马库斯·奥勒留虽然很年轻,却是教士中的佼佼者。他能把所有赞美诗倒背如流。在皇室隆恩的沐浴下,马库斯·奥勒留迅速成长。家族长辈不遗余力地为他谋取高位。他的授业恩师都是当时最了不起的老师。
在马库斯·奥勒留的所有老师中,最著名的是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20世纪初,一次偶然的机会,人们有幸发现了一份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与弟子马库斯·奥勒留来往书信的手稿,上面的字迹已褪色。罗马帝国时期,有人会重复利用前人手稿,在上面撰写一部新作品。这种做法给后世留下了许多宝贵资料,但代价是一些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典籍遭到破坏。作为修辞学家,在文风方面,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有些迂腐和矫揉造作,所以无法教授年轻人优雅的写作风格。然而,如果不考虑书信手稿形式上的照猫画虎和措辞上的矫揉造作,人们会发现热情洋溢的情感涌上心头,给文笔稚嫩的书信增添了美感。马库斯·奥勒留与老师志趣相投,从不吝啬对老师的溢美之词,并且对老师非常信任。当然,他们的通信内容主要是关于学习的,讲述了马库斯·奥勒留如何努力学习希腊语。在信中,马库斯·奥勒留希望自己有一天能与最能言善辩的希腊作家媲美。马库斯·奥勒留学习非常努力,仅用几天时间就从至少六十本书里摘录出所需内容。因为担心吓到老师,他半开玩笑地说有些书很简短。他写的一些装腔作势的评论性文章令人不由得担心他正在变成一个自命不凡的书呆子,但他也会讲一些轻松诙谐的笑话,表明自己并没有失去年轻人喜欢搞恶作剧的天性。有一天,马库斯·奥勒留兴高采烈地写道,自己和朋友骑马吓唬了路上的牧羊人。牧羊人把他们当成了拦路大盗,用怀疑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他们骑马向羊群冲去,逼得牧羊人节节后退,最后不得不挥舞手中的棍棒防御时,才调转马头离开。
令人欣慰的是,年轻的马库斯·奥勒留还有其他老师。他们教给马库斯·奥勒留一些更实用的知识。人们发现,马库斯·奥勒留从小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学生,求知若渴,意志坚定,严于律己。他努力坚持自己的原则,喜欢过简朴生活,有时甚至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从不奢侈荒淫。马库斯·奥勒留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主要是受母亲多米提娅·卡维拉的影响。
马库斯·奥勒留
对马库斯·奥勒留学习的一些实用知识,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表示不敢苟同。他恳求马库斯·奥勒留不要因追求简洁、质朴的语言而放弃艺术之美,也让他不要认为注重语言形式和修辞是虚荣、世俗的表现。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希望马库斯·奥勒留能出人头地,认为做罗马帝国的雄辩家是最有效的成名方式。雄辩家的职责在于向听众宣讲责任与义务,提出表扬或给予谴责,在适当的时候激励人们奋发向上。统治者的伟大之处并不在于制定法规政策,也不在于发动残酷的战争。这不仅与个人抱负及声誉有关,也关系到民众的切身利益。在信中,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提到,自己因担心不能激励马库斯·奥勒留进步而度过了多个不眠之夜,还担心自己日益提高的品位会与纯洁性背道而驰。他提议与马库斯·奥勒留一起学习优雅的文风,避开滑稽、刻薄的思想和语言,只接受纯洁的知识。
多米提娅·卡维拉
尤尼乌斯·鲁斯提库斯
此时,作为认真的学者,马库斯·奥勒留的学识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他并没有因个人品位和韵律规则而放弃思考一些重大问题。例如,“地球上为什么到处都有人?”多年后,马库斯·奥勒留从修辞学到哲学的转变应归功于斯多葛学派的尤尼乌斯·鲁斯提库斯。马库斯·奥勒留说:“尤尼乌斯·鲁斯提库斯让我觉得需要改变自己的性格,也是他告诫我不要走上诡辩的危险道路,不要为博得掌声而去巡回演说。多亏了他,我才摆脱了修辞学和诗歌,摆脱了矫揉造作的风格,现在可以简简单单地写作了。从他身上,我学会了集中思想认真学习,也学会了镇定面对演讲中的突发情况。”
与此同时,马库斯·奥勒留受到了其他人的影响,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问题。他并不注重荣誉与地位,却获得了更多的荣誉和更高的地位。十五岁时,因为罗马执政官外出参加节日活动,马库斯·奥勒留就被任命为市政官[2],或称罗马的第一任治安官。他还与最有可能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卢修斯·埃利乌斯的女儿凯奥尼亚·法比娅订了婚。两年后,卢修斯·埃利乌斯去世。应哈德良的要求,马库斯·奥勒留被指定为安敦尼·庇护的继承人,并且很快就得到了无可争议的权力。从此,马库斯·奥勒留前程似锦:各种头衔和官职接踵而至,各神学院都热情地邀请他加入。在遥远的达契亚,人们发现了纪念他的碑文。这些碑文表明,民众开始关注这位已经承担帝国重任的年轻皇位继承人。民众似乎很快就对马库斯·奥勒留表达了爱戴之意,并且对他年轻时的承诺充满希冀。民众对他的欢迎,使他的雕像在市面上与日俱增。有人说,在商铺、公共酒馆或者银钱兑换商的桌子上,粗制滥造的雕像随处可见,都突出了广受欢迎的马库斯·奥勒留的显著特征。不过,令人高兴的是,这些追捧并未使马库斯·奥勒留丧失理智,影响其判断力。相反,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肩负的重任,决心认真履行职责。
马库斯·奥勒留曾与哈德良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宫廷里放荡不羁、妖冶而危险的女人曾试图引诱马库斯·奥勒留,使他的生活陷入深渊。然而,在他成长过程中,母亲多米提娅·卡维拉一直细心地关注他,保护他纯洁的心灵。多年后,对母亲的温柔呵护,他依旧心怀感恩。受斯多葛学派学说吸引,马库斯·奥勒留从伟大的斯多葛学派学者那里探求贵族生活的秘密,相信在斯多葛学派学者的帮助下,自己能找到指路明灯,由此了解世间万物的真正奥秘。他们的原则有时确实严格,追求完美,对意志薄弱、苦苦挣扎的人来说毫无意义。斯多葛学派学者甚至会鄙视饱受折磨的人,认为其软弱无能。然而,马库斯·奥勒留太慷慨,太温柔了,不愿持有这种孤傲的哲学观念。他的内心充满了疑问,却依然非常自律。他并未忘记自己的良师益友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他给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写信,讲述自己在洛里姆乡间小屋度过的愉快时光,自己深情地注视着襁褓中的孩子们,对他们偶尔生病感到焦虑不安。马库斯·奥勒留经常提起孩子们,和他们在一起,会忘记棘手的政务。他写道:“天气不好时,我会感到不适,但如果女儿们安康,自己也就不觉得难过了,连天气似乎都好起来了。”对此,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感同身受。在信中,他经常亲切地问候小公主们:“亲亲她们的小胖脚丫和肉乎乎的小手。”满足地分享着马库斯·奥勒留的简单幸福生活。其中有一封信的主要内容如下:
我见过你的宝贝们。她们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太神奇了!对我来说,这真是太好了!前往洛里姆的旅途,道路湿滑,陡峭不平,但我觉得这一趟非常值得,因为我身边有两个缩小版的你。她们声音洪亮,面色红润。一个手里拿着一块可口的白面包,吃得很优雅;另一个手里拿着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若有所思。在她们小声但愉快的喋喋不休中,我似乎听到了你讲话时和谐而清晰的语调。
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始终不喜欢哲学,但似乎很喜欢调侃马库斯·奥勒留的专业学识。哲学确实是一种伟大的道德力量,也是无宗教信仰者的主流思想。然而,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认为哲学是自命不凡、吹毛求疵之人的武器,过于注重咬文嚼字,却不能引导理性思考或触动心灵。该评论有失偏颇。不过,他告诫马库斯·奥勒留要记住身居高位者的责任,以及高贵的君主与粗鄙的斯多葛学派学者之间的区别,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有一个强大的盟友,即小公主们的母亲小福斯蒂娜。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经常在信中提到她,认为作为一位皇后,她贤良淑德、出身高贵、举止高雅,是罗马时尚圈的典范。毫无疑问,小福斯蒂娜并不喜欢粗俗的斯多葛学派学者大肆宣传平等和男性权利,不希望丈夫受其影响,甚至会用女性的智慧嘲弄他们。对此,斯多葛学派学者不以为然,认为小福斯蒂娜举止轻浮,还说出身名门的贵夫人不应该如此放纵。因此,在刻板的思想界和文学界,甚至在史书中,一些关于小福斯蒂娜的负面流言是存在的。
岁月流逝,在认真学习、忧国忧民的同时,马库斯·奥勒留对家庭极尽温柔。不过,史料没有给我们留下更多有趣的细节,直到安敦尼·庇护结束了长期繁荣的和平统治后,由代表罗马帝国荣誉、历经磨难的马库斯·奥勒留继位。马库斯·奥勒留如果当时怀有独揽大权的野心,早就天下无敌了,但他想到了很少被人关注的卢修斯·韦鲁斯。与马库斯·奥勒留一样,卢修斯·韦鲁斯也是安敦尼·庇护遵从哈德良的遗愿而收养的,收养的目的是造就伟大的未来。于是,马库斯·奥勒留与卢修斯·韦鲁斯共同执政。罗马帝国第一次见证了两位统治者在平等的基础上共享皇帝权力。
起初,马库斯·奥勒留与卢修斯·韦鲁斯联合执政,并未造就繁荣富强的太平盛世。161年,洪水与战争昭示了不祥的征兆。首先,台伯河上升到了史上最高水位。洪水蔓延到城市的所有低洼地带,造成了严重的生命、财产损失。长期洪涝灾害留下了成片废墟,造成了严重饥荒。其次,流言四起,说遥远边疆充满危险与战乱。在不列颠尼亚,叛军正在崛起。他们想要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利,还希望自己的将领能成为罗马帝国的统治者。不过,经验丰富、英勇无畏的将领经受住了诱惑,没有发动暴乱。士兵们很快坚定了忠君报国的决心。不列颠尼亚驻军将领也被快速召回东部服役。北部边界,当地部族发生武装冲突,冲破了罗马帝国的防线。罗马帝国只好派一位名将把他们驱逐出去。幼发拉底河流域的危机最严重,也最紧迫。长期以来,帕提亚人一直被图拉真的军事实力及其继任者的巧妙政策压制。此时,帕提亚人再次向罗马军团发起挑衅。多年前,由于一直受东西方帝国争夺的亚美尼亚王国选出了统治者,他们就发动过进攻。曾经有一段时间,亚美尼亚国王因谨言慎行而避免了战争。然而,暴乱最终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并且席卷了罗马帝国边界。亚美尼亚不堪一击,被帕提亚人迅速占领。统领海湾的罗马军团也被击败,变得四分五裂。叙利亚行省被迫向帕提亚人敞开大门,任其蹂躏、掠夺。
马库斯·奥勒留与卢修斯·韦鲁斯
此时,危险迫在眉睫,急需皇帝亲征。162年,卢修斯·韦鲁斯亲自前往东部鼓舞士气,重整旗鼓,防御外敌。随他出征或之前已经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都是经验丰富的将领。主帅是一位英勇无畏的领袖—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由于多年和平,罗马士兵的锐气被磨平了。因此,对罗马士兵来说,有一位果断刚毅的统帅是好事。事实证明,叙利亚行省城市里懒惰、散漫的风气对罗马士兵的纪律具有致命性打击,穷奢极欲之风盛行的安条克与灯红酒绿的达夫尼更是严重影响了罗马士兵的男子汉气概。据史书记载,罗马士兵只在乎武器轻便易携及马鞍柔软舒适,却不关心战马的病因,也不在意装备是否完好。
总指挥卢修斯·韦鲁斯只配拥有士气低落的部队。尽管每份急报传来的都是令人震惊的消息,但他并不急于赶赴战场,而是在罗马帝国南部逗留,享受狩猎的乐趣,还在希腊的小岛上游手好闲,似乎沉醉于美妙的音乐而无法自拔。小亚细亚沿海城镇的风景常常诱惑卢修斯·韦鲁斯驻足。终于到达安条克后,他竟低声下气地向帕提亚人提出缔结和平条约。遭到拒绝后,卢修斯·韦鲁斯不得不下定决心认真备战。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想过亲自带兵作战。他不愿与士兵一起冒着生命危险去战斗,而是为了自身安全始终留在后方,沉溺于无聊的欢愉和感官享受中。连懒散的叙利亚当地民众都开始嘲笑卢修斯·韦鲁斯的所作所为。即使是习惯阿谀奉承的人,也很难找到溢美之词来掩饰卢修斯·韦鲁斯的懒惰与无能。
与安条克散漫的驻军不同,罗马军团兵强马壮。罗马帝国从遥远的边界征调了特遣队。除了许多辅助部队,随后的战役中至少还有八个军团的踪迹。
雕刻:罗马军团与帕提亚人交战
值得高兴的是,有战术高明的将领在指挥作战。曾被部下违心地指证为皇位觊觎者的指挥官马库斯·斯塔提乌斯·普里斯库斯成功进军亚美尼亚,征服了其首都阿塔克萨塔,再次证明了自己的绝对忠诚。与此同时,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率领罗马大军直逼帕提亚,最终将溃败的敌军赶到塞琉西亚和泰西封的城墙外。在多次艰苦战斗中,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再次证明了自己英勇善战。大败而归的帕提亚人求和,答应将莱茵河与多瑙河之间的边界土地割让给罗马帝国。这些赫赫战功传到小亚细亚东部的偏远地区,对其他侵犯力量产生了震慑作用。自此,西方军队进攻罗马帝国边界的消息再也没有传出。中国编年史学家认为,罗马帝国第一次向中国派遣使者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帕提亚战争[3]结束这年。当时,罗马使者带的礼物是龟壳和象牙。不过,无论是外国商人还是官方使者,都是从南部海岸而不是直接穿过中亚内陆进入中国的,这无疑是受战场上的军队影响。
帕提亚战争持续了五年。166年,卢修斯·韦鲁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让士兵备感荣耀却令自己耻辱的战场。在战争中,卢修斯·韦鲁斯只到过一次前线。在元老院的恳切要求下,他才来到了幼发拉底河前线。他也曾前往以弗所迎接自己的新娘露西拉,因为他担心马库斯·奥勒留会亲自陪同女儿露西拉前来,看看女婿的近况。然而,大部分时间,卢修斯·韦鲁斯都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地嬉戏和享乐,除了在冬宫与夏宫之间反复往返,没有留下任何值得载入史册的事迹。这种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激发桂冠诗人或宫廷编年史家的想象力。然而,在写给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的信中,提到帕提亚战争时,卢修斯·韦鲁斯希望身为著名学者的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记载的历史能让自己名垂千古。卢修斯·韦鲁斯承诺,会把将领们有关战事的记录与国家地理和自然气候的回忆录一起寄给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甚至会寄一些自己的记录。由此可见,卢修斯·韦鲁斯非常渴望得到荣誉。他镇定自若、理直气壮地把将领们英勇奋战取得的胜利成果据为己有,还恳求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在马库斯·奥勒留视察战场时生动、形象地描绘叙利亚行省当时的衰败景象,以彰显罗马军团取得的巨大成就。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记载的史料并未保存下来,但我们或许可以从他喜欢迎合受访对象的虚荣心、喜欢撰写自命不凡的颂词的角度判断这些史料的写作风格。为纪念此次胜利,马库斯·奥勒留与卢修斯·韦鲁斯在赐予对方称号的问题上相互谦让,表现出了慷慨的胸襟。因为没有参与战争,马库斯·奥勒留拒绝接受“帕提亚征服者”或“亚美尼亚征服者”的称号。然而,卢修斯·韦鲁斯表面上做足了谦虚的功夫,表示只愿和马库斯·奥勒留共同享有这些称号。一位官员夸张地说:“卢修斯·韦鲁斯坚持两人共享盛誉,还成功说服了马库斯·奥勒留。这比过去任何战争取得的成就都辉煌。”就像征服军还没来得及进攻时,敌军的许多据点,如阿塔克萨塔,就溃不成军了一样,在卢修斯·韦鲁斯的一再坚持下,马库斯·奥勒留被说服了。
露西拉
我们无从得知马库斯·奥勒留独自统治的五年里发生了什么,关于当时罗马帝国的只字片语主要来自历史遗迹。马库斯·奥勒留与卢修斯·韦鲁斯为贫困儿童捐资建立的慈善机构,由罗马执政官委派的官员而不是骑士负责,足以说明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在皇室婚姻中,新的纽带将皇室成员联系在一起。不过,他们并没有忘记还有贫穷儿童,于是拨出了新的资金来抚养更多孩子。这些孩子沿用两个统治家族的名字,就像之前被资助的孩子们用图拉真和大福斯蒂娜的名字来命名一样。
与此同时,政府采取措施改善民众的物质生活条件。其间,政府从罗马选派了四五名高级官员前往罗马帝国的城镇法院。这些官员拥有很大的管辖权,地位比市镇官员和地方治安官高。这些所谓的法官还被赋予了监督食品供应和监管粮食贸易的责任。当时,罗马帝国的很多土地因无人开垦而荒芜。同时,天气也对粮食收成造成了很大影响。因此,罗马帝国的粮食不得不依赖进口。在里米尼发现的铭文记载,老城区七个临时收容所及其委员会通过公开投票的方式,表彰了一名官员在饥荒时期为当地居民所做的努力。
对无家可归之人和穷人,马库斯·奥勒留表现出了强烈的怜悯之情。他特别委任“长官”监督孤儿福利,确保监护人不辜负皇帝的信任,防止被监护人的利益受损。巧合的是,马库斯·奥勒留任命的第一位长官不久后成了意大利半岛北部的法官。这位长官因在饥荒危急时刻把皇帝的体恤和关爱传递到千家万户而赢得了崇高的荣誉。
随着以上变化及人们对良好社会秩序的期盼,新的法规逐渐形成了。自此以后,意大利半岛出生的居民均需在三十天内登记。这是一项公共或私人慈善机构应对绝望与贫困蔓延的必要措施。
在其他方面,马库斯·奥勒留没有太大的野心,也不愿用伟大的成就标榜自己。他乐意让罗马元老院参与执政,并且始终对罗马元老院非常敬重。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马库斯·奥勒留也会出席罗马元老院的会议。如果局势紧张,他甚至会一直坚持到天黑。马库斯·奥勒留尽管面容憔悴,身体虚弱不堪,但对自己的要求从不松懈。医生曾警告他,再不好好休息就会累死。然而,马库斯·奥勒留最关心的是民众能及时得到公正对待,无论是自己还是臣属,都不能拖延工作。基于这一点,他竭尽全力敦促法院增加开庭天数,积极向身边见多识广的人寻求建议和帮助。年迈的帝师尤尼乌斯·鲁斯提库斯不得不放弃学术乐趣,转而从政。他首先担任了市政官,治理城市,以身示范如何践行斯多葛学派学说,证明统治者必须通过自治才能学会如何治人。
此后,马库斯·奥勒留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来研究和平年代的治国之术,因为不幸的命运让他在最好的年华卷入了一场毫无辉煌可言的战争。马库斯·奥勒留生性过于温柔与敏感,在军中毫无随遇而安的感觉。他心胸开阔,不受日渐消失的荣誉和虚荣心的困扰。战争并非他所求,所以除了民众的尊严和安危,他愿意以任何代价换取和平。然而,危险已迫在眉睫,他不能将战事完全交由低级将领处理。严谨的哲学教会马库斯·奥勒留不能得过且过,敷衍塞责。
罗马帝国的边界防线像一条又长又宽的带子,把罗马帝国和其他国家分隔开来。担负守卫边界防线职责的是值得信赖的罗马军团。远方的野蛮部族被图拉真的军事力量和哈德良的精锐之师吓坏了,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此时这些部族急于穿越罗马帝国的边界防线,带着愤怒的情绪蜂拥而至,还扬言要冲破所有壁垒。帕提亚人被打败后,安静了一段时间,但很快重新武装起来。非洲的摩尔人也加入行动中,他们刚扫荡了西班牙。远在西部的喀里多尼亚人[4]对为阻挡自己而修筑起来的长城和堤坝感到恼怒。他们的凶猛野性足以让罗马军团提前缴械投降。
喀里多尼亚人
战斗中的斯拉夫人
从德涅斯特河河口到莱茵河入海口,再到所有支流水域,许多不安分的部族名字拗口,起源不详。日耳曼人、斯拉夫人和芬兰人,以敌对的姿态在北部边境游荡,时刻准备在罗马军团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起进攻。我们需要详细了解这些战争,了解喜欢冥想的马库斯·奥勒留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去面对艰苦的战争,以及作为他对艰难时期的远见卓识。
带着浓厚的兴趣,我们开始阅读马库斯·奥勒留在不列颠尼亚的战争史,但能找到的资料寥寥无几。战争伊始,一位叫卡尔普尔尼乌斯·阿格里科拉的新任指挥官被派去消除在当地军队或罗马军团中传出的威胁性谣言。这个名字令人想起了早期的一位著名船长。该船长在不列颠尼亚的辉煌事迹被塔西佗写入了编年史。不过,没有证据表明,卡尔普尔尼乌斯·阿格里科拉也取得了同样的成就。但至少七年后,哈德良长城附近的铭文中提到了他。多年来,罗马帝国在军事上没有取得任何进展,也没有任何有关罗马军团再次踏足喀里多尼亚[5]的记录,尽管在安敦尼·庇护统治下,罗马军团在原来的长城基础上把防线扩张到大约八十英里外的地方。此外,为提防北部不甘屈服的民族抢占土地,罗马帝国在克莱德和福斯湾之间的狭长地带修建了第二段长城。同时,遥远地区的一个友好部族愿意有偿为罗马帝国效力,派遣了五千名骑兵从多瑙河下游进发。然而,他们与皮克特和喀里多尼亚的勇士难分胜负。在皮克特人[6]和喀里多尼亚人面前,即使萨尔马提亚人[7]的凶猛和罗马军团的铁血军纪加在一起也无能为力,甚至难以坚守阵地。不过,当时的官方史书没有记载罗马军团的事迹。毫无疑问,对罗马帝国统治者而言,不列颠尼亚的动乱无足轻重。
皮克特人
马科曼尼人
与不列颠尼亚的动乱相比,还有一个边境风险更具威胁性。为应对帕提亚战争带来的压力,罗马帝国在多瑙河流域的防卫力量减弱。马科曼尼人[8]及其邻近部族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利用罗马军团撤军的空当,肆意侵扰罗马帝国毫无防备的行省。从多瑙河河口到伊利里亚边界,野蛮部族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如果任由所有混乱继续发展,那么南部很可能将遭受灭顶之灾。幼发拉底河流域恢复和平时,多瑙河河口到伊利里亚边界的危机已迫在眉睫。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决心共赴战场。此时,罗马城中,民众的欢呼声还没有完全消失,胜利的盛况也还没有从民众的脑海中消失。
尽管罗马帝国刚刚在战争中取得了胜利,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却没有心情发动新的战争。民众的情绪低落到极点。他们沉湎于幻想,预感到了将要发生的灾难及可能面对的挫折。饥荒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对罗马帝国的影响依然存在。政府官员也做好了及时救援的准备。167年,致命灾难悄然降临,迅速引起民众的恐慌。满载荣誉的士兵从东方回来参加凯旋仪式,同时带回了致命的瘟疫病毒。紧接着,瘟疫迅速扩散至西方所有国家。此次灾难迅速席卷整个罗马帝国。仅在首都罗马,虽然在战争中光荣负伤的士兵人数下降了,但死亡的士兵人数快速上升。所有马车都被用来运送死于瘟疫的士兵了。政府通过严格的法律规范尸体的安葬程序。为了保护贫困阶层的利益,政府接手了这项令人绝望的工作。民众心中充满恐慌,感觉死神近在眼前,只好通过宗教活动安抚情绪,消除内心的不安。他们还会举行庄严的祭祀仪式来悼念死于瘟疫的人。仿佛古老的民族神已经无力拯救人类,民众在迷茫中转向神秘的异教仪式,向许多不知名的神献上祭品,祈祷得到庇护。
与此同时,北方部族获悉罗马帝国的两位皇帝亲征,听到罗马军团的行军声,对战争的热情迅速冷却下来。刚到阿奎莱亚,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就接到了敌军已经撤至河对岸的消息。敌军十万火急地派出使者,带着怂恿他们进攻罗马帝国边界防线的始作俑者的首级,前来求和。边境部族犹如丧家之犬。其中一个叫夸迪的部族当时没有领袖,请求罗马帝国收编。据史书记载,卢修斯·韦鲁斯放纵不羁,粗心大意,认为危险已经解除,急切地想要返回罗马。然而,稍有先见之明的人都会发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有坚定不移,严阵以待,才能保住已经取得胜利的阵地。从当时寥寥可数的编年史中,我们无法得知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在前线待了多久。我们只知道,他们在回到罗马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便重返战场。因为有消息说,他们的宿敌违反休战协定,再次武装起来。像上次一样,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一起率军前往阿奎莱亚。他们将在阿奎莱亚整编部队,进行冬季练兵,秣马厉兵,为春天打响战役做好准备。
马库斯·奥勒留与罗马将领举行军事会议
盖伦
然而,瘟疫肆虐从未停止。在拥挤的营地里,瘟疫再次爆发。死亡人数以惊人的速度攀升。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召来闻名遐迩的御医盖伦,尝试用各种医疗手段阻止瘟疫扩散以拯救病人,但均未奏效。面对可怕的死亡速度,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不得不改变作战计划,立即拆散军营,把士兵分散在不同营地。随后,马库斯·奥勒留和卢修斯·韦鲁斯返回罗马。
返回罗马途中,在阿提努姆,卢修斯·韦鲁斯遭到袭击,一病不起。自此,马库斯·奥勒留独揽大权。事实上,马库斯·奥勒留早就独当一面了。在治国方面,卢修斯·韦鲁斯毫无建树。因此,他驾崩并未令人扼腕叹息。多年来的骄奢淫逸已令他身心俱疲。驾崩前,卢修斯·韦鲁斯有气无力、精神萎靡地回到罗马。他的放荡不羁令冷静的罗马民众感到震惊。他们想到了尼禄在金宫[9]的荒淫无度。对卢修斯·韦鲁斯荒淫本性中的穷奢极欲,马库斯·奥勒留并未视而不见。他把卢修斯·韦鲁斯派往东方,希望通过报效国家激发他的男子汉气概。然而,令人沮丧的是,不思进取的卢修斯·韦鲁斯居然带回来了一批形形色色的演员、舞蹈家、门客和小丑,用来打发闲散生活。百无聊赖时,卢修斯·韦鲁斯喜欢把角斗士围在栅栏里,看着他们自相残杀,以此获得乐趣。
金宫复原图
面对堕落的卢修斯·韦鲁斯,马库斯·奥勒留始终心平气和。卢修斯·韦鲁斯驾崩后,马库斯·奥勒留甚至提议罗马元老院按照惯例授予其应有的荣誉。然而,马库斯·奥勒留不经意间表露了自己的心声:他对与他人共治早已厌烦至极,此时决心独揽大权。自此,国无二君。如果早料到卢修斯·韦鲁斯驾崩会使自己深陷谋杀同伴的流言,马库斯·奥勒留也许会更加谨言慎行。事实上,皇权独大的宫廷从来不缺流言蜚语。正如一位老传记作者所说,如果马库斯·奥勒留的清誉被这样玷污了,那么其他人更无法摆脱嫌疑。
马库斯·奥勒留曾因失去心爱的儿子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恺撒而悲痛欲绝。然而,斯多葛学派的圣贤并未像教导其他人一样教会他用坚韧与平静掩饰自己的情感。罗马元老院赐予了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恺撒荣誉,还为其树立雕像。对马库斯·奥勒留这位慈父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马库斯·安尼乌斯·韦鲁斯·恺撒
不过,马库斯·奥勒留几乎连排解悲伤情绪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多瑙河流域的危机迫在眉睫。他再次北上,制订作战计划,领兵作战。马库斯·奥勒留统治罗马帝国期间,罗马帝国危机重重。然而,他从未逃避责任,而是经常亲征。此后,马库斯·奥勒留常居边境,很少回罗马。尽管古代历史学家没留下多少细节描述,但我们可以通过铭文记录判断马科曼尼战争[10]打得有多艰难。
罗马帝国有三十个常备军团,其中一半以上参加了马科曼尼战争。墓志铭或祭品上反复出现了这些军团的名字,当然也有非正规军的痕迹。非正规军来自遥远的行省和邻近部族,随罗马军团一起出战。非正规军虽然人员和武器配备参差不齐,但愿意接受罗马军团严苛军纪的管束。通过强大的帝国政治体制,罗马军团把不同民族凝聚在一起,围绕共同利益,武装起来征服其他民族。这是罗马军团流传至今的经验。如果我们读到的史料是真实的,那么随着战争的深入,马库斯·奥勒留不得不征召流亡者、角斗士、奴隶等入伍,组成新军团赶赴战场。征兵工作进展缓慢,很难及时弥补战争造成的人员损失。自奥古斯都在边境建立自己的部队以来,中部各行省早已厌倦了服兵役。在罗马,也没有人愿意响应征兵号召。然而,看到角斗士离开后,懒惰的暴民非常不满,叫嚣说:“忧郁的皇帝剥夺了我们的乐趣,逼迫我们成为哲学家。”
与此同时,瘟疫还在蔓延,在军中肆虐,将所有希望和努力化为泡影。在战场上,罗马士兵不再勇往直前,有时甚至惊慌失措、溃败而归。阿奎莱亚要塞几近沦陷,但守军勇敢地将它从灾难中拯救出来了。雪上加霜的是,此时国库空虚—也许是被瘟疫和饥荒耗尽了。尽管马库斯·奥勒留动用了私人资金,但远远不够。他又毫无保留地卖掉了宫殿里昂贵的家具,拍卖了哈德良穷尽一生在旅途中收集的艺术珍品,只给自己留下了行军用的帐篷和打仗时穿的斗篷。
马科曼尼战争中罗马军团渡过多瑙河
尽管前路仍然危险重重,但马库斯·奥勒留的不懈努力终于迎来了曙光。莱茵河和多瑙河两岸的部族暂时放弃相互争斗,握手言和,希望联合发动一次大规模进攻,夺取罗马帝国的阵地。他们煽动妇女的爱国热情,鼓动她们与丈夫并肩战斗,同生共死。寒冬没能阻挡这些部族前进的脚步。据史书记载,他们在冰封的河面上向罗马军团发起致命进攻。起初,来自南方的罗马士兵感到沮丧,但很快就站稳了脚跟。罗马士兵手持盾牌,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在罗马军营中,面对寒冷的天气、单调的营地生活和战争溃败的恐怖,没有人比马库斯·奥勒留更坚定不移和镇定自若。最后,进攻者垂头丧气地从罗马军团坚不可摧的阵前退兵。马库斯·奥勒留的付出得到了回报。同时,一段时间内,多瑙河流域各行省没有再受邻近部族的侵扰。
对已经取得的成就,马库斯·奥勒留并不满足。他开始着手惩处敌对的夸迪人[11],将他们驱逐出境。严冬过后的夏天既炎热又干燥。在这种环境下行军,罗马将士精疲力竭。
罗马军团处死被俘的马科曼尼人
在一次战斗中,罗马将士被引诱到一个隘口,被敌军包围。连日的炎热、干渴与疲乏,以及敌军的不断骚扰,早已让罗马将士疲惫不堪,濒临崩溃。忽然,原本烈日炎炎的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为疲惫的罗马将士带来了一阵清凉,令他们精神焕发。敌军再次蜂拥而上时,冰雹与闪电呼啸而至。敌军惊慌失措地撤退,最后不得不在罗马将士面前缴械投降。卡西乌斯·狄奥详细记述了此次战斗,把战斗中的异象归结于一名埃及士兵的神奇咒语,认为埃及士兵用强大的咒语叩开了天堂大门,召唤出了神秘力量拯救世界。相传,纪功柱上雕刻着这段时期的军事故事:诸神之王朱庇特的手臂和头发周围不断聚集罗马将士奔跑过程中产生的水汽,凝结成水珠,同时雷电快速向敌军上空集结。然而,基督教修士约翰·希菲利努斯简化了历史学家冗长的描述,严厉地指责历史学家编造谎言支持异端邪说。约翰·希菲利努斯虔诚地幻想这是上帝给予梅利泰内营地的基督教教徒的恩典。这个营地的士兵被称作“雷鸣军团”,以纪念基督教教徒的祈祷创造的奇迹。对这个故事,教会的神父很感兴趣,热衷于解释其中的寓意。然而,早在几年前,罗马帝国第十二军团就拥有了这个名字。该军团保卫过被围困的耶路撒冷,后来被派往梅利泰内,之后保卫幼发拉底河沿线。不过,当时该军团不叫“雷鸣军团”,而叫“霹雳军团”。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尼禄时期的铭文中。
罗马军团与马科曼尼人交战
罗马军团袭击马科曼尼人的村庄
马库斯·奥勒留与被俘的马科曼尼人
罗马军团摧毁马科曼尼人的村庄
经历了与北方部族的长期斗争后,罗马帝国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被打败的部族同意归还在边境突袭中俘虏的罗马士兵。据说,夸迪人俘虏了多达五万名罗马士兵。战后,曾负隅顽抗的一个邻近部族返还的罗马俘虏是夸迪人的两倍。马科曼尼的一些部族同意放弃旧家园,迁往拉韦纳附近的乡下。但没过多久,这些部族就厌倦了用耻辱换来的和平生活,又开始烧杀抢掠。对此,马库斯·奥勒留懊恼不已,认为自己养虎为患,还担心其他部族会效仿此种行为。
175年,马库斯·奥勒留仍然忙于处理战争善后工作时,东方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行省总督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发动叛乱,企图占领整个行省,并且带走自己指挥的军团。在帕提亚战争中,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赢得了殊荣。在很大程度上,帕提亚战争的胜利归功于他的丰富经验和出色的作战能力。而当时的总指挥官卢修斯·韦鲁斯逍遥自在,在叙利亚行省的奢华场所流连忘返。最初,作为一名优秀的老练指挥官,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被委以重任,加强军纪,管束放荡不羁的罗马士兵,以免他们对民众造成比敌军更可怕的影响。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以雷霆之势毫不留情地遏制了军中的骄奢淫逸之风,禁止士兵在奢靡的达夫尼或在其他发生暴乱的场所随意闲逛,让他们拼命干活,不停地操练,还威胁说如果不唯命是从,就让他们在空旷的田野里过冬。不久后,英勇无畏的精神在军中传播。将士齐心协力,证明自己配得上在罗马史册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卢修斯·韦鲁斯嫉贤妒能,有时会被士兵的鲁莽言语或冷嘲热讽刺痛。他也许发现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心怀不轨,并且终有一日会煽动忠诚的士兵叛变。于是,卢修斯·韦鲁斯警告马库斯·奥勒留要提高警惕,甚至敦促他在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威震三军前将其免职。马库斯·奥勒留当时的回信被记录在册,其单纯无私的性情由此可见一斑。这封回信的主要内容如下:
从你的信中可以看出,你对像我们这样的政府或皇帝感到害怕。如果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注定会登上皇位,那么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我们的祖先曾经说,皇帝不能杀死自己的继位者。如果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注定不能问鼎皇位,不忠行为会导致他失败。那么,我们凭什么仅靠怀疑就剥夺一位功臣的生命呢?你说,只有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死了,才能确保我的子孙后代安全。你错了。如果他比我的子孙更能赢得民众的拥护,为民众谋取更多福祉,那么我的子孙注定会灭亡。
马库斯·奥勒留并没有说空话。为了稳定军心,他赐予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掌管叙利亚行省和边境军团的指挥权,因为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平息了埃及叛乱,并且在阿拉伯半岛取得了胜利。
然而,实干家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似乎看不起学者型皇帝马库斯·奥勒留,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书呆子,与治理国家相比,他更适合参与言语上的争论。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还认为马库斯·奥勒留过于随和与宽容,无法严格监管臣属,也无法遏制官员欺上瞒下、贪得无厌的行为。在一封写给女婿蒂蒂乌斯·克劳狄乌斯·德里安提努斯·安东尼乌斯[12]的信中[13],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详细讲述了自己对滥用职权之人的看法。不过,这封信的真实性无法确定。其主要内容如下:
马库斯·奥勒留非常令人敬重。他想做一位仁慈的皇帝,愿意宽恕性情恶劣的人。或许有人会问监察官[14]老加图去哪儿了?古代的严令酷刑又去哪儿了?这些制度很久以前就消失了,没有人想要复兴它们。因为马库斯·奥勒留把时间都花在了凝视星空、探讨自然与人类灵魂、正义与荣誉等问题上了。然而,他不善于治国理政。我们应该快刀斩乱麻,修理旁枝末节,使罗马帝国立于不败之地。至于各行省总督,如果他们认为国家赋予自己职位可以让自己一劳永逸、发家致富,那就让他们尽情享受吧!因为如果我的事业能够蒸蒸日上,他们就得把贪污所得交出来,装满国库。一位曾经像乞丐一样穷得叮当响的禁卫军军官,现在是不是富得流油啊?
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接受一个心怀不满的对手的看法非常危险。还有一种可能是,马库斯·奥勒留过于宽容与温和,未能迅速遏制下属滥用职权的行为。马库斯·奥勒留忙于对遥远的边疆发动战争,同时为忙里偷闲研究哲学感到窃喜时,政府机构也许已经运行不畅了。
当然,如果后世史学家收集的故事可信,那么我们可以推断,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绝对不是感情脆弱之人。他似乎因冷酷残暴而在军中闻名。他曾发明了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酷刑,用来惩罚掠夺者和逃兵:把他们钉在十字架上,残忍地折磨他们。这对其他人产生了震慑作用。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对士兵要求严格,由于有将士未经批准就发动边境突袭,他竟处决了凯旋的将领。然而,如今谈论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很少有人关心如何客观看待叛乱的失败者。人们或许更关注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的出身。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来自谋杀尤利乌斯·恺撒的卡西乌斯家族。像先祖一样,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痛恨君主制,为罗马帝国的权力被皇帝独掌而扼腕叹息。根据现在掌握的资料,我们无法推测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发动叛乱的动机,不能说明他是因为个人野心,还是出于更远大而无私的目的。在公众场合,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很少谈及马库斯·奥勒留,哪怕偶尔谈到,也非常恭敬。只是在民众对卢修斯·韦鲁斯的死因以讹传讹后,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才召集党羽发动叛乱。
不过,这场叛乱没有持续太久。刚开始,叛军来势汹汹,在叙利亚行省所向披靡,迅速占领了托罗斯山脉以外的地区。镇压刻不容缓。马库斯·奥勒留整装待发,准备正面迎击叛军,保卫危在旦夕的罗马帝国。这时,突然传来消息,说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被自己军中一名小军官杀死了。这名军官很可能是一名前来复仇的受害者,而不是其忠诚的手下。对这个消息,马库斯·奥勒留表现得很平静。对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的死,他表示很遗憾,但下令不准报复。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全,马库斯·奥勒留拒绝了小福斯蒂娜以满腔愤恨的口吻写信提出的严惩叛徒的要求。曾有传言说,是小福斯蒂娜煽动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造反。马库斯·奥勒留给小福斯蒂娜的回信很温和,但斥责了她充满报复性的言辞,提醒她仁慈是皇帝的神圣特权。他也以同样的笔调给元老们写信,告诉他们不会株连已故叛军首领的妻儿老小,也不会牵连其部下。马库斯·奥勒留非常希望没有人因叛乱而丧命,不愿改变自己仁慈的本性。他下定决心,再也不能让任何人流血甚至死亡了。马库斯·奥勒留不计前嫌,未追究参与过阴谋诡计的一些元老。对此,元老们感到喜出望外。他们详细记录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和钦佩之意,言辞恳切,毕恭毕敬。此前,叛军的密信和加急信落入了叙利亚行省总督手中,也有人说是落入了马库斯·奥勒留手中。这些信是指证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的同谋者的致命证据,但为避免对幸存者造成恐慌,都被立即烧毁了。
安条克民众极力支持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他们热衷于戏谑与嘲弄皇帝。对他们的背叛,马库斯·奥勒留感到深恶痛绝,一度下令禁止安条克民众做生意或举行娱乐集会。然而,不久后,为了恢复东部动荡不安的秩序,马库斯·奥勒留途经安条克时,参观了这座城市,态度也随之缓和。这是他登上皇位后,第一次踏足那么远的地方,徜徉在远古民族的记忆中。离开罗马前,马库斯·奥勒留授予了将来会继承皇位的康茂德护民官一职,然后才开始自己耗时一年之久的漫长征途。之后,随军的小福斯蒂娜在托罗斯山脉附近的一个小村庄薨逝。为了纪念她,这个村庄被破格提升为城市和殖民地。应马库斯·奥勒留的要求,罗马元老院通过了庄严的表决,将小福斯蒂娜尊为神。马库斯·奥勒留的一根纪功柱上雕刻着小福斯蒂娜被著名神带入天堂的情景。
康茂德
在返程途中,马库斯·奥勒留到访埃及,在亚历山大港宽恕了曾经支持叛军首领的人。为了表示对他们的信任,他把女儿露西拉托付给他们照顾。在士麦那,马库斯·奥勒留希望能听到著名的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的演讲。这位智辩家虚荣心特别强,只愿在有很多学生旁听的情况下发表演讲,还表示只要学生愿意随时可以鼓掌。马库斯·奥勒留非常乐意让学生们一起听演讲,甚至在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讲得慷慨激昂时,带头鼓掌。
埃利乌斯·阿里斯提得斯
在雅典,马库斯·奥勒留也留下了到访的足迹。他参加了厄琉息斯的神秘宗教庆典活动。那些庄严的仪式也许在他幻想的世界中投射出某些关于未知世界的新信仰或希望。
177年,马库斯·奥勒留在罗马休息了一年多,度过了一段平静时光。在此期间,为了纪念妻子小福斯蒂娜,马库斯·奥勒留建立了一个慈善机构,将其命名为“福斯蒂娜的姑娘们”。正是在这段时间,马库斯·奥勒留帮助儿子康茂德解决了婚姻大事。在罗马,人们可以看到一块浅浮雕。通过想象,雕刻家描绘了少女们簇拥在一位贵夫人周围,把谷物倒进其中一位少女展开的衣襟里的画面。这一年的钱币也记录了年轻的康茂德结婚后,在庆祝活动中对罗马民众慷慨解囊,当众焚毁了罗马帝国的国库债券。与此同时,康茂德还出资帮助在大地震中损失严重的士麦那重建,使其恢复了昔日繁华。
然而,北部边境很快便乌云密布。战事即将来临。罗马将士急切地期盼马库斯·奥勒留能重返战场。马库斯·奥勒留遵循古时的习俗,从战神神龛中取出血迹斑斑的矛头,带着它赶赴前线英勇杀敌。在罗马共和国早期,长矛本身就是战争的象征,而投掷长矛意味着战争开始。这一次,马库斯·奥勒留的努力再次得到回报—第十次获得“最高统帅”的头衔。战争似乎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了。然而,马库斯·奥勒留没能幸免于难。
180年,经过潘诺尼亚后,可能是在维也纳或者塞尔曼,马库斯·奥勒留病倒了,这也许是因为他感染了瘟疫。据古老的铭文记载,当时维也纳、塞尔曼的瘟疫并未被彻底消灭。像往常一样,迪翁·卡西乌斯喜欢讲述最恶毒的故事。他指控康茂德借医生之手毒杀父亲马库斯·奥勒留。然而,其他史学家只告诉我们,马库斯·奥勒留弥留之际,身为儿子的康茂德除了自私地想要迅速逃离,以躲避被传染,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感情。驾崩前,马库斯·奥勒留床边聚集了很多朋友。他们问他希望谁来监护年轻的康茂德。他只说:“如果康茂德配得上,那就由你们监护吧!”然后,马库斯·奥勒留拉过斯多葛学派的斗篷盖在头上,从容地驾崩了。他不曾拥有健康的体魄。军营的艰苦生活、来去匆匆的旅途及多瑙河沿岸的严冬酷暑,让他饱受折磨。直到驾崩,马库斯·奥勒留完全是靠道德力量顽强地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拖着疲惫虚弱的身体拼命处理政务。然而,现实的锐利刀锋最终还是磨破了他精神的剑鞘。
马库斯·奥勒留的最后时刻
对马库斯·奥勒留的驾崩,罗马民众表达了前所未有的哀悼之情。然而,马库斯·奥勒留的传记作者说,送葬队伍经过街道这天,罗马民众并未流露出悲伤之情。因为他们相信,神只给了马库斯·奥勒留一段时间留在人间,然后很快就把他带回去位列仙班了。这位传记作者对后来的皇帝戴克里先[15]说:“您应该把马库斯·奥勒留当作特别的神来崇拜,祈祷能拥有像他一样的美德。柏拉图作为哲学家成绩斐然,却无法与作为统治者的马库斯·奥勒留相提并论。”
戴克里先
为了纪念马库斯·奥勒留率军战胜了边境强大的敌军,罗马帝国政府在罗马建立了多座宏伟的纪念碑。其中,有一座纪念碑屹立近一千五百年,直到教皇亚历山大七世下令将其推倒,因为它可能会阻碍狂欢节期间蒙面狂欢的民众通过。一位现代作家说:“这座纪念碑幸运地躲过了蛮族的破坏,历经中世纪和文艺复兴保存下来,却毁在一位胆大包天的教皇手中,而这位教皇还天真地认为自己做了一件有功之事。”不过,好奇的人仍然可以在这座纪念碑的遗址中找到相关铭文。
教皇亚历山大七世
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
还有一座纪念碑迄今仍屹立不倒。然而,罗马教廷曾试图剥夺属于马库斯·奥勒留的荣耀。教皇西克斯图斯五世曾下令在马库斯·奥勒留纪念碑上刻下安敦尼·庇护的名字。该纪念碑参照图拉真纪功柱,由互相堆叠的大理石圆柱组成,圆柱呈螺旋形盘绕。上面刻有一系列浅浮雕,展示了马科曼尼战争的场景。关于这场战争的文献记录太少,所以我们很难如实地还原其场景。这些浮雕栩栩如生地展示了罗马军团不断取得的成功,却没能公平地表现日耳曼和萨尔马提亚部族年复一年为罗马帝国提供军事物资。其中,有一组浮雕经常以不同的形式出现。这组浮雕描述的是罗马军团在多瑙河流域的荒野行军受阻的场景。多瑙河及其支流的宽阔水流、未开垦的森林和危险的沼泽,常常以象征性的形式出现在圆柱上。在罗马民众心中,承认遇到阻碍与危险并不会给他们像雄鹰一样的军团带来耻辱。
作为统治者,马库斯·奥勒留对战利品没有多大兴致,但对沉思或冥想非常感兴趣。他的传世之作《沉思录》意义非凡,反映了他日常生活中灵光一现的想法。纪念碑上记载了马库斯·奥勒留利用一切机会随时随地沉思:闲暇时或者沉闷单调的冬季,大战前夜的主帅营帐里或者多瑙河的沼泽中。《沉思录》没有行云流水的文风,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以辩证法的藩篱为背景的哲学体系。不过,它是马库斯·奥勒留灵魂的真实写照,揭示了他的优点和缺点。在冥想中,马库斯·奥勒留一人分饰多种角色,包括被告人、证人、辩护人和法官等角色。
毕达哥拉斯学派[16]一直推崇自我反省。苏格拉底就以一种传教士式的热忱进行了自我反省。自此,自我反省几乎成了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并且像罗马教堂里的忏悔一样成为公认的虔诚义务。对马库斯·奥勒留来说,自我反省是一生的习惯,贯穿于他的全部思想和行为中。他会时不时地问自己以下问题:
到目前为止,你是如何对待神、父母、兄弟、孩子、老师、乳母、朋友、亲戚和奴隶的?想想迄今为止你对所有人的所作所为,回忆一下你的人生经历及你承受的事情,讲述一下你的整个人生历程。
你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想想看你见过多少美好的事物?又蔑视过多少人的喜怒哀乐?有多少荣誉是世人推崇而你不屑一顾的?你又对多少心怀不轨之人以德报怨?
通过这样的思考,马库斯·奥勒留感激照顾年幼的自己、帮助自己塑造性格或丰富思想的人,感谢善良的父母、老师、亲戚、朋友,衷心地感谢神派他们来关爱自己。与此同时,他也密切关注他们每个人的道德品质。
马库斯·奥勒留谈到了母亲心虔志诚、性格温顺。她敏感机智,总能逢凶化吉。她生命短暂,人生的最后几年是与儿子一起度过的。她非常注重保护儿子的幼小心灵,不容许其纯洁性被世风玷污。
真诚地写出下面优美句子时,与养父安敦尼·庇护二十年的生活场景始终浮现在马库斯·奥勒留脑海中。
作为安敦尼·庇护的学生,要记住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他的公正无私、诚实守信、慈善祥和、笑容可掬及融会贯通。他也从不贪慕虚荣。他绝不允许未经详细审查、一知半解的事情通过审批。他无法忍受无端指责他人却不会自我批评的人。
他处事总是不慌不忙,非常沉稳。他从不听信谗言,坚持以身作则。他不会羞辱他人,不胆小怕事,不疑神疑鬼,也不诡言善辩。他为持有不同政见的人广开言路。有人示好时,他会很容易开心满足。他是虔诚的信徒,却不迷信。如果参照这些优点,你的人生也能像他一样问心无愧。
最后,马库斯·奥勒留对年迈的养父安敦尼·庇护表达了感激之情。安敦尼·庇护认为公立学校存在风险和不确定性,宁愿花大价钱请当时国内最好的家庭教师教导马库斯·奥勒留。
追忆这些经历时,马库斯·奥勒留并不在意学习知识的次序,也不在意从每位老师身上学到了多少知识技能,而是试图记住老师们用活生生的例子给自己的性格留下了什么样的道德烙印。
马库斯·奥勒留说,老师们教会了他对斗兽场或角斗士的激烈战斗鄙夷不屑,教会他要“吃苦耐劳,知足常乐;要自力更生,不对他人指手画脚,也莫要轻信谗言”。克劳狄乌斯·狄奥涅图斯将马库斯·奥勒留的注意力从毫无意义的琐事中转移出来,帮助他了解哲学,让他体会苦行训练、穿粗衣布衫、睡硬板床的意义。同时,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引导马库斯·奥勒留注意到了“暴君的嫉贤妒能、口是心非和虚情假意,以及贵族的冷酷无情和六亲不认”。从塞克斯特斯·尤利乌斯·塞维鲁那里,马库斯·奥勒留学会了崇拜先贤哲人,如普布利乌斯·克洛迪乌斯·特拉塞亚·帕埃图斯、赫尔维乌斯·普里斯库斯、老加图和马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等人。“我从塞克斯特斯·尤利乌斯·塞维鲁那里学到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言论自由、君主政体的政治理念。”在自己的求学回忆录中,马库斯·奥勒留提到尤尼乌斯·鲁斯提库斯为他介绍了爱比克泰德[17]的思想,让他受益良多,尤其是使他看到了智辩家在模仿和炫耀中的虚荣心。在阿波罗尼奥斯·狄斯克鲁斯的例子中,马库斯·奥勒留看到一个人既可以坚定不移,又可以轻易屈服。
马库斯·奥勒留身边有一位老师,其认为自己在教学方面的才能是所有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从这位老师那里,马库斯·奥勒留学会了“如何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从朋友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从塞克斯特斯·尤利乌斯·塞维鲁身上,马库斯·奥勒留学会和蔼可亲、彬彬有礼,还学会了“慈父式的治国策略,即顺应自然、严肃而不做作。塞克斯特斯·尤利乌斯·塞维鲁给人的感觉很平易近人,他总能令人愉快,却不需要任何阿谀奉承。因此,与他交往的人总是对他非常恭敬”。
爱比克泰德
语法学家科蒂艾乌的亚历山大从未“斥责出言不逊之人,却巧妙地教会了马库斯·奥勒留如何应答或表达赞同,告诉他要探究事情本身而不要深究遣词造句”。在卡西乌斯·马克西姆斯·提利乌斯[18]身上,马库斯·奥勒留学会了乐观向上,认为“老师的品性体现了温文尔雅与自尊自爱的完美结合”。卡西乌斯·马克西姆斯·提利乌斯宽厚仁爱、一言九鼎,近乎完美,无可指摘。
最后,对早年所有对自己产生影响的人做了长篇总结后,马库斯·奥勒留感谢神赐予的一切,感谢神赐予自己“天赋与灵感”,使自己肩上的负担显得没有那么沉重。他还表示,“如果我有不足,那便是自身缺陷所致,或者因为没有遵从神的指示”。
读过《沉思录》剩余部分后,很少有人会认为马库斯·奥勒留是在书中自鸣得意地细数自己的好心性,或者为自吹自擂披上一件体面的外衣。毫无疑问,不断反省的习惯可能会产生虚荣心,或者至少会导致病态的持续以自我为中心的想法。这会给淳朴而自然的正常行为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不过,从这个角度来看,马库斯·奥勒留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在他晚年的言辞中,仍能发现他年少时坦率的品质。对虚伪和欺骗,他深恶痛绝。他希望有一个“清如水、明如镜”的灵魂,给人以胸襟开阔的印象。
马库斯·奥勒留也有过困惑:“为什么每个人都爱自己胜过爱他人,却不重视自我反省,而是更注重对世界的看法?如果神或满腹经纶的学者喜欢各显所长,却不允许他人独出心裁,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忍受的。与自我评价相比,我们更尊重他人对我们的看法。我们过分地关注他人对自己的评价。”
认真研究一个人的道德品行,剖析其动机与目的时,确实潜在一种风险,那就是往往会发现人是如何卑鄙无耻、自私自利与烦躁多疑。如果撕开骄傲自大的知识分子的伪装,我们会发现他们只不过是一些自私的蛀虫。在这些沉思中,我们能否发现马库斯·奥勒留的自卑与痛苦呢?能否发现他对世人的卑劣恶习不屑一顾呢?
像马库斯·奥勒留这种高贵纯洁之人,对邪恶肯定非常敏感,并且难免会经常提到自己遇到的邪恶之事。“每天早晨我都会对自己说,我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可能会爱管闲事、忘恩负义、傲慢无礼、阴险狡诈、嫉贤妒能。”不过,马库斯·奥勒留总能找到宽厚待人的理由。他似乎体弱多病,疲惫不堪,经常对时弊与令人不快的政务深恶痛绝。
人们会为自己寻找隐居的地方,如乡间农舍、海边小屋或山中住所。你自己也非常渴望这种居所……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你随时可以选择隐居,因为没有什么地方能比沉浸在自己灵魂深处更安静,更自由。那么,经常沉思吧,让自己重新焕发生机。坚持简洁的基本原则,彻底净化灵魂,把自己从生活的不如意中解脱出来。
马库斯·奥勒留会从一个更远大、更有希望的角度来看待事物,从而得到安慰与宁静。
若是前进之路布满荆棘,那就离它们远点。不要自己找麻烦。世界为什么会困难重重呢?因为你会被内行人取笑。例如,你对木匠或鞋匠吹毛求疵,在他们面前指指点点,他们就会耻笑你,因为你看到的刨花与木屑是加工过程中剩余的边角料。
马库斯·奥勒留告诫自己要效仿神的宽容之心。
长生不老的神不会自寻烦恼。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里,神肯定宽恕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包括很多坏人。同时,神还要以各种方式照顾这些坏人。然而,命中注定你会很快死去,你是否厌倦了世间的痛苦?作为世间的一分子,你会对它产生厌倦之意吗?
一想到人世间的美好品德与高尚情操,马库斯·奥勒留就会感到心满意足。
如果想让自己快乐,就想想你身边人的高尚美德吧。例如,有人高风亮节,有人虚怀若谷,有人慷慨大方。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没有什么比周围人躬身示范优良的美德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然而,马库斯·奥勒留过于忧国忧民,以至无法全身心地投入沉思,因为过于忧国忧民会使他丧失做好本职工作的信心。他告诫自己,“不要做一个喋喋不休、日理万机的皇帝”,而要做“一个随时响应召唤的罗马统治者”。或者“我可以在不想起床的清晨冥想,做一个奋发有为的人。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完成神赋予我的使命,对此我怎么会有不满情绪呢?难道我生来就是为了躺在床上安逸享乐的吗?爱好各种才艺的人总是废寝忘食、不修边幅,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不过,在我看来,国计民生并非微不足道,所以怎么会不愿花费精力去认真对待呢?”又或者,“伟大的神会帮助我们远离昏庸无能”。
马库斯·奥勒留聪明睿智善于用哲学思想充实自己的头脑。我们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他塑造人性的伟大理想。
出身贫寒、自以为是的哲学家型政客的人生毫无意义。……不要期待实现柏拉图口中的“理想国”,要知足常乐,记住天下无小事。没有人能改变别人的观念。如果不改变观念,那么除了无病呻吟的人,我们还能看到什么呢?不要认为我傲慢无礼。哲学的本质是简单、朴素。
马库斯·奥勒留认为哲学的目标非常保守,与所有乌托邦式的幻想形成鲜明对比。我们可以从一篇文章中找到证据:
如果你对残暴不仁者始终和蔼可亲,那么他会如何回报你呢?当他试图伤害你时,你温和地劝告他,平静地纠正他的错误,说:“不要这样,我的孩子!我们生来就要尽职尽责。我不会因此受伤,你却在伤害自己。”机智、温和并且简洁明了地告诉他,事实确实如此。即使蜜蜂也不会像他那样忘恩负义。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你要心甘情愿地纠正他的错误,不能心怀怨恨,不能表现出像是在刻意教训他,或者是博得旁观者的仰慕。
“像天堂一样的罗马帝国不是通过观察得来的。”高尚的道德情操能流传后世,不是靠三十个军团统帅的铁拳手腕,也不是靠罗马帝国立法者的高声疾呼,而是得益于马库斯·奥勒留的仁爱、慈悲之心。他没有发表教科书式的陈词滥调,而是像往常一样,用温文尔雅、满腔热忱的温柔话语谈论慈善行为。他的遣词造句像“福音”一样,用朴实无华的词语带给我们文采斐然的感觉。他说:“你要想自己不仅是世界的一部分,也是人类的一分子。否则,你就无法发自内心地爱别人。行善本身并不能使你快乐,不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有一句至理名言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像狗追踪猎物或者蜜蜂酿蜜一样,做善事不是为了向人炫耀,而是希望能够将善行传递下去。如果他人不知道你乐善好施,你还算是行善之人吗?是的。”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对宽恕他人,马库斯·奥勒留的看法是:“当一个人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时,你要立即想一下他这样做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对这种事,你要怜恤他,既不深究原因,也不生气。宽恕他是你的义务。”用基督教教徒的话来说就是:“宽恕他们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是:“如果有人要杀你,诅咒你……如果一个人站在纯净的泉水边诅咒它,泉水绝不会因此而停止输送有益健康的水。如果他往泉水里投泥土或杂物,泉水便会迅速将其分散,冲刷干净,不会受到污染。”马库斯·奥勒留的看法与“愿神保佑诅咒你、恶意利用你的人”如出一辙。
正是对慈善与仁爱的持续热情使马库斯·奥勒留没有陷入奢靡的痛苦中,并且使他意识到世间所有转瞬即逝的利益都是微不足道的,因为他常常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行走在如梦似幻旅途中的朝圣者。
想想韦斯巴芗执政时期,人们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战事延绵、大摆宴席、非法买卖、阿谀奉承、怀疑猜忌、阴谋诡计……囤积财富、满腹牢骚。其实,这些人的生活早就不存在了。那就看看图拉真时代吧。同样,这个时代的生活也烟消云散了。纵观其他时代和所有国家,我们可以看到,在人们不懈努力后,很多问题解决了,很多矛盾也化解了……最终,所有事情都会随风而逝,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那么,我们活着的人为什么还要倾尽全力呢?原因就是我们奋发向上、勇于担当、言而有信并安于现状。
在其他文章中,马库斯·奥勒留也写过类似的话,语气更悲伤,但寓意一样。
很快,你就会成为骷髅,化成灰烬,变成墓碑上的一个名字,或者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我们生命中珍视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腐朽琐碎的,就像小狗互相撕咬,孩子斗嘴大笑,然后马上张嘴大哭一样转瞬即逝。连忠诚、谦逊、正义及真理也会随风而逝。那么,还有什么能把你困在此处呢?……在这个世界上,名扬四海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那么,无论是消亡还是变成其他东西,为什么都不能平静地等待天命所归呢?在此之前,拥有多少才算足够呢?除了敬重神,祈求保佑,与人为善,宽大为怀及自我约束,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马库斯·奥勒留厌倦了书本知识、宫廷生活、辉煌成就和征服者的野心,以及他人的盲从任性。
如果有任何事情可以吸引我们,那就让我们与志同道合的人生活在一起吧。然而,现在看到世人带来的麻烦这么大,你可能会说:“死神啊,快来吧,否则我会丧失自我。”
“贪慕虚荣!除了虚荣,还是虚荣!”马库斯·奥勒留似乎在告诉人们:“要保留敬畏之心,要慈善仁爱,自我约束。”他也持之以恒地忠实于斯多葛学派,坚信神会引导人们积极向善,尽管神给人的感觉是神秘莫测的。
马库斯·奥勒留性格的独特之处在于其对宗教持有乐观的态度。这既可以满足他对理性的追求,又能激起他的爱心,有时还能使他内心充满柔情与仁爱。“宇宙啊,一切与你和谐统一的事物必能与我和谐相处。对你合适的时间,对我来说既不早也不迟,刚刚好。大自然啊,对我来说,你一年四季带来的一切都是硕果。万物皆源于你,又皆归于你。有位诗人说,‘亲爱的凯克洛普斯之城’,难道不应该称它为‘亲爱的宙斯之城’吗?”又或者说:“如果没有神,活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呢?……事实上,神确实存在。神关心人类,尽其所能使人类弃恶从善。”一想到自己可以悔过自新,拥有高尚的道德品质,马库斯·奥勒留就会感激涕零。“假设你已经把自己从自然的统一体中分离出来,那么别忘记要不遗余力地把自己与自然重新统一起来。神本不允许任何分裂的部分重新组合在一起,但想想神对人类是多么仁慈吧!神赋予了人类和宇宙永不分离的力量,一旦分离,会允许二者重新归位的。”
对自然的虔敬之心和微妙柔情,使马库斯·奥勒留在古代缺乏美感的世界中找到了可爱之处。即使是遵循自然生长规律的事物,也包含令人愉悦和引人注目的一面:“无花果熟了会裂开嘴,成熟的橄榄树下腐烂的土壤为其果实增添了一种独特的美,压弯腰的谷物穗,狮子的眉毛,野猪口中流出的泡沫……自然形成的事物会反过来点缀自然,使自然赏心悦目。同时,一个人的情感及深刻的洞察力也会令人身心愉悦……凡是按照自然规律去做的事,凡是一个人乐意去做的事,几乎没有一件是不顺心的。”这些想法已经超越了马库斯·奥勒留从斯多葛学派老师那里所学的知识。他们告诉他,世界由一位才智超群的人统治,而与此人保持一致是人类的特权,也是人类的责任。阐述对自然界的看法时,老师们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马库斯·奥勒留却用自己的语言美化了老师们的观点。斯多葛学派的老师们向马库斯·奥勒留展示了如何沉着冷静地面对生活中的种种不堪,如何坚强而镇定地直面死亡,而不是盲目地傲慢自大,努力去克服人性中的致命缺点。然而,有一个温柔而谦卑的声音在呼喊:“顺应自然规律,度过人生的短暂时光,心满意足地结束人生的旅程,就像一颗成熟的橄榄会掉落一样,祝福孕育它的大自然,感谢滋养它的大树。”
然而,在马库斯·奥勒留的《沉思录》中,我们总会被某种忧郁情绪困扰。阅读马库斯·奥勒留诚挚的话语时,一种悲伤总会萦绕在心头。马库斯·奥勒留的很多期望和抱负是斯多葛学派观点无法企及的。他深深地感到靠自己的智慧无法恰当地推理所有问题。“神既然为人类安排好了一切,为什么却唯独忽略了一点呢?一些非常虔诚的人,或者说能与神有效沟通的人,通过虔诚行为和宗教礼仪与神亲密接触的人,一旦死去,就永远无法复活,最终烟消云散。”马库斯·奥勒留很想静下心来消除疑虑,但认为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不强,难以令人信服。“如果自然规律本该如此,如果还有别的可能,神应该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然而,如果自然规律本不该如此,你就应该相信事实本不应该如此。”
有时,马库斯·奥勒留会悲伤地承认自己孤立无援。因为性格和地位决定了他难免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就像生活在山峰上一样……让人们看看,身居高位者也要符合自然规律,顺应民心。民众如果无法接受他,那就杀了他吧。因为死亡总比碌碌无为地活着要好。”又或者说,“在临终前,你会考虑自己是否顺应了民心。如果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你就会很满足。你会想:‘终于要离开这样的生活了。即使是我为之奋斗、祈祷的子民,也希望我离开,希望能从我的死亡中获得一些好处。那么,我有什么理由坚持活下去呢?’”
出于自然本能,马库斯·奥勒留从对人类的同情转向与永恒的神交流。通过一系列选择,他找到了一种自我安慰的方式。他相信宇宙意识、抽象神源于万事万物,与大千世界交相辉映。这些想法虽然可能会让马库斯·奥勒留保持理智,但很难触动他的心灵。马库斯·奥勒留并不满足于使用毫无情感的冰冷语句。他坚持将抽象词语与拟人化的想象形式和色彩结合。因此,他的作品除了富有逻辑性,还兼具情感色彩。当时,信仰基督教的贫穷工匠和自由人对上帝充满纯真的信心。然而,街上的暴民叫嚣着要杀掉基督教教徒,激发了坐在审判席上反对基督教的冷漠又不负责任的人的迫害热情。不过,基督教教徒想到了一个人—耶稣。耶稣称他们为朋友和兄弟,引领他们走上朝圣之路。在耶稣永恒之爱的沐浴下,基督教教徒得到了安慰。基督教教徒将死者埋葬在地下墓穴中,在粗糙的墙壁上寻找十字架的标志或“好牧人”耶稣的象征。然而,他们没有疑虑重重,也没有莫名渴望。因此,在生死面前,基督教教徒比高傲的罗马皇帝更加幸福。面对死亡时,基督教教徒怀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耶稣
尤里安
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庞培亚努斯
不幸的是,如此优秀的马库斯·奥勒留有一位与他格格不入的继承人。更令人难过的是,这位不称职的继承人是他的儿子康茂德。罗马帝国皇帝尤里安曾问道,为什么贤明的统治者不能摆脱任人唯亲的想法,选择一位更合适的年轻人来接替自己,而不是选择一个自私的家伙?然而,这种人很快就会被证实为像角斗士一样疯狂的暴君。马库斯·奥勒留有一个女婿,叫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庞培亚努斯[19]。此人是一名军人,也是一位资深政治家。如果不选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庞培亚努斯作为继承人,罗马还有许多特别合适的人选,就像马库斯·奥勒留年幼时被挑选出来由安敦尼·庇护收养并抚养成人一样。马库斯·奥勒留在安敦尼·庇护身边生活了很多年。安敦尼·庇护亲自教导他,使他能够胜任绝对权力的职责。马库斯·奥勒留在多瑙河流域征战时,康茂德尚在襁褓中。从小,康茂德就生活在卑躬屈膝的仆人的谄媚中。怎么能对这样一位毫无经验的年轻人寄予厚望,认为他有足够的智慧或自制力为数以百万计的民众谋福祉呢?罗马民众中流传着一个故事,表明康茂德的残暴初现端倪。一次,负责为康茂德准备洗澡水的仆人没能按照要求完成任务。康茂德勃然大怒,命人将其扔进火炉里。幸亏一名侍从想了一个好办法,用羊皮替换了这个可怜的仆人。烧烤羊皮的气味让他们蒙混过关,救了这个仆人一命。无论真假,这个故事都足以说明康茂德残暴不仁,也表明了康茂德几乎不可能继承马库斯·奥勒留的美德,并且将其延续下去。
妻子小福斯蒂娜会像康茂德一样令马库斯·奥勒留蒙羞吗?如果我们相信一直在流传的老掉牙的故事,那么答案就是肯定的。传说,小福斯蒂娜荒淫无度,是罗马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舞台演员肆意嘲弄的对象。甚至有人说她勾引了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并怂恿他发动叛乱。最后,小福斯蒂娜因发现自己的恶行将暴露而畏罪自尽。
瓦莱里娅·梅萨利娜
不过,我们有理由怀疑小福斯蒂娜的秉性绝非如此,因为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她荒淫无度。在马库斯·奥勒留的回忆录中,一段引人注目的话以一种完全不同的语气提及小福斯蒂娜。独自身处多瑙河河畔的军营时,马库斯·奥勒留脑海中会浮现出亲人、朋友和老师的身影,这些人曾以身作则地引导过他。在感谢神赐予自己的一切时,马库斯·奥勒留并没有忘记赞美自己的妻子:她是“那么温顺、深情、单纯”。在马库斯·科尔内留斯·弗龙托信中描绘的皇帝宫廷生活的动人画面中,小福斯蒂娜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在自己记录的文字中,小福斯蒂娜表现了对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叛乱的深恶痛绝。对丈夫的殷切思念之情和对叛徒的仇恨痛斥之意形成了鲜明对比。史学家在豪兰铭文中发现的证据消除了评论家长久以来对小福斯蒂娜真实性情的猜疑。在马库斯·奥勒留或罗马元老院为纪念小福斯蒂娜而铸造的无数勋章中,她时而是女性谦逊的象征,时而是爱与美的化身。无论阿谀奉承之风多么盛行,都不足以让小福斯蒂娜得到这么多的荣誉。关于她的丑闻如果是真的,一定会招致罗马民众的嘲讽。实际上,若干年后,罗马街头确实流传着许多令小福斯蒂娜名誉扫地的故事。一位已故著名史学家被指控抹黑了她。迪翁·卡西乌斯也经常在书中罗列许多诽谤小福斯蒂娜的内容。因此,在阅读迪翁·卡西乌斯对小福斯蒂娜的描述时,我们要持谨慎的态度。一个世纪后,撰写奥古斯都时代历史的史学家人云亦云地重复着这些故事,公然承认自己写的只是当时的传言,并没有亲自验证过。然而,后来的编年史完全不提传言与否,直接把小福斯蒂娜描述成另一个“瓦莱里娅·梅萨利娜”[20]。后来的史书多数都只是重复毫无甄别力的史学家们毫无根据的论断。那么,如此严重的指控会不会仅仅是空穴来风呢?我们可能会注意到,小福斯蒂娜以自己高贵的出身和时尚的品位为骄傲,不喜欢众星拱月般围拢在丈夫身边的哲人。她鄙视主张禁欲的哲人的态度引起了他们的愤慨。他们可能会从道德上谴责小福斯蒂娜。后来,这种谴责流传到史学界,并且影响了史书的论调。街上的乌合之众有时会对马库斯·奥勒留的沉着冷静感到心烦气躁。当马库斯·奥勒留对流行的消遣娱乐毫无兴致,甚至试图减少诸如角斗等血腥活动带给人们的刺激时,他们就把小福斯蒂娜的荒唐传闻拿出来当笑话讲。此外,他们一致认为小福斯蒂娜的丈夫马库斯·奥勒留是一个严肃的哲学家和十足的书呆子,必然无法理解她的需求,所以她从其他地方寻求慰藉也就在所难免了。后来,康茂德的残暴本性暴露无遗。罗马民众想起以前关于他的所有流言蜚语,说他肯定不是已故明君马库斯·奥勒留的亲生子。尽管深切怀念马库斯·奥勒留,但罗马民众没有为小福斯蒂娜正名。
【注释】
[1]马库斯·奥勒留的父亲、祖父、曾祖父同名同姓。—译者注
[2]市政官,古罗马的一种官职,主要负责维护公共建筑,监管各类节日,维持公共秩序,与现在的地方政府类似。—译者注
[3]帕提亚战争,161年到166年罗马帝国与帕提亚帝国在亚美尼亚、美索不达米亚进行的战争,最后以罗马帝国胜利告终。—译者注
[4]喀里多尼亚人,铁器时代和罗马时代居住在现在苏格兰的一支部族,是现在苏格兰人的祖先。—译者注
[5]喀里多尼亚,古罗马时期的地名,主要是指罗马帝国不列颠尼亚行省以北的地区,即今天的苏格兰。—译者注
[6]皮克特人,铁器时代晚期和中世纪早期居住在今苏格兰东部及北部的一支部族,讲凯尔特语。—译者注
[7]萨尔马提亚人,一个存在于古代的大型伊朗部族,起源于欧亚草原中部,公元前5世纪到公元4世纪发展壮大。—译者注
[8]马科曼尼人,日耳曼人的一个分支部族,曾在多瑙河北岸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王国。—译者注
[9]金宫,罗马帝国皇帝尼禄修建的奢华宫殿,占地达八十多公顷。—译者注
[10]马科曼尼战争,166年到180年,罗马帝国与日耳曼人中的马科曼尼部族、夸迪部族、萨尔马提人进行的一系列战争,最终罗马帝国获胜。—译者注
[11]夸迪人,古日耳曼人,罗马帝国时期生活在今摩拉维亚。夸迪人的部落与罗马帝国北部隔多瑙河相望。—译者注
[12]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的女儿阿维蒂亚·亚历山德拉嫁给了蒂蒂乌斯·克劳狄乌斯·德里安提努斯·安东尼乌斯。—译者注
[13]这封信至今仍保存完好。—原注
[14]监察官,古罗马的一种官职,主要负责监督政府财政、普查人口及维护公共道德。—译者注
[15]戴克里先(244—312),罗马帝国皇帝,使罗马帝国摆脱了外敌入侵、内战及经济崩溃的危机,建立了四帝共治制度,让罗马帝国的统治得以持续下去。—译者注
[16]毕达哥拉斯学派,公元前6世纪,由毕达哥拉斯及其追随者创立的神秘主义和形而上学的思想学派,对柏拉图主义有重要影响。—译者注
[17]爱比克泰德(55—135),罗马帝国时期斯多葛学派哲学家,是继苏格拉底之后对西方伦理道德学说的发展贡献最大的哲学家。他的思想对后来的哲学与宗教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译者注
[18]卡西乌斯·马克西姆斯·提利乌斯,2世纪末希腊哲学家、雄辩家。—译者注
[19]卢修斯·韦鲁斯驾崩后,露西拉嫁给了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庞培亚努斯。—原注
[20]瓦莱里娅·梅萨利娜,罗马帝国第四任皇帝克劳狄乌斯的皇后,因荒淫无度被处死。—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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