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库斯·奥勒留统治时期,几近完美的政府即将出现,因为整个世界都掌握在一个探求真理的人手中。马库斯·奥勒留出生于一个长期定居在西班牙南部的家庭,后来出任罗马执政官。八岁这年,马库斯·奥勒留成为萨利圣学院的教士,被称为“马尔斯教士”。马库斯·奥勒留虽然很年轻,却是教士中的佼佼者。在皇室隆恩的沐浴下,马库斯·奥勒留迅速成长。......
2023-08-16
精彩看点
图拉真为涅尔瓦复仇—图拉真进入罗马时没有举行凯旋仪式—图拉真躬行节俭—庞培娅·普洛蒂娜崇尚质朴的生活—图拉真尊重宪政体制—图拉真待人亲切—图拉真振兴公共建设—图拉真的慈善事业—达契亚战争—图拉真在东方的战功—图拉真驾崩—图拉真留给世人的印象
图拉真出生于西班牙贝提卡[1]的意大利卡。他从小就接受罗马军团[2]严苛的训练,长期在军营服役,获得了公民荣誉勋章,还在罗马元老院中占有一个席位。执政后,图密善将图拉真从西班牙调到莱茵河河畔统率军团。图拉真没能赶回罗马平息针对涅尔瓦的叛乱,但他的迅捷为自己赢得了担任罗马执政官的荣耀。涅尔瓦任命图拉真为上日耳曼尼亚军团统帅,后来又提升他为几个重要行省的总督。在这些职位上,图拉真充分施展了自己的才能。在外担任行省总督[3]时,图拉真意外获知自己被选为皇位继承人。涅尔瓦驾崩的消息传来时,图拉真正在莱茵河河畔忙于军务。
罗马军团
98年1月,皇帝的重任落在肩上时,图拉真年轻力壮,精力旺盛。艰苦生活的经历,使他学会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图拉真毫不犹豫地接管了政权,并且始终将权力牢牢地握在手中。在图拉真的统治下,不满情绪,甚至叛乱似乎已经消失了。不过,图拉真并未忘记涅尔瓦曾遭受的暴行,也没有忘记涅尔瓦的遗言。就像荷马笔下年迈的克律塞斯所说,“为哀求者徒劳无功的眼泪复仇”,图拉真迅速采取秘密行动。叛军首领被以各种理由传召到日耳曼尼亚[4]。人们只知道没有人活着离开那里,却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宪政体制,图拉真仍然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他最早的官方行为之一,就是给罗马元老院写信,表达对其庄严传统的敬意。在信中,图拉真承诺尊重罗马元老院每一位元老的生命。卡西乌斯·狄奥[5]编撰的史书记载,罗马帝国时期的人很迷信,认为梦境可以预示未来。图拉真曾梦到一位身穿紫袍、头戴花冠的人[6]来到他面前,把手指放在他的脖子上,在他脖子两边分别盖上图章。不知是出于正义感,还是受到梦境的启发,图拉真给罗马元老院的元老们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这个吉梦。最终,沉稳、平和的图拉真登上了众人难以企及的绝对权力巅峰。涅尔瓦驾崩后,图拉真并未急于回到罗马接受罗马元老院和民众的效忠。或许因为在军营中更自由自在,所以图拉真喜欢在军营里与老部下一起过简朴的生活,讨厌大城市的凯旋仪式和城里人的言不由衷。也或许因为图拉真一直在等待皇位稳固,等待边远地区的军团认可涅尔瓦的选择。
图拉真
耽搁一年后,图拉真悄悄地向罗马进发了,既没有带庄严的卫队,也没有向经过的城镇征收苛捐杂税。图拉真留下的唯一证据就是公布了回罗马途中的开支明细,以及图密善的出巡花费。
第一次进入罗马时,图拉真没有举行凯旋仪式,没有使用皇家庆典的专用白马和专用马车,也没有让卫兵开道驱离民众。相反,从街上走过时,魁梧健壮的图拉真亲切地与元老和故友打招呼,无一遗漏。淳朴善良的庞培娅·普洛蒂娜安静地走在图拉真旁边。步入俨然已成为自己家的宫殿时,庞培娅·普洛蒂娜在祈祷中承诺,自己进来时宫殿是什么样,离开时还会让它保持原样。这话刚好被身边的民众听到。
庞培娅·普洛蒂娜
在与元老的来往中,图拉真非常谦逊、和蔼。他真诚地尊重罗马元老院的传统,希望其继续发挥管理作用,并且要像在自由年代一样承担职责、行使权力。图拉真鼓励官员把自己看作国家官员而不是皇帝的仆从,允许禁卫军的新将领随身佩剑,并做出如下承诺:
如果我治理国家公平合理,请用你们的剑保护我;如果事实证明我不值得你们拥戴,那就把你们的剑刺向我。
当时,不存在滥用旧宪政体制的危险。因此,罗马元老院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让贵族感到骄傲和百般依靠、让世人臣服在脚下的立法机构。许多古老家族已经不复存在,巨额财产、显赫地位和历史荣耀使贵族沦为图密善嫉恨或贪婪的牺牲品。这些贵族的位置被来自各行省的新贵或图密善的亲信取代。此时距离共和制的罗马元老院统治时期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罗马帝国的官职,即使是罗马执政官,也只是虚职。因此,官员的更替速度很快。即使是令人敬仰的小普林尼,也曾怀疑护民官[7]的职位对自己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徒有其名。图拉真虽然强势,但不追名逐利,也不在乎外在形式。因此,所有工作都按照他预期的方向开展起来了。对单纯的政府机构,图拉真并不感兴趣。尽管有些部门只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有些部门已经老化、腐败,但为了对称性和完整性,只要这些部门还能运转,图拉真就不会取缔。他知道,出于习惯,人们喜欢庄严的形式,并且会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快速地把重大变化与过去联系在一起,直到所有全新的事务回到原来的轨道上。这就是皇家铸币局新铸造的钱币都带有以前共和制的标志的原因。这也是图拉真允许官员恭敬地守卫曾参与刺杀尤利乌斯·恺撒[8]的马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篡位者阿维狄乌斯·卡西乌斯和加图家族雕像的原因。其他统治者在位时,人们不敢谈及的词—“自由”—再次出现在图拉真统治时期作家的笔下。
尤利乌斯·恺撒
奥古斯都
图拉真虽然拥有绝对权力,但仍然保持着与生俱来的谦逊与平和。与奥古斯都[9]出于惧怕或伪善而终生都在自我克制不同,图拉真有军人的直率性格,不喜高谈阔论和拘谨的游行。他出门几乎不带护卫,和蔼可亲地参加罗马的各种社交聚会,还允许各阶层的人进入议事厅。图拉真不喜欢阿谀奉承,也不认为皇权神圣不可侵犯。因此,他尽量拖延赐予亲属传统封号的时间,并且断然拒绝给自己封神的建议。图拉真会责备殷勤地举报冒犯皇帝言行的告密者,而把旧立法暂时搁置一旁,因为他认为对叛国罪定义不清会导致严重后果。经历过图密善的病态猜疑,起初,官员们很难理解现任皇帝对他们的充分信任。他们仍然会对图拉真倾诉自己的担忧,并且私下告诉图拉真许多人可能会心怀不满,背主弃义。
这里可以举一个例子说明图拉真的性情。卢修斯·李锡尼·苏拉是当时罗马最富有的人之一,也是图拉真密友圈中的代表人物,深得图拉真的信任。据说,涅尔瓦四处寻找继承人时,卢修斯·李锡尼·苏拉促使他选择了图拉真。然而,图拉真登上皇位后,关于卢修斯·李锡尼·苏拉谋逆的谣言四起。官员很快把这些谣言讲给图拉真听。他们的一再警告让图拉真不胜其烦。最后,图拉真亲自拜访了卢修斯·李锡尼·苏拉。图拉真把卫兵遣回宫,与卢修斯·李锡尼·苏拉畅所欲言,还请卢修斯·李锡尼·苏拉的私人大夫为自己的癣疥之疾开药方,并且当场服药。随后,图拉真让卢修斯·李锡尼·苏拉的理发师为自己修剪胡须,而自己继续坐着聊天。之后,图拉真留下来吃了晚饭才离开,临走时并没有任何猜疑的话。从此以后,凡是有人向图拉真说卢修斯·李锡尼·苏拉的坏话,图拉真就会说:“卢修斯·李锡尼·苏拉曾手握我的性命,其仆人随时可以掐断我的喉咙,但他为什么放过了我呢?”
图拉真与卢修斯·李锡尼·苏拉
在罗马帝国所有阶层的人[10]眼中,图拉真最大的优点是躬行节俭。奥古斯都曾厉行节约国家资源,恢复了罗马帝国的财政信誉。不过,奥古斯都是通过禁令和强制借贷的方式从臣民的腰包里掏钱,还不顾臣民的不满,强行征收新皇登基税。对此,罗马的富人厌恶至极。韦斯巴芗统治时期睿智地采取节俭措施,充盈耗竭的国库。然而,因为总是通过买卖和讨价还价来牟取暴利,韦斯巴芗的名字总让人联想到卑鄙、龌龊和吝啬。其他大多数皇帝都靠强取豪夺来满足私欲。他们会杀害富人,从而获得自己觊觎的土地或豪宅,或者让告密者物色“猎物”,通过掠夺、指控等方式,把富人的财产据为己有。然而,图拉真坚决地核查了过去一个世纪所有滥用财政职权的行为,收回了赐予告密者的赏金,把官员提出的争议案件提交法庭,由法庭依法做出裁决。每位皇帝即位时,市镇会议和各种团体机构的贡奉已经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得知图拉真不收取任何贡奉时,臣民心中万分感激。遗产继承税的压力也减轻了:近亲继承可以免征遗产税;如果遗产低于固定的财产最低收费限额,那么继承人也不需要缴税。同时,民众的遗愿也得到了充分尊重。不再有人为了皇帝的利益而将贪婪的双手伸向他人的遗产,也不再有诡言辩词废除他人的遗嘱。一个人把财产留给图拉真,一定是出于对他诚挚的敬意,而不是想通过舍弃一部分财产来保住其余财产。
如此公正和自由的财政政策受到了各方的热烈欢迎。然而,头脑精明的人可能会认为这种财政政策有走向极端的危险。冷静的财务官[11]和财务部门的官员悄悄地抱怨说,如果宽松的财政政策持续实施下去,那么国家将会破产。即使是小普林尼,在发表了庄严的颂词后,也就帝国经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暗示未来困难重重。他说:“想到朝贡减少,国库收入减少,不再掠夺由告密者揭发的富人的财产,还要对士兵和民众慷慨解囊,我就想问问皇帝是否合理预算了帝国的收支?”
事实上,作为罗马统治者,图拉真并无雄厚的财力,要满足各种需求绝非易事。政府官员薪资是罗马帝国的新负担。在共和制鼎盛时期,官员为国家服务是出于责任感或荣誉感。在经济衰退最严重的时期,官员没能直接从中央获得收入,转而任意掠夺贫穷行省。然而,在帝国时代,除首都的少数人之外,罗马帝国中央政府的所有官员都有薪资。随着各部门机构日益庞杂,支付给官员的薪资数额也越来越大。罗马帝国的属地首先是被短期服役的平民士兵征服的。几年后,原本穷困潦倒的罗马帝国士兵从各省掠夺来的财物中得到了大量食物和金钱。然而,以现代生活的标准来衡量,尽管当时驻扎在罗马帝国边境的常备军规模较小,但维持他们的军需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放荡不羁的罗马公民太过骄傲,不肯劳作,也不愿乞讨,吃喝用度完全靠国家供给。如果罗马公民名单削减得太厉害,那么这些人的不满情绪很可能会上升。
罗马公民不可能节约开支。因此,图拉真只能依靠自己。幸运的是,图拉真几乎没有任何铺张浪费的嗜好,没有恃宠而骄的宠臣,没有修建豪华宫殿的热情,没有把一个行省的财政收入都浪费在一场富丽堂皇的盛会上的愿望,也没有成为世界上轰动一时的大人物的想法。
图拉真非常幸运地拥有一位贤妻—庞培娅·普洛蒂娜。与罗马大多数主妇一样,庞培娅·普洛蒂娜一心一意操持家务,与图拉真伉俪情深。在声色犬马的大城市中,作为引领时尚的皇后,庞培娅·普洛蒂娜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虚荣心。恰恰相反,她不喜欢奢侈和炫耀。不过,得知自己的肖像被印在钱币上,庞培娅·普洛蒂娜感到很开心,因为这象征着妻子的忠贞与女性的端庄得到了公众的认可。皇室的开支很少,但大型公共建设耗资巨大,因为图拉真的计划非常宏伟,公共建设的实施规模也很壮观。通过勤俭节约,罗马帝国的资本逐渐积累,贸易复苏,信贷也恢复了。在一个充满信任和公正的时代,被隐藏起来的资本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在有利条件的影响下,随着国家财富增加和税收负担减轻,国库收入呈现出逐年增长的趋势。
安全、便捷的交通是文明生活的首要条件。罗马人可能会为自己是古老世界伟大道路的铺设者而感到自豪。然而,有史书记载,此前多年,由于涅尔瓦执政时期忽略了维护道路,古时遗留下来的著名公路很快陷入失修的境地。图拉真统治时期,有“长路之后”美称的亚壁古道曾以女子的形象出现在钱币和浮雕中。“她”倚在轮子上,乞求图拉真解救自己。图拉真慷慨解囊,派人将救援物资运往危险的蓬蒂内沼泽,在松软、潮湿的沼泽里打下坚实的石头地基,在弯曲的小河上架起桥梁,还在沿途各处搭起庇护所。
意大利半岛的其他地区也受到关注。为了把沿海各大城镇连接起来,图拉真命人铺设了至少三条新道路。当时不成体系的编年史中并没有提到这些道路。不过,后来人们发现的里程碑或纪念碑都体现了图拉真的深谋远虑。在其他国家,也可以看到类似的工程,如著名的阿尔坎塔拉桥。这些工程的花费有时由图拉真自掏腰包支付,有时由国库支付,或者由邻近城镇共同支付。
亚壁古道
蓬蒂内沼泽
阿尔坎塔拉桥
三层划桨战船
为了获取贸易利益,图拉真做了很多工作,如向外国海军开放港口。几百年前,罗马帝国政府在奥斯蒂亚加深拓宽的港口几乎已经完全被泥沙堵塞了。此时,罗马帝国政府采取了新措施以免奥斯蒂亚港继续衰败,并且将其命名为“图拉真港”。这个可以停泊三层划桨战船的宽阔港口也被印在了钱币上。不过,由于位于台伯河河口的旧港口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贸易运输需求,罗马似乎需要一个更安全的出海港口。因此,在森图姆塞利,即后来的奇维塔韦基亚,图拉真命人修建了一个新港口。小普林尼曾到过新港口的施工现场。他生动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并且讲述了防波堤的情况。防波堤矗立在港口的入口,看起来像一座天然小岛,实际上是由大陆上的岩石建成的。
在安科纳港对岸,图拉真命人修建了第三个港口。至今,在安科纳,人们还能看到一座由巨石建成的凯旋门。这座凯旋门记录着罗马元老院对耗费了大量私人财产来打开意大利半岛大门并确保海洋安全的图拉真的感激之情。苏伊士地峡也是为了便于贸易往来修建的。当时的碑文记载了图拉真努力与邻近的托勒密家族共同开展花岗岩开采的重要工作。关注其他地方的同时,图拉真并未忽视罗马的建设。共和国时期和帝国早期修筑的宏伟水渠已经无法满足罗马民众的需求。常常有人抱怨,从远处山上引流的水总是浑浊不清,用水的人也会因粗心大意而污染水源。不过,在图拉真治下,人们小心地将来自不同水源地的水区分开,分别储存在新建的蓄水池中,供单独使用。除了在崎岖的山地上奔流而过后可以自行澄清的阿涅内河和更加纯净的玛西亚水道,其他水渠都由图拉真慷慨出资修建,并且专门以他的名字命名。在将近三十万罗马步[12]距离范围内,各种各样的水渠沿着无数拱门连接成的渡槽向外延伸。如今,水渠庞大的遗迹仍然令游客惊叹不已。从城墙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坎帕尼亚,甚至在荒凉的萨宾山谷中,残破的水渠遗址随处可见。
一枚铸造有玛西亚水道的罗马钱币
奥古斯都时代伟大政治家的策略及其他统治者的虚荣和浮夸,使首都到处耸立着各种用途的宏伟建筑。不过,这些建筑的数量似乎还是太少。110年,图拉真命人修建新浴场、柱廊和剧场,希望后人铭记当时的皇帝尽管生活简朴,但依然建造了很多豪华建筑。就像没有一个泥瓦匠是为了自己的舒适而辛勤劳作一样,巨型斗兽场扩大到能容纳数千观众时,图拉真连自家的阳台也拆掉了,因为阳台凸出的部分可能会挡住观众的视线。在早先的正式颂词中,小普林尼曾提到图拉真为人谦逊,保留了旧有工程,而不是建造全新工程,使罗马街道终于在承包商的货车的碾压下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也许在图拉真统治的最初几年,情况确实如此:他没有为自己和家人修建大型雕像来歌功颂德。然而,令人吃惊的是,看到图拉真的名字刻在每一栋建筑上时,君士坦丁大帝[13]称其为爬满墙壁的寄生藤。不过,图拉真做的一切,只是遵循罗马帝国的传统。唯一不同的是,图拉真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大事,却没给民众带来新负担。
君士坦丁大帝
图拉真的经费开支还体现了一种更新颖的构思,即通过采取“新措施”,实现“新目的”。18世纪中期,皮亚琴察附近的农民发现了一块至少十英尺[14]宽、六英尺高、六百磅[15]重的犁形铜板。很快,农民们把这块犁形铜板分割成碎片,还把其中一部分当作废铜卖掉了。收废铜的人准备用这些碎片做铃铛。幸运的是,这些碎片上的拉丁文吸引了一些学识渊博的人。他们慷慨解囊,将其他碎片也全部买走了。所有碎片拼凑在一起,便形成了迄今为止篇幅最长的古典铭文之一,多达六百七十行文字。这些文字的内容包括抵押契据,即图拉真向普拉森舍附近的农场主提供大量贷款的契约,上面详细列举了农场和农场主的名字及贷款的不同数额。其中,百分之五的利息拨给了一个基金项目,用来抚养一定数量的贫困儿童。用于每个儿童的抚养费也有明确规定。此后,人们在贝内文托也发现了类似的铭文碎片。我们有理由相信,整个罗马帝国都有类似的基金项目,但“新措施”在史料中讲得十分笼统。
有几件事需要注意。
首先,是前面提到的“新目的”。长期以来,罗马帝国的法律制度并不完善。成千上万名罗马公民每月都可以从政府获得粮食馈赠。对聚集在首都、体格健全的懒汉,以及萧条的手工业,有头脑的政治家痛心疾首。然而,没有一位皇帝会轻率地废除馈赠罗马公民粮食的政策。旧时的惯例并非出于仁爱之心,而是为了安定民心,这不得不牺牲必须为此支付费用的乡绅的利益。后来,馈赠罗马公民粮食的政策一直延续下来,是因为罗马帝国政府担心终止这项政策会引发骚乱。然而,各地都有无依无靠的孤儿或贫穷、残疾的孩子。对他们来说,现实无比残酷。他们才是真正需要救济的人。当时罗马帝国政府对这些孩子没有什么期望,也不怕他们会做出不利的事情,所以对他们的关心只是政府的道义之举,而不是政府的职责。在图拉真之前,从来没有任何统治者主动承担过关心这些孩子的责任。然而,图拉真执政时期,这个问题越来越严重。因为无家可归的孤儿和残疾儿童的数量主要取决于罗马的父亲们是否有抚养新生儿的意愿。遗憾的是,随着手工业的衰退,以及良田因无人耕种而变成沙漠,杀婴现象越来越普遍。当时,人们并不担心人口的增长会超过生产供给。然而,自私或缺乏远见的人拒绝承担做父亲的责任,匆忙退出新生儿的世界,或者任其在幼年自生自灭。因此,可以说在照顾孤儿和残疾儿童方面,图拉真表现出了仁慈之心。在培养更多农民以耕种意大利半岛的土地方面,他也表现出了卓越的政治才能。从钱币和铭文中,我们可以找到证据:有的描述图拉真站着,接受妇女和孩子的跪拜;有的记录图拉真为自己热爱的意大利半岛长治不衰而采取的措施。
其次,是前面说的“新措施”。它特指为建立一个持久政治体制而采取的措施。某位皇帝存进国库的钱可能会被继任者花光。个人的善变或其他方面的需要可能会导致资金被扣留,使慈善工作陷入停滞状态。因此,图拉真采用的筹款形式是:贷款给全国各地的乡绅,把利息收入交给一个专门的基金组织,任命专员收取和分配这些资金。这种做法有一个好处:利用土地获得新资本并通过贷款获得利息,可以推动因缺乏资金而停滞的必要工作继续开展,使国家资源倍增。
最后,我们需要了解这些“新措施”实施的效果。可以预见,既然罗马帝国政府做了这么多工作,那么一定会有民众效仿政府的做法,并且类似的慈善事业会在富人中迅速发展。实际上,有一部分人确实效仿了政府的做法。在写给图拉真的信中,小普林尼讲述了自己开展的慈善事业,即用出租房产所得的租金维持贫困儿童的生活。有一则铭文记录了科莫镇民众对小普林尼的慷慨捐赠感激不尽。小普林尼的善行最早可以追溯到涅尔瓦统治时期。其他人似乎都以他们的时任皇帝为榜样。据史书记载,皇帝做慈善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图拉真之后的三任皇帝,即哈德良、安敦尼·庇护、马库斯·奥勒留,也都为慈善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他们多半是为了帮助无人照顾的女孩,因为这些女孩出生后,她们的父亲往往会拒绝承担抚养责任。
然而,后来的皇帝们发现国库空虚,便贪得无厌地把手伸向之前帮助了无数人渡过难关的慈善基金。最终,在动荡不安的年代里,人们逐渐不再关注这笔基金。
可以看出,图拉真前面几任皇帝的仁慈是以令人质疑的方式每月向罗马民众发放粮食。为了填满粮仓,为首都市场储备粮食,之前的皇帝们向盛产粮食的行省征收赋税,购买大量粮食,随市场定价,同时禁止农产品运往意大利半岛以外的任何地区。在没有通行证的情况下,罗马贵族根本无法进入埃及[16]。尽管如此,图拉真的军队依然像看守着罗马帝国的粮仓一样,小心翼翼地守卫着埃及。然而,图拉真很有远见卓识,采取了一项更加开明的政策。他完全相信自由贸易能够平衡供求关系,拒绝为商品设立法定最高限价,并且相信生产商会用自己的方式把商品运到罗马。当时,由于尼罗河水位不足,埃及面临饥荒。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在其他地方,商铺倒闭的现象并不多见。自由运输贸易的出现,使其他富裕行省很快取代了埃及的地位,在充足供应罗马市场后,还为埃及提供了盈余的粮食。
对行省管理,图拉真也采取了相同的大政方针。关于这个话题,小普林尼在比提尼亚当总督时写给图拉真的几封信,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小普林尼与图拉真的往来书信仍留存于世。在信中,小普林尼提到行省政策,透露出两个要点:一是城镇拥有地方自由和自治权;二是行省总督拥有干预权。
我们可能会注意到,在行省总督的治理下,整个罗马帝国仍然保留着很大程度的地方自由和自治。尽管在遥远的行省,上层阶层寥寥无几,拥有自治权的城镇或殖民地[17]也很少,但民众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民众大会、罗马元老院及民选治安官管理着每个小市镇的事务。最富有的人以在荣誉岗位上为自己的同胞服务为自豪,并且为民众利益花费了大量金钱。在少数情况下,这些自由特权是由征服时期的特别条约保障的,但通常得不到法律的保护。自由特权之所以能勉强延续,仅仅是因为统治者既没有意愿也没有闲暇来管理社会生活的所有细节。然而,行省总督拥有很大的干预权,只需要向罗马帝国政府申报即可。行省总督如果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滥用职权或贪赃枉法,就往往会在任期结束后被责令为自己的不当行为做出解释。即使是有良知的行省总督,也会受到强行干预或发号施令的诱惑,有时是出于对权力的本能欲望,有时是出于对杂乱事务的厌烦,或者是出于对制度和谐统一的热爱。行省总督似乎尤其有责任介入防止浪费或滥用公共资金的行为,因为这些行为可能会加重将来的负担,或导致国库的资金来源枯竭。
小普林尼是一个空谈家和好学生,但称不上实干家。有时,他甚至会向图拉真提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小普林尼觉得权力的负担过重,便向图拉真寻求支持和指导。他不满所有重大事件都必须由自己决断,所以总是草率行事。以下是他向图拉真提出的一些典型问题:
普鲁萨浴场又旧又脏,难道这座城市就不能发展到配得上它的荣耀和您的辉煌统治的程度吗?
浪费了那么多钱的尼科美底亚水渠俨然成了废墟。既然严重缺水,难道施工者不能将旧砖旧料物尽其用,用砖代替开凿的石头,少花一点钱吗?
尼西亚的剧场和体育馆建造得非常糟糕,难道不应该雇一个建筑师来看看是否可以整修一下吗?难道人们只会大把大把地往里面砸钱吗?
尼科美底亚想要扩大市场面积,但一座古老、破败不堪的大女神殿挡了路。难道不能把它迁移到别处吗?迁移神殿应该不影响举行祭祀仪式吧?此外,因为缺乏工具和专业人员,尼科美底亚最近发生的火灾造成了严重损失。如果谨慎处理潜在问题,将来建一个消防员联盟应对此类事件发生有什么不妥吗?
在一些涉及财政大权的问题上,图拉真也许会希望臣僚征求自己的意见。然而,读到小普林尼要求从罗马派遣建筑师和测量师完成上述工程时,图拉真不耐烦了。他提醒小普林尼,这种建筑师和测量师在罗马找不到,但能在希腊和小亚细亚培养出来。此外,图拉真谴责官员,不合时宜的热情会使行省的法规和传统变得无足轻重。图拉真说:“强迫元老们把当时闲置的公共基金借贷出去收取利息也许是可行的,但不太合适。阿帕梅亚自行制定财政预算规则的旧有特权即使有些不可思议,也必须得到尊重。”图拉真不希望为整齐划一而取消加入罗马元老院时需要支付费用的惯例。总之,他重申不会肆意干涉任何基于真正法规或古老习俗的权利。
从史书记载可以看出,图拉真谨慎的自我克制力令人钦佩。他没有让稳定的中央政府体制取代五花八门的地方传统。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在他执政期间,有一些不祥的预兆。在图拉真执政期间,如果温文尔雅的小普林尼曾试图提出专制制度,那么其他官员会不会为了得到图拉真的赏识而顺水推舟呢?对每个城镇的财政收入,如果中央政府都密切关注,那么在必要的时候,这些城镇会不会如数奉上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可以揭晓罗马帝国逐渐衰落的两大原因:一是中央决策机构取代了地方机构,使地方机构停止运转;二是苛捐杂税耗尽了社会资源。
韦斯巴芗
图拉真为罗马帝国的和平做出了重大贡献。然而,世人对图拉真的了解主要停留在他是一名军事家的层面,即图拉真重新启动了已中止一个世纪之久的罗马帝国征战传统。尤利乌斯·恺撒的才能及奥古斯都手下将领的稳步前进,把罗马帝国的征服武器带到了新的疆域,并且继续向外扩张,直到把罗马帝国的疆土扩展到以山川为分界线的位置。此后,除了征服不列颠,罗马帝国没有取得任何重要的征战胜利。后来的几位皇帝把将领留在边疆营地,对征战事业失去了兴致。即使是像韦斯巴芗一样受过军事训练的人,也会把全部精力放在罗马帝国的官场上,因为他们担心长期远离首都会带来不良后果。然而,图拉真不这样想。在他看来,也许中央政府运转得很平稳,很安全,但自己的军事才能会因无用武之地而日渐荒废。可能会有人私下议论,一个靠武力建立的帝国,必须不断地操练士兵,并且及时花精力维护才行。如果总是被关在边疆营地里,做无聊又不体面的琐事,罗马士兵的精神可能会日渐萎靡,而北方相邻各族每天都在虎视眈眈。
日耳曼人
克罗尼亚乌尔比亚特莱亚纳殖民地复原图
有一段时间,日耳曼部族陷于内斗,没有威胁到罗马帝国的边界。部族之间的自相残杀削弱了彼此的力量。对此,塔西佗早期写的《日耳曼尼亚志》以胜利者的姿态记录了残酷血腥的斗争场面。这场斗争几乎从《民族志》中抹去了曾经无比强大的布鲁克特里家族的名字。然而,罗马军团的军纪并不严明。图拉真似乎是图密善执政时派去统率莱茵河河畔的军团的最高指挥官。作为一名值得信赖的将领,图拉真善于加强军纪,能够确保罗马军团的忠诚不再摇摆不定。曾经,有一名将领带兵反叛。兵变尽管很快平息了,但给士兵留下了不安情绪。担任最高职位时,软弱、自私的将领往往很难保证严明的纪律,需要坚定不移的意志来制止罪恶的暴政。图拉真找到了这份足以让自己干好几年的工作。即使是人生中最重要的崛起和涅尔瓦驾崩的噩耗,也没能让图拉真立即放下军职。
法兰克人
图拉真加强了日耳曼尼亚边境防御工事的建设。新建的城镇、堡垒,以及边境加强的防线上,都留下了他精心部署防卫的痕迹。67年的战争中,在被日耳曼人[18]攻陷的旧营地、要塞[19]的遗址上,图拉真建立了克罗尼亚乌尔比亚特莱亚纳殖民地。在日耳曼人早期的诗歌中,这个殖民地的名字曾以“小特洛伊”的奇怪形式出现,使人们深信法兰克人[20]来自特洛伊的古老传说。后来,克罗尼亚乌尔比亚特莱亚纳改名为克桑滕。世人认为,此处是底比斯军团屠杀克桑滕的维克多[21]及其追随者的遗址。在图拉真为殖民地或城堡选择的众多位置中,最著名的可能是后来的巴登-巴登[22]。在巴登-巴登,当代人发现了许多曾在图拉真手下服役的军团的踪迹。士兵们,如后来的退役伤残士兵,很喜欢在巴登-巴登的温泉疗养。图拉真统治时期,罗马帝国修筑的规模最宏大的防御工事,是为了保卫多瑙河和莱茵河之间的阿格里戴可美特。
提比略
当时,高卢各地的殖民者受邀到巴登-巴登定居。只要向罗马帝国政府支付十分之一的租金,殖民者就能得到土地。巴登-巴登是罗马帝国北部边境的薄弱环节,所以需要专门防线。在很早以前,提比略和尼禄就开始培养殖民者了。图拉真统治时期,殖民者干劲十足,誓死保卫巴登-巴登。后来的统治者继续加强防卫工作。罗马帝国的边界防线跨越大江大河,绵延数英里[23],有城墙、堤坝和栅栏,每隔一小段距离就设有防御工事。至今,这些防御工事的遗址仍零星分布于各处,几乎没有受到岁月的摧残。在农民的俗语中,这些防御工事的遗址被称为“魔鬼墙”,或许还有其他更离奇的叫法。图拉真之后的许多年里,一些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防御工事仍然出现在历史上和当地人的记忆中,见证了他在位时的充沛精力。现代游客尽管没有发现确切证据,但认为在美因茨附近发现的遗迹,是图拉真建造的一座横跨莱茵河的石桥的一部分。这座石桥和雷根斯堡石桥的设计方案一样。
返回罗马之前,图拉真彻底解决了日耳曼尼亚的麻烦,所以不需要再回到日耳曼尼亚边界了。然而,多瑙河河畔很快传来了要求采取果断行动的迫切呼声。图拉真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回应。历史上,散居在多瑙河下游两岸的人曾有过许多不同的名字。其中,最耳熟能详的是色雷斯人、盖塔人、达契亚人,但这些人似乎都来自同一个大族群。他们经常与希腊和罗马的势力发生冲突。直到奥古斯都治下,所有的南方部族都被征服了。与此同时,多瑙河下游的土地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称“莫西亚”。
然而,居住在北方的达契亚人仍然处于独立状态。达契亚人的国王戴凯巴路斯号召全族团结起来,组建一个强大的国家。戴凯巴路斯并不满足于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山脉中建立一个强大的王国。因此,他率兵从自己的天然堡垒中突围而出,越过多瑙河,在莫西亚的村庄中大肆烧杀抢掠。图密善亲自前往救援,但发现为时已晚。因为他既不具备将军的本领,也没有士兵的胆量。然而,图密善非常愿意用达契亚人视为贡品的贵重礼物来换取不光彩的和平。戴凯巴路斯并非只为实现庸俗目的的野蛮人,而是一个洞悉文明之道,懂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人。他要求图密善派遣艺术家和工匠到北方传播罗马的艺术文化和手工技能。取得成功后,戴凯巴路斯的胆子越发大了。他认为胆小的图密善和年迈的涅尔瓦软弱无能,便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并且威胁说要率兵越过多瑙河。然而,图拉真不愿忍受这种屈辱。面对达契亚人的进贡要求,图拉真傲慢地表示对方至少要打败自己才行。随后,图拉真听到了新的侮辱言辞,知道了邻近各族甚至遥远的帕提亚人[24]的阴谋诡计。于是,他决心保卫罗马帝国的安全,为帝国荣誉而战。101年,图拉真宣战并挥军东进。一同出征的还有图拉真的表侄[25]哈德良及亲信卢修斯·李锡尼·苏拉。强兵猛将齐上阵,为赢得新的荣誉而战。
达契亚人
戴凯巴路斯
哈德良
图拉真似乎并没有被罗马的奢华生活影响,始终保持着早年坚韧不拔的意志。旧部下目睹他不戴冠冕,徒步行军,直面所有危险与痛苦,参与各种军事演习,或者不顾个人安危,随时准备猛攻敌军。据说,图拉真拥有非凡的记忆力,能记住军团里普通士兵的名字和相貌,熟知他们的英勇事迹。这让每个士兵都觉得自己备受关注。在士兵们看来,图拉真和以前的皇帝不同。他并非偶尔从罗马赶来庆祝胜利,逢场作戏。现实战争很残酷,需要一位受过长期军事训练的指挥官做统帅。对图拉真,士兵们充满了信心。在图拉真的领导下,士兵们恢复了严明的军纪,开始渴望战斗,并且信心十足,相信自己一定会取得胜利。
斯特拉博
要了解图拉真指挥战争的详情,我们可以查阅古代编年史。不过,卡西乌斯·狄奥对战争的论述仅限于各章的简要总结。而碑文铭刻可以提供更多细节。图拉真时代的桥梁、要塞和道路工程等都用罗马帝国的通用语言记录了当地发生的战事。根据纪念阵亡士兵的铭文,我们可以追踪罗马军团的行军路线。艺术家用灵巧的手,描绘出各种形象的远征军画面。然而,即使有了这些画,我们充其量也只能想象战争的概况,而不能指望得到任何确切的细节描述。从不同路线穿过潘诺尼亚的部队很可能首先在斯特拉博[26]所说的达契亚战争[27]的起点萨沃河上的塞格斯提卡集结起来。罗马军团就在塞格斯提卡加强了防御工事。在这里,船可以聚集在一起,顺流而下,以备不时之需。在萨沃河两岸,奥古斯都的军队已经筑起新弹药库和堡垒,以便保障后方通信畅通。刻在奥格拉迪纳附近岩石上的铭文记录了图拉真统治时期工程师做的巨大贡献。罗马军团有序地向东行进,最后在贝尔格莱德和奥尔绍瓦之间的两个地点渡过多瑙河。这两个地点可能是费米拉孔和蒂尔纳。在这两个地点河流最窄的地方,罗马军团用船搭建了一座桥。图拉真亲自率领一半士兵过河。另一半士兵则听命于一个叫卢西乌斯·奎耶塔斯的摩尔人[28]。在图拉真手下的将领中,卢西乌斯·奎耶塔斯最干练、最可靠。
图拉真柱上雕刻的摩尔人骑兵
最初,达契亚军兵分两路,在通往达契亚据点的唯一山口会合。在达契亚军行进过程中,罗马军团没有骚扰他们,也没有阻拦他们过河。达契亚人还派来了几位使者,似乎想和谈。然而,有人发现这些使者只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们留着长发,没有戴象征官职的帽子,还从邻国带来了伪造的公文。图拉真怀疑这些使者是叛国贼,果断拒绝与他们和谈。备受冷落后,达契亚使者灰溜溜地回去了。102年春,图拉真率领罗马军团继续前进。这时,达契亚人又派来了几位职位较高的使者。这些使者头戴象征官职的帽子,貌似是达契亚国王戴凯巴路斯的宠臣。奉戴凯巴路斯之命,使者前来请求宽恕,表示愿意接受图拉真及其官员提出的任何条件。然而,这只是戴凯巴路斯不愿会见罗马帝国使者的缓兵之计。不久后,全副武装的戴凯巴路斯突然现身,率军向行进的罗马军团扑去。两军在塔帕伊展开了殊死搏斗。罗马将士奋勇杀敌,因为他们都知道图拉真在与自己并肩作战。最终,罗马军团获胜,让达契亚人付出了巨大代价。战场上尸横遍野,还有很多奄奄一息的伤兵。由于严重缺乏包扎伤口的软麻布,图拉真不惜将自己的衣服撕成碎片,给躺在地上的伤兵止血。卢西乌斯·奎耶塔斯率领的罗马部队也在行进途中遭到了伏击,但击退了伏击者,与图拉真的部队成功会合。
离开多瑙河后,罗马军团一直在行军,直到抵达现在被称为奥地利巴纳特的地方。一道巨大的山脉屏障把奥地利巴纳特与达契亚王国[29]的中心特兰西瓦尼亚隔开。只有一条被称为“铁门”的狭窄裂缝贯穿这条山脉。这条裂缝可能是陡峭的山坡岩层运动形成的,也可能是附近矿井施工造成的。罗马士兵必须像后来的游客一样穿过这条狭窄裂缝。意志不够坚定的领袖可能会在危险面前退缩。然而,图拉真毅然决然地命令士兵向前行进,并且命轻装部队占领高地,通过艰苦的战斗,在山里开辟了一条通道。
图拉真把自己的衣服撕成碎片,给躺在地上的罗马士兵止血
与戴凯巴路斯的部队再次交战前,罗马军团一直在艰苦行军。在“铁门”通往哈茨泽格尔塔的开阔地带,罗马军团驻扎了一段时间。至今,人们还可以看到罗马军团当时驻扎的营地。达契亚王国的首都萨米塞格图萨受到威胁。为了保卫首都,达契亚人决定决一死战。经过艰苦的战斗,达契亚人再次屈服了,因为抵抗已经毫无希望。由于妹妹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里被罗马士兵俘虏,戴凯巴路斯精神崩溃了。最后,他派出一批显要人物做使者。为了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屈服,戴凯巴路斯命人将使者的双手绑在背后,并且接受了罗马人提出的所有苛刻条件。达契亚人要把自己的据点夷为平地,放弃从邻邦夺取的战利品,送回在达契亚教授罗马艺术与技艺的艺术家、工匠,并遣返俘虏的罗马士兵。戴凯巴路斯甚至同意派自己的亲信去请求罗马元老院批准当时达成的和约,并且到图拉真面前致敬。
罗马军团围攻萨米塞格图萨
戴凯巴路斯的亲信来到图拉真面前致敬
达契亚战争已经持续了两年多。对任何一位罗马帝国皇帝来说,在罗马以外的地方停留这么久都很危险。然而,图拉真不相信战争会就此结束。因为尽管戴凯巴路斯被打败了,但其势力并未被彻底粉碎,达契亚王国也未被完全征服。达契亚人依然勇敢忠诚,很可能会与东边邻国甚至帕提亚帝国结盟。达契亚人和帕提亚人会因对罗马帝国的忌惮而团结在一起。不久,戴凯巴路斯要报仇雪耻的消息开始传播。据说,他派人重建了被拆除的堡垒,并且派兵驻守。他把忽冷忽热的朋友或者从颠覆罗马帝国的大业中逃离的人重新召集在一起,运用所有外交手段紧急组织了一个同盟,还在战场上部署军队。图拉真知道,如果不想看到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就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因此,经过几个月的休整,图拉真再次启程,前往旧时的战场,决心将达契亚收归为罗马帝国的附属行省。
剑拔弩张之际,图拉真会见了背信弃义的人。在莫西亚,有刺客试图刺杀图拉真,但刺杀行动失败了。与达契亚首领举行会谈时,图拉真的一个分遣队指挥官狄奥尼修斯·朗吉努斯被对方诱捕。达契亚人威胁说,只有罗马军团撤退,达契亚王国的和平得到保障,他们才会释放狄奥尼修斯·朗吉努斯。然而,忠心耿耿的狄奥尼修斯·朗吉努斯不愿意用国家利益换取自己的生命,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皇帝面临两难的境地。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直面无法避免的死亡命运,只希望图拉真能为自己报仇。图拉真的作战计划很快就成熟了。随后,必要的战备工作开展起来。其中,最重要的工程是建造横跨多瑙河的大桥。
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
图拉真并不满足于拥有几艘在上次战争中匆忙建造的船。因此,他决定建造一座石桥,或者完成上次战争中已经开始修建的那座石桥。这样一来,罗马士兵就可以免受霜冻之苦或突如其来的攻击。后来,担任潘诺尼亚行省总督时,卡西乌斯·狄奥看到了这项宏伟的工程,感到非常震惊,认为这是图拉真创造的最伟大的作品。卡西乌斯·狄奥说,这座桥有二十个支撑圆拱的桥墩,每个桥墩都有六十英尺宽、一百五十英尺高,并且这个高度不包括地基。卡西乌斯·狄奥时期,这座桥已经残破不堪。不过,巨大的桥墩依然展现了图拉真的伟大目标和工程师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的建造技巧。切尔内斯镇附近的瓦拉几亚图尔努-塞维林和塞尔维扬克拉多瓦之间,曾经闻名遐迩的大桥遗迹仍然可见。从这里开始,沿着河的右岸,有一条古罗马道路。瓦拉几亚人[30]称它为“图拉真路”。这条道路穿过一个山谷,一直延伸到赫曼施塔特。在喀尔巴阡山脉入口处叫“红塔”的峡谷,这条道路得到了加固。为了纪念图拉真的军功,“图拉真之门”至今仍然矗立在红塔峡谷。115年开始的这场战争中,罗马士兵要彻底征服达契亚人。罗马士兵长途跋涉,从南面或西面汇聚到群山包围的达契亚王国。罗马士兵冲破铁门,穿过伏尔坎山口和红塔峡谷,攻破了达契亚人新修筑的防御工事。经过多次艰苦战斗,罗马士兵横扫达契亚军,使其节节败退。最后,罗马士兵占领了达契亚王国的首都萨米塞格图萨。
戴凯巴路斯依仗的同盟化为乌有:他的老部下偷偷溜走了;他寻求的同盟置身事外,只留下达契亚人孤军奋战。戴凯巴路斯像野兽一样,被罗马士兵从一个巢穴追到另一个巢穴。看到一个又一个城堡被夺走,要塞再也撑不住时,戴凯巴路斯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战争。直到最后一刻,许多忠实追随者仍然对戴凯巴路斯忠心耿耿。他们放火烧了自己的家,一个接一个地服毒自杀,不愿在自己热爱的国家毫无自由地活下去。达契亚最后一座城堡被攻陷时,一些被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财宝落入了胜利者手中。戴凯巴路斯曾把萨尔盖提亚河改流,让战俘在干涸的河床上建造了一个秘密仓库,然后把水流恢复到原来的河道上,并且在完工后将战俘屠杀殆尽。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戴凯巴路斯的一个亲信还活着,在罗马监狱里奄奄一息。为了保命或以功抵过,此人说出了这个秘密。
戴凯巴路斯自杀
106年,战争结束后,达契亚王国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工作就是组织、管理被征服的达契亚人。从图拉真建桥的地方开始,修缮和扩建通往罗马的道路刻不容缓。罗马军团进入红塔峡谷,修筑坚固的防御工事,并且在道路交会的中心地带修建了堡垒,以便从高处对各个隘口发号施令。新城镇迅速兴起,有罗马化的名字,还要遵守罗马帝国的法规。许多从血腥战争中逃出来的老居民离开了荒废的家园,到东方各民族中寻求庇护。罗马退伍士兵取代了达契亚人的位置。这些士兵的勇敢为自己赢得了赏金和土地。为了进一步改善这块被蹂躏的土地上荒废的生活,殖民者响应图拉真的号召,从边境各行省蜂拥而至。这里仍然有很多吃苦耐劳的农民,才刚刚被纳入罗马帝国的管辖范围,但已准备好成为遥远的喀尔巴阡河谷文明进步的先驱。工匠、建筑师、古典艺术家也相继到来,有些甚至是跟随军队一起来的。在城镇中,宗教建筑、浴场、渡槽和剧场迅速兴建,各种各样的纪念碑也树立起来。因此,对古文物研究者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罗马帝国最新征服的达契亚更有意义了。然而,奇怪的是,被征服的达契亚人代代相传的信仰也一同消失了。在废墟中发现的碑文记录了祭拜东方各神的奇特仪式,但其中似乎没有古老的民族宗教象征。
我们不需要更多证据来证明罗马士兵是如何彻底征服达契亚的。在被罗马帝国逐渐瓦解的过程中,达契亚虽然很快就遭受了入侵者的蹂躏,被哥特人[31]、匈人[32]、斯拉夫人[33]轮番侵略,也曾遭受残酷的烧杀抢掠,但在不到两个世纪的时间里,就完全摆脱了这些人的掌控。不过,达契亚人仍然铭记着图拉真,许多象征权力的纪念碑上都刻有图拉真的名字。在野蛮战争和罗马帝国的缓慢衰落过程中,殖民者带来的古罗马语幸存下来。正如多瑙河的瓦拉几亚人所说,事实证明古罗马语与后来的法语或意大利语有着毋庸置疑的语系关系。可以说,古罗马语在瓦拉几亚流传下来,并且对罗马尼亚语产生了持久的影响。
哥特人
为了纪念长达一千英里的环形行省的辉煌成就,罗马帝国似乎需要一个同样宏伟的纪念广场。广场的地址选在卡比托奈山和奎里纳莱山之间高高的山脊上。在这里,罗马人开辟了一片空地,修建了一个新广场—图拉真广场。当时,伟大的建筑师大马士革的阿波罗多罗斯受命装饰广场。图拉真广场的入口处,矗立着凯旋门。这座凯旋门的一部分雕像和浅浮雕被后人拆除,用来建造君士坦丁拱门。然而,后人毫无品位的画蛇添足把这些雕像和浅浮雕弄得面目全非。图拉真广场对面,有一座大教堂。大教堂有穹顶式柱廊,曾被用作交易所和法庭,其名字是从雅典的门廊借用来的。这种建筑形式一直延续下来,形成了早期基督教教堂的建筑风格。像其他纪念场所一样,广场中央有一尊图拉真骑马雕像。广场的每个角落,都有雕像和象征征服战争的标志物。后来的皇帝们还增加了许多其他雕像和战争标志物。君士坦丁大帝统治时期,艺术陷入低谷。人们借用其他艺术形式,却毁掉了原有的装饰。紧挨着广场,有一座大图书馆。在成文法和法理学藏书方面,这座大图书馆比其他图书馆的馆藏都丰富,里面陈列着所有已逝的卓越艺术家、文学家和科学家的半身像。这些雕像为图书馆增色不少。
图拉真广场平面图
图拉真广场上的建筑
达契亚战争胜利纪功柱上的雕刻
达契亚战争胜利纪功柱上的雕刻
达契亚战争胜利纪功柱高一百二十八英尺,比其他著名图拉真柱高得多。图拉真广场所在的小山下面,标记着当时被清除的泥土数量。二十三块大理石堆叠在一起,构成了圆柱的轴心,一系列雕塑群呈螺旋形围绕在周围,生动地描绘了罗马帝国征服达契亚的史实及达契亚战争中发生的所有特殊事件。对时间、地点等实际情况,我们尽管了解得很少,但仍然可以从雕塑的场景中探寻罗马士兵的行军轨迹,想象他们在用船搭建的桥上横渡河流,冲破高山和森林的阻隔,突袭并烧毁达契亚人的堡垒,把战利品献给自己的皇帝,为胜利增添光彩。我们可以分辨出穿着束腰外衣的达契亚人,以及在达契亚营地外发生的小规模战斗:达契亚营地上方悬挂着象征达契亚的飞龙旗;栅栏上装饰着从倒下的罗马士兵身上砍下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头骨。通过罗马士兵的尸体被战车车轮碾碎,或者达契亚妇女聚集在被俘的罗马士兵周围并把点燃的火把举到罗马士兵四肢上的场景,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达契亚人多么凶残。我们还可以看到达契亚人伸出双手请求赦免,或者带着妻子、孩子,以及家禽、家畜悲伤地离开家园,又或者像野兽一样被驱赶到海湾,围在一起喝装在高脚杯里的毒酒,临死前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呻吟。
图拉真柱上的使徒保罗雕像
君士坦提乌斯一世
标志最高荣誉和辉煌成就的图拉真广场,除了雕像上的镀金和颜色几乎完全消失,其他地方并未受到岁月的侵蚀。曾经矗立在顶端的图拉真骑马雕像现在却被使徒保罗的雕像取代了。其他皇帝的雕像也所剩无几。不过,根据一位历史学家描述的两个世纪后君士坦提乌斯一世[34]首次进入罗马的情景,可以判断实际损失情况。据说,君士坦提乌斯一世惊奇地凝视着这座辉煌的古城。来到图拉真广场时,他站在那里,对这件似乎远远超出文字所能描绘、也远超日后可以复制的艺术品赞叹不已。君士坦提乌斯一世知道自己没有可能像图拉真那样取得伟大功绩。最后,君士坦提乌斯一世说,如果能拥有和图拉真一样的马就心满意足了。站在他身边的波斯贵族何尔米斯达说:“最好先把马厩建好,因为你的马应该像我们欣赏的那匹马一样,高贵地住在马厩里。”
罗马军团在遥远的北方开疆拓土时,南方边界线也得到了进一步扩展。叙利亚行省总督奥鲁斯·科尔内留斯·帕尔马·弗龙托尼阿努斯曾在阿拉伯沙漠行军。然而,干旱和瘟疫使奥古斯都的士兵伤亡惨重后,叙利亚行省再未出现过罗马军团。105年到107年,罗马帝国征服了以土买[35]西南部城市佩特拉。因此,该时期罗马帝国钱币上雕刻着阿拉伯半岛女性恭敬地向图拉真进献熏香,表达臣服之意。图拉真的伟大功绩令一些迄今不为人知的国家纷纷向罗马帝国求和。
此后,罗马帝国取得的所有胜利既异常辉煌,又充满了血腥。一百二十天的时间里,一轮又一轮的血腥场面持续上演:成千上万只野兽死在斗兽场中;战俘们围成一圈,玩着血腥的游戏,直到无所事事的观众对大约一万名战俘失去生命感到心满意足为止。
此后多年,罗马帝国与周边国家都保持和平状态。这种和平状态或许只被罗马帝国对帕提亚人发动的一次短暂战争打破过。尽管史书没有记载这个问题,但一些勋章和教会作家提供的证据似乎表明了这一点。
这段和平时期里,确实有足够多的事情占据图拉真的大脑。大量政府事务、行政监督工作、首都和整个罗马帝国的宏伟建筑,以及前文讲述过的慈善利民计划,足以完全占据他的大脑。因此,不必担心图拉真的能力会因和平时期的无事可做而下降。不过,危险仍然存在。当时,似乎有传言说,有人想密谋造反。性格刚毅的图拉真从未公开表示相信传言,对其置之不理。然而,他平静的生活还是被传言扰乱了。于是,他在罗马停留的时间更长了,因为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民众很狂热,就像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图拉真之前的很多统治者都曾害怕民众或卫兵变幻无常的激情,以及无耻阴谋家的嫉妒心。
斗兽场里的血腥场景
113年,图拉真对帕提亚帝国宣战。他决定再次吹响战争号角的原因,可能是对国内局势感到不安,也可能是对绝对权力的过分自信,还可能是追求更高荣誉的野心。
历史上,罗马帝国只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东方的帕提亚帝国。因此,想要挑起一场战争并不难。当时,帕提亚帝国国王奥斯罗埃斯一世把亚美尼亚收为附属地,还让自己的侄子帕塔马西里斯登上了亚美尼亚王位。长期以来,罗马人一直把亚美尼亚当作罗马帝国的附属国。尼禄还曾给自己选择的亚美尼亚国王提里达斯一世加冕。对奥斯罗埃斯一世的这一侮辱行为,罗马人非常不满。他们扬言,如果入侵者不从亚美尼亚撤军,让新立的国王自生自灭,就立即发动战争。这个借口令罗马人很开心,因为只有亚美尼亚的帝国边境隐患还没有消除,始终有一只武装力量威胁罗马帝国边界的安宁。
奥斯罗埃斯一世
卡莱战役
备战的号角再次响起,整个军械库都被调动起来。东部的大道上,罗马军团行军的脚步声不绝于耳。不久,图拉真亲自率兵前往战场。途中,他在雅典停留了一段时间。帕提亚帝国使者奉命前来求和,献上礼物,请求图拉真接受奥斯罗埃斯一世的一个亲戚任亚美尼亚国王,因为此时,帕提亚帝国已不再处于鼎盛时期。帕提亚帝国曾在生死攸关的卡莱战役中击溃了马库斯·李锡尼·克拉苏[36]的军队,毫无阻拦地横扫西亚,把马库斯·安东尼[37]从一场毫无结果、不光彩的战争中赶了出去。帕提亚帝国也曾轻松打败塞琉古帝国[38],声名鹊起。征服的力量驱使帕提亚人离开位于高地的家园,推翻小亚细亚的皇位,直到从幼发拉底河到阿姆河和希达斯皮斯的所有人都拥护帕提亚帝国的统治。然而,帕提亚帝国逐渐衰落,其辉煌一去不复返。帕提亚人没有组织或创造的天赋,充其量是好战民族中的贵族,喜欢统治臣民。他们尽管对自己的民族充满骄傲,但对所有文明进步的艺术充满蔑视。帕提亚人的血性已经逐渐丧失,执政的阿尔萨息王朝因内讧而面临分崩离析的危险。帕提亚人几乎无法用为自己赢得荣耀的剑对付敌人了。
图拉真可能知道帕提亚人的弱点,或者只是想展现自己坚强的意志。他傲慢地对帕提亚帝国使者说,友谊是靠行动而不是甜言蜜语获得的,他会视具体情况采取适当行动。之后,图拉真从雅典出发,继续向叙利亚行省的关键要塞塞琉西亚进发。对塞琉西亚遭受的围攻,图拉真记忆犹新。对罗马士兵通过顽强抵抗盖乌斯·尤利乌斯·提格兰获得自由,图拉真也感到由衷的自豪。随后,图拉真率军前往邻近的安条克。114年1月,图拉真抵达安条克。在拥挤的街道上,东西方社会潮流融为一体。在安条克,人们第一次听到了“基督教”这个名字。同样是在安条克,在达夫尼的柏树园举行的宗教活动备受瞩目,但实际上此地是臭名昭著的淫荡之地。前来求和的帕提亚帝国使者越来越多。在路上,人们能看到行省总督和小部族的首领们前去拜见图拉真,并且以神的名义宣誓效忠图拉真。
罗马军团继续向幼发拉底河行进,途中没有遭遇任何武装力量的阻挡。刚刚登上亚美尼亚王位的帕塔马西里斯曾多次派人拜见图拉真。然而,帕塔马西里斯第一封信的措辞很优雅,就像是写给自己的兄弟,所以没有得到图拉真的回复。第二封信中,帕塔马西里斯放低了姿态,表示愿意通过邻省总督表达自己的敬意。图拉真很少屈尊来了解这些细节,甚至在一段时间内并没有派人取代帕塔马西里斯的王位,而只是打发行省总督的儿子去答复他。
帕塔马西里斯将王冠放在图拉真脚下
不久后,行进的罗马军团越过了亚美尼亚边界,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了经过的城镇。到达亚美尼亚的中心地带时,图拉真曾召见帕塔马西里斯。图拉真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宝座底下是修建营地壕沟的工程,周围是排列整齐的士兵。图拉真像是在参加阅兵式。帕塔马西里斯在宝座前深深鞠了一躬,把自己的王冠放在图拉真脚下,然后静静地等待上方传来优雅的回礼。然而,帕塔马西里斯的希望和等待都落空了。对他的自谦行为,站在附近的罗马士兵大喊胜利。帕塔马西里斯被喧闹声吓了一跳,转过身想逃跑,却发现自己被全副武装的罗马士兵包围了。冷静下来后,他请求单独拜见图拉真,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帕塔马西里斯只能愤怒地转身离开营地。没走多远,他就被叫回去,再次来到图拉真面前。图拉真让他当着罗马士兵的面为自己辩护。最后,帕塔马西里斯作为国王的自尊心爆发了。他怒不可遏地说自己并不是作为一个被征服的敌人或卑微的附庸来拜见图拉真的,而是自愿来拜会罗马帝国皇帝的。他放下王冠,是为了向图拉真表达敬意,希望图拉真能把王国重新还给他,就像尼禄把王国赐给提里达斯一世一样。图拉真的回答声色俱厉、言简意赅:“从此,亚美尼亚将成为罗马帝国的一个行省,不需要国王了。”如果图拉真愿意,帕塔马西里斯和随行人员本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然而,帕塔马西里斯太过意气用事,怎么可能不战而降呢?他飞身取武器,但很快就被乱刀砍死了。图拉真没有足够的肚量来宽恕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对手。
尼禄将王冠赐给提里达斯一世
此后,恐慌在整个小亚细亚蔓延。众多小国的国王从远方赶来,卑躬屈膝地向图拉真表示臣服。以前行事谨慎的阴谋家沮丧地发现,自己再也不能用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人了。远道而来的小国的国王得到许可,可以继续保留自己的领土。不过,在罗马军团行军的路上,多瑙河和莱茵河之间所有区域的国王均被废黜,他们的位置由罗马统治者取代。
与此同时,图拉真精心组织了邮政服务体系。通往罗马的大道上,马车和驿马载着信使和公文,接连不断地向罗马传递令人难以想象的战况消息。人们津津有味地听着这些兵不血刃的漫长征战消息。罗马元老院试图找一些能配得上图拉真伟大功勋的荣誉称号,却发现言辞匮乏。于是,元老们投票决定举行庄严仪式和感恩节日,并且称图拉真为“帕提亚征服者”,就像在达契亚战争后称他为“达西乌斯”一样。不过,在元老们选择的所有头衔中,图拉真最喜欢“擎天柱”[39],因为它与罗马诸神中最有权势的朱庇特的名字有关联。与获得的荣耀相比,图拉真似乎更在乎自己的品格。
然而,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战场上,胜利的快乐都被一场大灾难无情地剥夺了。115年12月13日,罗马士兵冬歇时,一场可怕的大地震撼动了小亚细亚的许多城镇。在这场地震中,安条克受灾尤其严重,令图拉真的下属感到灰心丧气。安条克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总是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因为各地商人和水手都聚集在奥龙特斯河的港口。艺术、奢侈品和知识把时尚爱好者吸引到了伊皮芬尼大道。伊皮芬尼大道长达四英里,两边树立着宽敞的柱廊。当时,图拉真的出现带来了比平时更大的人流量。士兵、官员、法官、元老、游客及商人都蜂拥而至。大街上,人们用东西方各国语言相互交流。因此,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更致命,使各国民众都遭受了悲伤和丧亲之痛。从史书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地下传来的神秘轰隆声、大地震动声、房屋轰然倒塌声、屋内之人被埋进废墟的声音,以及少数幸存者被从废墟中救出的声音。后来,有一位作家通过想象描述了一位婴儿吮吸着死去母亲的冰冷乳房的场景,还有一位出手不凡的无名人士把图拉真从危险的地方喊到斗兽场的空地上,以及图拉真在空地上待了好几天,直到地震过去的故事。不过,这些描述并没有真正增强现实场景的恐怖性。
罗马士兵心中的忧郁和凄凉很快就被驱散了。116年春,图拉真率领大军越过底格里斯河,再次奔赴战场。事实上,在一个没有木材可以做木筏、对岸又有武装敌军的区域,横渡底格里斯河的急流并非易事。不过,整个冬季里,图拉真命人砍伐了河流上游森林的树木。造船工匠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工作。他们把船的部件运到河边,组装起来,然后把组装好的船放进河道,让船顺流而下,漂到指定地点。随后,成群结队的战船突然出现在受惊的帕提亚人面前。成千上万名罗马士兵迅速冲上河岸,突破了帕提亚人的薄弱防线。对罗马士兵的强势推进,帕提亚人感到惊慌失措,加上因国内纷争而心烦意乱,帕提亚人不堪一击,再次面临为争取独立而战的情形。
罗马军团稳步向前推进,但此时的行军俨然是一场盛大的凯旋仪式。行进到亚述[40]首都尼尼微的遗址附近后,罗马军团穿过阿比拉战场。当年,亚历山大大帝率领的马其顿方阵正是在这里击败了波斯大军。在巴比伦,罗马军团见证了古时能工巧匠创造的奇迹。泰西封与帕提亚帝国国王的冬宫,以及邻近的塞琉西亚,都落入罗马帝国手中。塞琉西亚有一座高耸的皇家城堡,能大概展示出共和国时期的建筑风格。罗马军团并不满足于在亚述横扫千军,而是继续向苏萨城前进。途中,罗马军团俘虏了奥斯罗埃斯一世的女儿。帕提亚帝国国王的黄金王座被当作战利品送往罗马元老院。在图拉真的铁骑下,闻名遐迩的苏萨城消失了。图拉真追随着亚历山大大帝的脚步,渴望征服更多领土。图拉真尽管年事已高,但似乎依然有年轻人的冒险精神。据史书记载,在幼发拉底河登船,顺流而下,抵达河口,在岸上看到有商船驶往被称为“传奇与浪漫之都”的印度时,图拉真畅想还可以在没有听说过“罗马雄鹰”[41]的国家继续开疆拓土。
尼尼微复原图
图拉真与将士
帕尔塔马斯帕提斯
然而,图拉真的胜利生涯戛然而止。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他被失败和灾难的阴影笼罩。图拉真冒着风险在远方辗转征战时,新近被征服的国家再次武装起来。图拉真刚带罗马军团离开,亚述各城镇就起兵反攻罗马驻军。阿拉伯半岛和埃德萨也背叛了图拉真。昔兰尼加、埃及和塞浦路斯的犹太人对自己的罗马统治者勃然大怒,似乎是报复图密善很久以前在犹太行省犯下的暴行。一个被异族包围的民族爆发出来的狂热激情显然是毫无希望的,犹太人遭到了强大的武力镇压。为了加强对帕提亚人的控制,图拉真找了一个傀儡国王,即帕尔塔马斯帕提斯,还在泰西封举行了盛大的加冕仪式,但没有赋予他任何权力,也没有给予他武装力量以防止不甘屈服的帕提亚人反叛。图拉真手下的将领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成功地向发生暴动的城市进军。图拉真则率军讨伐盘踞在南部沙漠地带的一支弱小势力。在这场战争中,图拉真展现出了过去所有的刚毅和勇敢,多次率领骑兵冲锋陷阵。然而,天气炎热、气候干旱和疾病破坏了他的所有努力,最终使他名誉扫地,健康受损。在虚弱的身体警告自己退位之前,图拉真没能重新收复失地。
图拉真再次提出要去惩罚迦勒底的叛乱分子,但身体日渐衰弱,不适合上战场。即使胜利的果实被席卷一空,图拉真也是时候离开为自己赢得荣耀的地方了。图拉真率军朝着家乡—意大利卡—行进,但身体太虚弱,不适合长途跋涉。做了将近二十年的皇帝,经历了六十多年跌宕起伏的人生后,117年8月,在西里西亚的塞利努斯,图拉真驾崩了。
罗马帝国有史以来最强大、最公正的统治者就此驾崩。只在最后一场战争中,人们才从他身上看到了傲慢自大的暴君形象。达契亚战争似乎是为保卫边境、惩罚傲慢的挑衅者而发动的必要战事。然而,在罗马士兵眼中,这本身就存在危险。因为经历了一个世纪的和平,罗马士兵满足于在自己的国土上安居乐业,逐渐失去了征战的动力和民族自尊。处理政务时,图拉真始终秉承谨慎小心、自我克制的作风。作为统治者,他摒弃了个人偏见和任性怀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遏制各种不端行为,打击了官员爱管闲事的热情。日常生活中,图拉真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不计较外在的地位形式。
偏爱挑刺揭短的卡西乌斯·狄奥说,图拉真很好色,喜欢酗酒,却从未因此犯过任何错误或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情。学识渊博的小普林尼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图拉真与众不同的社交活动场景。参加完皇宫里举行了几天的会议,小普林尼讲述了自己在皇宫的所见所闻:吃穿用度都很简单;没有耗资巨大的娱乐表演;宾客很开心地在一起阅读公共书籍,随后讨论文学作品,愉快地交谈;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
作为中世纪罗马帝国伟人的象征,图拉真的英雄形象通过以其名字命名的伟大纪念碑而树立在民众心中。同时,艺术作品和诗歌也把图拉真讴歌为受不同宗教信仰者爱戴的正义形象。有关图拉真的伟大艺术作品对后人的想象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图拉真广场,有一座雕塑刻画的是大战在即,一个女人匍匐在图拉真脚下。她的姿态让人心生怜悯。于是便有了一则故事,说一个贫穷的寡妇来找图拉真,请求图拉真向杀死她儿子的士兵报仇。图拉真说:“等我回来再听你的诉求。”寡妇问:“如果您死了,谁来为我主持公道?”图拉真回答:“我的继承人。”寡妇说:“你的继承人?对,你有继承人。不过,他的行为对你毫无益处。好事当然要亲自做,这样才会好人有好报。”图拉真被寡妇恳切的言语打动了,耐心地听完整个案子,为寡妇做出公正的判决后才离开。这个故事出现在但丁·阿利吉耶里[42]的诗歌中,后来又出现在很多艺术作品中。直到现在,在威尼斯,我们依然可以看到类似的艺术作品。
一个贫穷的寡妇请求图拉真为她的儿子报仇
后来,又有一个广泛流传的故事,讲的是教皇格列高利一世被图拉真的行为所打动,为这个在没有律法约束的前提下仍能以身作则的皇帝祈祷。就在当天晚上,格列高利一世在睡梦中看到了一个异象:图拉真的灵魂听到了祈祷,飞上天堂,加入了诸神的队伍。
【注释】
[1]贝提卡,罗马帝国在伊比利亚半岛设置的一个行省。—译者注
[2]罗马军团,罗马共和国和罗马帝国时期的正规军队,适应性强,机动性高。—译者注
[3]行省总督,罗马帝国一个或多个行省的管理者,通过选举或任命产生。—译者注
[4]日耳曼尼亚,古罗马时期欧洲的一处地名,位于莱茵河以东、多瑙河以北,古罗马控制的莱茵河以西地区也包括在内,分布着多个部落,以日耳曼人为主。—译者注
[5]卡西乌斯·狄奥(150—235),古罗马历史学家、政治家,曾担任执政官。—译者注
[6]这是画家笔下元老身份的象征。—译者注
[7]护民官,古罗马各种军事和民政官员的总称。其中,平民护民官负责维护平民利益,使下情上达;军事护民官一般负责指挥禁卫军和各种辅助部队。—译者注
[8]尤利乌斯·恺撒(前100—前44),罗马共和国末期的政治家、军事统帅,是古罗马从共和国体制向帝国体制转变的关键人物,史称“恺撒大帝”。—译者注
[9]奥古斯都(前63—14),罗马帝国的开国皇帝,尤利乌斯·恺撒的养子、甥孙(奥古斯都的母亲阿提娅·巴尔巴·凯索尼娅是尤利乌斯·恺撒的外甥女)。—译者注
[10]除了最穷的人。—原注
[11]财务官,古罗马时期的民选官员,负责监督国家的国库与财政事务。—译者注
[12]罗马步,古代罗马长度单位,1罗马步约等于147厘米,30万罗马步约合441千米。—译者注
[13]君士坦丁大帝(274—337),罗马帝国第五十七任皇帝,罗马帝国第一位信仰基督教的皇帝,颁布《米兰敕令》,承认了基督教的合法地位,在位期间还营建了新都君士坦丁堡。—译者注
[14]英尺,英制长度单位,1英尺等于0.3048米。—译者注
[15]磅,这里指罗马磅,古罗马时代的质量计量单位,1罗马磅约合328.9克。—译者注
[16]此处指罗马帝国行省之一的埃及,与现在的阿拉伯埃及共和国不是一个概念。—译者注
[17]殖民地,古罗马在征服地设立的用于守卫的前哨要塞。—译者注
[18]日耳曼人,古代一些居于欧洲西北部的民族的统称,后来发展成今天的丹麦人、瑞典人、挪威人、荷兰人、德意志人、盎格鲁-撒克逊人等。—译者注
[19]此处指卡斯特拉老兵驻地。—原注
[20]法兰克人,指古代居住在莱茵河北部的日耳曼人。—译者注
[21]克桑滕的维克多,天主教和东正教的殉教者。据说,他是底比斯军团的一员。4世纪,他因拒绝向罗马诸神献祭而被处死。—译者注
[22]巴登-巴登,德国西南部的一座城市,著名温泉疗养地,因罗马帝国时期罗马人发现此处有温泉而出名。—译者注
[23]英里,英制长度计量单位,1英里约合1.609千米。—译者注
[24]帕提亚人,帕提亚帝国的居民。帕提亚帝国又称安息帝国,是公元前247年到公元224年古波斯的一个国家。—译者注
[25]哈德良的祖母乌尔比娅是图拉真的父亲马库斯·乌尔比斯·特拉扬努斯的妹妹,所以哈德良是图拉真的表侄。—译者注
[26]斯特拉博(前64—24),希腊地理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译者注
[27]达契亚战争,1世纪初,罗马帝国征服达契亚(相当于今罗马尼亚一带)的战争,共有两次,达契亚人战败,达契亚被并入罗马帝国。—译者注
[28]摩尔人,古代北非、西非、伊比利亚半岛、西西里岛等地的穆斯林居民,主要由阿拉伯人、柏柏尔人、埃塞俄比亚人、撒拉哈人构成。—译者注
[29]达契亚王国,公元前1世纪布雷比斯塔建立的王国,位于喀尔巴阡山脉和多瑙河之间。后来,达契亚王国逐渐壮大,威胁到了罗马帝国的边境。因此,罗马帝国不断征伐达契亚王国,最终将其征服。—译者注
[30]瓦拉几亚人,也称弗拉赫人,古代生活在东欧、中欧及东南欧的一个民族,是现在罗马尼亚人等民族的祖先。—译者注
[31]哥特人,东日耳曼人部落的一个分支部族,对西罗马帝国的衰败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译者注
[32]匈人,指公元4世纪到6世纪,在中亚、高加索、东欧等地活动的一个游牧民族,曾征服罗马帝国边陲的日耳曼部落,还入侵过罗马帝国。—译者注
[33]斯拉夫人,发源于今波兰东南部维斯瓦河上游一带,后逐渐迁移到东欧平原,现在主要分布于东欧和中欧。—译者注
[34]君士坦提乌斯一世(250—306),罗马帝国第五十六任皇帝,君士坦丁大帝的父亲,君士坦丁王朝的开创者。—译者注
[35]以土买,《旧约》中以东的希腊名称,指犹大王国南部,位于今天的以色列。—译者注
[36]马库斯·李锡尼·克拉苏(前115—前53),古罗马政治家、将领,在罗马共和国向罗马帝国转型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常被称为“罗马最富有的人”。—译者注
[37]马库斯·安东尼(前83—前30),古罗马政治家、军事家,恺撒大帝手下最重要的军队指挥官,也是“后三巨头”之一。后来,“后三巨头”决裂,马库斯·安东尼和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先后自杀。—译者注
[38]塞琉古帝国,公元前312年,亚历山大大帝的部将塞琉古一世建立的一个希腊化国家,以叙利亚为中心,过度扩张疆土使地方行省分离主义严重,再加上长期战争消耗及外敌入侵,于公元前63年覆灭。—译者注
[39]意即最好的。—原注
[40]亚述,公元前2500年到公元前612年两河流域的一个国家,鼎盛时期被称为亚述帝国。—译者注
[41]罗马雄鹰,罗马帝国时期的重要标志,主要代表罗马军团。—译者注
[42]但丁·阿利吉耶里(1265—1321),中世纪意大利著名诗人,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开拓者,代表作是《神曲》。—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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