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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桥梁,引领情感交流

【摘要】:“一身兼三任”的黄宗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香使她回忆起她已故的丈夫赵丹的酒量。酒醉引起各种事故,例如驾驶机动车的严重灾难,是人人皆知的。据苏联报刊调查统计,苏联离婚率上升的一个重大破坏性因素是家庭成员酗酒。我非常同意这样的比喻:酒搭起了一座各种人们沟通、交往、了解的桥梁。有些人没有经过这座酒香四溢的桥梁走向美好的彼岸而不慎掉下深渊,是令人惋惜的。

胡思升

当水源被污染的时候,是酿不出好酒的。

有酒的文化,必然有酒的非文化,正像有人的理性,必然有人的非理性一样。社会生活里这种形影相随的关系,是颇值得观察与研究一番的。

但是酒的文化与非文化,其界限是很难确定的。这是因为,不像各类酒的酒精含量,可以用度数来显示,在酒席上,你很难说一口气喝多少杯茅台或五粮液就一定头脑发昏或语无伦次。有人喝足一瓶而仍然面不改色、神志清醒、步履矫健,这就是海量;有人先来半斤才能诗兴勃发、下笔有神;可也有人三四杯下肚就头重脚轻、迷迷糊糊;有人饮酒少许就面红耳赤、手舞足蹈、身不由己了。

我忆起一则佳话:去岁深秋,距南京一百六十公里、位于洪泽湖畔的双沟酒厂,一批作家应邀结伴前往参观,少不了品尝双沟大曲。“一身兼三任”的黄宗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香使她回忆起她已故的丈夫赵丹的酒量。她即席倾吐心曲:

“赵丹属猫(虎),爱吃鱼,最爱喝酒。当年与周恩来总理对饮,都是半斤的量。一挥毫作画,就喊:来酒。啊!艺术和酒是分不开的。‘文革’中挨斗,还要仿效李白,提出要请领一块‘免斗牌’,说错了话可以免斗,结果被斗得更凶。”

宗英又干一杯,思潮如涌:“唉!赵丹没有死。有些人死了,仍然活着。有的人活着,已经死去。水为什么会变成酒?因为有酵母。当水源被污染的时候,是酿不出好酒的。造酒的人们,我们之间,不谈也相知。我还会再来的。”

酒后真情。宗英发表这段散文式的独白,恰是赵丹离去六周年的日子,她没有悲伤,没有眼泪,因为赵丹还在人间,他的影片,他的墨迹,他的遗言……我对宗英说:“我想起了赵丹生前悼邓拓的挽联:‘悼念故人,一腔直言,竟以身殉;瞻望来日,万种艰难,犹须奋斗。’”因而我也畅饮了几杯大曲。

这样的饮酒,是无妨的,包含了深沉的文化与文化的深沉。

我忆起另一段趣事:一日,一位法国朋友宴请。他是银行家,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又对文学有浓厚兴趣。对饮几杯,酒酣脸热,他建议我和他轮流背诵中国以酒为主题的诗句或谚语,语塞者罚酒。

这一架式,我就顿感来头不小,绝非寻常之辈。

他请我先行,非常文雅地一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只能仓促上阵。

“万事不如杯在手。”法国味的中文,极其流畅。

“不醉无回。”

“一醉方休。”

我暗暗佩服他的敏捷,可能是酒中的乙醇(CH3CH2OH)和其他醇类加速了他脑部血液流通的缘故。

“莫使金樽空对月。”我抬出了李白的《将进酒》。

“会须一饮三百杯。”他用李白来回敬。

“酒不醉人人自醉。”

“借酒浇愁愁更愁。”

我没有醉却有点发愁了。

“酒香不怕巷子深。”

“醉后添杯不如无。”

我发动记忆的雷达,竭力搜索少小时的“窖藏”。

“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酿酸酒自己喝。”

一个回合紧接一个回合。桌上,贵州仁怀茅台镇的佳酿,斟满了小酒盅,正等候着“黔驴技穷”的失败者。

记忆的运转,如同扫描。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

真难不倒这个“老外”。

“富人一席酒。”

“朱门酒肉臭。”

“壶里无酒难留客。”

“有菜有酒多兄弟。”

彼此都有点吃力,是即席吟诵,不能翻书。

“僻乡出好酒。”

“酒不解真愁。”

“酒吃头杯。”

“陈酒味醇。”

有点近似说相声了。

“酒肉朋友好找。”

“有酒大家喝才香。”

到底是古已有之,还是如今杜撰,谁也分不清。

“不饮过量酒。”

“醒眼看醉人。”

只有再请李白。

“但愿长醉不复醒。”

“唯有饮者留其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一“愁”字,结束了我们之间的竞赛。几杯茅台下肚,“愁”字换成了“欢”。

玉液琼浆,也使地球上的多少人嗜酒如命,成为社会公害之一,这就是酒文化研究者理应加以研究的酒的非文化的领域。

饮用少量酒,是有益的;但经常过量饮酒以至酩酊大醉,虽然飘飘然如仙人,却有酒精中毒的危险。轻度薄醉,亦无大妨。大约24个小时,身体的各种机能很快就恢复正常。可是常用过量酒来自娱,将导致人体器官——特别是肝脏和心脏的损害。饮酒过度的人得了肝硬化病,如果不停止饮酒,其后果是致命的。酒精中毒也会使脑子受损,容易出现脑体萎缩。酒醉引起各种事故,例如驾驶机动车的严重灾难,是人人皆知的。

50年代我在苏联担任记者,经常见到醉卧街头的男人。为此苏联在各城市设立了醒酒所,收容喝得人事不省的人。据苏联报刊调查统计,苏联离婚率上升的一个重大破坏性因素是家庭成员酗酒。这同俄国人的喝酒习惯不无关系。中国人喝酒,是端着小酒盅,夹着菜肴,细细品尝。俄国人端起一大杯苏联的国酒伏特加,仰脖一饮而尽,只拿起一块黑面包在鼻尖闻一闻。刺激是够刺激的,几大杯灌下去,能不躺倒吗?

目前世界上流行的趋势是,减少烈性酒的生产和消费,鼓励低度酒的发展。甚至像啤酒这样本来就含百分之四五的酒精,在美国还出现了含酒精量更低的轻啤酒(Light Beer),使妇女、少年亦能饮用。

我非常同意这样的比喻:酒搭起了一座各种人们沟通、交往、了解的桥梁。多少佳话趣谈,在酒桥上诞生、留传。有些人没有经过这座酒香四溢的桥梁走向美好的彼岸而不慎掉下深渊,是令人惋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