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尔诺酒厂：《欢笑微醺的饮者》

2023-08-15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佩尔诺酒厂的主体建筑是一个巨型的金字塔，并且是一个它的尖顶朝下的颠倒了的金字塔。观看了这一段的电影序曲，我们进入佩尔诺酒厂的主控制室。在主控制室的四周有着若干座酿酒的大罐环绕，它们都有彩色的和波浪形流线型的美术设计，而整个佩尔诺酒厂就在他的指挥之下美妙地进行不息。陪同的先生说，佩尔诺酒厂十分关心这样的问题：饮酒本是一种享受，但它也带来过危害人的健康的恶果，并且能够致人以道德上的破坏。

徐迟

佩尔诺酒厂十分关心这样的问题：饮酒本是一种享受，但它也带来过危害人的健康的恶果，并且能够致人以道德上的破坏。

这一次在巴黎我只能看一个酒厂。呵，狄奥尼修斯酒神的工厂！佩尔诺酒厂。

但它，毕竟是一家著名的工厂。我第一眼就被眼前这个建筑物的奇异震慑住了。

佩尔诺酒厂的主体建筑是一个巨型的金字塔，并且是一个它的尖顶朝下的颠倒了的金字塔。它的尖顶插进土地约有一小部分，而它的巨大底座却在空中坦开。三个平面是向内倾斜的。它又居然并不倒坍——这在力学上也是一个力作了。

可惜我对建筑懂得太少。在走向这个倒立的金字塔时，像一粒沙进入蚌壳，像一条小鱼进入鲸鱼的嘴，自己的影子先映入金字塔的一面向内倾斜的巨大窗户。头顶上，高耸的塔基已伸到我背后去了。连绵的大玻璃窗上涂着一层化学药剂，从外面看不到里面，而里面却还可以看到外面。我们进了酒厂的咽喉，大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色彩调和的前厅。前厅正中有一个环形的小柜台。感谢这个酒厂，小柜台上放着一些五星红旗和三色旗的半圆形座子，说明法中友协事先已经告诉了酒厂，今天将有中国的访问者前来，因而飘扬起两国的友好旗帜。

小柜台中坐着一位女士。在互相问候之后，她按了按电钮，便有一位中年的先生出来接待。他立即带领我们走向酒厂前厅的右边，直到我们走进一座电影院或会议厅。

这电影院并不比凡尔赛宫的歌剧院小了多少。没有后者那么豪华，却有九色调和，由淡而入深，给人以现代化的视觉上的美感和舒适感。

那舞台上的色调是淡黄色的。自舞台到前三排座位，从天庭到地面一律是这柔和的淡黄颜色。但从四至六排，颜色渐深，较淡黄为深，却又没有从七至九排的转为那么深沉的深黄色。从十至十二排已转为淡红，从十三至十五排又转为红色，较之淡红略深，又没有十六至十八排的深红那样红得深沉。自十九到二十一排便转呈淡紫之色，二十二至二十四排也转为紫色，较之淡紫则略深，而又没有二十五排至二十七排的紫褐色的那么深紫。

整个电影场，或会议厅，在调色上显出了它的特点。陪伴我的那位先生（很对不起，我忘了他的尊姓大名）也说了一句话：“建筑师为了人与环境的协调，在这种彩色配合上用了一番心思，效果很好。但是 ——”他接下来说道：“请就座吧，我们将为你放映一部酒厂史的电影。你是听法文的配音解释词还是其他语言的解释词呢？”

我回答说：“英语。”他做了一个手势。我们就坐在十五排红色的座上。灯光黯了下来，电影开始放映。五分钟之内，我看到了这个佩尔诺厂的约二百五十年的一部视觉的历史。如何从一个小小的酒店开始，经过法国大革命，唱着《绞死你，绞死你》的歌子，它逐渐扩展。然后它和这家那家酒厂合拼起来，愈形扩大。十九世纪怎么酿制了这种那种名酒。第一次第二次大战又如何如何改进了这几种那几种主要香草的配料与配方。电影隆重地推荐了三种著名的产品：苏齐酒，帕斯蒂斯五十一号和佩尔诺四十五号酒。导演手法简练之至。画面像一幅幅的油画。音乐是现代风格的。一转眼间，我对我将要参观的对象便有了相当明晰的认识。对于芬芳的酒浆，便也有了微醺的感觉。

观看了这一段的电影序曲，我们进入佩尔诺酒厂的主控制室。

那位陪同我的先生，显然对我们国家是相当了解的。现在他对我介绍的和谈论的竟是侧重于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缩短距离的主题上。主控制室成了他演奏这一幻想风格的美丽主题的金色大竖琴了。他带我走在一条白色瓷砖铺砌的小径上，它的尽头就到了主控制室的正中心，那里放着一张椅子。荒诞派的戏剧摆起无数的椅子在舞台上，殊不知现代工业社会的真正椅子是在这里。它上面坐着一位年轻的电脑专家。忘了他的名字，记得他的姓，称作福西埃尔先生。年岁还不到三十，可是他坐在两台高级计算机之间，坐在这张椅子上。他不过是坐在这白瓷砖铺砌的舞台中心，就可以监督着电子计算机的运行。在主控制室的四周有着若干座酿酒的大罐环绕，它们都有彩色的和波浪形流线型的美术设计，而整个佩尔诺酒厂就在他的指挥之下美妙地进行不息。每台电子计算机指挥着二十几种美酒的配方，酿制、装瓶、封盖、装潢、装匣、装箱，全部自动进行。两台电子计算机管理着四十几种美酒的生产流程。主控制室同样安置在使人会感到非常舒适的酒厂主调色彩（黄、红、紫）的柔和的光线底下。福西埃尔先生恬静地坐在舞台中心，只不过操点心思罢了。脑力劳动就这样代替了过去大量的粗重的流汗的体力劳动。

这是个三级电子计算机操纵的酒厂，这主控制室里的是第一级电子计算主机，还需要各个车间的第二级电子计算机以及若干个机械部件上的第三级电子计算机的协作，控制和调节全厂生产。我们从主控制室出来，走在工艺流程的途中，解释员先生只在这里那里打开电视机，便把几个车间的内部情况反映到巨大的荧光屏幕上，让我们细细观看。已经一览无余，便无需进入车间内部。他告诉我们，走这样的参观路线，用这样的参观方法，不至于影响生产。从屏幕上可以看到的，比肉眼去看还更恰当并更清楚。

当我们进入最后一道工序的最大的一个车间时，我们却并不是从电视屏幕上看到，而是身临其境，进入了一个六层高楼，全部由框架组成，全由几台天车在一行行和一层层框架之间来回奔驰。这是可容一百万瓶已经装好箱的酒瓶最后运送到出口处装车运走的场景，很是壮观。这些框架被贴切地命名为蜂房，共有两千个蜂房。这个车间的高处有一个玻璃房子，也有翠袖红衫的四五位女士在操纵二级电子计算机。在这些蜂房之间，天车底下，我们看到二三工人漫步来去，也似乎很闲散，他们只是在倾听机件运转的声音，在这里那里察看察看而已。

生产的部分看过，我们又在试验室的门外经过。白衣的科研人员在进行各种在烧瓶上、试管里的等等化学方法的仔细实验。陪同我们那位先生说，佩尔诺全厂五百人，其中从事生产的工程师、技术员、工人不过五十人，从事行政的、商务的和服务性的人员占三百五十人，但试验人员却也占了一百人。他们有许多研究专题。例如，如何使酒浆给予饮用者以最大的满足和最少的伤害等等。陪同的先生说，佩尔诺酒厂十分关心这样的问题：饮酒本是一种享受，但它也带来过危害人的健康的恶果，并且能够致人以道德上的破坏。但是可以预防的，现代科学能够战胜这些由酒的源泉而引起的社会问题。

在参观办公室时，他又发挥了一通环境舒适的议论，谈到室内的颜色、光线、空气、绿化，直到桌椅的设计等等。他侈谈着关心人的问题，无论生产场所或行政厅室都必须关心到职工们身心健康和工作时间的愉快情绪。这样才能保证工作的效率和产品的优良。

我们又参观了酒厂的福利事业，咖啡座、餐厅、健身房、草坪。最后来到酒吧间，我们试尝了他们的几种名酒，喝得出来醇正的香味。陪饮者一直滔滔不绝地谈着人的主题，使我想到，他在接待我之前是考虑到我会最感兴趣的问题的。这位初次见面的麦歇使我感到高兴的是，原来伴随着电子计算机为中心的工业而来的，还不仅仅是物质生产上的发达，而且还有只能建立在生产发达基础上的思想意识上的显著进步，于是我们就为此而祝酒了。

佩尔诺酒厂每天接待许多外国参观者。它是巴黎的一个小小橱窗。这样的橱窗并不坏。橱窗里展出的是可以成为明日人间，也包括我国在内的，普遍的现实。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

佩尔诺酒厂：《欢笑微醺的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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