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学者因此主张，应当将“拒绝接受”删除。也就是说，此时应对《民法典》第610条中的“因标的物不符合质量要求，致使不能实现合同目的的，买受人可以拒绝接受”进行目的性扩张，在出卖人给付具有根本瑕疵的标的物时，风险应当由出卖人承担。总结来说，“拒绝接受”导致风险回跳的标准在于：占有该标的物对买受人无利益可言，若不返还该标的物，合同目的不能实现。......
2023-08-14
UCC返还关系：贸大法学第5卷2020
【摘要】：《美国统一商法典》第2510条第1款规定：“当提示交付或交付的货物不符合合同，致使买方有权拒收时，在卖方做出补救或在买方接受货物前，风险仍由卖方承担。”值得注意的是，UCC风险例外由出卖人承担的前提条件，和我国《民法典》合同编中的规定并不相同。因此UCC中的“返还关系说”尽管有道理，但对于我国《民法典》第610条的解释而言，可能依然存在一些待解决的问题。
《美国统一商法典》（UCC）第2−510条第1款规定：“当提示交付或交付的货物不符合合同，致使买方有权拒收时（gives a right of rejection），在卖方做出补救或在买方接受货物前，风险仍由卖方承担。”第2−510条第2款规定：“如果买方正当地撤销对货物的接受（rightfully revokes acceptance），他可以就自己有效保险之不足部分，视损失风险从开始即一直由卖方承担。”概括说来，货物存在瑕疵时，买受人行使拒收权，风险不移转，或者买受人撤销接受，则风险拟制自始由出卖人承担。从第2−510前两款的文义和法律效果，似乎与我国《民法典》第610条相似。
值得注意的是，UCC风险例外由出卖人承担的前提条件，和我国《民法典》合同编中的规定并不相同。UCC中货物存在任何不符，买受人都可以行使拒绝权，从而风险停留在出卖人处的门槛很低。[30]第2−510条第1款中“拒绝权”前提规定在第2−601条中，只要出卖人存在非过于轻微之违约行为（non-conforming）[31]，买受人即享有拒绝权（gives a right of rejection），使得风险停留（remain）在出卖人处。[32]相比之下，我国《民法典》第610条风险回跳的前提是，瑕疵物导致合同根本目的不能实现。两者存在差异。
与此同时，第2−510条第2款中的撤销接受[33]，其定义在第2−608条中[34]，本质上是拒绝权的延伸，即买受人由于种种正当的原因未行使拒绝权，而是接受了（accept）货物，UCC在此时给予买受人一次反悔的机会，UCC为了限制买受人轻率反悔，将撤销接受的门槛提高到存在重大瑕疵的地步。一旦买受人正当地撤销接受之后，其效果无论在风险负担方面（第2−510条），还是在违约救济方面（第2−711条），和行使拒绝权的法效果相同。只不过，UCC中的“撤销接受”的概念既无法对应《民法典》第610条中的“拒绝接受”，也和解除制度本身不太一样。
虽然从渊源上说，《民法典》第610条系借鉴《美国统一商法典》（UCC）第2−510条而来。[35]但是，作为风险由出卖人承担的前提——前者中的因合同根本目的不能实现而产生的“拒绝接受”和解除权，和UCC中的“拒绝权”与“撤销接受”，两部立法中的含义不仅不能一一对应，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同。另外，UCC的拒绝权和撤销接受也是合同解除的中间桥梁，其解除权的门槛之所以设置较低，可能是因为与大陆法系不同，英美法系并未将补正履行（Nacherfüllung）设定为买受人的权利。具体在UCC中，第2−716条表明买受人仅能在一定条件下主张特定履行（specific performance），瑕疵治愈（cure）表现为出卖人的权利（甚至都不是出卖人的义务！）。[36]从而UCC将拒绝权、解除权的门槛降低，在苛以出卖人不利后果的同时，督促出卖人自行选择是否治愈瑕疵，以此平衡买受人的权利。
在研究UCC的学说中，有一种学说认为，UCC这两种情形由出卖人承担风险的正当性在于：买受人本来就无须保有该货物。[37]换句话说，买受人本不应该获得瑕疵物的占有，从而他有权返还该货物。结合第2−602条第2款a项，买受人行使拒绝权之后，任何行使所有权的行为构成对出卖人的不当行为。[38]推论是，买受人拒绝货物后，货物的利益便不属于他，既然他不愿且不应享有该货物之利益，也不应当承担该货物之风险。
综上所述，《民法典》第610条虽借鉴了UCC第2−510条，但其有意或无意地对其进行了全新的改造和变形，相比UCC第2−510条，第610条第1句增加合同目的不能实现之限制，以致两者在风险回跳的适用前提上截然不同。因此UCC中的“返还关系说”尽管有道理，但对于我国《民法典》第610条的解释而言，可能依然存在一些待解决的问题。首先，我国《民法典》第610条上的风险回跳的前提是不能直接参照UCC的，否则就可能导致标的物有任何一种轻微瑕疵，买受人都会主张返还标的物，从而回跳风险，这与第610条的文义是完全不相符的。其次，返还只是一种表象，比如假设买受人主张修理、更换时，假设双方合意履行地不在买受人处，而选择以寄送的形式，或者在出卖人处修理时，也可能导致买受人暂时没有直接占有标的物。但此时根据《民法典》第610条的文义，也很难肯定此时风险的回跳。应然的占有重新回到出卖人的只是外观，其背后还需要更深层次的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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