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人道法下，海盗的合法权利

以1949年日内瓦四公约及其1977年两个附加议定书为核心的国际人道主义法是现代国际法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当今世界各种国际性和非国际性的武装冲突时有发生的情况下，国际人道主义法的特殊意义和现实功能也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和重视。那么，海盗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能否享受以日内瓦公约为核心的国际人道法的保护呢?在日内瓦四公约中，第一、二、三公约保护的对象分别是战地武装部队伤者病者、海上武装部队伤者病者和遇船难者以及战俘。就这三个公约的适用范围而言，三公约的第2条均规定公约的适用范围为缔约国之间的一切正式战争或其他武装冲突。显然，海盗既不能被认定为海上武装部队伤者、病者，也不能被认定为战俘；同时打击海盗的行为也不能被认为是主权国家之间的战争或武装冲突，因此日内瓦第一、二、三公约均无法适用。

日内瓦第四公约同样在其第2条规定了与前三个公约相同的适用范围。但是，与前三个公约不同的是，第四公约的第4条将公约的适用范围做了扩展，该条第1款规定：“在冲突或占领之场合，于一定期间内及依不论何种方式，处于非其本国之冲突之一方或占领国手中之人，即为受本公约保护之人。”^[78]显然，在当今世界非传统性武装冲突时有发生的背景下，日内瓦第四公约这一将国际人道主义法的适用范围扩展到非主权国家之间的武装冲突之中(例如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打击海盗的行动等)的规定，无疑是对前面三个公约的有力补充。因此，除非主权国家所抓获的海盗是本国国民，否则被抓捕之海盗有权受到日内瓦第四公约的保护。^[79]

那么，日内瓦第四公约能为被抓捕或被拘禁之海盗提供哪些保护呢?国际人道法是适用于战时或武装冲突时的人权法，上述国际人权法提供的一般性保护在第四公约第一至第三编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除此之外，第四公约还提供了一些其他的人道主义保护，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各种权利：(1)妇女应受特别保护，以免其荣誉受辱，尤须防止强奸、强迫为娼或任何形式的非礼之侵犯。(2)被拘禁场所应当安全、卫生、无潮湿之患，特别是不会受到武力攻击。(3)被拘禁场所应当设有宗教仪式场所、贩卖部等便利设施。(4)具有向其保护国、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或能予以协助之任何其他组织提出申请保护之权利。(5)不得被施以身体上或精神上之强迫，尤其不得借以从彼等或第三者取得情报。(6)禁止被作为人质。(7)享有接受救济物品、生活必需品、医药照顾、精神协助等权利。(8)享有自由参加文化、教育与娱乐活动、运动与游戏的自由，享有发收信件及邮片的通信权等。^[80]

目前，各国就国际合作打击索马里海盗的司法程序安排所关心的法律问题主要有：对海盗的管辖权、审判、刑罚等问题。

关于对索马里海盗的管辖权，主要涉及管辖权冲突的问题。这其中既有普遍管辖权与属地、属人以及保护性管辖权之间的冲突，也有各国普遍管辖权之间的冲突。对于如何解决对海盗犯罪的管辖冲突，笔者以为可以尝试确立管辖权序位。

关于对索马里海盗的审判，目前通常采取三种方式，即交由索马里政府处置；带回本国处置；以及通过引渡、司法协助或协议等交由第三国进行处置。但是，这三种处置方式均存在着不同的弊端。为了更有效地打击索马里海盗，建立专门的国际性或区域性特别法庭审判海盗被提上了日程。

目前，对于审判索马里海盗的国际法庭的设立地点、组成、运作机制、法律依据等问题，学界存在不同观点。笔者以为，在安理会主导下在索马里设立一个国际混合法庭，是解决目前索马里海盗审判问题最为合适的途径。索马里混合法庭的建立有利于实现对海盗审判的统一化，威慑未来的或潜在的海盗分子，帮助当地司法体系的重建，是国际法治在打击海盗方面的必然要求。鉴于目前索马里境内混乱的局势，以及新建的混合法庭所面对的是正在持续的海盗犯罪活动和潜在的大批案件，索马里混合法庭与其他混合法庭相比，既有根本的共性，又有其自身的鲜明个性。在法庭的管辖权上，应赋予法庭以高于索马里国内法院的优先管辖权；在适用的法律上，除适用有关的国际条约、索马里国内法外，还应包括安理会的决议；另外，混合法庭可以突破一事不再理原则。

关于对索马里海盗刑罚的执行，目前主要采取三种方式，即直接在审判国执行刑罚；通过相关国际协议交由第三国执行刑罚；以及交由索马里监狱执行刑罚。相比较而言，第三种方式是最佳方案。

联合国安理会在多次决议中强调各国按照适用的国际法，包括国际人权法调查和起诉索马里沿海海盗和武装抢劫行为人。随着当今世界正在朝着法治化、规则化方向发展，在打击海盗的过程中同样也应当依法而为，注重保护海盗应享有的国际法上的权利，以体现法律的平等精神。具体来说，被逮捕或羁押的海盗在国际人权法和国际人道主义法上均享有一定的权利。在国际人权法上，海盗享有接受公正审判的权利；免受酷刑和其他不人道待遇的权利；以及适用不推回原则的权利。在国际人道法上，海盗享有1949年日内瓦第四公约所保护之权利。

【注释】

[1]参见《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05条之规定[EB/OL].[2011-07-10].http：//www.un.org/zh/law/sea/los/article7.shtml.

[2]周鲠生.国际法(上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66.

[3]《日本刑法典》[M].张明楷等译.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158.

[4]《日本刑法典》[M].张明楷等译.北京：法律出版社，1999：158.

[5]《德国刑法典》[M].许久生等译.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00：215.

[6]联合国专稿.关注索马里局势[EB/OL].[2011-06-06].http：//www.un.org/Chinese/focus/Somalia/imo.shtml.

[7]联合国安理会第1976(2011)号决议.索马里局势[EB/OL].[2011-06-06].http：//www.un.org/chinese/aboutun/prinorgs/sc/sres/2011/s1976.htm.

[8]顾磊，张善杰.2010年航运安全回顾与展望[J].海运纵览，2011(1/2)：38.

[9]曲波，刘芳.索马里海盗的界定及惩治[J].河北法学，2011(5)：8.

[10]姚春艳.对在刑法中增设海盗罪的思考[J].社会科学家，2009(2)：86.

[11]黄立.我国刑法与国际刑法的衔接——以海盗罪为研究样本[J].法学杂志，2009(4)：36.

[12]梁西.国际法(修订第二版)[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102.

[13]梁西.国际法(修订第二版)[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102.

[14]梁西.国际法(修订第二版)[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102.

[15]梁西.国际法(修订第二版)[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103.

[16]参见《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第105条之规定[EB/OL].[2011-07-10].http：//www.un.org/zh/law/sea/los/article7.shtml.

[17]Bahar M.Attaining Optimal Deterrence at Sea：A Legal and Strategic Theory for Naval Anti-piracy Operations[J].Vanderbilt Journal of Transnational Law，2007(1)：44-80.

[18]蔡高强，胡斌.海盗罪管辖权冲突及其解决[J].太平洋学报，2009(9)：10.

[19]蔡高强，胡斌.海盗罪管辖权冲突及其解决[J].太平洋学报，2009(9)：10.

[20]参见《制止危及海上航行安全非法行为公约》第4条、第6条、第7条以及第11条之规定[EB/OL].[2011-08-05].http：//baike.baidu.com/view/2425598.htm.

[21]凤凰网专稿.美国法院近200年来首次判处海盗罪引发极大关注[EB/OL].[2011-07-15].http：//news.ifeng.com/mil/3/detail_2010_11/25/3227074_0.shtml.

[22]盛萍.海盗审判问题之探讨[J].世界海运，2010(8)：42-43.

[23]中国网专稿.也门判处6名索马里海盗死刑海盗大喊要求上诉[EB/OL].[2011-07-15].http：//www.china.com.cn/international/txt/2010-05/19/content_20072230.htm.

[24]例如，根据联合国秘书长2010年7月26日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仅2010年上半年就有约700名被北约舰队逮捕的海盗被随即释放。联合国秘书长2010年7月26日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R/OL].[2011-07-15].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2010/394.

[25]网易网专稿.荷兰海军解救20名人质释放7名海盗[EB/OL].[2011-07-15].http：//news.163.com/09/0418/19/5773I1UU000120GU.html.

[26]没人“接手”遭擒海盗拟在韩受审[N].法制晚报，2011，1(24)：A15.

[27]国际在线网专稿.索马里海盗难抓更难审困扰各国[EB/OL].[2011-07-15].http：//gb.cri.cn/27824/2010/05/28/5005s2866985.htm.

[28]国际在线网专稿.索马里海盗难抓更难审困扰各国[EB/OL].[2011-07-15].http：//gb.cri.cn/27824/2010/05/28/5005s2866985.htm.

[29]黄惠康.军舰护航打击索马里海盗：法律依据和司法程序安排[J].中国海商法年刊，2011(1)：6.

[30]联合国安理会第1918(2010)号决议·索马里局势[EB/OL].[2011-07-15].http：//www.un.org/chinese/aboutun/prinorgs/sc/sres/2010/s1918.htm.

[31]联合国秘书长2010年7月26日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R/OL].[2011-07-15].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2010/394.

[32]朱文奇，李颖.打击索马里海盗：既是责任也是挑战[J].中国海商法年刊，2011(2)：15.

[33]黄惠康.军舰护航打击索马里海盗：法律依据和司法程序安排[J].中国海商法年刊，2011(1)：6.

[34]朱文奇，李颖.打击索马里海盗：既是责任也是挑战[J].中国海商法年刊，2011(2)：15.

[35]盛萍.海盗审判问题之探讨[J].世界海运，2010(8)：43.

[36]“法庭疲软期”由前任美国驻联合国常设代表处高级顾问的David Scheffer自创；转引自Antonio Cassese.From Nuremberg to Rome：International Military Tribunals to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A Commentary(VolumeⅠ)[M].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2(7)：14.

[37]See Kai Ambos and Mohamed Othman(Eds.).New Approaches in International Criminal Justice：Kosovo，East Timor[M].Sierra Leone and Cambodia，Freiburg，2003：2.

[38]See Suzanne Katzenstein.Hybrid Tribunals：Searching for Justice in East Timor[J].Harvard Human Rights Journal，2003(16)：250.

[39]See Suzanne Linton，Cambodia，East Timor and Sierra Leone.Experiments in International Justice[J].Criminal Law Forum 123，2001：185.

[40]See Sarah Williams，Genocide.The Cambodian Experience[J].5 International Criminal Law Review，2005：447.

[41]See Eileen Skinnider：Experiences and Lessons from“Hybrid”Tribunals：Sierra Leone，East Timor and Cambodia.赵秉志.国际刑法评论(第三卷)[C].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09：165.

[42]参见《黎巴嫩问题特别法庭规约》[EB/OL].[2011-07-15].http：//www.un.org/chinese/aboutun/prinorgs/sc/sres/07/s1757.htm.

[43]See Suzanne Katzenstein.Hybrid Tribunals：Searching for Justice in East Timor 2003[J].from Harvard Human Rights Journal，2003(16)：248.

[44]朱文奇.国际刑法[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144.

[45]See Suzanne Katzenstein.Hybrid Tribunals：Searching for Justice in East Timor[J].Harvard Human Rights Journal，2003(16)：247.

[46]这些国家分别是肯尼亚、塞舌尔、索马里(索马里兰和邦特兰地区)、马尔代夫、也门、荷兰、美国、法国、西班牙和德国。参见联合国秘书长2010年7月26日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R/OL].[2011-07-15].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2010/394.

[47]联合国秘书长2010年7月26日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R/OL].[2011-07-15].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2010/394.

[48]See Phoebe Knowles.The Power to Prosecute：The Special Court for Sierra Leone from a Defence Perspective[J].International Criminal Law Review，2006(6)：387.

[49]联合国安理会第1918(2010)号决议·索马里局势[EB/OL].[2010-09-23].http：//www.un.org/chinese/aboutun/prinorgs/sc/sres/2010/s1918.htm.

[50]联合国安理会第1897(2009)号决议·索马里局势：延长打击海盗行为授权期限[EB/OL].[2010-09-23].http：//www.un.org/chinese/aboutun/prinorgs/sc/sres/09/s1897.htm.

[51]安国章.荷兰建议设审判索马里海盗国际特别法庭[EB/OL].[2010-09-23].网易网，http：//news.163.com/09/0530/12/5AIGKPUS0001121M.html.

[52]盛萍.海盗审判问题之探讨[J].世界海运，2010(8)：43.

[53]所谓“一事不再理”原则，有时也被称为“禁止双重危险规则”(rule against double jeopardy)，是指不因同一事实并且针对同一被告人进行两次审理并给予两次刑事处罚。这是维护司法公正和司法裁决权威性的基本诉讼原则。黄风，凌岩.国际刑法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238.

[54]王丽玉.国际罪行——索马里海盗：挑战国际法[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255.

[55]王丽玉.国际罪行——索马里海盗：挑战国际法[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256-257.

[56]王丽玉.国际罪行——索马里海盗：挑战国际法[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257.

[57]新华网专稿.也门判处6名索马里海盗死刑海盗大喊要求上诉[EB/OL].[2012-03-05].http：//news.xinhuanet.com/2010-05/19/c_12116486.htm.

[58]王丽玉.国际罪行——索马里海盗：挑战国际法[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257-258.

[59]Somali Pirates Embrace Capture As Route to Europe，The Telegraph News[EB/OL].[2012-03-05].http：//www.telegraph.co.uk/news/worldnews/piracy/5350183/Somali-pirates-embrace-capture-as-route-to-Europe.html.

[60]2006年3月，考虑到前总统泰特的安全等问题，塞拉利昂特别法庭建议将审判地点移至荷兰海牙。荷兰政府对此表示同意，但同时附加了一项条件，即审判后如被判有罪，泰勒必须在荷兰以外的其他国家服刑。对于此，英国政府应联合国秘书长的请求，于2006年6月宣布，英国政府同意如泰勒被判有罪，将接受他在英国监狱服刑。参见英国广播公司报道[EB/OL].[2011-03-05].http：//news.bbc.co.uk/2/hi/africa/5082664.stm.

[61]参见挪威非洲委员会官网报道[EB/OL].[2011-03-05].http：//www.africa.no/Detailed/18804.html.

[62]王丽玉.国际罪行——索马里海盗：挑战国际法[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260.

[63]王丽玉.国际罪行——索马里海盗：挑战国际法[M].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11：260.

[64]联合国安理会第6374(2010)次会议记录[EB/OL].[2012-03-05].http：//www.un.org/zh/documents/view_doc.asp?symbol＝S/PV.6374.

[65]黄惠康.军舰护航打击索马里海盗：法律依据和司法程序安排[J].中国海商法年刊，2011(1)：6.

[66]联合国安理会第1846(2008)号决议·索马里局势：加强打击海盗行为的授权[EB/OL].[2012-03-05].http：//www.un.org/chinese/aboutun/prinorgs/sc/sres/08/s1846.htm.

[67]参见《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2条之规定。

[68]See 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G.A.Res.217A，at 71，U.N.Doc.A/810(Dec.10，1948)，Art.7.

[69]徐乃斌.《联合国反腐败公约》中的引渡制度探析[J].河北法学，2009(4)：94-95.

[70]万鄂湘，高翔.论海盗的国际法律地位——兼论打击海盗国际行动中对海盗合法权益的保护[J].法学杂志，2011(4)：5.

[71]参见《制止危及海上航行安全非法行为公约》第7条之规定。

[72]参见《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7条之规定。

[73]参见《禁止酷刑公约》第1条关于“酷刑”的定义。

[74]参见《禁止酷刑公约》第12～14条及第20、21条之规定。

[75]参见《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第8条之规定。

[76]参见《禁止酷刑公约》第3条之规定。

[77]See Michael Davey.A Pirate Looks at the Twenty-first Century：the Legal Status of Somali Pirates in an Age of Sovereign Seas and Human Rights[J].Notre Dame Law Review，85(3)：1225.

[78]参见1949年《日内瓦第四公约》第4条第1款之规定。

[79]J.Pictet(ed.).Commentary：IV Geneva Convention Relative to the Protection of Civilian Persons in Time of War[M].ICRC，Geneva，1958(hereinafter Commentary IV)：46.

[80]万鄂湘，高翔.论海盗的国际法律地位——兼论打击海盗国际行动中对海盗合法权益的保护[J].法学杂志，2011(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