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解密古代农商奇迹！

大家知道，在农业和畜牧业没有发现以前，我们的古人是通过采集和渔猎活动而得到食物和生活资源的，这在很大程度上仰赖于自然的恩赐。只有农业出现后，人们才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古人发现在一小块土地上种植获得的食物和在较大土地上采集狩猎获得的一样多。古人从农业生产中获得了较稳定可靠的衣食来源。虽然此时采集和渔猎活动依然存在，但从此人们在自然界中就取得了一些主动。而且农业的产生促进了生产工具的改进，出现了磨制石器，人类开始进入新石器时代（新、旧石器时代的主要区分在于旧石器时代生产工具是打制的，新石器时代工具是磨制的），所以农业出现后很快成为我国古代社会的基本生产部门。至今农业和畜牧业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主要手段。由于农业的逐步发展，人们可以生产出除满足生产者本身所需之外的剩余粮食，这是城市出现、农业和畜牧业、手工业分工，特别是脑力劳动得以从体力劳动中分化出来的物质基础。农业的出现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至于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普遍称之为“农业革命”。同样的，在成都平原如果没有这场革命，就不会有灿烂的古蜀文明。

四川古称“天府之国”，可见自然环境的优越，这也为古蜀农业的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不过您可能不知道最早“天府”一词并不是指的四川，据考证，“天府”一词最早见于《周礼》，本是一种官名，主要职责是保管国家珍宝、库藏，后来才被人们用来比喻自然条件优越、地势险固、物产丰富的地方，最早见于文字记载的有《战国策·秦策》等史册。不过以上所说的“天府之国”主要是指关中平原一带，历史上最早称四川为“天府”的是出自诸葛亮的《隆中对》：“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汉代的益州包括今四川和汉中盆地。慢慢地，“天府之国”在历代文人学者笔下逐渐成了四川盆地的代名词，后来还进入了教科书，逐渐家喻户晓的历史知识。

在远古时代，四川盆地曾是一片汪洋大海，经过上亿年的桑海演变，才发育成完整的内陆盆地。其中的成都平原是由从川西山区流出的岷江、沱江等河流进入盆地后形成的七个冲积扇共同组成的山麓平原的总称，面积9500平方公里，自西向东海拔从750米降至400米，形成千分之三到千分之五的自然坡度，非常利于自然灌溉。平原之上覆盖着厚200-300米的冲积土、洪积土，土壤肥沃。而且这里雨水充沛，气候温和，最低温度很少到0℃以下，无霜期在300天左右，因此四季都适合耕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可以用较少的劳作获得较多的收获。接下来我们就一起进入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来了解古蜀国的农业和商业。

大量的考古证明古蜀农业早在四五千年以前就已产生，商周时代成都平原以水稻种植为主，渔猎为辅，农业经济区分布较广，而成都平原是开发最早、面积最大和最重要的农业经济中心。并且在素有“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进行农业生产有着许多优势，《山海经·海内经》记载道：“西南黑水之间，有都广之野，后稷，葬焉。其城方三百里，盖天下之中，素女所出也。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谷自生，冬夏播种。”专家们认为文中的“都广之野”就是今天的成都平原，后稷是先秦时代的农神，“膏”在这里是肥美的意思，就是说这里所种的农作物如黍、稻、菽、稷都很丰硕，而这正是拜天所赐，因为这里土地肥沃，在播种后不需要太多的人为干预。三星堆出土的大量酒具也从侧面证明了古蜀国的农业已经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出土的酒具种类繁多，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套完整的酒具，大的叫陶盉，相当于今天的酒壶，它的造型很有特色，一般高三四十厘米，下面有三个袋状足，足内中空，可加大容量，而且三个足也非常稳定，当然它也可以架在火上加温，放在它周围的叫瓶形杯，它们和陶杯、陶觚应该都是饮酒器，相当于今天的酒杯。其中瓶形杯是三星堆出土的很有地方特色的器物，从外形看很像今天我国北方地区用来烫酒的酒瓶，和今天日本人喝清酒的酒瓶也比较相似，很多瓶形杯颈部还有附加堆纹，这样既实用又增加了美观性，可谓一举两得。而有的陶杯和今天喝红酒的高脚杯也有几分相似，看来我们古人的生活还很讲究呢。细心的游客一定发现了，三星堆出土的酒壶，壶嘴很细，因为古代的酿酒技术还不高，古人酿造

三星堆陶制酒具组合

的酒是和糟一起饮用，就像今天吃的醪糟，这样既解了酒瘾又填饱了肚子，但如果把这种带酒糟的酒装入这样的酒壶中，壶嘴会被酒糟堵住，所以很多专家认为，三星堆古人饮用的是一种去掉酒糟的清酒。自古以来，酒都是用粮食酿造的，酒紧紧依附着农业，粮食富余了，才可能被用于酿酒。酒是物质的，但又深深融于人们的精神生活当中，巫师作法利用酒进入迷幻状态，达到沟通天地，连接人神的作用，大多诗人也是在饮酒之后才做出了流传千古的诗篇，中国如此，全世界也如此。虽然三星堆古人酿造的酒我们已无法品尝，但三星堆人的酿酒技术和酒器制作工艺却令我们遐想联翩，悠思不绝。

但奇怪的是目前在遗址中还未发现过农具，专家们认为，三星堆目前考古范围未包括城市周边，而城市中央一般不进行农业耕作，那么农具的发现还有待于今后的发掘工作。

在三星堆遗址内，我们还发现了大量的陶和青铜塑造的动物造型，如陶塑的猪、羊、牛以及青铜铸造的公鸡，青铜尊上的牛羊等，同样，粮食富余了，也使得家禽饲养有了可能，专家们认为畜牧业与农业的分离正是第一次社会大分工的表现。看来古蜀先民当时饲养的家禽种类繁多，畜牧业已经甚为发达。

三星堆遗址出土动物造型

1986年在三星堆发现的两个大型祭祀坑中，我们发现了80枚象牙，其中一号坑13枚，二号坑67枚，象牙一般长80-120厘米，这相当于40头大象的牙齿。二号坑还出土了象牙珠和雕刻有文饰的象牙器残片，经鉴定为亚洲象的门齿，可惜这些象牙大部分已碳化，虽从新石器时代到商周石器时期中国其他文化遗址中也有象牙制品出土，如新石器时代的河姆渡文化遗址中出土有双鸟朝阳象牙雕刻，商代安阳殷墟遗址出土的象牙制品，但数量相对较少，像三星堆这样如此之多的象牙集中出土，在中国乃至世界考古史上都堪称奇观（2001年考古专家们又在距三星堆遗址40多公里的金沙遗址中发现了更多的象牙）。这么多的象牙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疑问，这些象牙为什么会集中埋藏于坑中，特别是二号坑，最上面一层全是象牙，它们到底有什么用途，又来自何方？这些都是三星堆留给我们的一个谜！通过多年的研究专家们已有了一些成果，不少专家认为象牙首先应是三星堆古蜀国贵族们财富的象征，因为在上古时期财富是以数量取胜，而不是单纯以质量取胜的。关于用途，较多专家认为象牙为古蜀国举行祭祀活动中的祭祀用品，如三星堆二号祭祀坑中出土的青铜大立人像夸张的双手中有可能拿的就是象牙，大立人像所表现的是祭祀活动中大祭司正把象牙作为祭品献给神。除此之外，我们在金沙遗址发现的一件刻画有图案的玉璋残件，在图案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作跪拜状的人正肩扛着象牙，这也许描绘的就是古蜀先民把象牙用于祭祀活动中的一个场景。这与中原文明中大多把象牙做为饰品和实用器不同，古蜀先民可能更喜欢把象牙用于祭祀活动中，这可能是因为象牙得来不易，而且“象”音同吉祥的“祥”。

至于象牙的来源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因为三星堆祭祀坑内发现了大量海贝，曾有专家认为，三星堆出土的象牙、海贝可能源于商品交易，是蜀地与周邻国家甚至更远地区贸易往来的产物，但随着研究的深入，我们发现本地产象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第一，遗址出土有大量象牙臼齿，应是本地产象的证据，就同时期大范围而言，比蜀地纬度更高的河南、陕西等地均发现有象存在的遗迹，如《禹贡》中对河南简称“豫”的解释，就是大象的意思；第二，从古代文献和出土文物中也能找到蜀地产象的信息，在《华阳国志·蜀志》中就曾提到蜀地产象；再结合环境考古材料来看，三四千年前的四川地区，气候比黄河流域更温暖、湿润，而且河流纵横、丛林茂密，这种环境适宜大型动物生存。再有，三星堆二号祭祀坑出土的兽首冠青铜人像，他那夸张的帽饰，长长的“鼻子”，正是大象头部的生动描绘。我们认为，只有经常和象接触，才会对这种动物有如此的了解。由此推知，在古代四川的茂密丛林当中，曾经有非常多的象在这里留下过足迹，只是随着气候的变迁和一些人为因素，象群才渐渐南迁，远离了这片乐土。当然，我们的推论只能是暂备一说，尚须验证。

三星堆遗址二号祭祀坑内的象牙

无论古今，当物质生活得到满足，人们便会有一些更高的追求，这种追求是精神上的，更直观一些可以理解为对美的追求。比如古人最早对玉的解释就是漂亮美丽的石头，再比如女娲补天用的是五彩石，因为这些石头有美感，从中我们可以看出早期古人对美的渴望，而从三星堆出土的一些玉饰和青铜人像身上的着装大致可以看到古蜀人的这种追求。

三星堆遗址出土的装饰品及服饰图录

服饰，是人类文明的标志之一，又是人类生活的要素。它除了满足人们物质生活需要外，还代表着一定时期的文化，从三星堆出土的大宗青铜人物雕像上，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着装美观繁复、样式多样，特别是大立人像身上的“龙袍”，极尽华丽高贵之能事。虽然我们在三星堆没有发现过真正的服装，但大量陶纺轮的出土可以说明当时的纺织业已经产生，这从另一方面可以证实三星堆已经出现社会分工，专业工匠会推动纺织业快速发展。而专家们也发现蜀与丝绸渊源很深，“蜀”在《说文解字》中就是蚕的意思，而传说中古蜀国的第一代蜀王蚕丛就是因为教民种桑养蚕，被视为蚕桑养业的鼻祖。在今天很有名的蜀锦就是丝织物的一个品种，虽然不知道三星堆的纺织业规模如何，但蜀国织锦业在战国时代就已具有相当规模，呈现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读史方舆纪要》曾记载，在秦灭蜀后“于彝里桥南立锦官”，从战国后期秦在蜀设锦官来看，古蜀国之时必然也是如此，我们甚至大胆联想大立人像所穿的可能就是丝绸制品。各类青铜人像的头冠样式也是各具特色，非常讲究，即便没有冠饰的也把头发盘成发辫，或盘于头上或垂于脑后，有的在脑后还插有用于束发的发簪，既实用，又有装饰效果。而挂饰、串珠之类的物品，无疑是当时人们身上的装饰品，包括一些虎牙，它们上面的穿孔告诉我们也是用于装饰之物，不过因长期和青铜器放在一起，黄色的虎牙已经变成了绿色。我们甚至可以穿越重重历史迷雾回到古蜀三星堆：人们生活富裕，城市街道众多，房屋鳞次栉比，人们往来于繁华的街道之上，左边铺子沽酒，右边铺子买衣，女人们穿着最漂亮的服装，戴着精致首饰在路上摇曳生姿，男人们红着脸，瞪着眼睛在众多佳丽中寻找自己心仪的人……即便是现在，这也是人人都羡慕的生活呵。

在三星堆遗址内还出土了大约5000枚海贝，出土时它们盛放于青铜罍中。一般认为海贝是我国最早的货币，而货币的出现应是商贸产生的重要标志。经专家鉴定三星堆出土的海贝可分为货贝、环纹货贝、虎斑宝贝，这些海贝大部分生活在热带和亚热带的浅海里，其中以印度洋沿岸最为常见，其次为我国福建、台湾、广东、海南及东西沙群岛等沿海，这似乎说明古蜀人与外界以有了商贸和文化的往来。其实早在多年以前，专家们便发现古代四川和云南之间有一条通往今天缅甸和印度的贸易通道，我们称之为“南方丝绸之路”。大诗人李白有诗为证，“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古蜀国位于为崇山峻岭的环绕当中，想要走出去无异于登天，可是古蜀先民们硬是凭着他们的坚韧、辛劳和智慧，在悬崖峭壁上攀援凿洞，铺设木架，修筑了一条条通天的栈道，古蜀的商队就是通过这些栈道往来于蜀中天路之上，将海贝、尊等器物以及中原文化带入内地，同时也将著名的邛竹杖以及蜀地特殊的风俗人情带出了大山，与外界相互学习，不断影响，融合发展。

三星堆出土的海贝及铜贝

说到这里，得先为大家介绍一下何为“丝绸之路”，中国历史上有几条“丝绸之路”，“南方丝绸之路”的路线是怎样的，以及它的形成年代和价值。

“丝绸之路”这一名称是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1877年提出的。指以丝绸为主要贸易内容的东西方商路和交通路线。古代中国通往西方和海外的丝绸之路有四条：南方丝绸之路、北方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大家可能对“北方丝绸之路”比较熟悉，而这条源于蜀中的南方丝绸之路，它的存在要比著名的北方丝绸之路早近两个世纪，历史上曾被称为“蜀身（音‘捐’）毒道”。说起蜀身毒道的发现还有一段历史呢：公元前122年，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到达中亚四国后，就立即向汉武帝上书，说他在大夏（今阿富汗北部）时，见到从身毒（今印度）贩运而来的邛竹杖和蜀布。由此可见，当时身毒与蜀之间一定有道路可通。这样，张骞不仅为汉朝打通了西北对外交通道——西域道，而且发现了一条从西南地区通往印度的古道，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南方丝绸之路。它说明至少在战国末的公元前4世纪，云南不仅有了各民族之间的道路，有了与中国内地相联系的交通道路，而且已经开辟了通往今天缅甸、印度的对外交通道。据近年来对这条古道进行的综合考察，证实这条路有东西两道，东线北起宜宾，南至曲靖，途经昭通地区的盐津、大关、鲁甸等地，因道宽仅五尺，史书上又称为“五尺道”。在“五尺道”的基础上，后人逐渐延伸至昆明、楚雄、大理，在普棚驿与西线灵关道交汇；而西线灵关道由成都经邛崃、芦山（古称灵关）、汉源、西昌、大姚至祥云、大理。东西线在大理交汇以后被称为博南道或永昌道，经保山、德宏到缅甸、印度、阿富汗等海外诸国，成为连接南亚、西亚而达欧洲的古代通商贸易和文化交流通道。

古代“南方丝绸之路”走向

这条古老而充满神奇的道路，向世人倾诉着大西南文化之谜。两千多年来，我国的丝绸、布帛、金银、瓷器及农副产品等，通过这条丝绸之路源源不断地输往缅印及东南亚、中东地区，缅印及东南亚和西欧等殊方异域的山货药材、珠宝玉石等都由此路输入我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根据形势需要，修筑了滇缅公路、中印公路、滇越公路等交通干线，古道驼铃渐疏，商旅日少，才逐渐冷落下来，但这些公路基本是沿古代西南丝绸之路修筑的，这表明丝绸古道即便走向衰落，也发挥了它至为重大的历史作用。

在遗址中，我们还惊奇地发现了一件雕花漆器，外面涂有土漆，木胎上镂孔，器表上雕有花纹，当拨开它上面的覆土时，漆色依然非常鲜亮，图案美观，可惜的是这件漆器已经彻底腐朽了，无法再修复。我们把漆涂在各种器物的表面上所制成的日常器具及工艺品、美术品等，一般称为“漆器”。蜀地的漆器多为生活器具，器型主要有壶、杯、盒、筲等。漆器的制作首先是割取生漆，生漆是从漆树割取的天然汁液，主要由漆酚、漆酶、树胶质及水分构成，用它做涂料，有耐潮、耐高温、耐腐蚀等特殊功能，又可以配制出不同色漆，光彩照人。漆器在三星堆的发现，说明了早在三千多年前的蜀地，人们就掌握了生漆加工以及制胎、上漆等工艺。在四川的其他地方，如荥经、青川等地，漆器也多有发现。这些都足以证明，漆器制作在蜀地的手工业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在中国，从新石器时代起人们就认识了漆的性能并用以制器。历经商周直至明清，中国的漆器工艺不断发展，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中国的炝金、描金等工艺品，对日本等地都有深远影响。漆器是中国古代在化学工艺及工艺美术方面的重要发明。漆器的历史悠久，据有关资料记载，早在四千二百多年前的夏禹时代已见使用，战国时期更加发达。在汉代，漆器被作为日用器具，日渐普遍。唐代的漆器实物制作也有明显的发展。宋、元、明朝之后，漆器的制作有二十多种。

三星堆发现的雕花漆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