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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剧新势力:创剧人研究与类型创作成果

【摘要】:她借此在作品中塑造了一批黑人知识女性丰满的形象,并给予边缘人群最大的理解与宽容,这是莱梅斯将实现自我的渴望化为“珊达领地”内一组组群体化自我的塑像。而作为杰出女性代表,莱梅斯自身有着更为强烈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对于事业、爱情和婚姻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且从不吝于在作品中对女性自我意识进行大胆探讨,聚焦女性的内心和情感世界,探索女性话语的自我言说。

黑人女性,同性恋、堕胎等边缘人群的同情支持者,莱梅斯对自己身上这些标签引以为傲。她借此在作品中塑造了一批黑人知识女性丰满的形象,并给予边缘人群最大的理解与宽容,这是莱梅斯将实现自我的渴望化为“珊达领地”内一组组群体化自我的塑像。

(一)黑人族群的认同构建

莱梅斯并非种族主义者,《实习医生格蕾》等作品中那些复杂、有缺陷又有趣的角色囊括了各个种族和性别的人,从《丑闻》开始黑人女性成为作品的第一主角。《纽约时报》的菲利西娅·李称,自1974年特蕾莎·格雷夫斯主演《人人都爱克里斯》以来,奥利维亚是美国网络电视上唯一一位黑人女性主角的角色。作为美国电视史上最复杂的黑人女性主角,凯丽·华盛顿对奥利维亚·波普的刻画获得了大多数正面的评价,同时还获得了艾美奖和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提名,被美国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授予杰出女演员形象奖。《逍遥法外》继续塑造黑人女性安娜丽丝的形象,维奥拉·戴维斯凭借杰出的演技勇夺艾美奖剧情类最佳女演员的桂冠。从历史上看,本次得奖是黑人女演员在艾美奖上的最好表现,为今后黑人族群在美剧大奖中的披荆斩棘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种族问题一直是美国社会中最深刻久远和普遍的问题,其中黑人问题又是较为突出的族群问题之一,黑人作为美国社会中的主要从属族群,长久以来经历着歧视。20世纪前五十年,在美国好莱坞电影中,黑人如同符号一般地存在“分别是汤姆形象、浣熊黑人、悲剧混血、黑人老妈子与野蛮强硬的黑人暴徒形象。其中前两种刻板印象指的是可爱的形象与和蔼可亲、幼稚可笑的形象,这两种形象经常向人们展示了黑人对于现有的制度与地位的无争议与幸福感,而后三种形象则是负面形象。”[30]1996年的《肖申克的救赎》颠覆了黑人形象,“这部电影中的黑人角色颠覆了以往黑人角色笨拙、迟钝的形象,转而成了冷静、冷峻的知性形象”[31],但这仍然无法掩饰片中白人拥有话语权以及领导地位。

莱梅斯起初并不刻意注重片中黑人族群的认同构建,《实习医生格蕾》中角色肤色、性别、背景、性取向都不同,但她成功地赋予这些角色新的生命力,让有色人种过上真实的生活,拥有爱情,不是狡猾的共犯、路人或罪犯。很多人告诉她,这么做极富开拓性,还很勇敢。从《实习医生格蕾》开始,美剧中出现的黑人族群形象越来越专业、强悍,如《绝命毒师》中的大毒枭吉斯、《迷失》中的女警察安娜等。但是随着作品越来越受欢迎,她清晰而痛苦地意识到风险何在。“我微笑,拒绝回答问题,假装听不懂记者口中关于种族的问题。然而,身为一个在美国长大的黑人,不可能对种族问题一无所知。”[32]当她清晰地意识到“这不仅是我的问题,这是我们的问题”,而自己就是那个“第一、唯一、不同”,她必须“背上多余的责任,负担沉重——不管你愿意与否”。

“我必须把所有事情都做得正确无比,我必须保持所有的一切都在运行中,我必须一口气跑到山顶。我不能休息,不能摔倒,不能脚步踉跄,更不能退出。无法登顶根本不是一个选择,失败于我而言将是无法承受的。若是搞砸了,在今后的几十年都会不断发生后效。”[33]事实上,从《实习医生格蕾》开始,莱梅斯以非裔女性身份带着一套演员班底制作电视剧,所塑造的黑人形象,如外表冷酷、内心善良的“纳粹”贝利等非常强大,导致争议不断;《丑闻》开播,压力陡增,该剧的制作人、编剧、主角都为黑人女性,主角奥利维亚的气场又强大到令人窒息,“如果三十七年来第一部由非裔美国女演员主演的电视剧连一个观众都没有,天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出现这样一部剧。失败意味着两代女演员都必须等待另一个机会,才能摆脱只能饰演共犯的命运”[34]。《逍遥法外》再次让种族问题成为焦点所在,安娜丽丝·基廷霸气侧漏的“女王”形象让很多“西装阶层”坐卧不安,《纽约时报》的电视评论员亚历山德拉·斯坦利曾针对《逍遥法外》评论:“如果珊达·莱梅斯要写自传,书名应该叫《愤怒的黑人女性如何逍遥》。”莱梅斯对此在推特上回应说自己没有读斯坦利为那篇文章所做的辩解,因为“我太忙了,忙着愤怒,忙着当黑人,还是女性。太花时间了”。

莱梅斯以自己的强大在作品中完成了黑人族群的全新认同构建,她很疲惫,但绝不会停下脚步。因为她深知:当你是“第一、唯一、不同”,便没有第二次机会。她借由《丑闻》中父亲对奥利维亚所说的话为自己构建黑人种族群体化自我证明,“你必须付出双倍努力,才能取得一半效果”,事实上,莱梅斯怎么可能只要一半,所以她必须付出四倍的努力。不过任何努力都有回报,当50岁的维奥拉·戴维斯凭《逍遥法外》获得了艾美奖剧情类最佳女主角时,她的答谢词是对莱梅斯最好的回报:“在我的脑海中,我看到了一条线。线的那一边是一片绿地,鲜花盛开,白人女性向我伸出胳膊,要把我拉过这条线,但我似乎怎样都过不去。这是19世纪的哈莉特·塔布曼(废奴主义者),将黑人与其他人分开的唯一障碍就是机会。如果没有这样的角色,你根本无法获得艾美奖。”

(二)女性主义的叙事立场

与黑人族群的认同构建相比,莱梅斯作品中更多的是女性主义的叙事立场,她通过塑造一系列知识女性群像,真实生动地展现不同职业与年龄段女性生理及心理体验,体现其对女性自我的认知,对母性与爱的认同,以及对整个世界的关注。

“我们戏里涉及了种族、女性和女权主义的话题,对此我感到很自豪”,莱梅斯作品的女性主义立场,相较于20世纪中后期女性主义电影探索着确立的叙事立场,更为直接和明确。应该说21世纪以来,深受女权运动的影响,影视已经不需要太多的戏剧冲突去凸显女性主义存在的必要,女性主义已经存在于当代女性的思想中。而作为杰出女性代表,莱梅斯自身有着更为强烈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对于事业、爱情和婚姻有着独到的见解,而且从不吝于在作品中对女性自我意识进行大胆探讨,聚焦女性的内心和情感世界,探索女性话语的自我言说。

1.重新定位女性社会角色

女性主义认为,在父权制文化下,女权长期遭受压迫,丧失自我意识,处于以男性为主体的环境的支配之中,是被异化的对象,即如波伏娃所说的“他者”。从电影史的角度看,以往电影中的女性角色通常被描写成男性主导世界的“他者”或“局外人”,女性无法得到讲述她自己故事的机会。女权运动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而莱梅斯无疑又是女权运动的急先锋,她的作品中不光以女性为主体,且开始对女性的社会角色重新进行定位,体现当代女性更为自我、独立的社会地位。医生、危机公关、律师这些收入不菲且更为体面的职业成为女性表现自我的舞台,且角色们都是争强好胜、气势逼人的职场强人,她们是男性的管理者、合作者而绝非男性的附庸。具体而言,《实习医生格蕾》《私人诊所》塑造的女性群像是一群外科医生,这是一个需要对人体进行各种操作的职业,其特殊性、劳动强度与抗压能力决定了这份职业历来是男性的舞台。莱梅斯让女性角色们活跃其中,与男性角色分庭抗礼,甚至具有压倒性。《丑闻》《逍遥法外》中的危机公关和律师,日常工作更是围绕谋杀、金钱、权力,甚至恐怖主义展开,奥利维亚和安娜丽丝不仅如鱼得水,还成为团队中最核心的人物。此外,在大量配角身上也能看到女性社会角色的重要性。《实习医生格蕾》中的贝利,既是严师又是慈母,强大的实力令她成为实习生口中的传奇;《丑闻》中的总统夫人丽芙,始终认为丈夫格兰特是个孩子,自己才是成年人,因而她参与总统竞选、主持白宫事务;新来者奎因,迅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技术人员。不得不佩服莱梅斯的大胆,根本不避讳让女性展露野心,从事血腥、暴力的工作,彰显着女性不比男性差的女权主义思想。

2.肯定女性主体的正当欲望

当代女性已绝非劳拉·穆尔维指出的“窥淫欲”和“恋物癖”之下被观看的欲望客体,她们有着作为女性的正当欲望。莱梅斯自身的爱情婚姻观影响着她的角色群体,很多观众指出《实习医生格蕾》中两性关系很乱,这何尝不是女性主体正当欲望的展现。莱梅斯用两性关系来表现女性在男性面前得到了更为平等和自主的地位,爱情与婚姻并非女性对于两性关系唯一的要求,而男性也不再是两性关系中话语权的掌握者。具体而言,莱梅斯创造的这组女性群像为了事业,不惜一切代价展开激烈的竞争,即便是付出惨重代价也在所不惜。梅雷迪斯必须直面德里克的死亡;克里斯蒂娜必须面对伯克的离去;奥利维亚必须相信格兰特无法给予她婚姻;安娜丽丝甚至可以杀死丈夫。“这些情感生活的不足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女性形象对于权力话语之下的社会性别的建构与消解。”[35]莱梅斯创造的这组女性群像重新定义了西方社会女性主体的正当欲望,告诉人们什么是美丽、什么是性感。随着艾美奖、金球奖等荣誉的纷至沓来,这组群像具有了划时代意义。

3.嘲讽颠覆男权至上文化

1987年约翰·菲斯克在《电视文化》中明确提出了“性别电视”的概念,在当时的界定中,女性电视是去中心化的。“虽然可对电视初级文本做出多种语义解读,但在重复的电视剧集中,最终仍是主流意识形态自然化的过程;电视肥皂剧中那些具有男性化特征的女性,如具有目标性、行事果决、懂得运用自身优势以达目的,则多是女反角的设定。”在美国电视剧近30年的发展中,显然这种状况已有所改观,女性角色的多样性得到发展。莱梅斯则致力于男性角色的去中心化,在她的作品中充满对男权至上文化的嘲讽和颠覆。

具体而言她将主要男性角色做女性化处理。对《实习医生格蕾》中的德里克而言,梅雷迪斯就是他的救星,“我快溺毙了,是你拯救了我”。这个男人出场就很尴尬,一夜情之后被梅雷迪斯赶出家门。作为“手术室之神”却被实习生的魅力所吸引,“你很蛮横,让我保持活力”。在与菲恩竞争数周之后,他意识到对于梅雷迪斯,菲恩才是“更好的男人”,他说梅雷迪斯值得拥有一个不会搅乱她生活也不会伤害她的好男人,尽管很伤心,但他选择放手。不得不说,在与梅雷迪斯相处的过程中,德里克始终是弱势的一方。《丑闻》中的总统格兰特,与奥利维亚相比,更为弱势。正如他妻子所言,格兰特像个孩子,在竞选期间不着调地与女下属厮混,为了真爱想与妻子离婚。无论是他的妻子丽芙还是奥利维亚,很显然根本不是格兰特能与之抗衡的。另一个主角杰克,他的使命就是守护奥利维亚,爱着奥利维亚。此外莱梅斯似乎将其作为“男色”来消费,不时地出位演出,满足了女性观众的情感寄托,有点中国银屏上“小鲜肉”的意思。《逍遥法外》中的弗兰克,对安娜丽丝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什么事都愿做,什么危险都不在乎。

(三)边缘人群的理解宽容

随着世界文化多元化的发展,对边缘人群的关注与日俱增,20世纪90年代“新酷儿电影”的出现便是最为典型的代表。“酷儿”的英文原词是“queer,意为“怪异的”,同性恋权益运动者以此自谓,以彰显自豪、叛逆与反讽。“电影人出于自身非常态的性取向或边缘化立场,将同性恋、双性恋、变性、易装等都视作正常现象,来探讨酷儿们的爱情与友谊、隔膜与误会、忠贞与背叛、族群冲突、流动的欲望等主题,真正体现了流动的酷儿特质。”[36]

莱梅斯并非酷儿,但她向来对同性恋持理解与宽容的态度,为此反歧视同志联盟授予她金门奖。仔细审视她的作品,除了安娜丽丝曾是双性恋外,很少出现主人公是酷儿角色,但是每部作品中必然存在让人过目不忘的酷儿。《实习医生格蕾》中,她为女同考利和亚利桑那在森林中举办盛大而温馨的婚礼;《丑闻》中总统身边最亲近的幕僚长赛勒斯,作为共和党人虽然老谋深算,但对于同志爱人的深情与包容,在右派设定下更为凸显;《逍遥法外》中安娜丽丝团队中的重要成员康纳,以“小鲜肉”著称,他的酷儿身份为安娜丽丝的辩护成功立下汗马功劳。此外,莱梅斯的剧情中涉及酷儿事件的数不胜数,在她眼中同性恋者就是正常人,而且随着她个人“女王”气质的不断凸显,对于酷儿的表现力度越来越大。《逍遥法外》中男女的激情戏份少之又少,倒是酷儿康纳不断上演尺度较大的激情戏。

堕胎,在美国受宗教文化的影响,历来是一个禁忌。莱梅斯不回避这一社会现象,在《实习医生格蕾》中,莱梅斯借由克里斯蒂娜终止妊娠事件向堕胎宣战,“四分之一的美国女性实际上都这么做,美国的电视台却从来不愿呈现这样的事,我觉得这很怪异。”莱梅斯说,“我并不是在主张要如何选择,只是说堕胎确实会发生,它是合法的,而且不可避免。”

莱梅斯对于这些边缘人群、边缘事件的态度,其实在《丑闻》中借奥利维亚的助理达比在分析案情时表达得淋漓尽致:“詹姆斯中校,著名的战争英雄,工薪阶层,爱国者,他反对自主堕胎,支持配枪,反同性恋,支持孩子们在学校祈祷,他的政治倾向让我恶心。”她何止在电视剧中声援边缘人群,《实习医生格蕾》中伯克是克里斯蒂娜最重要的人,但由于发表反同言论与剧组发生了争执,结果便是“女王”痛下杀手,伯克离开剧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