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自我身份：美国电视剧创作新动力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是源自毕达哥拉斯人类自我拷问，历来是西方哲学三大终极问题。简单理解就是要了解自己、认识自己、树立目标，这样人生才不会迷茫。法国结构精神分析专家拉康著名的镜像原理进一步指出婴儿在前语言期要经历一个镜像阶段，出生六到十八个月的婴儿能从镜子中认出自己，发现一个完整的自我。“在镜像阶段，婴儿与其映像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想象的关系”，“镜像不过是婴儿在接触社会和进入语言之前的一个‘理想的我’或者说虚构的自我。”^[3]莱梅斯从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毕达哥拉斯的终极问题中，对她而言迷茫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便拥有梦想也属于失败者，唯有奋斗才能改变自己。但她十分善于构建想象的世界，就如同婴儿凭借镜像实现了对自我的体认。莱梅斯从未停止在自己创造出的天地里探索自我。她出于对重新构筑自我世界的痴迷，以制作人、编剧的身份，在想象的世界中寻找自我各种可能的身份，通过获得无数个虚构的自我，去拥有最初的快乐。

（一）想象的发源地：快乐的食品室

最初的快乐是什么？是一个放着罐头食品和谷类食物的小房间，三岁的莱梅斯在这里创造出一个连续的世界。由于莱梅斯的父母是大学教授，对于最小的女儿持有一种开放的教育理念，十分重视她不同寻常的创造性表现。她母亲常常把电视机搬进厨房，放在食品室门外的一把椅子上，小小的黑白电视里播放着“水门事件”的新闻，莱梅斯则运用想象力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大山药罐头统治豌豆和青豆罐头，小个子市民罐装番茄酱正在策划革命，要推翻政府的统治。还有听证会、刺杀未遂和辞职。每隔一段时间，我母亲就会打开食品室的门，让我的世界里充满光明。她礼貌地告诉我，她需要蔬菜来做饭。罐头法官宣判一罐玉米犯了叛国罪，判处它死刑，我则把有罪的一方送到刽子手手里。”^[4]

莱梅斯没有在幼时像斯皮尔伯格一样拥有一台High8摄像机，也没有像J.J.艾布拉姆斯那样被疼爱的外公用环球影城进行电影启蒙，所有的一切从一间小小的食品室起步了。她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相比和人相处，在食品室里和罐头食品在一起，她更自在快乐。“关上食品室的门，听外边关于尼克松的新闻，只需伸出手臂到银色的光线下，递出豆子、玉米或山药。把别人需要的东西交给他们，然后关上门。”^[5]这一切也导致莱梅斯性格内向，不愿意接受新鲜食物，更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说话。成功之后，无数的邀请接踵而来，她选择拒绝，直到对自己说出“我可以”。

三岁的莱梅斯通过食品室完成了拉康镜像原理中对于自我的一次完整认知，这也是她之后选择从事影视行业的最初冲动。此时的莱梅斯并不清楚，自己的想象力将会把她带往何处。

（二）想象的试金石：好莱坞不好玩

从小的良好教育让莱梅斯成为一名学霸，大学考入常青藤名校达特茅斯学院，在这里主修英语和电影研究，她几乎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研究小说、导演和戏剧表演上。1991年从达特茅斯学院本科毕业当晚的宿醉中醒来，她前往旧金山，在麦肯·埃里克森公司从事广告工作。在姐姐的地下室，看到《纽约时报》上说考上全美电影学院排名第一的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要比考进哈佛法学院更难。骨子里挑战自我的那份倔强让她没有错过这次机会，她顺利进入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攻读美术硕士学位。在此期间充满想象力的她被黛布拉·马丁·蔡斯聘为实习生，这位杰出的非洲裔美国制片人成了她的导师。1995年莱梅斯进入好莱坞，立志成为一名编剧却没有工作可做，为了维持生计，她从事过办公室文员、职业中心顾问，生活艰难却从未放弃，“你不必知道梦想是什么，只要勇往直前即可”^[6]。于是，工作之余她继续构建自己的想象世界，担任纪录片《汉克·阿伦：追逐梦想》研究主管，该片赢得1995年皮博迪奖；导演短片《花与面纱》，这是她担任导演的唯一作品。1999年的电影《飞越星河梦》邀请她担任联合编剧，这是她的首部编剧作品，获得艾美奖五项桂冠和金球奖一项殊荣。2001年，她独立承担“小甜甜”布兰妮电影处女作的编剧工作，尽管票房不错，但是《穿越乡间路》却让布兰妮成为金酸莓奖最差女主角。同年，莱梅斯与恩师黛布拉合作，撰写迪士尼热门的续集电影《公主日记2：皇室婚约》，但关于剧本的恶评如潮，莱梅斯人生的滑铁卢再次不期而遇。面对一切恶评，莱梅斯发现好莱坞不好玩，这里没有各种“食品罐头”，即便有也不容她随心所欲地任意发挥。然而她坚定地说，我生来不是为了失败的。自信让她的想象力没有被埋没在失败之中，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三）想象的大舞台：职业剧开启职业生涯

两次失败的电影经历告诉莱梅斯，大屏幕似乎并不适合自己，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做。2001年“9·11”事件后，刚刚结束一段恋情的莱梅斯面临感情的挫败、生命的脆弱、事业的低谷。“我当时跟男友分手了，去了佛蒙特州思考自己的人生，然后‘9·11’事件就发生了。有好多天我都对这世上发生的事感到恐惧，于是我列出了所有我想做的事情，排在首位的就是领养一个孩子。九个月零两天之后，我就把女儿领回了家。”^[7]孩子的到来改变了莱梅斯，由于宝宝不爱睡觉，她只能借助电视剧应付漫漫长夜，此时霍华德·高登的作品深深吸引了她，“我在24小时内看完了《24小时》的第一季，用三四天时间看完了《吸血鬼猎人巴菲》的前五季，然后开始觉得在电视剧里人物才能有性格发展”^[8]。既如此向来勇于行动的她立刻决定转战美剧，从此电视屏幕成了她的食品室，“从本质上说，一部电视剧就是一个较大一点的食品室。所以，对写剧本或制作电视剧，我没什么可担心的”^[9]。但是，她不让“食品罐头”们去扮演自己不喜欢的“公主”，而要调转方向一路往“女王”的道上狂奔。2005年她担任制作人和首席编剧的《实习医生格蕾》，在美国广播公司一经播出就成了全美收视冠军，一个连续十几季的神剧传奇拉开序幕。“我当时什么都不怕——好吧，我手里有这部戏，那就得写”^[10]，莱梅斯承认自己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学着写电视剧的。时至今日，该剧共获艾美奖、金球奖、人民选择奖、青少年选择奖等重要奖项13次，提名62次，捧红了剧中无数演员，吸引了全球无数粉丝，还创作出衍生剧《私人诊所》。后续制作到第七季的《丑闻》也同样大热，就连总统夫妇都是每天追剧，还试图让她剧透。2014年开播的《逍遥法外》也已持续到第四季，一路获奖频频。

为莱梅斯想象力提供足够大舞台的是美剧，她以一系列职业剧真正开启属于自己的职业生涯。“所谓职业剧，是指在现代都市生活背景下，以社会中典型的中产阶级专业人士，如医生、律师、刑侦专家等为中心人物，以该行业中发生的事件为主要表现对象的电视剧类型。”^[11]如果说西部片是美国社会传统神话的代表，那么职业剧就是美国社会现代神话的代表。对于莱梅斯而言，重要的不是社会现代神话本身，而是借由这种现代都市剧，在想象的世界里指挥着若干“食品罐头”扮演不同的角色，从而将各种生活的可能性演绎出来，从中构建出不同的自我身份。

职业剧与家庭情景剧是美剧配方式生产和程式化运作的典型代表，有着模式化叙事特征：故事独立、主角固定、情节灵活、结构开放、互动性强。与家庭喜剧不同，职业剧描绘特定职业者的工作与生活，这些职业必定需要接触社会方方面面，极有利于故事的展开。同时剧中人物的私人与公共事件能够在工作场合交汇纠结、相互转化，从而使得工作危机转变为生活困境。20世纪70年代职业剧的MTM模式逐渐形成：“一是人物塑造的群体性，亦即剧集描述一群而非单一主人公；二是多线索、多层次的叙事，剧集中包含了众多短期和长期的线索，且彼此交织勾连，错落有致，被巧妙地融合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在人物塑造方面，MTM模式非常强调人物不断吸取教训并成长变化。”^[12]

莱梅斯选择职业剧开启职业生涯，是由她从小的生长环境决定的。在当今美国社会，医生、律师、教师等凭借专业技能确立社会地位，上升为新的中产阶级。她正是出生于大学教师家庭，父母晚上睡觉前讨论的都是“马斯洛夫的精神性欲表达理论以及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关系”^[13]。不同于以财富为资本的旧中产阶级，新中产阶级以知识为资本，通过知识赢得社会地位。“专业人员对技术的极度崇拜，导致技术偏离了最初的手段和工具的作用，成为专业技术阶层的意识形态和主导价值观。随着新中产阶级规模的扩大，白领阶层占据了社会主流，崇尚科学、理性，追求专业性的文化心理弥漫为社会的普遍逻辑。”^[14]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之美国社会浓厚的专业主义文化氛围，使得莱梅斯对职业剧情有独钟，倘若不是成为一名美剧制作人，而是去从事医生、律师等职业，她会拥有怎样的人生呢？

1.医疗剧：对医生身份的高度认同

莱梅斯对于医生这一职业的好奇源自高中期间医院志愿者的经历，在生活中她也时常会自我诊断，怀疑自己得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病。比如会由于记忆力的衰退怀疑自己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我这个人对于治疗阿尔茨海默病十分着迷，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最大的恐惧就是得阿尔茨海默病”。^[15]出于对医生身份的认同，莱梅斯进入美剧领域，第一部剧作便选择了医疗剧。有意思的是，她真让很多角色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包括梅雷迪斯的母亲埃利斯、外科主任理查德的妻子阿黛尔等。

医疗剧“是以医院为背景，以医生和患者为主要叙事主体，围绕医生救治病人和医患矛盾展开叙事，全景式地展现医生的工作与生活的电视剧类型”，这其中“科学与道德的矛盾，人性与医学的对峙”为主要的二元对立。自1994年《急症室的故事》风靡美国之后，“Professional（专业）+Personal（人性）”成为医疗剧标准结构模式。莱梅斯创造的《实习医生格蕾》沿袭这一模式，在她的食品室里塑造出包括梅雷迪斯在内五名外科实习医生及其导师、同事等人物形象。人物众多、性格迥异、线索多样、关系微妙，这并非医疗剧所特有，在美剧中《迷失》《超能英雄》等著名剧作大多会构建出如此绵密的线索大网，以让故事有从容不迫的叙述余地。但是医疗剧有其特殊之处，这便是具备极高的医学专业性，能形成强烈的细节真实感。《实习医生格蕾》被观众奉为当代解剖学和外科的经典，剧中大量使用医学专业术语，剖析形形色色的新奇病例，直播式呈现手术过程，都潜移默化地提高了观众的医学素养。这一切首先源自莱梅斯自身具备的大量医学知识，“在睡梦中我也能为你做全血细胞分析，做化学-7血液测试，能为你测定血型。你知道如何诊断阑尾炎吗？发热，按压麦氏点后病患会产生刺痛感。术后发热的常见原因是什么？是五个W……你现在要分娩吗？我可以给你做剖宫产”^[16]。此外该剧具有一支专业化极高的医学团队，联合制片人索恩尼·克莱克有长期医疗急救经验，曾在疾病防控中心工作；医疗顾问琳达·克莱尔拥有十几年外科手术医护经验，他们在拍摄现场控制每一个细节，力求还原医疗急救现场。正是对于真实性、专业性的重视，对于医学精神的坚持和追求，让《实习医生格蕾》能够经得起业内人士的挑剔，也成为医学专业学生的学习范本，甚至戏中演员戏称拍完戏后可以开诊所当医生了。《实习医生格蕾》的成功催生出衍生剧《私人诊所》，美剧中衍生节目的对象主要包括：出彩的配角人物、最后没死或者结局模糊的主角、受欢迎的题材，还有易被复制的故事模式。因此《私人诊所》中对医学专业知识的恪守与《实习医生格蕾》如出一辙，借由这部衍生剧，投资方追求市场利益，观众回味经典著作，莱梅斯则继续在想象的世界里指挥新的“罐头”继续和自己一起扮演医生这个角色。

2.政治剧：对政客身份的无情嘲讽

喜欢挑战自我的莱梅斯终于厌烦了医生这一角色，在担任执行制片人完成《隐世灵医》之后，她开始在想象的世界中寻找自我另一种可能的身份，这重身份与政治有关。不过，与对医生职业的高度认可不同，莱梅斯在作品中借由危机公关的身份对政客加以无情嘲讽。尽管她公开承认自己“对于政治非常天真，简直到了令人震惊的地步”^[17]，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创造出一个和我们身处的世界不同的世界——在那里，人们嘴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却是禽兽”^[18]，并借此塑造一个对政治本质了如指掌的“穿着西装的角斗士”。

美剧中的政治剧历来不会缺少媒体、立法、竞选和处理危机这些围绕政治日常方面的剧情元素，莱梅斯塑造出的奥利维亚，正是带领她的公关团队处理危机，维护美国精英阶层的形象，避免让各种丑闻曝光。如果说以《实习医生格蕾》为代表的医疗剧是在修复人们的健康，那么《丑闻》便是在修复政治人物的生活。《丑闻》一开始，奥利维亚就宣称：“我们是律师，但这里不是律师事务所”，由此拉开全剧围绕政治人物展开的基调。大量真实的政治事件被引入剧中，从克林顿的桃色绯闻到特朗普竞选总统，就连主角奥利维亚也有着真实的人物原型：华盛顿危机管理机构史密斯公司的领导者朱迪·史密斯，一个曾为许多声名狼藉的客户，如莫妮卡·莱温斯基、迈克尔·维克等提供服务的人。

借由《丑闻》，莱梅斯寻找到最初食品室的快乐：伴随着“水门事件”的新闻，指挥着各种食品，想象着一个广阔的政治舞台。看看莱梅斯给“大山药罐头”奥利维亚设定的背景：父亲是强大到美国政府也没辙的秘密组织首脑，母亲是全球顶级恐怖分子，两个男朋友一个总统一个顶级特工，团队内更是人才济济，甚至先敌后友的“闺蜜”从第一夫人成了总统。更有意思的是，这里面所有人物关系时而是伙伴，时而是敌手，可以连杀子之仇都一笔勾销，也可以从甜蜜爱人到不共戴天只在转瞬之间，一切全在莱梅斯的把控之中。“这就是珊达·莱梅斯的本事啊，她写剧本的时候就是在不断突破界限”，对此，主演托尼·戈德温由衷折服。莱梅斯在这个想象的世界里玩得很嗨，尽管与《白宫风云》《纸牌屋》等经典政治剧相比，《丑闻》更多的特色还在于演员本身，这是三十七年来第一部由非裔美国女演员主演的电视剧，除此之外这部颇有中国《甄嬛传》精髓的美剧收视率其实也不过是中上水平，不算太突出。但这丝毫不影响莱梅斯的兴致。于她而言，在想象的政治世界里过把瘾，寻找可能的自我身份比什么都重要。当外界对于《丑闻》在2016年出现以当时的总统参选人特朗普为原型的人物感到很有趣时，莱梅斯回应道，“尽管这样，但我还是不会经常以本年度的政治选举为灵感来源，偶尔的剧情和现实重叠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上，传记音乐剧《汉密尔顿》（Hamilton）对剧情的影响远超过了政治选举对剧情走向的影响。”^[19]我相信她说的真的是实话，与其说她想隐涉现实，不如说向来政治头脑简单的她无暇关心时局，只是在考虑自己的食品室里是否需要多上一个金黄色的食品罐头。

3.律政剧：对律师身份的重新演绎

《丑闻》开播于2012年，《逍遥法外》开播于2014年，你不得不佩服莱梅斯强大的想象力，食品室内的政治舞台尚未落幕，她又兴致勃勃地开启律政剧，还为两者打造交叉集。其实对于律师这个职业，莱梅斯的兴趣由来已久，《丑闻》中的奥利维亚就是名律师，只是从事危机公关，并不常对簿公堂。不过《逍遥法外》中的安娜丽丝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正统律师，而是一个自私自利、玩弄法律、冷漠无情、罪大恶极的女强人形象。莱梅斯在她的律政剧中重新演绎了律师这一职业，使得作品与传统的律政剧大相径庭。

“传统律政剧的认定要素是故事主旨是个案事实与法律关系之间不断契合、推演的过程，遵循的应是法律逻辑的轨迹。”这些传统剧作不仅向美国大众传达法律文化，也是海外观众了解美国法律制度的窗口。莱梅斯的作品并未过多地在个案事实与法律上着墨，也不着力推行美国法律文化，而是致力于如何“毁尸灭迹”，如何“逍遥法外”。该剧讲述犯罪辩护学教授安娜丽丝·基廷和一群满怀抱负的法学院学生的故事，看似满满《实习医生格蕾》的设定，剧情却画风斗转，“彻彻底底颠覆了律政剧的‘正’传统，不仅没为正义女神搬来‘仁义之师’去惩治违法犯罪，甚至将‘忒弥斯女神’雕像变成杀人凶器”^[20]。

也许你会在看多律政剧后，对狡辩的律师形象习以为常，“当事实对你有利时，多强调事实；当法律对你有利时，多强调法律；当事实和法律都对你不利时，敲桌子把事情搅浑”。但是《逍遥法外》何止如此，它不仅是一部优秀的影视作品，而且针对美国司法体系的漏洞，全面地展示了律师是如何利用司法漏洞或者检方的失误来逃脱指控，从而揭露在道德和法律面前人性的抉择。剧中的混淆视听法，绝对有日本推理作家东野圭吾《嫌疑犯X的献身》中石神的布局特点。莱梅斯指挥的这个“罐头”强大到可以与百年一遇的数学天才相媲美的程度。如果莱梅斯不是个美剧制作人而是名律师，不禁要为美国司法界捏一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