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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创作下的创剧人研究:美国电视剧新势力

【摘要】:成为Creator的伯兰蒂创作了十年家庭伦理剧,却始终无法让剧集保持长久,英雄的征途会充满迷茫,此时他需要找出觉悟的线索。DC漫画公司历史悠久,推出的美剧属于漫改剧,有着漫画故事原型,Developer为剧集的第一负责人。DC漫画公司创建于1934年,曾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位超级英雄超人,从此改写了美国漫画史,其后又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位没有超能力的超级英雄蝙蝠侠,这两位被誉为“世界最佳拍档”。

成为Creator的伯兰蒂创作了十年家庭伦理剧,却始终无法让剧集保持长久,英雄的征途会充满迷茫,此时他需要找出觉悟的线索。对此,坎贝尔在《千面英雄》中如此描述:“要把意象带回生活中,个人必须寻求的不是有趣地把它应用到当代的事件上,而是从过去的启发中找出令人觉悟的线索。一旦找到这些线索,半死肖像的浩瀚领域便会再度揭示它们永恒的人文意义。”[24]在《超能家庭》无法续订的2011年,伯兰蒂接收到一个邀请,同样隶属于华纳兄弟娱乐公司的动画制作公司请他出任动画电影《绿灯侠:翡翠骑士》的编剧和制片人之一,与此同时,又为华纳兄弟影片公司漫改剧科幻电影《绿灯侠》担任制片人和编剧工作。这两部电影远谈不上成功,但是伯兰蒂由此找到真正适合自己事业发展的道路。由于电影《绿灯侠》中没有答应伯兰蒂对导演职务的毛遂自荐,华纳给了他一个补偿,让他从一堆较小预算的项目中挑选一个。所谓较小预算无疑指的是电视剧,《绿箭侠》应运而生,“我从写《绿灯侠》中学到了很多。在做了十年的家庭伦理剧之后,为了每天都能有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你需要做一些新的事情。”[25]他将在之后以Developer的身份开启属于自己的超级英雄系列美剧。

Developer,其实在美剧中标注为“Developed by...”,意为该剧有着原始剧本,属于改编剧,即没有创剧人Creator,取而代之的是开发者Developer。而这个Developer,同样兼任剧集主管Show Runner和执行制片人Executive Producer的工作。DC漫画公司历史悠久,推出的美剧属于漫改剧,有着漫画故事原型,Developer为剧集的第一负责人。

(一)通过转化变形之门:跨媒介改编与跨文本互文

所谓“转化变形之门”是英雄征程中的一次浴火重生,坎贝尔指出最早有记录的神话是苏美尔人有关女神伊南娜降入阴间时提及的,又称为“蜕变之门”。十年的家庭伦理剧,伯兰蒂始终无法突破,借由《超能英雄》他开始涉及超级英雄剧,即便只是含一点超级英雄剧的元素,并参与两部相关电影的制作,从小喜欢漫画英雄的他似乎借此找到了“转化变形之门”。2012年他担任Developer的《绿箭侠》在CW电视网开播,这是华纳兄弟WB电视网解散后新成立的电视频道,而DC漫画公司也隶属于华纳兄弟,伯兰蒂回到当年成功的起点。然而这道“转化变形之门”并不好跨越,这其中涉及DC宇宙,也与DC、漫威之争必不可分。

DC漫画公司创建于1934年,曾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位超级英雄超人,从此改写了美国漫画史,其后又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位没有超能力的超级英雄蝙蝠侠,这两位被誉为“世界最佳拍档”。与此同时,成立于1939年的美国漫威漫画公司,以世界上第一位变种人超级英雄纳摩和世界上第一位生化人超级英雄初代霹雳火与DC抗衡。两大漫画公司彼此竞争的历史波澜壮阔,两者都创造出毁天灭地的大事件,也书写了曲折动人的生死离别。不仅有简单粗暴的天地冲撞,也有尺度与深度兼备的图形小说。而DC与漫威之间的商业竞争,本质上是创作者之间的实力对决,他们不断发掘着超级英雄们的角色魅力与深度,呈现出异彩纷呈的美漫、美剧和电影文化。进入21世纪,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蝙蝠侠黑暗骑士三部曲》,让DC以一种近乎无敌的姿态,在全球范围横扫票房,电影口碑逆天。然而2008年一部《钢铁侠》让漫威随之崛起,凭借其电视和电影宇宙同一世界观,即举世闻名的跨媒介叙事,追上了DC的步伐,甚至于现在已然超越其上。这种情况下,DC并没有复制漫威的跨媒介叙事,而是改变策略,让漫画宇宙、电视宇宙、电影宇宙并行,只追求跨媒介传播,且决意将重心偏向电视宇宙,伯兰蒂的机会来了。

1.跨媒介传播:互联网时代的必然性

所谓跨媒介传播,指的是媒体之间彼此寻求合作、互助与融合,形成交叉传播与整合互动。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跨媒介传播向着媒介融合的方向发展。“媒介融合”的概念早在20世纪80年代便已提出,这其中美国鲍尔州立大学Lori Demo教授提出的“融合连续统一体”设想,定义出“融合新闻”的五种模式。第五种融合模式最为理想,也最为复杂。DC超级英雄故事的跨媒介传播与此非常类似:漫画中是一个宇宙,英雄的故事具有历史沿革,非常完整,比如闪电侠就有四代;电视宇宙中独立创作系列故事,塑造非主角的个体英雄,其中的人物设定和时间线都与漫画不同,被称作“多重宇宙”,如《闪电侠》讲述了第四代闪电侠巴里·艾伦的故事;电影宇宙则被命名为“DC扩展宇宙”,针对超人、蝙蝠侠等主英雄,并与漫画和电视的剧情线分开叙述,近年来受到漫威《复仇者联盟》的影响,还致力于把英雄聚集起来打造《正义联盟》。简而言之,冗长而复杂的故事由漫画宇宙完成,非主角个体英雄的完整故事交由电视宇宙完成,英雄集合在一起,或者主英雄故事交由电影宇宙完成。各种媒介发挥自身优势,最有效地塑造着不同的DC宇宙。伯兰蒂的《绿箭侠》便是在电视屏幕上讲述非主角英雄,且这个宇宙与其他媒介宇宙间没有关联。在开始之前,他必须明白DC的商业策略,即DC为何不采用漫威的跨媒介叙事。

2.跨媒介叙事:漫威媒介融合的表达式

跨媒介叙事是媒介融合时代学术界的热点,漫威则创造出了跨媒介叙事的典范。2003年麻省理工学院亨利·詹金斯教授首次提出“跨媒介叙事”的概念,“主张在一个统一的故事世界观下,于不同媒介平台上展开相互独立,但逻辑上又高度关联的叙事文本开发,分属于不同媒介的故事文本共同创造出完整的叙事体验”[26]。其核心是利用不同媒介进行相互独立的叙事,英雄故事可在漫画、电视、电影、互联网视频上单独展开,但彼此的叙事文本具有高度的逻辑关联,没有所谓电视宇宙、电影宇宙一说,各媒介共同形成一个宇宙观,无论哪一个媒介上发生的故事最终汇聚到一起推动主叙事的发展。因此在漫威宇宙中,所有的漫画、电视、电影、互联网视频都存在于一个共同的世界里,就影视而言,没有漫威英雄的角色被两个或更多的演员扮演。这验证了詹金斯教授的观点,“完整的文本故事借助不同的媒介,创造出统一的、共鸣的娱乐体验。在理想的环境下,每个媒介都对这个文本故事起着不可取代的作用。”[27]

DC并没有一味复制漫威的跨媒介叙事,这出于以下几方面的考虑。首先在最开始DC没有设定好跨媒介叙事策略,失去了前瞻性后,任何弥补都将事倍功半;其次《绿箭侠》电视剧启动时CW电视网想让绿箭侠加入电影宇宙,以形成跨媒介叙事,华纳和DC都不同意,因为新加入的绿箭侠没有超能力,这必然导致电影宇宙产生很大的改动。这其中DC娱乐主席和首席创意官杰夫·琼斯意见尤为重要,他原先认为电视宇宙只是个补充,毕竟2001年开始尝试的美剧《超人前传》并不算成功,他非常担心电视剧如果拍烂了,又联动了电影宇宙,那将会极大地干扰主线。再次,也是最为重要的原因,关于跨媒介叙事的讨论其实更多是集中在跨媒介故事世界上,而淡化对媒介差异化的讨论。“这种关注差异既反映了媒介观念在跨媒介叙事生产中的尴尬地位,同时又在情理之中。改编与跨媒介叙事的概念争论并不简单是词语上的辨析,更是在产业实践中凸现出来的实际问题。”[28]从产业角度理解,媒介本身的差异与故事文本间确实没有必然的联系,“被复制成多个不同媒介形态的同质化文本并不一定能建构起一个故事世界;反之,一部系列小说、一个系列电影、一个网络游戏本身又足可以在不借助其他媒介文本的帮助下建构起一个完整的故事世界”[29]。换言之,跨媒介叙事在媒介融合没有彻底走向成熟之前,往往会陷入为了追求在不同媒介上叙事而刻意打乱故事线。DC的忧虑来源于此,毕竟“跨媒介叙事是一个过渡性概念,前承以‘忠实性’为核心的改编理论,后启‘跨媒介故事世界建构’的理想化目标”[30]

3.跨媒介改编:伯兰蒂的超级英雄漫改剧

伯兰蒂接受《绿箭侠》,要完成的是一次跨媒介改编,而非跨媒介叙事,即从漫画到电视的超级英雄漫改剧。十年家庭伦理剧的历练,让他为超级英雄剧注入了与众不同的基因,《绿箭侠》充满着纠结复杂的亲情关系,交织着家族成员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对真爱的坚守以及利益驱使下的背叛。另一方面,经历了《黑金家族》的洗礼,伯兰蒂对悬念的把控变得炉火纯青,《绿箭侠》紧扣荒岛上的回忆,把最精彩的悬念分割得很细,渗透入每集中。《绿箭侠》开播之初81%的得票率使其成为最受欢迎的美剧,收视率更是创下CW电视网三年来之最,并持续至今已有七季,它见证了伯兰蒂的成功。

2013年,《绿箭侠》第一季播出完毕,伯兰蒂便应邀以Developer和Producer的身份完成CW电视网的下一部超级英雄剧《未来青年》。该剧改编自英国同名剧集,并非DC电视宇宙中的一部分,这次伯兰蒂将青春偶像剧的概念嫁接到超级英雄剧里,俊男美女的搭配闪亮荧屏,并如他之前的《神奇律师》般展开大量互文。

2014年,伯兰蒂作为Developer回归DC电视宇宙,《闪电侠》开播。闪电侠对于伯兰蒂有着特殊意义,“这是童年时期最喜欢的角色,几年前当我拿到我的第一部iPhone时,下载的第一张照片就是闪电侠,他一直在我心中占据着特殊的位置。每个读漫画书的人都有一个特别喜爱的角色,对我来说,闪电侠就是那个特别的角色。”[31]

2015年,《绿箭侠》《闪电侠》播出正酣,伯兰蒂再次担任Developer和Producer创作《女超人》,该剧第一季在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播出,其后回归CW电视网。女超人这个角色第一次出现是在1959年的漫画《氪星来的女超人》里,此次在美剧中登场是由于超人登录不了电视宇宙,便选择同样来自氪星的少女卡拉承担这一使命。这一年,伯兰蒂还作为执行制片人于DC宇宙流媒体平台推出首部女英雄动画连续剧《雌狐》。该剧持续两季,虽为网络动画片,但雌狐作为DC的第一位黑人女英雄,有着特殊的意义。

2016年,之前三剧仍在热播,伯兰蒂继续改编DC的超级英雄,这次担任《明日传奇》的Developer和Producer。观众能在《明日传奇》中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比如有复活了的金丝雀、越狱后的寒冷队长和热浪队长、科学家的异类火风暴以及原子侠。此外加入了新角色,时空里的裂缝猎人和《闪电侠》中刚刚觉醒的鹰女。这些人气极高的角色共同应对闪电侠突破时空导致的时间线混乱,对抗那些妄图改变历史的人物。此外,加之绿箭侠、闪电侠在剧集中不时客串,一场超级英雄间的PK闪亮登场。《明日传奇》在2016年初亮相,反响出奇的好,这一年秋季又立即推出了第二季,一直延续至今。

2017年,伯兰蒂担任DC宇宙流媒体平台动画连续剧《自由斗士:射线》的Producer。由于《雌狐》的反响良好,光线侠雷蒙德紧随其后登场,值得一提的是这是美国电视史上首位成为主角的同性恋超级英雄,其真人版也在联动剧《地球X危机》中亮相。

2018年,四部超级英雄剧、两部网络动画人气正旺,伯兰蒂忙于打造他的“绿箭宇宙”,CW借着美剧的大热继续推出新剧集,年初第一部由DC漫画改编、非裔美国人主演的《黑霹雳》开播。这个英雄虽然不属于伯兰蒂的“绿箭宇宙”,但CW执意要求忙碌中的他出任Producer,因为剧集中涉及了种族、执法不公、警察暴力、犯罪和贫困等黑人社会问题,相当具有开创性。2018年秋季,DC宇宙流媒体平台的首部原创大剧《泰坦》即将上映,伯兰蒂依旧是Developer和Producer。展望2019,除了在播的六部超级英雄剧,《末日巡逻队》《蝙蝠女侠》《逐星女》也将亮相,伯兰蒂超级英雄剧的数量将再创新高。

对于这些成绩,伯兰蒂保持清醒的认识,在接受美国著名电影网站IndieWire采访时,他说:“这些角色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在我们面前很伟大,也将在我们之后继续伟大。他们将继续存在于电视、电影、漫画书和其他地方几十年乃至几百年。我很高兴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扮演一个小角色,每天都能出现在梦幻般的场景中,希望这些场景不仅展现了这些角色中的精华,也展现了我们自身的精华。”[32]

4.跨文本互文:交叉集背后的网状叙事

伯兰蒂关于超级英雄的故事还在继续,他必须面临一个问题:如何应对漫威?当漫威的跨媒介叙事大行其道,DC致力于电视宇宙与电影宇宙并行,依靠跨媒介改编与之抗衡。伯兰蒂从事电视宇宙的开发,却另辟蹊径运用网状叙事打造出与跨媒介叙事异曲同工的交叉集、联动剧,“绿箭宇宙”宣告成立。所谓“绿箭宇宙”指的是伯兰蒂团队,包括马克·古根海姆、安德鲁·克雷斯伯格以及戈夫·约翰斯改编DC漫画,完成的系列超级英雄剧。CW电视网的《绿箭侠》《闪电侠》《女超人》《明日传奇》以及DC宇宙流媒体平台的《雌狐》《自由斗士:射线》共同组成“绿箭宇宙”,通过交叉集完成蔚为壮观的网状叙事。

网状叙事的概念源于电影,近年来以奥斯卡最佳影片《撞车》、戛纳电影节最佳导演奖《通天塔》为代表的一大批网状叙事电影已经在全球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潮流。美国当代电影理论家大卫·波德维尔率先定义这一概念,“活动在一个共同的环境或时间系统中的多个主角(多于或等于3个),其目标计划很大程度上彼此并不偶合,或者仅有偶然的连接,他们可能会彼此影响,但他们的路径有意识地出现交叉的时候,他们常常仍然会保持各自的独立性和平等的重要性”[33]。伯兰蒂的超级英雄剧并非电影,但如果把所有作品统合在“绿箭宇宙”中,那么他刻意打造的交叉集有着网状叙事的影子。

所谓交叉集,全称是不同电视剧之间情节相互交叉特别集,指的是不同剧集之间产生出人物的互动和剧情的交叉。其本质是一种商业模式,让两部剧集的人物和情节产生交叉,可以借助A剧集的热度带动B剧集,或者让AB剧集一同在交叉中更好地吸引受众。不过伯兰蒂所做的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交叉集,其涉及剧集数量之多、交叉之频繁、影响力之大、未来可见的预期均创历史之最,且涉及电视和互联网两大媒介,某种程度上构成了网状叙事,并且已经可以与跨媒介叙事相提并论。

这一切开始于2014年,随着《闪电侠》的开播,《绿箭侠》第二季第8、9集中闪电侠造访星城,帮助绿箭侠调查一起入室抢劫案,并且在此过程中拯救了绿箭侠。此后两人在各自的剧集中经常出现交叉,绿箭侠成为闪电侠的良师益友。2014年末,闪电侠与绿箭侠的穿越大戏上演,超级英雄间产生对峙。2015年《明日传奇》开播,在首映之前剧组就透露出将与《绿箭侠》《闪电侠》交叉,但不会再有英雄大战的桥段。果不其然,由于身处平行世界,《明日传奇》中几乎每一集都与前两者的人物形成交叉。2016年,先是《绿箭侠》第四季中网络动画中的雌狐以真人的形式登场,随着《女超人》的开播,女超人与闪电侠间产生了交叉。2017年,联动剧《地球X危机》诞生,11月27号在《女超人》和《绿箭侠》中播出第1、2集,11月28日在《闪电侠》和《明日传奇》中播出第3、4集,故事讲述在闪电侠和艾瑞丝婚礼现场,遭到来自地球X的邪恶超女、邪恶闪电、邪恶绿箭的破坏。这一次联动,集结了近20位超级英雄,2017年刚刚登陆流媒体平台的动画剧《自由斗士:射线》中的光线侠也以真人的形式登场。

至此,让我们分析一下伯兰蒂的交叉集,或者更大规模的联动剧与网状叙事间的对应关系。大卫·波德维尔认为网状叙事必须具有三大特点。其一,拥有三个及三个以上的主角,毫无疑问联动剧中涉及的主角何止三人。其二,网状叙事中多个主角之间的关系常常是一种“弱关系”,“陌生人最终会被证明是紧密联系的,并非通过血缘,而是通过因果链,其展示的并非独立个人的社会,而是先验的友情的社会。”[34]伯兰蒂形成交叉的英雄们没有血缘关系,原本甚至不认识,超能力与危机形成了因果链,使他们彼此串联在一起。可能绿箭侠与闪电侠在合作过程中产生了友情,其他的联系并不密切。其三,各主角在交叉时也常常仍然保持各自的独立与平等。伯兰蒂在打造交叉集之外,各个剧集仍旧保持独立性,他认为这个非常重要,有利于塑造个体英雄形象。

跨媒介叙事更强调不同媒介的作用,即在不同媒介平台上形成一个统一的世界,而其本质是趋于连续的,这种连续性不是线性的,而是成为一个网络。由此可见,伯兰蒂的网状叙事以电视媒介为中心,兼容流媒体平台,正在向着跨媒介叙事的方向不断靠拢。并非他不愿意涉及跨媒介叙事,实是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去构建,倘若假以时日他开拓出电影领域,并愿意涉及漫画领域,DC的跨媒介叙事并非不可实现。

(二)神化与消解:剧集背后的英雄崇拜

坎贝尔认为:“英雄是那些能够了解、接受进而迎接命运挑战的人。放眼各大文化与宗教传统的文献,英雄或以史诗般可歌可泣的事迹留名青史,或在诡谲奇变的冒险历程中亦庄亦谐地过关斩将,或跨越人类身心的极限而臻于超凡入圣之境,种种类型的英雄事迹可说俯拾即是。”[35]找到并跨越“转化变形之门”的伯兰蒂凭借一系列超级英雄剧化身英雄,他实现了自己的夙愿,剧集广受欢迎,续订不断。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正如坎贝尔所言,自古以来英雄事迹俯拾即是,美剧中超级英雄剧如此大热,其实折射出的是美国式的英雄崇拜情结。

就伯兰蒂而言,无论是塑造非超能英雄绿箭侠或者其他超能英雄,将英雄神化的同时也在不断地消解他们。正如他在谈到《女超人》时所言,他总试图去想象没有超能力,这个人物会怎样?于是他在《绿箭侠》中加入家庭伦理剧和悬疑剧的元素,在《未来青年》中注入青春偶像剧的基因,在《闪电侠》中设定犯罪剧的框架,在《女超人》中则是运用职业剧的手法,在《黑霹雳》中更是回归现实主义,展现生活残酷的原貌。这些方式都在无形中消解超级英雄高大上的形象,把他们拉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值得注意的是,他的作品中既没有类似漫威的“雷神”,也未触及DC的“海王”这样的角色,神是不存在他的剧集中的。取而代之的是如邻家男孩般的闪电侠、邻家女孩般的女超人、背负着家族罪恶的绿箭侠等角色,“平民化英雄形象基本上是对自身的肯定和无奈的纠结,无论从生活经历还是性格上都更趋近于我们普通人,几乎都不完美”[36]

一言以蔽之,伯兰蒂遵循英雄崇拜情结塑造英雄,然后努力消解他们,将之变为普通人,如此这般是试图告诉观众,所谓英雄就是普通人拥有一颗伟大的心。

(三)自我的英雄:反种族歧视、女权主义与酷儿潮流

伯兰蒂在超级英雄剧中塑造了众多英雄形象,英雄千面,不变其文,属于伯兰蒂的印迹一以贯之。家庭伦理剧中完成“净化自我”的他在超级英雄剧中火力全开,伯兰蒂誓要成为自我的英雄。

1.反种族歧视

伯兰蒂历来重视反种族歧视,家庭伦理剧中对于有色人种的塑造鲜明地说明了这一点,进入超级英雄剧,他更加致力于这方面的表现。首先随着创作队伍的不断壮大,他有意识地给予有色人种机会,团队中一半为女性或者其他肤色的工作人员。其次剧集中有色人种的比例大幅增加,一些漫画中原本为白人的角色均由有色人种来饰演。例如,《绿箭侠》中的二代绿箭康纳,《闪电侠》中的艾瑞丝、艾瑞丝的父亲乔、《女超人》中的守护者詹姆斯等。这其中康纳是绿箭侠奥利弗和雌狐的孩子,艾瑞丝是闪电侠巴里的爱人,詹姆斯是女超人的爱慕对象,超级英雄均选择了有色人种作为对象。乔是巴里的养父,詹姆斯是女超人的守护者,这使得两位超级英雄都来自黑人家庭。再次让有色人种成为剧集的主角,《雌狐》中的玛丽虽为动画主角,却是DC的第一位黑人女英雄,《黑霹雳》中的杰佛逊则是首位成为主角的非洲裔美国超级英雄。最后,表现有色人种同性恋超级英雄,首位非裔美国男性、女性同性恋超级英雄分别来自《绿箭侠》中的柯蒂斯和《黑霹雳》中的艾丽莎。伯兰蒂在剧集中对于反种族歧视表现的力度越来越大,特别是《黑霹雳》的开播,某种程度上其意义不亚于珊达·莱梅斯在《丑闻》中塑造的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电视上首位黑人女性主角奥莉维亚。

2.女权主义

与反种族歧视并行的是对女权主义的刻意彰显,伯兰蒂在剧集中大胆地选择了众多DC漫画中的女性英雄作为主角,雌狐、女超人,在2017年的联动剧中,英雄阵营的主英雄两女两男,女超人、白金丝雀搭配绿箭侠、闪电侠。2019年播出的三部超级英雄剧中两部的主角为女性:蝙蝠女侠和逐星女,相信在未来,他打造的女性超级英雄剧会越来越多。虽然伯兰蒂不像珊达·莱梅斯般嘲讽颠覆男权至上文化,但做到了在剧集中重新定位女性社会角色、肯定女性主体的正当欲望。考虑到超级英雄剧向来以男性占据绝对戏份,伯兰蒂的女权主义思潮已然展现无遗。此外,在他的剧集中充满了女性合作者的身影,执导《绿箭侠》和《女超人》的莱克茜·亚历山大,《女超人》的联合开发人艾莉森·艾得勒,《绿箭侠》的制片人、编剧温迪·梅里奇、贝丝·施瓦茨,《闪电侠》的执行制片人加布里埃尔·斯坦顿,《明日传奇》的制片人、编剧,伯兰蒂的坚定合作伙伴莎拉·谢克特等。这些女性有的与伯兰蒂长期合作,有的是新加入剧集的工作者,伯兰蒂在用实际行动捍卫女权主义。

3.酷儿潮流

在剧集中展现酷儿潮流是伯兰蒂一贯的风格,超级英雄剧也不例外。他不光在每部作品中均打造同性恋超级英雄,甚至让其成为主角,而且大量选用“出柜”明星在戏中担任重要角色。

首先是剧集中的同性恋超级英雄。《绿箭侠》中的卓越先生柯蒂斯·霍特是美国电视首位非裔男同超级英雄,《闪电侠》中巴里的导师、警察大卫·辛格,反派集团“无赖帮”的领导者寒冷队长,《女超人》中卡拉的姐姐、掌握了外星人类学知识的艾丽克斯,蝙蝠女侠的爱人侦探麦琪·索耶,《明日传奇》中的双性恋超级英雄白金丝雀,《黑霹雳》中美国电视首位非裔女同超级英雄艾丽莎·皮尔斯,以及《自由斗士:射线》中美国电视首位成为主角的同性恋超级英雄光线侠,此外即将开播的《蝙蝠女侠》也将成为美国电视首位担任主角的女性同性恋超级英雄。

其次,伯兰蒂选用大量“出柜”明星。《绿箭侠》中邀请科尔顿·海恩斯饰演“红箭”、约翰·巴洛曼饰演“黑箭”,这两位是著名的男同明星;《闪电侠》中世界闻名的《越狱》男一号文特沃斯·米勒出演寒冷队长;联动剧《地球X危机》中真人版光线侠的扮演者拉塞尔·托维也已宣布出柜。

伯兰蒂对同性恋多元化群体的表现力度,比起漫威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许应该这么说,无论何种剧集他始终坚持自我的态度,反种族歧视、女权主义与酷儿潮流已经成为伯兰蒂不可磨灭的标签,借由这些标签,他最终成为自我的英雄。当谈及这一点,伯兰蒂的回答非常淡定:“从我个人的角度,已经不需要为此去争论,这是我们与出品方通过对话做出的选择……我现在用一种不那么公开的方式行事,不需大张旗鼓,只求保持真实,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有代表性的。从过去到现在,我们一直致力于在镜头后面做这件事。”[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