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实施营业税与裁厘成果的评论—西洋税制在中国的发展

实施营业税与裁厘成果的评论—西洋税制在中国的发展

【摘要】:由于营业税的成败关系到国府进行裁厘运动的评价,当代的研究者如曼素思认为,裁厘是国民政府的主要政纲,1931年后厘金税在法规上被废除,代以营业税。但是,评断国府裁厘改办营业税的得失,并不能完全从收入多寡或是中央财政控制权的角度出发。厘金的征收对象是行商,营业税则是坐贾。

抗战前夕各地方报刊的评论文章中,可以轻易找到许多各地对营业税的批评。例如,1934年1月22日的《包头日报》,记载包头商家以营业税苛重,联合歇业,在门上高悬一纸:“本号因营业税征收苛重,无力缴纳,股东与经理等研商再三,不得已宣告歇业,待机重张。”同年6月24日的《徽州日报》,记录安徽祁门因营业税局征收员之迫征行凶,曾激起全城罢市以反抗之举。同年10月20日的《南宁民国日报》,评论厦门商人纷纷加入外籍,以求逃避营业税征收。甚至到了1935年4月8日的《苏报》,也还在报道江都因为有一位经办营业税的胥吏宋毅,在办税时敲诈商家,激成全城罢市。参与罢市的各商家在店门口张挂标语:“营业税局强暴胁迫,逮捕店员拘押入狱”“宋毅不去,誓不甘服”。[47]从上述报道看来,国府在1931年因裁撤厘金而允许地方经办营业税之后,税吏的苛扰依旧,商民的逃漏依旧。对人民的感受而言,不论是厘金或是营业税,似乎只是“从火中跳到热水里”,二者之间的差异程度实在不大。

营业税实施之后弊端百出,评论分析国府从裁厘到实施营业税的历程时,不免认为,当时因国内外情势所迫,厘金非裁不可,且因中原大战之后,各省稍减军阀气焰而宣告成功;但是,厘金抵补和其他附加征收的杂捐,仍让国府大伤脑筋。依照法定程序,地方政府要等到新创设的营业税开征后,才能获得抵补,在时间上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营业税法规定所能课取的征课项目,远较厘金少,新税所得不足以偿旧税所失。中央政府既然不能照顾,各省当然自谋出路,于是变相厘金层出不穷。国民政府追求已久的统一财政,结果不过是多设立了几个财政部直辖的税局,摧残有限的资源,国与民交受其困。[48]由此观之,国府裁厘而由地方改办营业税,似乎是一项得不偿失之举。

当时的报章报道可能因为攸关商家利益,呈现出一面倒式的情绪性批评。由于营业税的成败关系到国府进行裁厘运动的评价,当代的研究者如曼素思(Susan Mann)认为,裁厘是国民政府的主要政纲,1931年后厘金税在法规上被废除,代以营业税。然而,许多地方只把旧的厘金局改为“落地税局”,而当政府试图取消牙行体系时,地方上的旧体制即包税人制度却再度重现。因此,国民政府领导人要发展出新政府体制,建立新税,即地方得到田赋和营业税,中央则是关税和盐税。但在地方各行其是的情况下,国府由西洋模式找寻个人所得收益作为税源的措施,结果加重了较为贫困的纳税人的负担。[49]张连红以中央对地方的控制权角度,认为从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宣布该年9月裁厘,到1931年1月1日真正实施,其间经过三年有余,用心不可谓不苦,计划不可谓不周;裁厘之后,中央也曾给有关省份以相当补助。但有些省份仍不顾中央严令,开征变相厘金,主要症结点就在于中央对这些省份未能真正控制。地方政府为维持军政各费开支,开征变相厘金以保持相对独立,显示出南京政府未能真正统一全国财政的事实。[50]

不过,当时国府的对手日本,并不认为国府的中央权力不强,相反地,日本认为此时期国府的统治力,透过税政改革的活动快速加强,深感备受威胁。理由是根据国府在1936年底来自二十一省二市的报告,自第二次财政会议结束以后数年间,陆续废除苛捐杂税,计6,304种,税额5,800万元;同时又废除田赋附加税300余种,税额3,100万元,国府拨付全部的烟酒营业许可税,再加上四成印花税,作为财源补充。因此,和北京政府相比,国民政府透过财政手段已经加强其在地方的统制能力,尤其是在经历“围剿”共产党战事之后,这种强化成为事实,令地方税政的整理可以成功达成。[51]

总体而言,抗战前夕国民政府进行裁厘运动,地方上实施营业税的改革历程,确实出现各种税政苛扰和地方争夺财源的现象。但是,评断国府裁厘改办营业税的得失,并不能完全从收入多寡或是中央财政控制权的角度出发。过去论著在讨论裁厘运动或是厘金税时,均未触及一个重要的课题,那就是营业税取代厘金的历程,伴随着对于税负征收对象的改变。厘金的征收对象是行商,营业税则是坐贾。过去厘金的收入多,那是因为税负层层转嫁给消费者,这也是其一直饱受批评的主要原因。实施营业税之后,虽然仍被视为“其性质非征取于营利之营业税,乃为转嫁于消费者之贩卖税(sales tax)”,但是,毕竟在财政理论及税制设计上,营业税的课征以其现利为客体,直接归诸营利者负担。此与清季以来的厘金制度相较之下,有本质上的差异,不能将之等量齐观。[52]由是观之,国府裁撤厘金而推动营业税,在建立现代赋税观念与制度兴革方面,实在具有相当深远的象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