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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文化的兴起:书信时代的衰落

【摘要】:电话文化是否随着话机与电信事业的发达而比书信时代进步了呢?试想,如果大翻译家傅雷当时与他儿子傅聪处在今天这样一个电话四通八达的时代,他们的通信方式肯定是用电话对话而不是《傅雷家书》里的那些书信。那么一部闪烁着道德与思想光芒和美学价值的伟大著作《傅雷家书》就会与我们的时代失之交臂了。眼前书柜上数千封尘封已久的书信告诉我,书信文化已让位于电话文化,这是任何人阻挡不住的时代步伐。

家里装上电话已有几年了。电话的便捷快速好处真可讲上几天几夜。小时候就听父辈们津津乐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共产主义神话。在共和国进入壮年时,电话在走进中国普通百姓家的同时也走进了我家。从此,远在天边的亲人、友人便可瞬间连在一起。每每从电话听筒那一端听到母亲、兄弟、妻子、儿女亲切的声音时,我常常激动得滚动热泪。

日前生病,整天卧床,在将所有电视频道反复转换之后,目光不由得停在了书柜上。往日旧有的思绪如同那些捆扎的信件,早被现代化的通信工具抛在了那个很长的“历史阶段”。自从家中有了电话,以往像纷飞的雪片般的信件慢慢地少下来了。过去那种盼信时的急切,写信时的热心,无信时的难耐,也渐渐地平淡了,随之也就有了几分心安理得的炫耀,几分适宜之后的逍遥。

一个深夜,由于一件人生大事久久不能安下剧烈跳动的心,我思忖着将此事应该告诉我最要好的朋友。当我拨通远在千里之外朋友的电话时,当我将我的那件大事讲述给他听时,他的反应十分正常而平淡。我放下电话,朋友从电话中传过来的几句话使我更加情绪激动。我读过他不少的文学作品,每每为他高超的语言与绝妙的修辞叫绝,但在电话里他却显得语言贫乏,情绪沉稳,这些都是不该发生的。是我高兴的事他不高兴?是我痛苦的事他不痛苦?还是我们之间的友谊有了突然的变故?我想应该都不是,是电话它本身也就是个传声筒罢了。那个突然响起的铃声,一下很难让人进入对话,尤其情感交流的角色,所以首先便茫然了,然后就只能问与答了。即使一位具有极高驾驭文字能力的作家,在它面前往往都会突然变得词穷语尽。无独有偶,前几天收到了小女来信,信中说她已有两年没有给我写信(电话常打),信的内容其实与打电话时讲得差不多,但不知怎的,句句动心,一反与她通电话的那种感觉。我不是说小女作为一个中学生的文字有多么的惊人之处,我十分感叹我们祖先创造的方块字它的负载量是多么的巨大和无与伦比。它的排列组合的技巧,它所传达的感情色彩,是那样的丰富完美与神奇。这是电话无论如何办不到的。一封家书,可以当一道精神大餐逐字逐句地琢磨、品尝、推敲、玩味,而那意味是多么的深长啊!它使我看到了小女的思想、情感、学识、写作技巧生活态度。这些却在我与她通过的千百次的电话中丝毫找不到。

一位学者说过,文化不能用进步或落后作定义。我看有它的道理。电话的兴起是科技的进步。电话文化是否随着话机与电信事业的发达而比书信时代进步了呢?我认为不但没有,而且还有些倒退。试想,如果大翻译家傅雷当时与他儿子傅聪处在今天这样一个电话四通八达的时代,他们的通信方式肯定是用电话对话而不是《傅雷家书》里的那些书信。那么一部闪烁着道德与思想光芒和美学价值的伟大著作《傅雷家书》就会与我们的时代失之交臂了。

眼前书柜上数千封尘封已久的书信告诉我,书信文化已让位于电话文化,这是任何人阻挡不住的时代步伐。但随之再精致的手机也包裹不住文字与情感的苍白和衰老。我想我的朋友也好,家人也好,为了能够充分地抒发情感,表达思想,准确而细腻地将满腹文采和一腔热情传达给对方,那么还是不要丢弃书信这个古老而美好的载体

载2000年11月4日《西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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