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刘万年文学小品集:扎根雪域,烈日风雨,滋养干参天

刘万年文学小品集:扎根雪域,烈日风雨,滋养干参天

【摘要】:韩书力从小喜爱画画,他是个天生的画画的材料。所以,当韩书力踏上西藏高原之后,便义无反顾地扎根于此了。他在西藏一干就是23年。因此,他的绘画事业起步很高,一“亮相”就使一般人刮目相看。他和农民一起劳动,体味日落月升、茶香歌朗的异域风情。他曾被困河滩7昼夜,吃生鱼,喝江水。大雪封山,他与师友们手脚并用爬行了35公里。而韩书力似乎是做到了,他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缺一不可。

韩书力从小喜爱画画,他是个天生的画画的材料。当他的脑袋刚达到北京荣宝斋柜台高时,他最爱去的地方就是“荣宝斋”。当他第一次看到朱总司令、周总理的司机把书画作品送到荣宝斋装裱的情景时,他幼小的心灵为之一震,那个还处在未启蒙阶段的大脑皮层,从此便有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再没有被磨灭和消失,并且越来越深,越来越密。

韩书力初中毕业考进了中央美院附中,这个中国当代美术界学子都梦寐以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壮派”云集的学校,单从绘画功力方面而论,足以“念、打、做、唱”独当一面的。年轻人本来热血沸腾,而“文革”中的文艺兵可能对党对毛主席有着比常人更浓烈的爱戴与狂热。那时候,一批批充满幻想、头脑简单的毛小子和傻姑娘,充军式地被流放到边疆农村,韩书力当时决不例外地也成了其中的一名农垦战士,离开了学校,离开了繁华的京城,而到了遥远辽阔的黑龙江农场。不论他在那里从事什么工作,但这毕竟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是一场深刻的真正的革命。广袤的黑土地,湛蓝的天空,大块的白云,野草山花加上真情与苦难,体力劳作与灵魂的洗礼,作为艺术家的他,不可能无动于衷。那种感情的波澜远远地超越了现实生活的意义与追求。当我第一次看到他在黑龙江画的一幅油画时,都不敢相信那是出自一位中专生之手,作品技巧的成熟与完整已出类拔萃,整体漫溢着一种庄重与崇高的使命感。而那种庄重与使命感的遗传因子,一直流传到他在西藏的所有作品之中。北大荒的生活是投入的、真诚的、难忘的,但多少总有那么一些缺憾与不足。所以,当韩书力踏上西藏高原之后,便义无反顾地扎根于此了。

自70年代初始,来西藏的画家一批接一批,但留下的,把自己的一切献给西藏艺术事业者恐怕寥若晨星,屈指可数。毛主席在半个世纪之前就提出了文艺工作者要深入生活的英明论断,中国古代也有贤言传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韩书力不论从什么角度都超越了“深入生活”与“行万里路”的概念。他在西藏一干就是23年。23年是个什么数字?而他是那么的真诚、执著、投入、钻研、酷恋、痴爱着雪域大地的一切。他的灵魂已被整个西藏文化浸染透了。他西上阿里,东下昌都,几十次到日喀则、山南;进寺庙,赴边镇,住帐篷,钻农舍,走路坐车行舟跋山涉水,能看的东西都看了,能去的地方都去了。除此之外,韩书力还有个固定的“体点”,一有空或者一遇问题,他就到那里去,去观察,去体悟,去感知。因此,他的绘画事业起步很高,一“亮相”就使一般人刮目相看。70年代《美术》杂志上发表的素描头像可以和国内外任何大师相媲美,虽说已过去二十多年了,至今,我只要闭上眼睛,那鲜明的个性特征和娴熟的描摹手法仍清晰可见。后来他创作的《毛主席派人来》巨幅中国画,人物众多,性格鲜明,场面恢宏,充分展示了他的绘画技艺的成熟,把握历史画面整体气势上的能力。

艺术大师石鲁曾提出“为画而生活则画死,为生活而生活则画活;当有生活时求画,不当欲画时讨生活”的先见卓识。韩书力知道怎么生活。中央美术学院空着的位置他拒绝了,难道他木呆?不晓得那里的地位和待遇?法国可以定居,他回来了,难道他不知道那里的富有和舒坦?韩书力喜欢西藏,而且是喜欢得发狂,名誉、地位、出国、老婆一切都可弃之,都可置之不理,唯独西藏,这块120多万平方公里广袤的土地,这个多灾多难而又善良勤劳的民族,这个拥有着近千年悠久藏传佛教文化,这个与祖国任何地方都不能相比的枯海升起的白色疆域,这个时时事事处处都可诱发他艺术灵感的梦境般的世界,他非常满意非常知足和感到非常值得。因为有了这种情感和认识,他看准了西藏,他心目中的西藏是神圣的。他像宗教圣徒般去阿里转山拜湖,亲身体验那种人类远古精神剩余的另一种含义和灵魂慰藉。他和农民一起劳动,体味日落月升、茶香歌朗的异域风情。这些情节情感情趣在他的笔下有过许多表达与关注,都是入神化境般的亲切可掬和深刻难忘。他借宿古寺,与僧众共枕同食,感悟宗教、僧人、扎仓、酥油灯、经鼓、风铃和吟诵声的历史负载与美学概念。他曾被困河滩7昼夜,吃生鱼,喝江水。大雪封山,他与师友们手脚并用爬行了35公里。他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西藏,他把自己的精神泡浸在了藏传佛教的文化海洋之中。他用赤子心肠、艺术家的才思、探险家的经历、学者的胸怀来看待西藏,品味西藏,领悟西藏。他的血液中、灵魂里注满了来自西藏的各种信息。历史的、宗教的、民俗的、建筑的、文化的、艺术的、自然的,那么富足的、那么庞杂的营养,全部通过他的精神之胃细致反复地刍磨而变成了他艺术之树的丰富营养,他的艺术之树怎能不根深叶茂呢?

为了寻求灵感,古代艺术家也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今的人们就更应该对生活千般投入、万般执着了。有的画家十上黄山,有的画家横贯中国东西南北,有的不惜财物出外找洋人洋景写生作画等等。但这种生活的感受仍停留在表面化的层次,艺术作品仍停留在表面特征和具体事物的细节上。这是社会与自然条件所造成的,也是那个时代“假大空”的弊端。要想获得生活,首先要热爱生活,只要热爱生活,才有可能成为艺术家。生活之井要天天挖掘,到了一定的深度,不只会出甘泉,有可能冒出原油,喷出岩浆。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而韩书力似乎是做到了,他的成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产物,缺一不可。但如果没有西藏高原这块从未开垦的处女地,没有西藏高原这块丰厚的文化沃土,没有西藏高原古老神秘的精神氛围,没有藏民族迥异的生活方式、情感境界、自然胜景,恐怕韩书力也只是个韩书力。

韩书力是聪慧者。韩书力是勤奋者。西藏高原这块巨大的处女地,只要能辛勤劳作,播撒汗水与种子,收获必定属于你自己。法国一位著名学者曾说过:“西藏具备一切天才艺术家成功的全部条件。”这里讲的只是条件,如果不具备艺术的资质,撒下的种子是劣种或者假种,那自然不会有收获可言。那种浮光掠影,那种蜻蜓点水,那种为了镀金甚至怀着非艺术心态的人,最好趁早不要涉足此地。论及生活对于艺术的关系,法国艺术大师罗丹这样说:“这种毛病来自学校,来自博物馆。不应该到博物馆里去寻求知识,博物馆只不过是让我们开心的地方。你们要是真想学习,就跟着大自然学吧,单单用你们自己的眼睛去直接观察它。然后,你们可以到博物馆去,那时你们进了博物馆才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全靠博物馆起步的人,永远是些破坏一切灵性的模仿者、转述者,因为他们全无首创精神而根本不能理解。”大师的这段论述,阐述了艺术家与自然的关系,是从艺者的至理名言。他反对简单的模仿与转述,反对不能理解。对于艺术家与大自然的关系论述得最精辟的,当数黄皮肤的中国人:唐代张璪提出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神论超出了罗丹“直接用眼睛去看”而强调用心去想、去思、去揣摩、去化、去得、去发的至关重要的命题。韩书力在生活的沧浪之中泡得很久,他是个有心人,不是个“模仿者、转述者”。近几年来,有许多艺术家不深入生活而深入古人堆里,模仿转述明清以来早被历史抛弃了的僵化死板的东西,加之底气不足,闭门造车,产生了一大批照抄古人,空玩形式,表面化和庸俗化的作品。有人大加吹捧,竟然形成了一般潮流,这是当代美术园林中的一种不可能长大的老头树。而对于韩书力,生活是一种卤水,一种曲醅,一只火镰。生活故事、自然情节碰撞了他思想某处深藏久远的潜在的火种之后,他的艺术灵感便开始燃烧,并使其发生质的变化,使其产生艺术创作的原性动力,这可能是真正艺术家对于生活,抑或说生活对于艺术的真切关联的要害所在。

当代国画大师李可染先生说:“要打进去、爬出来。”这是指画家对待历史、对待书本、对待传统的态度。当然也可看作对待自然的态度。韩书力对待生活的把握和领悟,比一般人技高一筹。生活是艺术家的“活水源头”,“是万物之母体”,“是一个安身立命的主体”。没有生活的艺术家是苍白的,虚假的;没有生活的艺术品是空洞的,贫乏的。韩书力懂得生活对艺术的重要,他认为生活对艺术就像种子对于土地,禾苗对于甘露,美酒对于曲醅,钢铁对于炉火,胎胚对于生命。韩书力在生活中成长壮大,他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而得于他聪慧的心田。生活的甘露浇灌了韩书力的心田沃野,从而也生发滋润了他杰出的艺术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