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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蜜蜂:一个感人故事展现深厚情感

【摘要】:父亲和蜜蜂的感情很深,甚至变成了蜂痴、蜂呆。快下午时,父亲气冲冲地回家了,手里捏着十几只死蜂,骂骂咧咧:“太不像话了,喷啥药不行,偏偏要喷这可恶的‘乐果’!”原来是村里的村长在自家苹果园里喷洒了“乐果”农药,这种农药药性很强,像蜜蜂这类昆虫只要一闻便会一头栽下死去。父亲说蜂蜇可防癌症,报纸上说的。尽管如此,父亲是不舍得吃蜜的,他常常给家人说,吃白糖比吃蜂蜜合算,又不停地说,农村人哪有吃白糖的习俗。

离开家乡、离开父亲二十余年,儿女大了,父亲老了。

父亲一生没有多少爱好,也没有多少快乐。从我记事起,他微薄的工资养活着不断增加和日见长大的我们弟妹。他过日子极细,不论对公家单位还是自己家里,样样事都很认真,对于钱更不含糊。但事有例外,前年夏天我休假回老家,一踏进家门,父亲的样子令我发呆:两条胳膊肿得像碗口粗,脸也肿得像个面盆。我吓了一跳,不知说什么或做什么才好。一路上游子归乡的新鲜荡然无存。看着我的样子,父亲却笑了,并说:“没关系,是自家的蜂蜇的。”

我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肿脸后,绽开的一次真正的、老人的甜美憨笑。

我上前急急抚摸着他肿胀的胳膊,问要不要上医院看看。他却满不在乎地进了屋里,端出一大碗浓浓的蜂蜜,象征性地在碗里倒进了一些开水,对我说:“喝吧,蜜开水,好喝得很呢。”我捧起大碗,将那带着家乡百花芳香,带着老父慈祥关爱的蜜浆灌进我的五脏六腑,淹没了20多年来在外经受的所有曲折艰难、别情离愁。

父亲养蜂起先是出于经济原因,退休无事,加上单位数月发不起工资,养蜂可以创造可观的经济收入,但到后来,已经变成纯粹的爱好了。父亲和蜜蜂的感情很深,甚至变成了蜂痴、蜂呆。就在我休假到家的第一天晚上,屋上突然滴起了雨点,父亲几次起床,在院子里、在蜂窝旁转悠。

“爸爸!这样要感冒的。”他不理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在我反复追问下,他才说:“你不知道,蜜蜂采蜜有路线,最远的要飞数十里路,当天回不来,要住一晚上店,第二天才能飞回来,晚上下暴雨,最容易打死它们。”

我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小的蜜蜂竟能飞数十里远,便也为今夜未归的它们担心和分起忧来。

一天中午,母亲做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当然是为我接风的,可吃饭时怎么也等不回父亲,大家非常扫兴。快下午时,父亲气冲冲地回家了,手里捏着十几只死蜂,骂骂咧咧:“太不像话了,喷啥药不行,偏偏要喷这可恶的‘乐果’!”原来是村里的村长在自家苹果园里喷洒了“乐果”农药,这种农药药性很强,像蜜蜂这类昆虫只要一闻便会一头栽下死去。

“你看,你看!”父亲指着手中的死蜂,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嚷着。

“村里养蜂的有好几家,不见得药死的就准是咱家的。”我解释说。

“你少废话,我的蜂扒了皮抽了骨头我都认得出来!”父亲的话不容辩驳。

父亲是位倔老头,家务活从来不干,几巢蜜蜂竟能如此调动起他这般兴致,简直是家庭史上的奇迹。母亲说管他呢,他高兴,活动活动总比一天躺着、蹲着强。我说躺着、蹲着总比被蜂蜇强。父亲说蜂蜇可防癌症,报纸上说的。不论怎么说,自从父亲养了蜂之后,他的身体确实好多了,就连倔脾气也改多了,饭量大了,腿脚灵了,笑容多了。

一天早上天刚亮,我看到父亲在院子里站着出神,两条裤管像蹚过河一样湿,半个身子还有泥巴,心想,这老人该不是晚上梦游去了吧?原来,他天不亮就上山,到麦地里了,昨晚下了小雨,今早荞麦花肯定开得早,开得好。荞麦花是蜜花,他还没有到地里,满山的蜜香扑面而来。父亲指着几只满载而归的蜜蜂,手舞足蹈,那情形分明是个六七岁天真顽皮的孩子。见父亲高兴,我趁势逗趣道:“爸,您如果会飞就好了,裤子就不会被露水打湿了,身上也不沾泥巴了,在空中给蜜蜂带路该多好!”父亲不理我,只顾看他的蜂。我又说:“这次我本想在拉萨给您买一副老花镜呢,谁知道您的眼睛这么好,晚上都能分辨出蜂是谁家的,倒是买个望远镜就好了。这样站在家门口,眼观全山川了。”父亲没言语,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看着几只爬在蜂窝门口喘息凯旋的蜜蜂,自言自语着。

几个月的假期满了,像父亲的蜜蜂一样,我也该飞回西藏这块荞麦地了,也该去酿自己的蜜了。

那个夏天家里的蜂蜜却也丰收了,父亲所养的十多巢蜂为父亲争了气,4个大缸全装满了蜜,3个小缸也快满了。对于父亲来说,这无疑是一次最好的报答和安慰。尽管如此,父亲是不舍得吃蜜的,他常常给家人说,吃白糖比吃蜂蜜合算,又不停地说,农村人哪有吃白糖的习俗。

临离家时,父亲到镇汽车站送我,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壶,里边灌满了浓浓的蜂蜜。接过沉沉的蜜桶,看着父亲昏花的老眼和干裂的嘴唇,我的眼泪便夺眶而出。这是父亲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是家乡百花的乳浆,它将用来滋润我高寒干燥的生活与苦乏无味的精神旅程。

载1995年3月19日《西藏日报》

唱吟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