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元传疏辑补：海澄周忠惠公自叙年谱

后学林遂良敬校

裔孙宪章、用章、庆年、道南敬录

穆宗隆庆六年（1572）　壬申　四月廿八日午时生。母临产之前一夕，祖母望见室内有火光。

神宗万历元年（1573）　癸酉　二岁

命名。大父[1]，因颁历至，遂以名。

[万历]二年（1574）　甲戌　　三岁

[万历]三年（1575）　乙亥　　四岁

[万历]四年（1576）　丙子　　五岁

[万历]五年（1577）　丁丑　　六岁

从大父任旴江[2]训导，罗近溪[3]先生，与大父交厚。从旁侍立，教以弟子之礼。

[万历]六年（1578）　戊寅　　七岁

府君[4]，至旴江，得疾，不治。号痛执礼。

[万历]七年（1579）　己卯　　八岁

[万历]九年（1581）　辛巳　　十岁

[万历]十年（1582）　壬午　　十一岁

从大父任惠安[教]谕，学文艺，大父奇之。

[万历]十有一年（1583）　癸未　　十二岁

[万历]十月二年（1584）　甲申　　十三岁

[万历]十有三年（1585）　乙酉　　十四岁

[万历]十有四年（1586）　丙戌　　十五岁

大父升儋州学正[5]。大父不就，问曰：“汝意何如？”对曰：“大父九应试，五副榜[6]，平生穷经而限一第。今不如归教子，胜于升斗折腰也。”大父遂致仕，归。

[万历]十有五年（1587）　丁亥　　十六岁

[万历]十有六年（1588）　戊子　　十七岁

[万历]十有七年（1589）　己丑　　十八岁

娶郭氏。

[万历]十有八年（1590）　庚寅　　十九岁

[万历]十有九年（1591）　辛卯　　二十岁

[万历]二十年（1592）　壬辰　　二十一岁

举一子。

[万历]二十[有]一年（1593）　癸巳　　二十二岁

[万历]二十[有]二年（1594）　甲午　　二十三岁

子三岁而殇。郭氏自此痛子，不再孕。

[万历]二十有三年（1595）　乙未　　二十四岁

[万历]二十有四年（1596）　丙申　　二十五岁

始入泮[7]。先是，同里柯侍御立台先生挺[8]，取制义[9]观曰：“此吾辈里人也，奈何尚困芸窗乎！”决其必发。

[万历]二十有五年（1597）　丁酉　　二十六岁

观风取首，得观场。[10]忽母氏有疾，不治。哀痛，亦染重疾。夫妻并卧，病梦神人曰：“井水可愈。”因多饮水，夫妇并愈。

[万历]二十有六年（1598）　戊戌　　二十七岁

守道俞养弘公士章[11]聘入署为乃子笔削[12]制义。

[万历]二十有七年（1599）　巳亥　　二十八岁

[万历]二十有八年（1600）　庚子　　二十九岁

宗师临漳。禫服[13]已满，友劝曰：“即刻起文，明早入试，可省补考之苦，且补考多是三等。”对曰：“不敢以一时之便，而成终身之愧也。”遂不起文。大尹龙清白公国禄[14]闻而击节。是年，文宗补考，竟取入闱发解。先场事毕，即归家。家中得捷报，龙大尹来顾，出语人曰：“适见周君并无喜色，当是远器。”本房师萧云来公应凤[15]，楚名士；大座师朱平涵公国桢[16]，后拜相；副主考吴本如公用先[17]，后官总督。

[万历]二十有九年（1601）　辛丑　　三十岁

会试中式。出馀姚孙鉴湖先生如游[18]之门，登张以诚榜进士[19]。孙师荐于当国，谓可充庶常之选。当事曰：“并不见来谒。”是年，铨选浮梁知县，而大父復庵公以五月疾逝，教育之功未及一诀，痛哉！

[万历]三十年（1602）　壬寅　　三十一岁

就任。

[万历]三十有一年（1603）　癸卯　　三十二岁

修《浮梁县志》。诸生公呈范文正公莅饶时[20]，建双溪书院，至万历壬午年，为附近大姓伪帖所据。因谓大姓侯孝廉祚新曰：“文正公以己宅为苏州学宫，君岂可占其书院以为私乎？”捐俸赎以鬻之。一时屈于公论，退还青衿，然从此心衔矣。有某姓者亦以投献事相拂，从中主使。

[万历]三十有二年（1604）　甲辰　　三十三岁

[万历]三十有三年（1605）　乙巳　　三十四岁

调繁南昌。士民号泣载道，攀留不能得。囊无馀赀，惟图书数卷。所馀之赎，尽以置学田、修书院。南昌有房摊税充工食，下至吏役皆免，唯佣贩出月钱，条陈蠲之，查堪动银以抵，岁免二千馀金。有布衣章先生潢[21]者，延为大宾。章特重乞言之礼，人称为旷事。进贤解金花被盗、宁都县库银被盗，盗并匿会城，俱密觉擒治，赃银全获。

[万历]三十有四年（1606）　丙午　　三十五岁

[万历]三十有五年（1607）　丁未　　三十六岁

[万历]三十有六年（1608）　戊申　　三十七岁

行取拟授礼部，候考选，赎锾不敷积谷。上司例有赆，尽以补仓庾之数。

[万历]三十有七年（1609）　己酉　　三十八岁

[万历]三十有八年（1610）　庚戌　　三十九岁

考选，侯评事[22]挟清书院之恨，上疏指文正公书院为胡元书院，不宜清复。吏部台省交章劾之。是时，遂不进考。冢宰孙公丕扬[23]曰：“周主事不考，则评事重处，考则评事姑罚俸。”江右缙绅共言“父母必行其志，是彰敝省子民之不肖也。”乃考授湖广道御史。

是年，庶王生子彦陞。

[万历]三十有九年（1611）　辛亥　　四十岁

[万历]四十年（1612）　壬子　　四十一岁

授职。会攻东林道学之议起，徐侍御兆魁考劾泾阳先生，因诋罗近溪之伪[24]，及追论杨龟山[25]所创东林书院之非，因驳之，大犯时忌。

[万历]四十有一年（1613）　癸丑　　四十二岁

巡漕。凡先年阻冻之舟，是年十月尽起运到仓。漕白原分为二，每二年先后编为号序，鱼贯而行，自本年始。

[万历]四十有二年（1614）　甲寅　　四十三岁

方冲涵从哲[26]原起掌院，中旨改为吏部侍郎。又孙兰石玮[27]总宪以勘熊廷弼[28]事被逐，濮琢如中玉[29]以清介被阻，考选先后，尽言劾铨宰，奉旨罚俸。是岁，差陕西巡按，途中称病，奉缴敕印，予回籍。

[万历]四十有三年（1615）　乙卯　　四十四岁

建赠君祠。以三百五十金充建公祠。公[祠]半地为赠君祠，另费约四百金造。旁地丈馀，买之美叔者。

是年，购地葬祖考妣于西田，约费五百金。

[万历]四十有四年（1616）　丙辰　　四十五岁

漳饥，攘米四起，无敢贩米者。建议各保稍富[者]俱粜米三日，米价遂平。

[万历]四十有五年（1617）　丁巳　　四十六岁

出为桂下道参议。

是年，庶王又生子彦基。

[万历]四十有六年（1618）　戊午　　四十七岁

赴任。会柳庆[30]大荒，斗米四钱，饿殍载道，盗贼蜂起，监司、府、县皆甘罢去，无肯署印者。方伯是时亦缺，藩司别无员，舍司印而请就柳州，言于两院曰：“荒盗并告，先急救荒，而徐议弭盗。”于是请预支次年兵饷之半，分官买米。水陆立“兵民递运法”，即以米给其糈。所过之地，凡夫马兵徒，工食皆以米支给，候扣工食抵库。有饥民求食，即令保甲编号运米，逐日给米。于是兵民护官米不异己米。瑶僮贼夹岸揭竿而行，竟不敢肆抢，复随在设粥厂全活颇众。然后密除剧盗之不就抚者，雕剿数渠魁，地方以宁。抚院林公欲厦[31]荐疏，有“全活数万命，保全十馀城”之句。顾单骑冒风雾、少饮食、染瘴疫垂绝，民皆为祈祝。制台许公弘纲[32]曰：“民之所祝，天必祐之。”果愈。

[万历]四十[有]七年（1619）　己未　　四十八岁

[万历]四十有八年，（1620）　即光宗泰昌元年　庚申　　四十九岁

进天启登极表，升四川副使，未任。值奴破辽城，台省议留边道，奉旨留用，加参政衔、新设通州道。值各省募兵出关，又失广宁，溃兵散归，分布节制，抚、镇、监司率被兵，鼓噪以去。有客兵田景坤等拥众相杀。督兵缉拿，首凶解冶正法，近畿地方安堵。后凡客兵过通，无一敢哗者。公费岁五百金，辞不支。是时募新兵，并议安家八两。通州只给衣甲银二两，候出关找给，是以钱粮无冒破。

天启元年（1621）　辛酉　　五十岁

庶赵生子彦奎。

[天启]二年（1622）　壬戌　　五十一岁

[天启]三年（1623）　癸亥　　五十二岁

升太仆寺少卿。安御史伸[33]奏以京卿衔留候代。奉旨留候交代。寻升应天巡抚、右佥都御史。一缕一器，不取民间。新任有帐、被、椅、褥等项发出，有司谓已制成，不便还铺。乃查原价，支俸薪银发叶知县成章[34]，散给不动县库。

[原注]：此公械系途中所述，书此遂绝笔。盖自安罪人之义，抚吴以后之事，不敢言矣。苏郡诸生王焕如拭涕为公补次。（公自叙止书年，以后事繁，仍系以月。）

三月，到任苏州，谒文庙升伦堂，开讲毕，传谕诸生中有习知典故者，可出班答应学官，以王焕如对。公呼与语，大悦，引之同登六经阁，登道山，吊春雨、采芹二亭故址，瞻拜胡安定[35]、范文正[36]、名宦、乡贤四祠。时学宫颓废，安定祠全圮，木主淋漓雨露中。公咨嗟久之，立发公帑，大修庙学，并建安定祠。

四月，请裁织造滥额。参织监李实[37]。又疏报地震，陈言修省。

五月，礼聘生员王焕如纂修《苏州府学志》。又疏“申明织造旗尉衣段之滥，宜减，从旧制”。

七月，定州、县钱粮由单之式，俾小民共喻，吏胥不得那移、增减。疏报“安插飘舟倭夷无罪，待以不死”。又疏“裁滥设钦依武弁”。

八月，疏参“李实拘害民丁万程等充匠”。上不听，仍着该监行拘。

九月，计擒造谋不轨首恶陈鼎相。

十月，疏参“李实滥取料银逾额四万，诬陷苏州同知杨姜非法”。上以抚、按偏护属官，下旨切责杨姜，仍着提究。

十二月，再申救杨姜。奉旨杨姜革职为民，周起元照旧供职。

[天启]四年（1624）　甲子年　　五十三岁

正月，疏报地震。请求直言极谏之士。是月，命苏州教授刘民悦修文庙祭器、乐舞器。修唐苏州刺史韦公应物[38]祠。

二月，再疏为杨姜白冤。上怒。

三月，苏州府城内河涸，现湖石，高丈馀，豹文蜂腰。公见而奇之，集夫舁岸，安置府学，名曰“瑞石”，命教授刘民悦作铭勒石。是月，准部议开铸钱厂，命苏州同知王洵、镇江通判周霖雨董其事。

五月，疏报江南水灾，得旨行勘。

六月，再疏报江南灾荒，请行蠲赈。奉旨：该部酌议。

九月，又疏告江南灾伤之苦。

十月，檄行所属尽免查盘，招坐赃赎，借支饷银。差官江右、楚地买米，积贮苏州，平粜济饥。

十一月，疏议被灾地方分别改折。是月，闻长洲布衣钱允治之丧，怜其无子，捐公费为之营葬。檄召生员王焕如简其遗编，呼族属领价，携卷帙置苏州学宫。会焕如卧病，不果。

十二月，疏上，漕粮改折均平之议，檄行苏、松等府，动支积谷折银，为明春饥民饲粥，随地设厂。又疏指苏松道臣朱童蒙[39]求去之因。奉旨：周起元排挤正人，削籍。

[天启]五年（1625）　乙丑年　　五十四岁

正月，公野服出署回籍。

四月，抵家。

[原注]：癸亥以后，欲详其获罪之因，故书月。丙寅则书日，盖公之罹祸，命悬一线，以日为岁也。王焕如执管，而弟起龙崩涕口述，书毕而相对恸绝矣。

[天启]六年（1626）　丙寅年　　五十五岁

正月，漳州府城南文昌桥久圮，有关阖群形势。公与太常王公志道[40]倡议董修。是月，李实疏参公。逆珰魏忠贤即矫旨，差锦衣官旗逮问。二月二十八日，展拜祖祠，夜宿祠中，梦北狱大兴，自亦被逮，备极刑楚。寐中大呼“汝专权矫诏，擅用酷刑，凌辱忠良，欺我皇上耶？”时子彦陞卧侧，急唤醒。公曰：“我将逮矣。”须臾又梦一神进谒，不言何故，但以指书公掌上，去复转顾，嘱公自审，诗曰：“密语渡君家，龙飞长碧霞。梦中非妄想，急早炼丹砂。”公觉，亟语子曰：“珰势熏天，国家尚未可知，何况臣子？然死生有命，神先告我，安之而已，汝其勿泄。”（尔时未闻逮报）

三月二十八日，逮问旨到。公入公署候逮。

四月三十日，缇骑至漳。公慨然就道。阖郡士民争醵金钱助缇骑需索之费，及槛车行赀。

五月初六日，开读。公稽首告士民，焚香听旨，勿犯缇使。

初八日，启行。

六月十六日，抵阙下。

十七日，入北镇抚司狱，颜色无变。是日，旨下，不须鞠讯，竟以李实参数坐赃十万。

十九日，北司理刑彪恶许显纯[41]高坐谩骂，夹敲一百四十、拶敲一百，棍打八十，公抗辨不屈。自后每五日或三日一比，各棍打三十。

九月初四日，显纯再加酷刑，着所头取病状。

初十日，公死狱底。

十三日，旨下相验。

十四日，弟起龙领尸，五窍流血，胸膛肉破，面歪，腿足杖夹伤烂，身无寸缕。

【校注】

[1]大父：即祖父。周起元的祖父周一阳，字养初，贡生出身，“久之，授南城司训，迁惠安谕。……再迁儋州学正。”《海澄县志》《漳州府志》均有传。

[2]旴江：即江西南城县，别称建昌。

[3]罗近溪：即罗汝芳，见前注。罗汝芳是江西南城人，他对周一阳有“天心静彻，振羽凌霄”之称。

[4]府君：古代对已故者的尊称，后对自己父亲也称府君。周起元的父亲周学射，乃周一阳第三子。见张燮《赠通议大夫兵部右侍郎鹤庵周先生墓志铭》。

[5]学正：古代文官官职名，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明学正秩正九品。

[6]副榜：科举时代的乡试于正式录取的正榜外，再选若干人列为副榜。

[7]入泮：科举时代学童入学为生员（即中秀才），称为“入泮”。

[8]柯侍御立台先生挺：即柯挺，号立台，见前注。

[9]制义：明清科举考试制度所规定的一种文体，也叫时文、八股文。

[10]观风、观场，当是科举时代的一种考察和初次考核。

[11]俞养弘公士章：即俞士章，字汝诚，号养弘，南直隶宜兴人，万历进士，初任浙江义乌县令，再提督湖广，福建布政使司，分守漳南道兵备副使，兼左参政。

[12]笔削：笔指记录，削指删改。

[13]禫服：禫是一种祭礼；服，服丧。旧礼，父母之丧，二十七月而禫。

[14]龙清白公国禄：即龙国禄，见前注。

[15]萧云来公应凤：即萧应凤，号云来，湖广江陵人。

[16]朱平涵公国桢：即朱国桢，字文宁，号平涵，浙江吴兴人，万历进士，累官国子监祭酒、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总裁《国史实录》。

[17]吴本如公用先：即吴用先，字体中，一字本如，号余庵，南直隶桐城人，万历进士。累官至浙江按察使、布政使，都御史巡抚四川，旋擢蓟辽总督。

[18]孙鉴湖先生如游：即孙如游，见前注。

[19]周起元于是科以三甲三十四名登进士第。见潘荣胜主编《明清进士录》，中华书局，2006年。

[20]范文正公：即宋范仲淹，见前注。　　饶：即饶州（今属江西），宋景祐三年（1036），范仲淹被贬知饶州。

[21]章先生潢：即章潢，字本清，江西南昌人，布衣，理学家。

[22]侯评事：即浮梁附近的大姓者。

[23]孙公丕扬：即孙丕扬，官吏部尚书（冢宰），见前注。

[24]徐侍御兆魁：即徐兆魁，见前注。　　泾阳：即顾宪成，见前注。　　罗近溪：见前注。

[25]杨龟山：即杨时，见前注。

[26]方冲涵从哲：即方从哲，见前注。

[27]孙兰石玮：即孙玮，见前注。

[28]熊廷弼：字飞白，号芝冈，湖广江夏人，万历进士，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天启元年（1621）后金努尔哈赤攻破辽阳，熊廷弼兵败溃退，广宁失守，而为阉党所害。

[29]濮琢如中玉：即濮中玉，字琢如，见前注。

[30]柳庆：是广西柳州和庆远两府的合称。

[31]林公欲厦：即林欲厦，见前注。

[32]许公弘纲：即许弘纲，见前注。

[33]安御史伸：即安伸，号葵盟，山东淄川人，万历进士，官至太仆少卿。

[34]叶知县成章：即叶成章，见前注。

[35]胡安定：即胡瑗，字翼之，北宋时期学者，理学先驱、思想家和教育家，因世居陕西路安定堡，世称安定先生。

[36]范文正：即范仲淹，见前注。

[37]李实：见前注。

[38]韦公应物：即韦应物，京兆万年人，唐代诗人，安史之乱后，曾任苏州刺史。

[39]朱童蒙：见前注。

[40]王公志道：即王志道，见前注。

[41]许显纯：见前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