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起元传疏辑补：同志诸绅公祭周中丞文

2023-08-09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公上章力争，回其听荧。时党祸未构于中，朝珰尚垂翅摩牙，而未得逞。吴民倚公为司命，而诬以切齿之目；吴绅严公如保傅，而诬以关说之称。愿为公死，免公于刑。公顾无尔，臣罪当烹。帝天之示警方殷兮，屠伯之咆哮益横。勤同禹稷[10]，而戾被共鲧[11]兮，难讼公穆于左校[12]；进思尽忠，而退思补过兮，尚追随会于九京。[11]共鲧：共工与鲧的并称，在古代传说中，此两人都不是善类。[12]输作左校是东汉政府对犯罪官员的一种惩罚。

张　燮

呜呼！天不可知，而有可知，俟运之自平；善不可为，而竟可为，视人之自成。自古矢心殉国者，方龙逢、比干[2]欣然相对，而遑恤一时之生；自古触邪蒙难者，即李膺、杜密群然并命[3]，而长垂千载之名。世网之中人也，忽起弥天之狱，使九庙神灵，不能自保其桢干，而浓云骤黑；英辟之反正也，忽铸逢魑[4]之鼎，使二曜[5]薄蚀，一旦倍还其旷朗，而大地永清。

维我仲先，刚健粹精。其施惠也，似触石而霖；其持义也，似揭日而行。其接物也逾温，其秉度也逾贞。盖私言不入于耳，膻芗不关其情。是其处世之大凡，而名流奉为法程。方其节钺三吴，弹压百城。值洪水之涨天，久禾稼之不登。羸者啼饥，强者弄兵。公孜孜焉，救荒之是图，与固圉之是营。臣力已竭，臣心犹并。独吴越之间，机杼上征。蠢彼刑馀，乃常供之外，而酷以取赢。强项之吏，中其罗织；搏手之民，安知聊生？公上章力争，回其听荧。额准尚方，法裁馀籯。时党祸未构于中，朝珰尚垂翅摩牙，而未得逞。及事权渐归于西寺[6]，珰遂内外缔结，肆蜂目与豺声。夫织珰奉中珰为爪牙者也，域以宪准，业犯投鼠忌器之隙；监司恃中珰为奥援者也，纠以弹文，又冒螳臂当车之惩。譬坠巢之必覆，孰履阱之不倾？点蝇既工于变白兮，泣血又谁为相明？

嗟乎！吴民倚公为司命，而诬以切齿之目；吴绅严公如保傅，而诬以关说之称。鼓铸之役，奉委者其人犹在，支销者其牒尚存，而诬以冒破十万之盈。缇骑南来，父老涕零。愿为公死，免公于刑。公顾无尔，臣罪当烹。乃慷慨而即途，爰归命于幽囹。身匪木其匪石兮，威如雷其如霆。帝天之示警方殷兮，屠伯之咆哮益横。楚毒难堪，赍志就暝。一木戢身，厝彼荒坰。悲妻孥之不及诀兮，又何况我友朋！若乃横坐之金太侈，后人之累方腾。衔石填海，既难偿于精卫；行春化眼，又莫冀于苍鹰。甑已破而索炊，瓶久罄而趣罂。羌存孤之是虞，将招魂兮未能。天祚皇家，圣主聿兴。磔王甫之尸，无俟阳球[7]之请；驱石显于道，兼逐陈顺之横[8]。冤无微而不雪，节在巨而必旌。屡下所司，爰式前经。势不忧宣孟[9]之忠而无后，杨震之丧而不荣。乃广柳之南下，值天衢之何亨。昔阻万里，今归两楹。海滨父老，夹道相迎。其为情事，殆倍胜于印累绶若者，博金吾之世荫，凭澜宅照者，俨赐驿之归軿。则咸叹剥复之循环，而悲喜于交呈也。

回视囚服就征，金铁是婴。圣贤之书，几不可读；名教之场，几不可萦。孰知夫深夜嗣旦，繁阴乍晴。儿女子所叱为缺陷者，正奇男子之独为峥嵘哉！勤同禹稷[10]，而戾被共鲧[11]兮，难讼公穆于左校[12]；进思尽忠，而退思补过兮，尚追随会于九京。况某等谊属丝萝，唱叶簧笙。抚床琴而寂寞，拭匣剑而悲鸣。伫新恩而色动，抚旧事而心惊。枣心长赤，竹简弥青。托毫素以陈词，凭炙絮兮款诚。浩劫为期，径寸可盟。尚飨！

【校注】

[1]本文录自《张燮集》第三册之《群玉楼集》，卷之五十六，第929-931页。

[2]龙逢、比干：分别是夏、商两朝敢于死谏的名臣。

[3]李膺：字元礼，东汉名士、官员，晚年因卷入党锢之祸，被拷打至死。　　杜密：字周甫，颍川人，东汉名臣，后也因党锢事件而被惩治。

[4]逢魑：语出《文选·张衡》：“魑魅魍魉，莫能逢之。”

[5]二曜：亦作“二耀”，指日月。语出《南齐书·王融传》：“偶化两仪，均明二耀。”

[6]西寺：明代的东、西厂首领都由太监担任，西厂全称“西缉事厂”。因太监又称“寺人”。所以西寺当即西厂的别称。

[7]阳球：字方正，渔阳人，东汉顺帝时任尚书令、司隶校尉、为官刚正嫉恶，不避权势，曾诛杀宦官王甫等权臣。

[8]石显，字君房，济南人，汉元帝时的奸臣，掌权期间结党营私，打击异己，死后其朋党“牢梁、陈顺皆免官”。

[9]宣孟：春秋时赵宣子（赵盾）的谥号。《左传·成公八年》：“韩厥言于晋侯曰：‘成季之勋，宣孟之忠，而无后，为善者其惧矣。’”

[10]禹稷：即夏禹、后稷，受尧、舜命，整治山川，教民耕种，称为贤臣。《孟子·离娄下》：“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

[11]共鲧：共工与鲧的并称，在古代传说中，此两人都不是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