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魔幻电影商业属性与内容重复与视觉扩张的商业逻辑

2023-08-07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作为一种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动用雄厚商业资本，并面临残酷市场竞争的文化产品，中国魔幻电影的商业属性不言自明，而尽可能地回收成本、降低风险，也是文化生产过程中的自然追求。（一）内容重复而理念保守就新世纪中国魔幻电影而言，过度遵循商业逻辑而产生的负面趋势首先体现在内容的同质化和重复化上。（二）视觉扩张而意义悬置在影像表达方面，中国魔幻电影呈现一种视觉扩张而意义悬置的趋势。

当文化进入生产领域，自然就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属性，需要遵守相应的商业逻辑，接受经济资本的掌控。“文化与生产的联姻，使得文化从形而上的高贵哲思走向形而下的普通生活，使文化从自律的审美主义走向他律的商业市场。”^[62]许多著名学者都曾就此进行过相关论述，如西奥多·阿多诺在关于“文化工业”的文章中批判地指出，文化生产将艺术转化为一种商品，商业化的驱动模式和标准化的生产模式大大改变了艺术原有的功能和意义，“这些文化产品，不再有任何形式的冲突，他们被毫无真实的本质意义的真经和直觉所取代，使观众迂回地进入碎片式的行动中”^[63]；约翰·费斯克（John Fiske）将“文化”一词阐释为“感觉、意义与意识的社会化生产与再生产。将生产领域与社会关系领域联系起来的意义领域”^[64]，强调了文化的商品特质；特里·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提出了“文学生产方式”，认为“文学可以是一件人工产品，一种社会意识的产物，一种世界观；但同时也是一种制造业”^[65]，文学不仅是文本，更是一种“与其他形式并存和有关的社会、经济生产的形式”^[66]；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则强调，“大众文化生产和消费本身——在全球化和新信息技术条件下——已经如晚期资本主义的其他生产领域一样深入地商业化了，与整个商业体系紧密地结合起来”^[67]；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关注文化产品的商业价值和符号价值，指出“文化生产的场域由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组成，这个场域不断变化，其中的行动者为争取主导性位置而展开竞争”^[68]。

作为一种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动用雄厚商业资本，并面临残酷市场竞争的文化产品，中国魔幻电影的商业属性不言自明，而尽可能地回收成本、降低风险，也是文化生产过程中的自然追求。“遵从商业逻辑的生产实践，总是以产品输出的数量和质量为衡量指数，其目的是培育市场交换的行为并获得成本效益，也就是在生产实践中对金融资源进行最有效率的利用。”^[69]然而，一种值得警惕的倾向是，有的影片过于重视对经济价值的获取，而忽视对文化价值的追求，一味遵从商业逻辑的驱动，而丧失了对艺术品质的尊重。许多电影人将工作重心放在迎合观众的消费需求、满足观众的消费欲望上，而非增进电影本身的内容深度和审美品格，最终使电影文化生产由“创造”变成了“制造”。正如某些学者指出的，“人们今天所称的流行娱乐实际上是为文化工业所刺激、所操纵、所悄悄腐蚀的要求。它与艺术无关，尤其是在它装着与艺术相关的地方更是如此”^[70]。

（一）内容重复而理念保守

就新世纪中国魔幻电影而言，过度遵循商业逻辑而产生的负面趋势首先体现在内容的同质化和重复化上。魔幻电影制作成本高昂，投资风险较大，许多电影公司本着求稳求利的商业策略，在立项选择上显示出很强的保守性。一个典型的例子是，IP（ Intellectual Property，“知识产权”的英文缩写）成为近年来中国电影业乃至文化产业的热门词语，用来指称那些“具有高专注度、大影响力并且可以被再生产、再创造的创意性知识产权”^[71]。由于IP自带关注度和粉丝流量，可以更多、更快地转化为票房利润，业内对IP的追逐一度趋于不理性的白热化状态，不少公司怀揣着以“大IP+大明星+大预算”挣快钱的天真想法和短视思路，对IP资源进行哄抢、争夺，跟风改编，却并未将更多精力放在对IP内容的挖掘和雕琢上。就魔幻创作而言，仅《西游记》一部小说就催生了数十部电影改编作品，几乎每年都有十余部西游题材影片扎堆立项，呈现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之势。

此外，续集、翻拍也成为保守美学体系下的制胜法宝。根据经济学理论，续集和翻拍电影的产生源于“品牌溢出效应”，即“通过推演博弈模型认为延伸产品这一行为本身可以发挥信号作用，提高消费者对延伸产品的质量判断，从而导致溢出效应”^[72]，也就是说，通过此前作品的成功对后续作品形成预判。这一理论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无疑是科学的，但具体到电影创作中，却带来了双刃剑般的影响：一方面，这类影片意味着值得信赖的经典文本和可以预期的心理认同；另一方面，它们又代表了空洞、妥协、复制和老套，从而产生了许多如《大话西游3》《新倩女幽魂》一般自我复制、自我消费的作品。与此相对，许多优秀的、具有创新性的创意却无法通过商业审查，原创魔幻电影的生存空间受到进一步挤压，数量大幅减少。可以预测的是，这种商业的、保守的、实用主义的生产策略终究会造成观众的厌倦，将魔幻电影带入内容僵化、票房失利的歧路。

（二）视觉扩张而意义悬置

在影像表达方面，中国魔幻电影呈现一种视觉扩张而意义悬置的趋势。当今社会已步入了一个“世界被把握为图像”（海德格尔语）的时代，文化的方方面面均趋向于高度的视觉化，人们对视觉快感的欲望更是日益强烈。在某种意义上，魔幻电影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背景下兴起的，因其借助数字特效而创造的奇景、异兽、魔法等都带有强烈的视觉吸引力和冲击力，瑰丽壮美的场景奇观、激烈刺激的法术奇观、性感魅惑的身体奇观，都成为魔幻电影吸引观众的重要卖点。从这一角度来看，魔幻电影可谓当下最能体现时代风潮和大众趣味的文化产品之一。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视觉的扩张往往是以叙事的削减为代价的，对意义和美学的追求亦在一定程度上让位于对场景、动作、人体等奇观的渲染。在这类影片中，叙事虽然始终存在，但已丧失了在电影中的主导地位，被视觉效果边缘化，甚至被视觉支配。零散化的图像压制了结构性的话语，视觉的拥塞更加凸显了内容的贫弱，呈现一种奇特的“数字技术时代电影的富贫悖谬症”^[73]。

具体而言，这种视觉扩张又表现为几个方面：其一是凸显快感而缺乏美感，一味追求简单直接的感官刺激，如场面的宏大、造型的奇异、动作的激烈、服饰的华丽等，却忽略了对“有意味的形式”和审美趣味的追求；其二是依赖技术而忽视艺术，形成一种技术崇拜的风气，使原本作为工具存在的数字特效成为影片生产的核心，毫无内容可言的花哨场面最终沦为空洞无用的能指；其三是人物的叙事功能让位于奇观化的身体展示，尤其是带有性意味的身体展示，在一定程度上使人物被欲望化和工具化，成为欲望目光的投射对象。总而言之，在视觉扩张的潮流下，许多魔幻电影主动削平深度、取消意义，虽然影片的视觉效果和感官冲击大幅提高，但内容却越发平庸媚俗、乏善可陈，缺少现实性的观照和批判性的思考。李泽厚先生曾在《美的历程》一书中指出，审美有三个层次，分别是“悦耳悦目、悦心悦意、悦志悦神”^[74]，如果一味遵从商业逻辑，忽视对艺术创作的追求，那么最终只会令电影停留在耳目之悦的层面，无法达到更高层次的审美标准。

当今社会，商业逻辑对文化生产的操控已经成为一个难以忽视的现实问题，正如有些学者指出的，“资本在追逐利润的时候，对于产品的内容定位和营销方式都需要有符合自身要求的定义，这种力量在很大程度上塑造着当代媒介文化消费的风格和趣味。从这个意义上说，资本已经是当代文化新的组织者和控制者，尽管被控制在一定的空间内”^[75]。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电影创作不仅要尊重市场规律，创造优质的文化商品，更应以文化价值和艺术品质为目标，保持创新和探索的态度。正所谓可以生产大众化的文化产品，但不能以大众化作为生产的最高追求。唯有将文化价值和经济价值统一于生产过程之中，使电影既契合商业逻辑的驱动，又尊重艺术逻辑的需求，才是中国魔幻电影发展的题中应有之义。

中国魔幻电影商业属性与内容重复与视觉扩张的商业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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