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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法术内核:新世纪中国魔幻电影研究

【摘要】:对这种力量的寻找、获取、掌握和争夺,是魔幻叙事最普遍的内容之一。另一种常见的处理方式是,将众人争夺的抽象的巫术力量具象化,凝聚在某一关键物体上,影片围绕各方势力寻找、争夺该物体展开叙事。两条线索相辅相成,共同完成了叙事。此外,魔幻电影不仅强调法术的强大和超能,也会展现能力所带来的负面作用。

这种超现实力量在魔幻电影中主要有两种体现。在广义层面,它是整个想象世界运行的规则和逻辑,使其成为一个完整、自洽的体系,一个容纳了各种超现实元素的广阔场域。有了超现实力量,其他的魔幻意象,如仙人怪物、神兵法宝、奇珍异兽、洞天福地等才不至于显得突兀,才能更好地发挥其叙事功能。而在狭义层面,这种力量主要由法术、法宝等组成,是借由一系列虚构的象征性符号进行操纵的力量。对这种力量的寻找、获取、掌握和争夺,是魔幻叙事最普遍的内容之一。

魔幻电影中的一种常见的叙事模式是,主人公在机缘巧合之下,激发了自身的法术能力,由凡人成长为“超人”,进而完成打败邪恶势力、化解危机的任务。这种“由凡入圣”的想象,在一定程度上是神话中英雄重生母题的一种延伸。如在影片《西游降魔篇》中,主人公陈玄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其唯一的、近乎可笑的降妖技能是诵读《儿歌三百首》,唤醒妖怪内心的真善美。与其他驱魔人所掌握的神兵利器不同,玄奘的《儿歌三百首》没有任何法力,他也因此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欺骗,甚至是羞辱,直到目睹爱人牺牲,《儿歌三百首》也被撕碎、重组,现出《大日如来真经》的本相,玄奘这才领悟了佛法的真谛,“立地成佛”,获得强大的法力。具有类似情节的还有《功夫之王》《奇门遁甲》《画皮》等,都使用了欲扬先抑、不破不立的剧作手法,强调了法术施展的曲折。在这类叙事中,主人公往往身怀屠龙之技但无用武之地,手持神兵利器却不知如何施展,直到影片进入高潮段落,在强烈的冲突或情感触动下,如自身的重大危机(甚至是已经死亡)或他人牺牲,才终于完成法术的“质变”,人物完成蜕变和成长,剧情也借此实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巨大转折。这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一种颇为原始的祭祀观念,即能量的获取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和牺牲。

另一种常见的处理方式是,将众人争夺的抽象的巫术力量具象化,凝聚在某一关键物体上,影片围绕各方势力寻找、争夺该物体展开叙事。如“指环王”系列电影中,主要线索是魔戒的制造、被夺和找回,魔戒成为贯穿影片始终的“绝对主角”,并具有重要的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

在中国魔幻电影中,这类叙事又可分为两类,第一类是人物通过该物体获得巨大的力量,进而实现对外部世界的影响、控制或者拯救,如《钟馗伏魔:雪妖魔灵》中张道仙、魔王等人对包含了巨大能量的“魔界之灵”的争夺;《鲛珠传》中三个主人公泥空空、黑羽、赫力探寻上古神物“鲛珠”的下落,并通过“鲛珠”挫败反派雪烈的阴谋;《封神传奇》中姜子牙、雷震子等人寻找“光明之剑”,以对抗纣王暴政等。第二类是主人公需要该物体来解决自己的问题或困境,如《画皮2》中狐妖小唯渴望得到靖公主的热血之心,以摆脱寒冰煎熬之苦;《西游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中白骨夫人、云海西国国王都觊觎唐僧肉,前者为了逃避轮回大限,后者为了治愈自己的蚀骨之病。总而言之,具有超自然法力的物体在魔幻电影中扮演了“麦高芬”的角色,承担了制造悬念和驱动事件的重要作用。在许多影片中,它们的功能超出了具体的所指,为观众提供了更深层的“弦外之意”。

法术能力的激发与对法宝的争夺并不具有排斥性,在一些影片中,二者是相互兼容、并行不悖的。如电影《捉妖记》就隐含了两条叙事路径,其一是天师堂葛千户势力欲将小妖王胡巴捉而食之,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其二是软弱无能的捉妖师后裔宋天荫试图保护胡巴,被葛千户杀死,后在胡巴血液的拯救下奇迹般复活,拔出家传宝剑制伏反派。显然,胡巴在故事中充当了被争夺的法宝角色,而宋天荫则实现了脱凡入圣的能力转变。两条线索相辅相成,共同完成了叙事。

此外,魔幻电影不仅强调法术的强大和超能,也会展现能力所带来的负面作用。首先,法术虽然给人带来力量,但往往需要做出相应的牺牲。在影片中,这种牺牲或许是具象的,譬如用自己的血液成就法宝、斩断手臂作为封印妖魔的神兵;或许是抽象的,譬如牺牲自由、爱情、记忆,乃至心爱之人的生命。在影片《钟馗伏魔:雪妖魔灵》中,钟馗在张道仙的帮助下“魔化”,虽然拥有了巨大的法力,却丧失了人的外貌,面临着心智混乱、堕入魔道的危险,正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仿佛能力的获取其实是某种等价交换。在影片《西游降魔篇》中,陈玄奘屡屡在与妖魔的斗争中落败,直到目睹爱人的牺牲,才终于领悟了佛法真谛,得到《大日如来真经》之神力。得到法术必须以感情上的牺牲为前提,这是许多影片的主人公所面临的,比降妖除魔更深层的两难困境。

其次,对法术和宝物的追逐往往会令人陷入执迷和怨恨。强权伴随厄运,贪婪导致毁灭,如影片《寻龙诀》中,人们苦苦追寻的“彼岸花”本质上是一种虚妄的幻觉,而沉迷于幻觉者必然要成为死亡的陪葬。反派“虹姐”看似是具有神力的宗教领导者,其实不过是一个执迷于寻找宝物的凡人,最后终于沦为怨恨难当、丧失心智的疯子——成功的魔幻电影不仅具有奇幻瑰丽的想象,亦应在想象中融入对文化的理解和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