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山房闻见随笔：胡曾之檄 嵇阮的相似与不同

1.高骈镇蜀，西南夷大举入寇。飞一木夹，盛夸兵甲之富，欲得锦江饮马濯足而已。高公回批其木夹，云:“欲慕上交，妄希抗礼，何异持衡秤地，举尺量天。”又云:“越嶲新州，不在周封之内；牂牁故地，非居禹迹之中。曩日边将邀功，妄图吞并，得之如手加骈拇，失之如领去赘瘤。九牛之落一毛，六马之亡半毳。何足喻哉?”其词长，难以尽录。只录其《判木夹》诗云:“辞天出塞阵云空，雾卷霞开万里通。亲授虎符安宇宙，誓将龙剑定英雄。残霜敢冒高悬日，秋叶怎禁大段风。为报南蛮须屏迹，直同蜀将武侯公。”

【辨伪】此条节抄自五代何光远《鉴诫录》卷二“判木夹”:

后高相公骈统临益部，兼号征南，蛮陬闻名，预自屏迹矣。然时飞一木夹，其中惟夸兵革犀象，欲借绵锦之江饮马濯足而已。高相公于是经营版筑，置防城勇士八千，命胡记室曾以檄破之，仍判回木夹。胡曾之檄，天下称为奇绝。其辞云:“欲慕平交，妄希抗礼，何异持衡秤地，举尺量天?”又答云:“越嶲新州，牂牁故地，不在周封之内，非居禹迹之中。曩日边将邀勋，妄图吞并，得之如手加骈拇，失之若颔去赘瘤。九牛之落一毛，六马之亡半毳。何足喻哉?”是以南蛮议曰:……《判木夹》云:“辞天出塞阵云空，雾卷霞开万里通。亲受虎符安宇宙，誓将龙剑定英雄。残霜敢冒高悬日，秋叶争禁大段风。为报南蛮须屏迹，不同蜀将武侯公。”

今按:卢氏改“后高相公骈统临益部，兼号征南，蛮陬闻名，预自屏迹矣”为“高骈镇蜀，西南夷大举入寇”，改“其中惟夸兵革犀象”为“盛夸兵甲之富”，改“高相公于是经营版筑，置防城勇士八千，命胡记室曾以檄破之，仍判回木夹。胡曾之檄，天下称为奇绝” 为“高公回批其木夹”，并增“其词长，难以尽录”一句，大同小异，显系抄袭。

2.《汉·萧何传》不言著律令，《李邕传》无一字及笔札，《五代·刘昫传》不书修《唐史》。

【辨伪】此条抄自元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卷上:

《萧何传》不言律令，《李邕传》无一字及笔札，《五代·刘昫传》不书修《唐史》。

今按:卢氏所记与盛氏相同，仅改“《萧何传》不言律令”为“《汉·萧何传》不言著律令”，增“汉”、“著”二字，其他全同，显系抄袭。

3.(稽)[嵇]、阮齐名，皆博学有文才，然二人立身行己，有相似者，有不同者。康著《养生论》，颇言性情，及观其《绝交书》，如出二人。处魏晋之际，不能晦迹韬光，而傲慢忤物，又不能危行言逊，而非薄圣人，竟致杀身，哀哉!籍诗云:“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刘后村云:“非谓甘为燕雀，自伤其志大才广，无所税驾。以史观之，正是其全身远害之术，而寓之于诗。其放荡不检，甚于(稽)[嵇]康。而卒不罹于祸患者，良以有《劝进表》也。”

【辨伪】此条抄自元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卷上:

嵇、阮齐名，皆博学有文，然二人立身行己，有相似者，有不同者。康著《养生论》，颇言性情，及观《绝交书》，如出二人。处魏晋之际，不能晦迹韬光，而傲慢忤物，又不能危行言逊，而非薄圣人，竟致杀身，哀哉!籍诗云:“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刘后村云:“非谓甘为燕雀，自伤其才大志广，无所税驾。以史观之，此是其全身远害之术，而寓之诗。其放荡不检，则甚于康。不罹于祸者，在《劝进表》也。”

今按:卢氏改“才大志广”为“志大才广”，改“不罹于祸者，在《劝进表》也”为“而卒不罹于祸患者，良以有《劝进表》也”，其意相同，显系抄袭。

4.樗里子者，秦惠王异母弟也。历事武王、昭王，战胜攻取，号曰智囊，显赫称尊，卒以寿终，可谓人臣之极矣。独可异者，其卜葬渭南章台之东，尝谓人曰:“后百年，当有天子之宫夹吾墓。”至汉兴，果建长乐宫于东，未央宫于西，而武库正当其墓。夫秦自惠文庄襄，越百年而为始皇，始皇在位又三十七年。樗里子没后，秦方自王而帝，历百余年之久。而汉兴建宫之地，已暗定于一丘墓之间，盛衰倚仗，孰非前定?谚云:“力称任鄙，智称樗里。”自非神圣，乌能前知若此哉?

【辨伪】此条抄自元陈世隆《北轩笔记》:

樗里子者，秦惠王异母弟也。历事武王、昭王，战胜攻取，号曰智囊，显赫尊重，卒以寿终，可谓人臣之极矣。独可异者，其卜葬渭南章台之东，尝谓人曰:“后百岁，当有天子之宫夹吾墓。”至汉兴，果建长乐宫于东，未央宫于西，而武库正当其墓。夫秦自惠文至庄襄，越百年而始为始皇，始皇在位又三十七年。樗里子之后，秦方自王而帝，开代以来大一统之盛。而汉宫之地，已默定于一丘墓之间，盛衰倚伏，孰非前定?语曰:“力称任鄙，智称樗里。”自非神圣，恶能前知若此哉?

今按:卢氏改“开代以来大一统之盛”为“历百余年之久”，其他与陈氏基本全同，显系抄袭。

5.李绅镇宣武，性暴燥，不礼于士人，有一士自中途遇之，回避不及，为前驺拘执之，绅(鞠)[鞫]其故，乃宗室子也。答曰:“勤政楼前尚容缓步，开封桥上不许徐行。汴州岂大于帝都，尚书岂尊于天子。”绅失色使去。

【辨伪】此条抄自宋赵令畤《侯鲭录》卷六:

新昌李相绅，性暴不礼士，镇宣武，有士人遇于中道，避不及，为前驺所拘，绅鞫之，乃宗室，答曰:“勤政楼前尚容缓步，开封桥上不许徐行。汴州岂大于帝都，尚书未尊于天子。”公失色使去。

今按:卢氏改“新昌李相绅，性暴不礼士，镇宣武”为“李绅镇宣武，性暴燥，不礼于士人”，其他与赵氏所记大致相同，显系抄袭。

6.唐刘晏死之日，籍其家，惟杂书二车、米麦数斛而已。史称其理财以养民为先，因平准法，干山海，排商贾，制百货低昂，操天下赢赀，以佐军兴。虽用兵数十年，敛不及民，而国用足。唐中偾而振，晏有力焉，是理财之臣也。特以功名日盛，知遇日隆，故妒忌之者多，如常衮辈嫉之，至诛死而不已，因其勘元载，鞠狱伏诛，而其党杨炎坐贬。后炎专政，衔私恨，为载报仇，遂诬构以死，而天下冤之。使晏不勘载，虽理财，必不至死。晏既勘载，即不理财，亦死也。胡致堂谓晏因理财而死，谓言利背义之害大，若天道报恶者然，何所见之左哉?使司国计者，不以足财为务，徒以不言利为高，则国亦何利焉?嗟乎!兵以平乱，乃不论丈人之师、弟子之师，而徒曰“兵凶战危，老氏所忌”，是使天下无兵也。刑以诘奸，乃不论出于哀矜、出于苛刻，而徒曰“皋陶无后，为主刑也”，是盖有纵盗贼以为阴骘者，是使天下无刑也。致堂之说，不可为训。

【辨伪】此条抄自元陈世隆《北轩笔记》:

唐刘晏领度支，死之日，籍录其家，惟杂书二乘、米麦数斛而已。史称其理财以养民为先，因平准法，干山海，排商贾，制百物低昂，操天下赢赀，以佐军兴。虽用兵数十年，敛不及民，而用度足。唐中偾而复振，晏有劳焉，是干国之臣也。特以功名日盛，眷遇日隆，故媢嫉之人，如常衮辈者忌之，至其诛死，则因昔勘元载，鞫狱伏诛，而其党杨炎坐贬。后炎专政，衔私恨，为载报仇，遂诬构以死，而天下冤之。使晏不勘载事，虽理财，固不死也。勘载事，即不理财，固亦死也。胡致堂乃谓晏以理财而死，遂谓是言利背义之为害，若天道报恶者然。将使司国计者，不以足国为务，而徒以不言利为高，则国亦何利焉?嗟乎!兵以平乱，乃不论丈人之师、弟子之师，而徒曰“兵者，老氏之所忌”，是天下无兵也。刑以诘奸，乃不论出于哀矜、出于苛刻，而徒曰“皋陶之无后，为主刑也”，而遂有纵盗贼以为阴骘者，是使天下无刑也，而可乎?龙逢、比干之死，亦未必言利背义之为害。甚矣!胡氏之说，不当事情，不可以为训也。

今按:卢氏改“唐刘晏领度支，死之日”为“唐刘晏死之日”，改“是干国之臣也”为“是理财之臣也”，改“故媢嫉之人”为“故妒忌之者多”，增“何所见之左哉”，又改“兵者，老氏之所忌”，为“兵凶战危，老氏所忌”，而删“而可乎?龙逢、比干之死，亦未必言利背义之为害。甚矣”，改“胡氏之说，不当事情，不可以为训也”为“致堂之说，不可为训”，其意相同，显系抄袭。

7.汉之京房，晋之郭璞，宋之李石，皆能言人祸福，甚验，而卒不免为术所杀。京房死于恭显，郭璞死于王敦，李石死于秦桧，岂明于知人，而暗于知己哉?盖徒知《易》之术，而不知《易》之道也。《易》者，时而已矣。时语则语，时默则默，此之谓《易》之道也。庸主在上，奸臣在侧，乃炫耀其说，指切其人，适足以杀其躯而已矣。单子曰:“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扬人之过失，怨之本也。”盖此之谓也。

【辨伪】此条抄自明陈师《禅寄笔谈》卷六:

汉之京房，晋之郭璞，宋之李石，皆能言人祸福，巧发奇中，而卒不免为术所杀。京房死于恭显，郭璞死于王敦，李石死于秦桧，岂明于知人，而暗于昧己哉?盖徒知《易》之术，而不知《易》之变通、语默之道故也。昏主在上，奸臣在侧，乃炫耀其说，指切其人，殊昧时语时默，何益于事，只杀其躯而已。单子曰:“立于淫乱之国，而好尽言以招人之过，怨之本也。”其三子之谓乎?

今按:卢氏改“巧发奇中”为“甚验”，改“《易》之变通、语默之道故也”为“《易》之道也”，改“殊昧时语时默，何益于事”为“《易》者，时而已矣。时语则语，时默则默，此之谓《易》之道也”，置“庸主在上”前，并改“其三子之谓乎”为“盖此之谓也”，其意相同，显系抄袭。

8.宋时伪学党禁凡五十九人，而伊川、晦翁二先生为最。二先生言为世法，行为世师，道非不弘，学非不粹，而动辙得咎，何也?盖人心不同，所见各异，虽圣人不能律天下之人，尽弃其学而学焉，此孔子所以毋固毋必、无可无不可，甚至欲无言，不得已而应答，则片言数语而止，其不足于列国公卿大夫也，则未尝轻出口，是非褒贬，隐然寓于《春秋》之笔，其不足于由、求、予、赐、樊迟也，则未尝必其从己，忠告而善诱之，不从则已。进互乡，见南子，从佛肸，之公山，削圭角，去崖岸，油油然与众偕，而犹不免于乡人武叔、荷蒉之讥，匡人桓魋、阳虎之害。今二先生以道统自任，以师严自居，别白是非，分毫不贷，与安定角，与东坡争，与龙川、象山辩，必胜而后已，安得不受害哉?

【辨伪】此条节抄自宋俞文豹《吹剑录外集》:

侍郎刘珏目为逆党，请置伪学逆党籍，凡五十九人。……今伊川、晦庵二先生，言为世法，行为世师，道非不弘，学非不粹，而动辄得咎，何也?盖人心不同，所见各异，虽圣人不能律天下之人，尽弃其学而学焉，此孔子所以毋固毋必、无可无不可，甚至欲无言，不得已而应答，则片言数语而止，其不足于列国公卿大夫也，则未尝轻出诸口，是非褒贬，隐然寓于《春秋》之笔，其不足于由、求、予、赐、樊迟也，则未尝必其从己，忠告而善诱之，不从则已。进互乡，见南子，从佛肸，之公山，削圭角，去崖岸，油油然与众偕，而犹不免于乡人武叔、荷蒉者之讥，匡人桓魋、阳虎之害。今二先生以道统自任，以师严自居，别白是否，分毫不贷，与安定角，与东坡争，与龙川、象山辩，必胜而后已。

今按:卢氏改“侍郎刘珏目为逆党，请置伪学逆党籍，凡五十九人”、“今伊川、晦庵二先生”为“宋时伪学党禁凡五十九人，而伊川、晦翁二先生为最”，增“安得不受害哉”，其他基本相同，显系抄袭。

9.蜀人蒲禹卿谏蜀后主幸秦川，其表云:“臣闻尧有敢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周有戒慎之鞀。盖古者明君，克全帝道，欲知己罪，要纳谠言，将引咎而责躬，庶理人而修德。陛下自承祧秉箓，正位当天，爱闻逆耳之忠言，每许犯颜而直谏。且先皇帝许昌振迹，阆苑兴师，历艰辛于草昧之时，受危险于虎争之际。胼胝戈甲，寝寐风霜，申武力而助中原，立战功而平多垒。亡躯致命，事主勤王，方得成家，至于开国。今日鸿基鼎盛，骏业丰崇。地及雍岐，界连荆楚。人物富丽，土产繁华。当四海逐鹿之时，成万代兴龙之业。陛下生当富贵，坐得乾坤。正宜以名教而自节，以礼乐而自防。守道德之规，受师傅之训。知社稷之不易，想稼穑之维艰。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用。少游观于林亭，多历览于书史。别修上德，无令色荒。常亲政事，勿恣闲游。且天雄地远，路险难行。栈道连云，危峰插汉。稍雨则吹摧阁道，微泥则阻滑山程。岂可鸣鸾，惟堪叱驭。又况秦川敌境咫尺，塞色荒凉。人杂番戎，地多瘴疫。别无风华异境，不可选胜寻幽。营中只带甲之士，城上宿枕戈之人。看狼烟于绝岭，朝朝疑虑；睹龙旆于孤峰，日日提防。是山多云雾之乡，即易动难安之境。当路州县凋残，所在馆驿隘小。止宿尚犹不易，供应固是极难。以此细论，不宜轻动。矧凤州久为仇敌，素蓄奸谋。切虑妄造妖言，致生衅隙。陛下与唐国方申欢好，信币交驰。忽闻圣驾亲行，别怀疑忌，其或专差使命请陛下境上会盟，未审圣躬去与不去。若去，则须似秦赵争强，彼此难屈；不去，则便成鲁卫不睦，战伐频兴。酌彼未萌，料兹先见。昔秦皇之鸾驾不回，炀帝之龙舟不返。陛下圣逾秦帝，明胜隋皇。深知稼穑之艰难，早识古今之成败。自防得失，不事遨游。岂忍致却宗祧，远违宫庭，使蒸民无所托，令太后以何依。若不虑于危亡，实有乖于仁孝，况玉京金阙，宝殿珠楼，内苑则香风满槛，上林则瑞露盈盘。乐奏九韶，舞呈八佾，簇神仙于紫禁，耀珠翠于丹墀。如论万乘之居，便是三清之境。人间仅有，天下所无。时或闲游，足观奇趣。何必倾心绝塞，看彼荒山。方今中原有人，盗贼未靖。纵边庭无烽火之虞，而内地有腹心之患。陛下千年膺运，一国称尊。文德武功，经天纬地。统承社稷之基，复抱山河之险。何不视远察迩，居安思危，辟四门以求贤，总万机而制事。咸修一德，端拱九重。庶使恩威并行，赏罚悉当。平分雨露，遍疗疮痍。彼若稍有微衅，此则大张天威。自然百灵垂祐，四海归仁。众志成城，天下治理。今则蜀都强盛，诸国不如。贤士满朝，圣人当极。臣愿陛下采药石之言，听刍尧之说。同武王谔谔而昌，鄙纣王唯唯而灭。无饰非拒谏之事，有面折廷诤之风。固我皇朝，保我皇化。莫谓京辇繁华，居人稠叠。盖是外邦残虐，寄迹偷安，所以竞来住止，尤宜格外抚缓。况蜀国从来创业，多乏永谋，或德不及于两朝，或祚不延于三代。刘禅俄降于邓艾，李势就归于桓温。皆谓不听直言，不行王道，不理政事，不恤生民，以致国亡，人心不保。陛下至圣至明，如尧如舜，岂后主而相匹，岂子仁而比伦?有宽仁至孝之名，有远见长治之策。不信谄佞，不尚荒淫。出入而所在防微，动静而无非经久。必致万年之业，终为四海之君。伏愿陛下且驻銮舆，莫离京国。候中原无事，八表来王。天下若群流赴海，人心如众蚁趋膻。有道自彰，无思不服。非惟要看天水，直可高坐长安。是微臣之至情，举国之深愿也。臣闻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是以辄倾丹恳，仰谏圣明。情非讪上，理切爱君。虽无折槛之能，但有触鳞之罪。不避诛殛，辄叩天庭。陛下若全无忖度，必幸边邮，遗圣母以忧心，令寮庶而恐虑。自迷得失，徒取疲劳，倘有不虞，悔将何及。叩恳陛下广开谏路，容纳臣言，勿违太后之情，且慰国人之望，干犯冕旒，冒死得罪，谨奉表直谏以闻。”余按:此表情辞恳切，故录之以为有言职者劝。

【辨伪】此条节抄自五代何光远《鉴诫录》卷七“陪臣谏”:

王蜀咸康年，后主将幸天水，群臣列号恳谏，上意不从。前秦州节度掌书记蒲禹卿独上一表……《直谏后主幸秦州表》云:“臣某言顿首死罪，臣闻尧有敢谏之鼓，舜有诽谤之木，汤有司过之士，周有戒慎之鞀。盖古者明君，克全帝道，欲知己罪，要纳谠言，将引咎而责躬，庶理人而修德。陛下自承祧秉箓，正位当天，爱闻悦耳之忠言，每许犯颜而直谏。且先皇帝许昌振迹，阆苑兴师，历艰辛于草昧之时，受危险于虎争之际。胼胝戈甲，寝寐风霜，申武力而取中原，立战功而平多垒。亡躯致命，事主勤王，方得成家，至于开国。今日鸿基霸盛，大业推崇，地及雍岐，界连荆楚，……人物秀丽，土产繁华。当四海辐凑之秋，成万代龙兴之业。陛下生当富贵，坐得乾坤。……臣欲望陛下以名教而自节，以礼乐而自防。修道德之规，受师傅之训。知社稷之不易，想稼穑之最难。……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用。……少止宿于诸处林亭，多历览于前王书史。别修上德，用卜远图，莫遣色荒，无令酒惑。常亲政事，勿恣闲游。……且天雄地远，路恶难行，险栈攲云，危峰插汉。稍雨则吹摧阁道，微泥则阻滑山程。岂可鸣鸾，惟堪叱驭。又复秦州敌境咫尺，塞邑荒凉。人杂番戎，地多疫瘴。别无风华异境，不可选胜寻幽。……营中只带甲之士，城上宿枕戈之人。看烽火于孤峰，朝朝疑虑；睹旌旗于绝岭，日日堤防。是多山足云之乡，即易动难安之境。……当路州县凋残，所在馆驲隘小。止宿尚犹不易，供须因是极难。……以此细论，不合轻动。……况凤州久为仇敌，必贮奸谋；窃虑妄指妖词，致生衅隙。又陛下与唐国方申欢好，信币交驰。但虑闻道圣驾亲行，别怀疑忌，其或专差使命请陛下境上会盟，未审圣躬去与不去。若去，则须似秦赵争强，彼此难屈；若不去，则便同鲁卫不睦，战伐兹兴。酌彼未萌，料其先见。……昔秦皇之銮驾不回，炀帝之龙舟不返。陛下圣逾秦帝，明胜隋皇，……知稼穑之艰难，识古今之成败，自防得失，不纵襟怀，岂忍致却宗祧，云言道断，使蒸民以何托，令慈母以何辜?若不虑于危亡，实恐乖于仁孝。况玉京金阙，宝殿珠楼，内苑上林，瑶池琼国，香风满槛，瑞露盈盘。钧天之乐奏九韶，回雪之舞呈八佾。簇神仙于紫禁，耀珠翠于皇宫。如论万乘之君，便是三清之境。人间胜致，天下所无。时或追游，足观奇趣。何必倾于远塞，看彼荒山。……方今中原有人，大事未了，但当国生灵受弊，盗贼横行。纵边庭无烽火之虞，而内地有腹心之患。陛下千年膺运，一国称尊，文德武功，经天纬地，……既承社稷之基，复抱山河之险，何不远听迩察，居安虑危，辟四门以求贤，总万机而行事，咸修一德，端坐九重，使恩威并行，赏罚必当，平分雨露，遍疗疮痍。……彼若稍有微衅，此则直下平吞。……自然百灵垂祐，四海归仁。众志成城，天下治理。今则蜀都强盛，诸国不如，贤士满朝，圣人当极。臣愿百姓乐于正观，万乘君于大宗。采药石之言，听刍荛之说。……同武王谔谔而昌，鄙纣主唯唯而灭。无饰非拒谏之事，有面折庭诤之人。固我皇朝，保我皇化。陛下莫见居人稠叠，谓言京辇繁华。盖是外郡凌残，住止不得，所以竞来臻凑，贵且偷安。……蜀国从来创业，多乏永谋。或德不及于两朝，或祚不延于七代。刘禅俄降于邓艾，李势遽归于桓温。皆谓不取直言，不恤政事，不行王道，不念生民，以致国亡，人心何保。……陛下至圣至明，如尧似舜，岂后主而相匹，岂子仁而比伦?有宽慈至孝之名，有远见长谋之策，不信谄媚，不耽荒淫，出入而所在防微，动静而无非经久，必致万年之业，终为四海之君。愿陛下且驻銮舆，莫离京国。候中原无事，八表来王。天下人心，咸归我主。若群流赴海，众蚁慕膻。有道自彰，无思不服。非唯要看天水，直可便坐长安。是微臣之至恳，举国之深愿也。臣闻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是以辄倾丹恳，仰谏圣明。……情非讪上，理切爱君。虽无折槛之能，但有触鳞之罪。不避诛殛，辄扣天庭。……陛下或全无忖度，顺向边陲。遗圣母以忧心，令庶寮以怀虑。全迷得失，自取疲劳。倘有不虞，悔将何益。臣愿陛下稍开谏路，微纳臣言，勿违圣后之情，且允国人之望。……干犯冕旒，无任忧惕。冒死待罪，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直谏以闻，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言。”

今按:卢氏改“王蜀咸康年，后主将幸天水，群臣列号恳谏，上意不从。前秦州节度掌书记蒲禹卿独上一表……《直谏后主幸秦州表》云”为“蜀人蒲禹卿谏蜀后主幸秦川，其表云”，改“大业推崇”为“骏业丰崇”，改“当四海辐凑之秋”为“当四海逐鹿之时”，改“臣欲望陛下以名教而自节”为“正宜以名教而自节”，改“少止宿于诸处林亭，多历览于前王书史。别修上德，用卜远图，莫遣色荒，无令酒惑”为“少游观于林亭，多历览于书史。别修上德，无令色荒”，改“不纵襟怀”为“不事遨游”，改“云言道断，使蒸民以何托，令慈母以何辜”为“远违宫庭，使蒸民无所托，令太后以何依”，改“内苑上林，瑶池琼国，香风满槛，瑞露盈盘。钧天之乐奏九韶，回雪之舞呈八佾”为“内苑则香风满槛，上林则瑞露盈盘。乐奏九韶，舞呈八佾”，改“方今中原有人，大事未了，但当国生灵受弊，盗贼横行”为“方今中原有人，盗贼未靖”，改“直下平吞”为“大张天威”，改“臣愿百姓乐于正观，万乘君于大宗。采药石之言”为“臣愿陛下采药石之言”，改“盖是外郡凌残，住止不得，所以竞来臻凑，贵且偷安”为“盖是外邦残虐，寄迹偷安，所以竞来住止，尤宜格外抚缓”，改“天下人心，咸归我主。若群流赴海，众蚁慕膻”为“天下若群流赴海，人心如众蚁趋膻”，改“干犯冕旒，无任忧惕。冒死待罪，激切屏营之至”为“干犯冕旒，冒死得罪”，删“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谨言”，而增“余按:此表情辞恳切，故录之以为有言职者劝”一句，显系抄袭而来。

10.郭景纯少好经术，博学多材，其天文卜筮之术，则受学于郭公青囊书。晋怀之际，郭尝筮之，投策叹曰:“黔黎将湮于异类，桑梓其剪为龙荒乎?”避居河东，抵将军赵固。固乘马死，郭令三十人从三十里外庙社中，取一物如猴者，置病马前，使嘘吸其鼻。有顷，马奋迅而起，此物随不见。其术甚神，而理不可解。又所寓主人有婢甚美，郭爱之，以豆化赤衣人围其宅。主人求救，竟得婢。其它术奇怪甚多。尝著《南郊赋》，帝悦之，召为著作郎。然性轻浮，不修威仪，嗜酒色。干宝诫之曰:“此非适性之道。”郭曰:“吾所受有本限，用之惟恐不尽，不为患也。”自是深安义分，不求荣进，当王敦之难，从容就死。虽桓彝触厕之忌，数若相符。行刑时，年四十九，寿亦前定，与管公明同。所著传述甚多，则非管公明可比。

【辨伪】此条抄自元陈世隆《北轩笔记》:

郭景纯璞少好经术，博学高才，而其天文卜筮之术，则受于郭公青囊书。晋怀之际，郭尝筮之，投策叹曰:“黔黎将湮于异类，桑梓其剪为龙荒乎?”遂避居河东，抵将军赵固。固乘马死，郭令三十人从三十里外庙社中，取一物似猴者，置病马前，便嘘吸其鼻。有顷，马奋迅而起，此物随不见。其术甚神，而理不可解。又其寓主人一婢美，郭爱之，以豆化赤衣人围其宅。主人求为解，竟得婢。其它术奇验甚多。尝著《南郊赋》，帝悦之，召为著作郎。然性轻易，不修威仪，嗜酒色。干宝尝诫之曰:“此非适性之道。”郭曰:“吾所受有本限，用之惟恐不尽，乃忧为患乎?”是以深安分义，不求荣进，当王敦之难，从容就死。虽桓彝触厕之忌，数若相符。而行刑袴褶之遗，久已前定。寿亦四十九，与管公明同。所著述传世甚多，则非管比。

今按:卢氏改“乃忧为患乎”为“不为患也”，改“而行刑袴褶之遗，久已前定。寿亦四十九，与管公明同”为“行刑时，年四十九，寿亦前定，与管公明同”，其他与陈氏所记大致相同，显系抄袭。

11.李彀与韩熙载少同砚席，分别，相约于河梁曰:“各以才命遇其主。”广顺中，李仕周为中书侍郎、平章事。韩仕江南为殿学士承旨。二人音问不绝，韩戏贻李书曰:“江南果相我，必长驱以定中原。”李答韩书曰:“中原苟相我，下江南如探囊中物耳。”李使果拜相，亲征江南，奈韩已死。先是，周遣李使江南，以视虚实。彀贻书于韩曰:“我之名从五柳公，而取骄且傲，宜善待之。”及至，果尔。容色凛然，崖岸高峻，宴间未尝启齿。韩谓所亲曰:“吾辈绵历久矣，岂烦至是耶?吾观秀实(彀字)，非端人也，其守可堕。”阴遣歌人秦若兰诈为驿卒女以中之，弊衣竹钗，旦夕拥帚洒扫。若兰容止，宫掖殆无。彀乘隙因询之，兰云:“不幸夫亡无归，托身父母，即守驿翁妪也。”彀遂情动，失慎独之戒。将行，制一曲以赠之。不数日，李主宴彀于澄心堂，李主命玻璃巨觥满斟以进，彀毅然不动，威亦不少霁。乃出兰于席，歌所赠曲以侑觞，不敢不饮。复命兰连灌数觥，几类漏巵。大为李主所薄。出疆之日，只命小吏及若兰薄饯于郊。归朝后，其曲已遍传于汴京，李彀声名威望，由此大损。

【辨伪】此条节抄自宋释文莹《玉壶清话》卷四:

李丞相谷与韩熙载少同砚席，分携，结约于河梁曰:“各以才命选其主。”(一云:各以才命遇主)广顺中，谷仕周为中书侍郎、平章事。熙载事江南李先主，为光政殿学士承旨。二公书问不绝。熙载戏贻谷书曰:“江南果相我，长驱以定中原。”谷答熙载云:“中原苟相我，下江南如探囊中物尔。”后果作相，亲征江南，赖熙载卒已数岁。先是，朝廷遣陶谷使江南，以假书为名，实使觇之。李相密遗熙载书曰:“吾之名从五柳公，骄而喜奉，宜善待之。”至，果尔。容色凛然，崖岸高峻，燕席谈笑，未尝启齿。熙载谓所亲曰:“吾辈绵历久矣，岂烦至是耶?观秀实(公字也)，非端介正人，其守可隳，诸君请观。”因令宿留，俟写《六朝书》毕，馆泊半年。熙载遣歌人秦弱兰者，诈为驿卒之女以中之。弊衣竹钗，旦暮拥帚洒扫驿庭，兰之容止，宫掖殆无。五柳乘隙，因询其迹，兰曰:“妾不幸夫亡无归，托身父母，即守驿翁妪是也。” 情既渎，失慎独之戒。将行，翌日又以一阕赠之。后数日，燕于澄心堂，李中主命玻璃巨钟满酌之，谷毅然不顾，威不少霁。出兰于席，歌前阕以侑之，谷惭笑捧腹，簪珥几委，不敢不釂。釂罢复灌，几类漏巵，倒载吐茵，尚未许罢。后大为主礼所薄。还朝日，止遣数小吏携壶浆薄饯于郊。迨归京，鸾胶之曲已喧，陶因是竟不大用。

今按:卢氏所记与文莹同，改“李丞相谷”为“李彀”，改“朝廷遣陶谷使江南，以假书为名，实使觇之”为“周遣李使江南，以视虚实”，改“情既渎”为“彀遂情动”，改“还朝日，止遣数小吏携壶浆薄饯于郊。迨归京，鸾胶之曲已喧，陶因是竟不大用”为“出疆之日，只命小吏及若兰薄饯于郊。归朝后，其曲已遍传于汴京，李彀声名威望，由此大损”，其文字虽有异处，而纪事相同，显系抄袭。

12.潘莹字伯诚，隐居博学，通诸子百家，尤长史学，尝著《通鉴总论大要》:“治天下有三:曰明，曰断，曰顺而已。明则君子进而小人退，断则有功赏而有罪惩，顺则万事理、人心悦而天下和平。三者之要，在修身，身修心诚，不令而行矣。”

【辨伪】此条抄自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卷十一:

潘荣字伯诚，桃溪人，隐居博学，通诸经，尤长于史，尝著《通鉴总论大要》:“治天下有三，曰明，曰断，曰顺而已。明则君子进而小人退，断则有功劝而有罪惩，顺则万事理、人心悦而天下和。三者之要，在身，身端心诚，不令而行矣。”其说反复数千言。又尝《集苏句》百篇，学者称为节斋先生。(《婺源志》)

今按:卢氏误改“潘荣”为“潘莹”，删“桃溪人”，改“通诸经”为“通诸子百家”，又删末尾“又尝《集苏句》百篇，学者称为节斋先生”一句，其他与赵氏所抄《婺源志》相同，显系抄袭。

13.唐末，天下大乱，有皂山寺僧某，专力种芋，岁收极多，煮熟杵如泥，造成砖块，阴干，以作墙壁，后遇饥荒，寺中四十余僧，皆食芋砖以度凶岁。又元末，天下乱，有赵东山恐其凶荒，亦种芋甚多，命各佃均种之，收获不计其数，悉令杵烂，和粉作砖堑，砌墙于东山。其后果大饥，民望烟火而来求食者，赵取砖一块，投沸汤中，煮羹馈之，存活甚众。后明太祖兵下徽州，粮饷乏缺，赵助三日饷，亦献芋砖数千块。上善之。

【辨伪】此条抄自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卷十一:

唐末，岐、梁争长……又阁皂山一寺僧，甚专力种芋，岁收极多，杵之如泥，造堑为墙，后遇大饥，独此寺四十余僧，食芋堑以度凶岁。元末，天下乱，先东山公逆知将绝食，遂预以芋和粉筑成砖形，砌墙于东山。其后大饥，饥民望烟火而来，东山公取芋砖一片，置沸汤中作羹，饥民赖以存活。后太祖兵至，乏粮，公曰:吾当助三日饷。取砖与之。(《国宪家猷》)

今按:卢氏改赵氏所抄《国宪家猷》中“岐、梁争长”为“天下大乱”，改“造堑为墙”为“造成砖块，阴干，以作墙壁”，改“先东山公逆知将绝食，遂预以芋和粉筑成砖形”为“有赵东山恐其凶荒，亦种芋甚多，命各佃均种之，收获不计其数，悉令杵烂，和粉作砖”，改“后太祖兵至，乏粮，公曰:吾当助三日饷。取砖与之”为“后明太祖兵下徽州，粮饷乏缺，赵助三日饷，亦献芋砖数千块。上善之”，文字虽稍有异，而其纪事则全同，显系抄袭。

14.熙宁间，边吏报北虏将大举入寇，上震动，遣中贵人取两河民车，以为战备，民大惊扰。自宰执以下言不便者墙进，上俱不允，民心惶惶。时沈存中为起居注，次日侍笔立御座前，上顾问曰:“借车之事，卿知之乎?”括曰:“不知。车将何用?”上曰:“北虏入寇以马队为胜，惟车可以当之。”括曰:“虏之来，民间田园庐墓并皆抛弃，何暇顾及车乎?朝廷姑藉其数而未取用，何伤?”上喜曰:“卿言有理，何论者之纷纷也?”括曰:“车战之利，见于前代。自巫臣教吴子车战，遂霸中国；李靖用鹿角车，以擒吉利。臣但未知古人所谓轻车者，兵车也，五御折旋，利于轻便。今民间之锱车，重大笨朴，以牛挽之，日行不能三十里，少蒙雨雪，则跬步不可行，故俗谓之为‘太平车’，或可施于无事之时，恐行兵不堪用耳。”上益喜曰:“无人如此详细对朕说者，当更思之。”明日，遂诏罢藉民车。执政问括曰:“君以何术而罢此?上甚多‘太平车’之说也。”括曰:“主上可以理夺，不可以言争。”未几括迁知制诰。

【辨伪】此条抄自宋邵博《闻见后录》卷二十二:

熙宁年，边吏报契丹将入寇，亟遣中贵人取两河民车，以为战备，民大惊扰。自宰执以下言不便者墙进，俱不省。时沈括存中为记注，一日，侍笔立御座侧，上顾曰:“卿知籍车之事乎?”括曰:“未知。车将何用?”上曰:“北边以多马取胜，唯车可以当之。”括曰:“敌之来，民父子坟墓田庐皆当弃去，复暇恤车乎?朝廷姑籍其数而未取，何伤?”上喜曰:“卿言有理，何论者之纷然也?”括曰:“车战之利，见于历世。巫臣教吴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用偏箱鹿角车，以擒颉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谓轻车者，兵车也，五御折旋，利于轻速。今之民间锱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日不能行三十里，少蒙雨雪，则跬步不进，故俗谓之‘太平车’，或可施于无事之日，恐兵间不可用耳。”上益喜曰:“无人如此作朕者，当更思之。”明日，遂罢籍民车。执政问括曰:“君以何术，而立谈罢此事?上甚多‘太平车’之说也。”括曰:“圣主可以理夺，不可以言争。若车可用，其敢以为非?”括未几迁知制诰。

今按:卢氏改“熙宁年，边吏报契丹将入寇”为“熙宁间，边吏报北虏将大举入寇，上震动”，改“俱不省”为“上俱不允，民心惶惶”，改“卿知籍车之事乎”为“借车之事，卿知之乎”，改“民父子坟墓田庐皆当弃去”为“民间田园庐墓并皆抛弃”，删“若车可用，其敢以为非”，其他大致相同，显系抄袭。

15.文潞公年未四十，以枢密出守成都，蜀风好行乐，潞公多燕集，有蜚语至京。上命御史何剡号从圣伺察之，何将至，潞公亦为动容。幕中有张少愚者，谓公曰:“何之来不足虑。”少愚请先之，因迎何于汉州。一见如故，州守宴何，有营妓善舞，何喜，问其姓，曰:“姓杨。”何曰:“汝即杨台柳耶?”少愚随取妓罗巾题诗以赠曰:“蜀国佳人号细腰，东台御史惜妖娆。从今唤作杨台柳，舞尽春风万万条。”命妓作歌以侑酒，何为沉醉。数日后至成都，何颇严重自尊，潞公大作乐以宴何，迎其妓杂府妓中，仍歌少愚诗以劝酒，何每为之大醉。后归朝，潞公之谤亦息。此与李谷使江南事相同。

【辨伪】此条抄自宋邵伯温《闻见前录》卷十:

文潞公庆历间以枢密直学士知成都府，公年未四十，成都风俗喜行乐，公多燕集，有飞语至京师。御史何郯圣从，蜀人，因谒告归，上遣伺察之，圣从将至，潞公亦为之动。张俞少愚者，谓公曰:“圣从之来无足念。”少愚因迎见于汉州，同郡会有营妓善舞，圣从喜之，问其姓，妓曰杨，圣从曰:“所谓杨台柳者?”少愚即取妓之项帕罗题诗曰:“蜀国佳人号细腰，东台御史惜妖娆。从今唤作杨台柳，舞尽春风万万条。”命其妓作《柳枝词》歌之，圣从为之沾醉。后数日，圣从至成都，颇严重。一日，潞公大作乐以燕圣从，迎其妓杂府妓中，歌少愚之诗以酌圣从，圣从每为之醉。圣从还朝，潞公之谤乃息。事与陶谷使江南“邮亭”词相类云。

今按:卢氏改“文潞公庆历间以枢密直学士知成都府，公年未四十”为“文潞公年未四十，以枢密出守成都”，改“御史何郯圣从，蜀人，因谒告归，上遣伺察之，圣从将至，潞公亦为之动”为“上命御史何剡号从圣伺察之，何将至，潞公亦为动容”，改“圣从之来无足念”为“何之来不足虑”，改“少愚因迎见于汉州，同郡会有营妓善舞，圣从喜之”为“少愚请先之，因迎何于汉州。一见如故，州守宴何，有营妓善舞，何喜”，改“命其妓作《柳枝词》歌之，圣从为之沾醉”为“命妓作歌以侑酒，何为沉醉”，其意相同，又改“事与陶谷使江南‘邮亭’词相类云”为“此与李谷使江南事相同”，显系抄袭。

16.号万石君者五家:汉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号万石君。冯扬为弘农太守，八子皆为二千石，亦号万石君。严延年兄弟五人皆至大官，其母号万石君严妪。秦袭为颍川太守，群从同时为二千石者五人，号万石秦氏。唐代张文瓘为侍中，四子官皆三品，号万石张家。余按:宋时廖刚四子官皆至秉麾节，亦号万石廖氏。

【辨伪】此条抄自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及清阎若璩注。《困学纪闻》卷十二:

号万石者五家:汉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号万石君。冯扬为弘农太守，八子皆为二千石，亦号万石君。严延年兄弟五人至大官，母号万石严妪。秦袭为颍川太守，群从同时为二千石者五人，号万石秦氏。唐张文瓘为侍中，四子皆至三品，号万石张家。

阎若璩注:

南宋廖刚子四人仕皆秉麾节，号万石廖氏。

今按:卢氏改阎若璩注为自己的按语，于前增“余按”二字，据为己有，显系抄袭。

17.《古今人物表》许繇、巢父为二人。而谯周《古史考》:“许繇夏常居巢，一名巢父。”则巢、许是为一人。又应休连谓之“山父”。《文选》注引《琴操》:“许由夏则巢居，冬则穴处，饥则仍山而食，渴则仍河而饮。尧大其志，欲禅为天子，由不顾而去。”繇一作由。

【辨伪】此条抄自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及宋韩淲《涧泉日记》。《困学纪闻》卷十二:

《古今人表》许繇、巢父为二人。谯周《古史考》:许由夏常居巢，故一号巢父。则巢、许为一人。应休琏又谓之“山父”。

又《涧泉日记》卷上:

《文选》应休琏书注:“山父，即巢父也。谯周《古史考》曰:‘许由夏常居巢，故一号巢父。’《琴操》曰:‘许由夏则巢居，冬则穴处，饥则仍山而食，渴则仍河而饮。尧大其志，禅为天子。由曰:放发优游，所以安己不惧，非以贪天下也。’”

今按:卢氏删《涧泉日记》中“《文选》应休琏书注”一节中所引“谯周《古史考》”，仅保留所引“《琴操》”，并改其中末句“由曰:放发优游，所以安己不惧，非以贪天下也”为“由不顾而去”，并据《涧泉日记》与《困学纪闻》异文补“繇一作由”一句，显系抄袭。

18.余阅《宋史》，元祐诸贤不和，是以为绍圣小人所乘。元符、建中韩、曾不和，是以为崇宁小人所陷。绍兴间赵鼎、张浚不和，是以为秦桧所挤。所以古人建官曰三公，公则无私矣。曰三孤，孤则无朋矣。无私无朋则无党，所以和也。余按:绍圣小人，当是章惇；崇宁小人，当是京、卞。

【辨伪】此条抄自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五:

元祐诸贤不和，是以为绍圣小人所乘。元符、建中韩、曾不和，是以为崇宁小人所陷。绍兴赵、张不和，是以为秦氏所挤。古之建官曰三公，公则无私矣。曰三孤，孤则无朋矣。无私无朋，所以和也。

今按:卢氏于前增“余阅《宋史》”四字，于后补“余按:绍圣小人，当是章惇；崇宁小人，当是京、卞”一句，其他与王氏所记大致相同，显系抄袭。

19.邵公济名博，康节先生之孙，后辞官居蜀之犍为，其《祭武侯庙文》高古简切，人多不知，今录其全文云:“公昔高卧，隐然一龙。鬼蜮乱世，其谁可从?惟明将军，汉氏之宗。相挽以起，意气所同。欲持尺棰，尽逐奸雄。天未悔祸，世岂能容?惟史臣寿，奸言非公。惟大夫周，误国非忠。庙食故里，羞此南充。置公左右，不堪仆童。我实鄙之，筑公之宫。《春秋》之法，孰敢不恭?俾千万年，仰其高风。”余按:寿谓陈寿，周谓谯周，皆巴郡人。此文在果州作。

【辨伪】此条抄自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三:

邵公济(翁注:名博，康节之孙)《谒武侯庙文》云:“公昔高卧，隐然一龙。鬼蜮乱世，其谁可从?惟明将军，汉氏之宗。相挽以起，意气所同。欲持尺棰，尽逐奸雄。天未悔祸，世岂能容?惟史臣寿，奸言非公。惟大夫周，误国非忠。庙食故里，羞此南充。置公左右，不堪仆童。我实鄙之，筑公之宫。《春秋》之法，孰敢不恭?俾千万年，仰其高风。”(陈寿、谯周，皆巴郡人，今果州。陆务观《筹笔驿诗》:“运筹陈迹故依然，想见旌旗驻道边。一等人间管城子，不堪谯叟作降笺。”公济之文，盖果州作。)

又卷十五:

邵公济筑室犍为之西山。

今按:卢氏改“邵公济(翁注:名博，康节之孙)《谒武侯庙文》云”、“邵公济筑室犍为之西山”为“邵公济名博，康节先生之孙，后辞官居蜀之犍为，其《祭武侯庙文》高古简切，人多不知，今录其全文云”，又改王氏原注“陈寿、谯周，皆巴郡人，今果州”、“公济之文，盖果州作”为“余按:寿谓陈寿，周谓谯周，皆巴郡人。此文在果州作”，显系抄袭。

20.今人以韩、柳并称，而不知其不同道。韩作《师说》，而柳不肯为师。韩辟佛，而柳谓佛与圣人合。韩谓史有人祸天刑，而柳谓刑祸非所恐。韩以封泰山、镂玉牒劝宪宗，柳以封禅为非。

【辨伪】此条抄自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十七:

韩、柳并称而道不同。韩作《师说》，而柳不肯为师。韩辟佛，而柳谓佛与圣人合。韩谓史有人祸天刑，而柳谓刑祸非所恐。柳以封禅为非，而韩以封泰山、镂王牒劝宪宗。

今按:卢氏改“韩、柳并称而道不同”为“今人以韩、柳并称，而不知其不同道”，改“柳以封禅为非，而韩以封泰山、镂王牒劝宪宗”为“韩以封泰山、镂玉牒劝宪宗，柳以封禅为非”，其意相同，显系抄袭。

21.岳武穆精忠报国，人人皆知，而其子岳珂著有《桯史》一书，绝口不言武穆冤抑，而精忠自见。蔡京奸险欺君，妇孺皆知，而其子蔡绦著有《铁围山丛谈》一书，每每称颂其父功德，而奸险自见。所谓“诚不可掩，如见其肺肝然”。

【辨伪】此条待考。

22.古来以文辞欺人者，莫若谢灵运与王维。灵运为元勋之后，袭封国公。宋氏革命，不能与徐广、陶潜同隐，又与卢陵王义真款密。至元嘉中，累迁侍中，自谓不日可参时政，而文帝只以文艺接之，以致觖望。既不忠于宋，又岂能忠于晋乎?其受刑也，史臣书之以逆，不为苛矣。王维为给事中，安禄山陷两京，迫以伪署。禄山宴其党于凝碧池，使维赋诗。其曰:“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下狱，其弟请削官以赎罪，肃宗宥之，全不以受伪官为耻。斯二人者皆以文章鸣于世，而一死一不死，均不足取也。

【辨伪】此条节抄自清顾炎武《日知录》卷十九“文辞欺人”:

古来以文辞欺人者，莫若谢灵运，次则王维。灵运身为元勋之后，袭封国公。宋氏革命，不能与徐广、陶潜为林泉之侣，既为宋臣，又与庐陵王义真款密。至元嘉之际，累迁侍中，自以名流应参时政，文帝唯以文义接之，以致觖望。又上书劝伐河北，至屡婴罪劾，兴兵拒捕。乃作诗曰:“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及其临刑，又作诗曰:“龚胜无余生，李业有终尽。”若谓欲效忠于晋者，何先后之矛盾乎?史臣书之以逆，不为苛矣。王维为给事中，安禄山陷两都，拘于普施寺，迫以伪署。禄山宴其徒于凝碧池，维作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贼平下狱，或以诗闻于行在，其弟刑部侍郎缙请削官以赎兄罪，肃宗乃特宥之，责授太子中允。襄王僭号，逼李拯为翰林学士。拯既污伪署，心不自安。时朱玫秉政，百揆无叙，拯尝朝退，驻马国门，为诗曰:“紫宸朝罢缀鹓鸾，丹凤楼前立马看。唯有终南山色在，晴明依旧满长安。”吟已涕下。及王行瑜已杀朱玫，襄王出奔，拯为乱兵所杀。二人之诗同也。一死一不死，而文墨交游之士，多护王维。

今按:卢氏改“莫若谢灵运，次则王维”为“莫若谢灵运与王维”，改“不能与徐广、陶潜为林泉之侣”为“不能与徐广、陶潜同隐”，删“既为宋臣”，改“自以名流应参时政”为“自谓不日可参时政”，改“又上书伐河北”至“何先后之矛盾乎”数句为“既不忠于宋，又岂能忠于晋乎?其受刑也”。又删“拘于普施寺”、“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或以诗闻于行在”、“刑部侍郎缙”、“责授太子中允”，而增“全不以受伪官为耻”一句。又删“李拯从逆”一事，而改“二人之诗同也。一死一不死，而文墨交游之士，多护王维” 为“斯二人者皆以文章鸣于世，而一死一不死，均不足取也”，其实顾氏“一死一不死”指王维、李拯，所谓“二人之诗”即此二人之诗，而卢氏“一死一不死”则指谢灵运、王维，显系误解顾氏之意，而其抄袭痕迹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