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山房闻见随笔》中的辨伪问题

1.老氏、释氏，皆有所偏，俱非圣人之道。然吾亦有可采焉。老氏，吾取其佳兵不祥；释氏，吾取其戒杀。

【辨伪】此条抄自元鲜于枢《困学斋杂录》:

老氏、释氏，吾有取乎?曰:有。老氏，吾取其佳兵不祥；释氏，吾取其戒杀。

今按:卢氏改“老氏、释氏，吾有取乎?曰:有”为“老氏、释氏，皆有所偏，俱非圣人之道。然吾亦有可采焉”，变换句式，而其意全同，显系抄袭。

2.近来士大夫多好佛，往往作为偈颂，以发明禅理。独司马温公患之，恐其引儒入释，尝作《解禅偈》六篇，云:“文中子以佛为西方圣人，信如文中子之言，则佛之心可知也。今之言禅者好为隐语以相迷，大言以相胜，使学者伥伥然入于迷途，故余广文中子之言而解之，作《解禅偈》六首。若其果然，虽中国可行矣，何必西方?若其不然，非余之所知也。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铦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颜回甘陋巷，孟轲安自然；富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孝弟通神明，忠信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结因果。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不坏身。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圣为大贤，是名菩萨佛。言为百世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辨伪】此条抄自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三:

近年士大夫多修佛学，往往作为偈颂，以发明禅理。独司马温公患之，尝为《解禅偈》六篇，云:“文中子以佛为西方圣人，信如文中子之言，则佛之心可知已。今之言禅者好为隐语以相迷，大言以相胜，使学之者伥伥然益入于迷妄，故予广文中子之言而解之，作《解禅偈》六首。若其果然，虽中国可行矣，何必西方?若其不然，则非予之所知也。忿怒如烈火，利欲如铦锋；终朝长戚戚，是名阿鼻狱。颜回甘陋巷，孟轲安自然；富贵如浮云，是名极乐国。孝悌通神明，忠信行蛮貊；积善来百祥，是名作因果。仁人之安宅，义人之正路；行之诚且久，是名不坏身。道德修一身，功德被万物；为贤为大圣，是名菩萨佛。言为百世师，行为天下法；久久不可掩，是名光明藏。”

今按:卢氏改“多修佛学”为“多好佛”，又增“恐其引儒入释”一语，又改《解禅偈》中“迷妄”为“迷途”，改“为贤为大圣”为“为圣为大贤”，其他相同，显系抄袭。

3.汉明帝时听阳城侯刘峻出家，是为僧之始。济阳妇女阿满出家，是为尼之始。

【辨伪】此条抄自宋赵令畤《侯鲭录》卷一:

汉明帝听阳城侯刘峻等出家，僧之始也。济阳妇女阿潘等出家，尼之始也。

今按:卢氏增“时”字，于“刘峻”后删“等”字，改“僧之始也”、“尼之始也”为“是为僧之始”、“是为尼之始”，其意相同。而其改“阿潘等”为“阿满”，则误矣。显系抄袭。

4.巫山神女庙两廊碑文，皆言神女助禹开峡有功，是以建庙祀之，其碑文极诋宋玉云雨之妄。余谓与扬州后土韦郎相似。其事旧塑绿衣少年于旁，明道以其亵渎，命撤去。又:月宫姮娥，初无此说，诞妄始于《淮南子》，汉人从而传之，唐宋文人又从而歌咏之，遂成实典，以为真有其事。

【辨伪】此条抄自元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卷上:

巫山神女庙两庑碑文，皆言神助禹开峡有功，是以庙而祀之，极诋宋玉云雨之妄。余谓与扬州后土韦郎事相似。旧塑绿衣年少于旁，明道以其亵渎，遂撤去之。不特此二事，月宫姮娥，初无此说，诞妄始于《淮南子》，汉人从而传之，唐宋文人又从而诗之、歌之。史先生《学斋占毕》论之详矣。

今按:卢氏改“两庑”为“两廊”，增“其碑文”，改“遂撤去之”为“命撤去”，改“不特此二事”为“又”，改“诗之、歌之”为“歌咏之”，又增“遂成实典，以为真有其事”一句，而删“史先生《学斋占毕》论之详矣”，显系抄袭。

5.宣和中崇尚道教，黄冠出入紫禁，号“金门羽客”，气焰赫然，林灵素为道教宗主，班秩视太中大夫，颇有法术，如祈雨大小皆有验，上深信之。一日，上有诏，令两学士子问道于林，命士人询于座下，并遣亲近中贵监莅。灵素升座首，召太学博士王俊乂，王久不出，既出，乃扬言曰:“昔吾先圣与老聃同德比义，相为师友，岂有抠衣礼黄冠者哉?” 闻者大相骇异，各逡巡而罢。王，海陵人，仕至宰(椽)[掾]，终未大用。

【辨伪】此条抄自宋周煇《清波杂志》卷三:

宣和崇尚道教，黄冠出入禁闼，号“金门羽客”，气焰赫然，林灵素为之宗主。道官自金坛郎至太虚大夫，班秩与庭臣同。灵素初除金门羽客、通真达灵玄妙先生，视中大夫，后驯擢至太中大夫、冲和殿侍晨，视两府。……一日，盛暑，亭午，上在水殿，热甚，诏灵素作法祈雨。久之，奏云:“四渎，上帝皆命封闭，唯黄河一路可通，但不能及外。”诏亟致之，俄震雷大霔，霔皆浊流，俄顷即止。中使自外入，言内门外赫日自若。徽宗益神之。……当灵素盛时，一日有诏两学之士问道于其座下，且遣亲近中贵监莅。灵素既升座首，诏太学博士王俊乂，久而不出，既出，乃昌言:“昔吾先圣与老聃同德比义，相为师友，岂有抠衣礼黄冠者哉?”闻者骇然，各逡巡而罢。王，海陵人，历宰掾分符而终。

今按:卢氏改“禁闼”为“紫禁”，改“道官自金坛郎至太虚大夫”至“视两府”为“班秩视太中大夫”，而改“一日，盛暑”至“徽宗益神之”为“颇有法术，如祈雨大小皆有验，上深信之”，又改“历宰掾分符而终”为“仕至宰(椽)[掾]，终未大用”，显系抄袭。

6.老子见称于仲尼，盖亦圣人也。其道以清净无为为本，衣冠丧祭，与凡民同。老子之子名宗，盖有妻妾，曾仕于周，其在四民之中，亦士耳。特所尚不同，非于儒之外，别有教也。秦汉以来言神仙者，繁如猬毛，未尝称老子，况于三清、十极之说哉?祭醮符箓，始于张陵，成于寇谦之徒。原无所本，殆借老子之书，以神其说，实与老子不相干。《老子》书言:有道之国，其鬼不神。岂肯设为三官、九府仙官、将吏，以罔民耶?荐亡一门，不在洞府、洞神、洞真之科，最为后出，模写释氏，而不克肖，以佛本不言荐亡，后人设为之，已自背本教，道士见其利入之厚，因而效焉。盖又张、寇二师所不道也。然今之黄冠道箓，与人作醮招魂，旛竿垂地，奏章时，往往有数十鹤盘旋于坛上，真亦异矣。余阅《宋书》载:丁谓、陈彭年等为天书，每一行礼，必有鹤百十为群翔集，东封时，无日无之，故人谓丁为鹤相，或谓丁有妖术，亦未可知。至林灵素、王老仔，挟左道以惑人，不足怪也。道家法书，有所谓《坠旛咒诀》，试之有验。又奏章时，有鹤翔集，至今犹有其事，余向在苏州玄妙观见之，后在叙州亦见之，此亦理之不可解者。

【辨伪】此条抄自宋沈某《鬼董》卷三:

老子见推于仲尼，盖亦圣人也。其道本以清净无为为宗，衣冠丧祭，与齐民同。老子之子曰宗，盖有妻妾矣，而又尝仕周，其在四民之中，亦士耳。特所尚者不同，非于儒之外，别有教也。秦汉之言神仙者，其繁如猬毛，未尝称老子，况于三清、十极之说哉?祭醮符箓，始于张陵，成于寇谦之。恶其无所本始，乃自托于老子，以神其书，实于老子不相干。《老子》书言:有道之国，其鬼不神。其肯设为三官、九府仙官、将吏，以罔民耶?荐亡一门，不在洞玄、洞神、洞真之科，最为后出，模写释氏，而不克肖，以佛本不言荐亡，后人设为之，已自背本教，道士见其利入之厚，因而效焉。盖又张、寇二师所不道也。余姻家鲁提刑捐馆，其子德清知县继亡，子舍先作黄箓醮，招蜀人苟生为高功，苟非黄冠，特以法自名，一凡民也。召魂之夕，旛重垂至地，奏章时，鹤二十余盘旋坛上，众骇焉。已醮，提刑冢嗣余杭宰梦其父来，如平生而面愠色，拱立叩所以，良久曰:我死家，乃遽无长幼序耶?子先而父后，礼欤?惊而寤，省所梦，泣曰:必为黄箓故也。亟营之，复以命苟，鹤来尤多。余尝观丁谓、陈彭年辈为天书事，每一行礼，必以鹤奏成，至数千鹤，东封时，无日无之，故人呼谓鹤相，谓必能妖术，不然，其徒中亦当有善此者。至王老仔、林灵素辈，真挟左道，不足怪也。余家藏道家法书甚多，有所谓《坠旛咒诀》，盖亦幻惑鲁君之梦，特其心不自安为之耳。

今按:卢氏改“恶其无所本始，乃自托于老子，以神其书”为“原无所本，殆借老子之书，以神其说”，改“洞玄”为“洞府”，櫽括“余姻家鲁提刑捐馆”至“鹤来尤多”一节为“然今之黄冠道箓，与人作醮招魂，旛竿垂地，奏章时，往往有数十鹤盘旋于坛上，真亦异矣”，改“余尝观”三字“余阅《宋书》载”，改“必以鹤奏成，至数千鹤”为“必有鹤百十为群翔集”，改“谓必能妖术，不然，其徒中亦当有善此者”为“或谓丁有妖术，亦未可知”，又改末尾“盖亦幻惑鲁君之梦，特其心不自安为之耳”为“试之有验”，而增“又奏章时，有鹤翔集，至今犹有其事，余向在苏州玄妙观见之，后在叙州亦见之，此亦理之不可解者”一句，大同小异，显系抄袭。

7.伏牛上人、一钵和尚，皆高僧。伏牛著《三伤颂》以劝世，一钵著《歌》以劝人。王蜀乾德时，有陈军校妻高氏，戒杀二十年，而破戒，被冥司摄去，死三宿而还魂，因备述《三伤颂》、《一钵歌》之灵异，阴曹最重。但此颂、此歌少传于世，今录于此。

【辨伪】此条改抄自五代何光远《鉴诫录》卷十“高僧论”:

伏牛上人、一钵和尚，皆悟达之士也。一居岩岫，永离嚣尘，著述《三伤》，指谕《一钵》，广开法庙，大扇迷途。聋瞽闻之，往往解悟。王蜀乾德初，有小军使陈失名妻高氏，即高骈相公诸院之孙，先于法门寺受持不杀，戒二十余年，后届蜀，因与男娶妇，亲族劝令屠宰，高亦从之。旬日之中得疾，颇异，不录人事，口但荒言，既而三宿还魂，备述幽途之事。……高平生常念《上生经》，至此蔑然遗忘，只记得《三伤颂》、《一钵歌》，合掌向神厉声而念。神与武士耸耳立听，颜色渐怡，诵至了终，悉皆涕泪。谓高曰:“且归人世，宜复善心。”高氏拜辞未终，飒然起生。乃知大善知识所著句义，与佛齐功。今并录其全篇，仍亦书其灵验，采之真识，非取迦谈。

今按:卢氏改“皆悟达之士也”为“皆高僧”，櫽括“一居岩岫”至“往往解悟”一节为“伏牛著《三伤颂》以劝世，一钵著《歌》以劝人”，櫽括“王蜀乾德初”至“与佛功齐”为“王蜀乾德时，有陈军校妻高氏，戒杀二十年，而破戒，被冥司摄去，死三宿而还魂，因备述《三伤颂》、《一钵歌》之灵异，阴曹最重”，又改“今并录其全篇，仍亦书其灵验，采之真识，非取迦谈”为“但此颂、此歌少传于世，今录于此”，改动虽大，而其大意相同，显系抄袭。

8.《三伤颂》，其一曰:“伤嗟垒巢燕，虽巧无深见。修营一个窠，往复几千转。双飞碧水头，对语虹梁畔。身缘觅食疲，口为含坭烂。驱驰九夏初，方产巢中卵。停腾怕饥渴，抚养知寒暖。怜惜过于人，衔虫喂皆遍。父为理毛衣，母来将食。一旦翅翼成，分飞不相管。世有少智人，恳力忧家眷。男女未长成，颜色已衰变。燕子燕子听吾语，随时且过休辛苦。纵使窠中千个儿，秋风才动终须去。世人世人不要贪，此言是药思足取。饶你平生儿女多，谁能伴你归泉路。”其二曰:“伤嗟鵽刀鸟，夜夜啼天晓。坠翼柳攀枝，垂头血粘草。身随露叶低，影逐风枝袅。一种情相生，尔独何枯槁。驱驱饮啄稀，役役飞腾少。不是官所差，都缘业所造。亦似世间人，贪生不觉老。吃着能几多，强自萦烦恼。咄哉无眼人，织络何时了。只为一六迷，遂成十二到。鵽刀林里叫，山僧床上笑。有人会意解推寻，不假三祗便成道。”(原本系叠用鵽刀鵽刀、山僧山僧，今补载明白。)其三曰:“伤嗟造蜜蜂，忙忙采花蕊。接翼入芳丛，分头傍烟水。抱蕊唼香滋，寻花恋春饵。驰驱如有萦，盘旋若遭魅。蹭蹬遇丝罗，飘零喂蝼蚁。才能翅翼成，方始窠巢备。恶人把火烧，哀鸣树中死。蜜是他人将，美是他人美。虚忙百草头，于身有何利。世有少智人，与此恰相似。只缘贪爱牵，几度虚沉坠。百岁处浮生，十年作童稚。一半悲与愁，一半病与悴。除折算将来，能得几多子。更将有漏身，自翳无生理。永不见如来，都缘开眼睡。蜜蜂蜜蜂休役役，空哉终是他人吃。世人世人不要贪，留富他人有何益。”

【辨伪】此条抄自五代何光远《鉴诫录》卷十“高僧论”:

伏牛上人《三伤颂》，其一曰:“伤嗟垒巢燕，虽巧无深见。修营一个窠，往复几千转。双飞碧水头，对语红梁畔。身缘觅食疲，口为衔泥烂。驱驰九夏初，方产巢中卵。停腾怕饥渴，抚养知寒暖。怜惜过于人，衔虫喂皆遍。父为理毛衣，母来将食。一旦翅翼成，分飞不相管。世有少智人，恳力忧家眷。男女未成长，颜色亦衰变。燕子燕子听吾语，随时且过休辛苦。纵使窠中千个儿，秋风才动终须去。世人世人不要贪，此语是药思量取。饶你平生男女多，谁能伴尔归泉路。”其二曰:“伤嗟鵽刀鸟，夜夜啼天晓。坠翼柳攀枝，垂头血沾草。身随露叶低，影逐风枝袅。一种情相生，尔独何枯槁。驱驱饮啄稀，役役飞腾少。不是官所差，都缘业所造。亦似世间人，贪生不觉老。吃着能几多，强自萦烦恼。咄哉无眼人，织络何时了。只为一六迷，遂成十二到。鵽刀鵽刀林里叫，山僧山僧床上笑。有人会意解推寻，不假三祗便成道。”其三曰:“伤嗟造蜜蜂，忙忙采花蕊。接翼入芳丛，分头傍烟水。抱蕊唼香滋，寻花应春饵。驱驰如所萦，盘旋若遭魅。蹭蹬遇丝罗，飘零喂蝼蚁。才能翅翼成，方始窠巢备。恶人把火烧，哀鸣树中死。蜜是他人蜜，美自他人美。虚忙百草头，于身有何利。世有少智人，与此恰相似。只缘贪爱牵，几度虚沉坠。百岁处浮生，十年作童稚。一半悲与愁，一半病与悴。除折算将来，能得几多子。更将有漏身，自翳无生理。永不见如来，却缘开眼睡。蜜蜂蜜蜂休役役，空哉终是他人吃。世人世人不要贪，留富他人有何益。”

今按:卢氏所记与何氏大致相同，改第二首中“鵽刀鵽刀林里叫，山僧山僧床上笑” 为“鵽刀林里叫，山僧床上笑”，并加小注“原本系叠用鵽刀鵽刀、山僧山僧，今补载明白”，显系抄袭。

9.又一钵和尚《歌》云:阿剌剌，闹聒聒，总是悠悠造未挞。如饥吃盐加得渴，枉却一生头戛戛。究竟不能知本末，抛却死尸何处脱。闲事到头须结撮，火落身上当头拨，莫待临时叫菩萨。大丈夫儿须豁豁，莫学痴人受磨捋。也系裹也摆拨，也学柔和也粗粝。亦解剃头亦披褐，也学凡夫作生活。直言向君君未达，更作长歌歌一钵。多中少，少中多。莫笑野人一钵歌，缘持此钵度婆婆。青天寥寥月初上，此时境空含万象。几处浮生自是非，一源清净无来往。莫谩将心作水泡，百毛流火无事交。不如静坐真如地，头上从他鹊作巢。万代金轮圣王子，只这真如是灵觉。菩提树下度众生，度尽众生不生死。真丈夫，无形无相大昆卢，尘劳灭尽真如在，一颗圆明无价珠。眼不见，耳不闻，无闻无见无不闻。从来一钵无言说，今日千言强为分。强为分，须谛听，人人总有真如性。恰似黄金在矿中，炼去金沙全体净。真是妄，妄是真，为求真妄更无人。将心不用生烦恼，衣食随时养色身。好也著，恶也著，一切不贪无染著。亦无恶，亦无好，一际坦然平等道。粗亦餐，细亦餐，莫学凡夫相上看。亦无粗，亦无细，上方香积无根蒂。坐亦行，行亦坐，生死树是菩提果。亦无生，亦无死，三世如来总如此。离即著，著即离，实相门中无实义。不可离，不可著，何处更求治病药。语时默，默时语，语默行踪无定所。亦无语，亦无默，莫唤东西作南北。嗔时喜，喜时嗔，我自降魔转法轮。亦无嗔，亦无喜，水不离波波是水。悭时舍，舍时悭，不离内外与中间。亦无悭，亦无舍，寂寂寥寥无可把。苦时乐，乐时苦，只个修行断门户。亦无苦，亦无乐，本来自性无缠缚。垢即净，净即垢，两边恶境无前后。亦无垢，亦无净，大千同一真如性。药是病，病是药，到头两事浑捻却。亦无病，亦无药，正是真如灵觉性。魔是佛，佛是魔，如影随形水上波。亦无魔，亦无佛，三界比来无一物。凡即圣，圣即凡，色里胶清水里盐。亦无凡，亦无圣，万行除扫无一行。真中假，假中真，自是凡夫起恶尘。亦无真，亦无假，若不呼时谁应者。本无姓，本无名，只应腾腾信脚行。有时市廛并屠肆，一叶莲花火上生。也曾策杖游京洛，身似浮云无住著。究竟从来是寄居，他方处处无缠缚。若觅戒，三毒药病何时瘥。若觅禅，我自纵横大可怜。不是狂，不是颠，在世间中出世间。时人不会此中意，打着南边与北边。若觅法，鸡足山头问迦叶。见说传衣在彼中，无心不用求某甲。若觅修，八万浮图何处求。只知黄叶上啼哭，不学黑云遮日头。莫怪狂言无次第，筛罗渐入粗中细。只这粗中细也无，即是圆明真实谛。亦无真，但有名闻即是尘。若向尘中解真实，便是当时出世人。无造作，独行独坐空索索。无涅盘，本来生死不相干。直须省，莫漫将身入空井。无去来，也无明镜挂高台，侬家见解只如此，不用将心算劫灰。

【辨伪】此条抄自五代何光远《鉴诫录》卷十“高僧论”:

一钵和尚《歌》曰:“阿剌剌，闹聒聒，总是悠悠造未挞。如饥吃盐加得渴，枉却一生头戛戛。究竟不能知本末，抛却死尸何处脱。闲事到头须结撮，火落身上当头拨，莫待临事呼菩萨。大丈夫儿须豁落，莫学痴人受摩捋。也系裹也摆拨，也学柔和也粗粝。亦解剃头亦披褐，也学凡夫作生活。直言向君君未达，更作长歌歌一钵。多中少，少中多，莫笑野人一钵歌，缘持此钵度婆娑。青天寥寥月初上，此时境空含万象。几处浮生自是非，一源清净无来往。莫谩将心学水泡，百毛流火无事交。不如静坐真如他，头上从他鹊作巢。万代金轮圣王子，只这真如是灵觉。菩提树下度众生，度尽众生不生死。真丈夫，无形无相大毗卢，尘劳灭尽真如在，一颗圆明无价珠。眼不见，耳不闻，无见无闻无不闻。从来一钵无言说，今日千言强为分。强为分，须谛听，人人总有真如性。恰似黄金在矿中，炼去金沙全体净。真是妄，妄是真，为求真妄更无人。将心不用生烦恼，衣食随时养色身。好也著，恶也著，一切不贪无染著。亦无恶，亦无好，一际坦然平等道。粗亦餐，细亦餐，莫学凡夫相上看。亦无粗，亦无细，上方香积无根蒂。坐亦行，行亦坐，生死树是菩提果。亦无生，亦无死，三世如来总如此。离即著，著即离，实相门中无实义。不可离，不可著，何处更求治病药。语时默，默时语，语默寻踪无定所。亦无语，亦无默，莫唤东西作南北。嗔时喜，喜时嗔，我自降魔转法轮。亦无嗔，亦无喜，水不离波波是水。悭时舍，舍时悭，不离内外与中间。亦无悭，亦无舍，寂寂寥寥无可把。苦时乐，乐时苦，只个修行断门户。亦无苦，亦无乐，本来自性无缠缚。垢即净，净即垢，两边恶境无前后。亦无垢，亦无净，大千同一真如性。药是病，病是药，到头两事浑捻却。亦无药，亦无病，正是真如灵觉性。魔是佛，佛是魔，如影随形水上波。亦无魔，亦无佛，三界比来无一物。凡即圣，圣即凡，色里胶清水里咸。亦无凡，亦无圣，万行归除无一行。真中假，假中真，自是凡夫起恶尘。亦无真，亦无假，若不呼时谁应者。本无性，本无名，只么腾腾信脚行。有时市廛并屠肆，一叶莲花火上生。也曾策杖游京洛，身似浮云无住著。究竟从来是寄居，他方处处无缠缚。若觅戒，三毒药病何时瘥。若觅禅，我自纵横大可怜。不是狂，不是颠，在世间中出世间。时人不会此中意，打着南边与北边。若觅法，鸡足山头问迦叶。见说传衣在彼中，无心不用求某甲。若觅修，八万浮图何处求。只知黄叶上啼哭，不觉黑云遮日头。莫怪狂言无次第，筛罗渐入粗中细。只这粗中细也无，即是圆明真实谛。亦无真，但有名闻即是尘。若向尘中解真实，便是当来出世人。无造作，独行独坐空索索。无涅盘，本来生死不相干。直须省，莫漫将身入空井。无去来，也无明镜挂高台，侬家见解只如此，不用将心算劫灰。”

今按:卢氏所录与何氏大致相同，略有改动，如改“学水泡”为“作水泡”，改“寻踪” 为“行踪”，改“只么腾腾信脚行”为“只应腾腾信脚行”，改“便是当来出世人”为“便是当时出世人”，显系抄袭。

10.吕洞宾多游人间。丁晋公判饶州时，吕往见之，谓丁曰:“君貌颇似李德裕，他日富贵亦如之。”厥后丁所历官阶，大略相似，丁尝举以告人。又张洎家居时，忽有隐士通谒，乃洞宾姓名。洎倒屣迎之，吕自言吕渭之后，渭生四子，温、恭、俭、让，让官海州刺史，洞宾系出海州房，所任官唐史不载。索笔题八分书七言四韵以与洎，颇言将佐鼎席之意。末句云:“功成当在破瓜年。”俗以二八为破瓜，而洎年六十四卒，乃其谶也。又滕子京守巴陵，吕亦通谒，滕赠以诗，名之回道士，而回道士亦和诗。有:“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又诗云:“一粒栗中藏世界，二升锅内煮乾坤。”(一本作“煮山川”。)又诗云:“卖墨年年到鼎州，无端知府问踪由。家居北斗魁星下，剑挂南窗日角头。”

【辨伪】此条抄自宋陈鹄《耆旧续闻》卷六:

吕洞宾先生多游人间。丁晋公通判饶州日，洞宾往见之，语公曰:“君状貌颇似李德裕，他日富贵皆如之。”公咸平初与杨文公言其事，今已执政。张洎家居，忽外有一隐士通谒，乃洞宾名姓。洎倒屣迎见之，洞宾自言吕渭之后，四子温、恭、俭、让，让终海州刺史，洞宾系出海州房，所任官唐史不载。索笔八分书七言四韵留与洎，颇言将佐鼎席之意。末句云:“成功当在破瓜年。”俗以破瓜字为二八，洎年六十四卒，乃其谶也。滕宗谅守巴陵，回道士上谒，滕口占曰:“华州回道士，来到岳阳城。别我留何处，秋空一剑横。”回大笑而去。吕有诗在人间极多。“三入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又:“饮海龟儿人不识，烧山符子鬼难看。”又:“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锅内煮山川。”并见杨公《谈苑》。又:“卖墨年年到鼎州，无端知府问踪由。家居北斗魁星下，剑挂南窗月角头。”

今按:卢氏改“公咸平初与杨文公言其事，今已执政”为“厥后丁所历官阶，大略相似，丁尝举以告人”，改“俗以破瓜字为二八”为“俗以二八为破瓜”，又改“滕宗谅守巴陵”至“回大笑而去”为“又滕子京守巴陵，吕亦通谒滕，赠以诗，名之回道士，而回道士亦和诗”，又删“吕有诗在人间极多”、“又:饮海龟儿人不识，烧山符子鬼难看”、“并见杨公《谈苑》”等句。改“一粒粟中藏世界，二升锅内煮山川”为“一粒栗中藏世界，二升锅内煮乾坤”，并注曰“一本作‘煮山川’”。抄袭痕迹显而易见。

11.又东坡云:熙宁间，有道士过沈东老家饮酒，用石榴皮题绝句于上，自称回道人，出门过桥，不知所在。又坡倅钱唐日，有道士题诗云:“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尝游毗陵，青结巾，黄道服，皂帽，草履，手持棕笠，自名曰“知命先生”。荆州守胡公异之，延问命，即云:“公寿大，且不日推升，不在清明前五日，即在后五日，有不次之迁。”后皆验。胡始知其异，乃悟“知命”二字皆从口，必是吕无疑。由此以观，其仙踪无日不在人间，但识之者鲜矣。

【辨伪】此条节抄自宋陈鹄《耆旧续闻》卷六:

《东坡诗话》云:“熙宁元年八月十九日，有道士过沈东老饮酒，用石榴皮写绝句壁上，自称回道人，出门至石桥上，先度桥，数十步，不知所在。或曰此吕洞宾也。诗云:‘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 此东坡倅钱塘之日，今在石村沈家画壁犹存。……惟渡江以来，近在辛卯岁，尝游毗陵，系青结巾，黄道服，皂绦，草履，手特棕笠，自题曰“知命先生”，自呼于市。荆门守胡公俦闻其声颇异，延之问命，先生曰:“公有寿，且得见次。不在清明前五日，即在清明后七日。”至期，忽得报云:“第二政已改受他郡。”七日后，又得报云:“见政有召命。”胡始知其为异人，乃悟“知命”字，皆从口，必是吕洞宾无疑。……以此知先生未尝不游人间，但世人少有仙风道骨，遇之者鲜矣。

今按:卢氏改“《东坡诗话》云”为“又东坡云”，改“熙宁元年八月十九日”为“熙宁间”，改“出门至石桥上，先度桥，数十步”为“出门过桥”，删“或曰此吕洞宾也”，改《东坡诗话》中所录吕洞宾诗及“此东坡倅钱塘之日，今在石村沈家画壁犹存”一句为“又坡倅钱唐日，有道士题诗云:‘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又删“惟渡江以来，近在辛卯岁”、“自呼于市”，改“荆门守胡公俦闻其声颇异”为“荆州守胡公异之”，改“且得见次”为“且不日推升”，又增“有不次之迁”一语。并改“至期，忽得报云:‘第二政已改受他郡。’七日后，又得报云:‘见政有召命’”为“后皆验”，改“以此知先生未尝不游人间，但世人少有仙风道骨，遇之者鲜矣”为“由此以观，其仙踪无日不在人间，但识之者鲜矣”，大同小异，显系抄袭。

12.开封李长卿，官缙云令，其女名秀萼，字英华，聪敏过人，诗词文翰皆佳，染疠疾而逝，殡于邑之三峰阁。无何，盗起，焚掠无遗，惟三峰阁独在。主簿以廨舍焚，寄居阁中，每见女子姿态绰约，啸歌自如。命玉虚羽士奏词遗之，终不能去。簿遂别建廨宇居之，乃不复见。后任王某有中表曹颖偕来，馆曹于寺东。未几，曹若有所遇。一夕，吏散，空庭月明，曹与女吟诗欢洽。司更者黎明告簿。簿惊，叩曹，曹知不可隐，具言:每夕扣而至，容貌绝世，谈论出尘，诘其姓氏，乃前邑令之女名某某者，随侍到任，偶遇真人授丹砂，辟谷有年。身轻于羽，蓬莱虽远，瞬息即至。若青城、紫府、桃源、天台，皆吾游息之地。念子鳏居，时来相慰。更唱迭和，殆无虚日。时长至节，簿于中堂，闻笑语声。簿曰:汝非英华耶?挹而问焉，与曹言无异。自后形迹不秘，去来不时。题窗咏壁，在在可箓。簿尽室见之，不以为怪。其后曹之姻亲(除)[陈]观察者，挽曹从军，将行，英华情不忍释，饯于黄龙僧舍，与诀曰:“妾与子缘断矣，念昔日子尝求辟谷方，妾非靳不与?以子宿缘太浅，尘业未偿，非仙举之姿。他日当有兵难，妾岂能终为保全哉?敬授灵香一瓣，有急难请爇以告，当有阴护；不然，妾亦无如何也。”曹勇于北方之行，女劝不止，不意获从麾下，被害时，追念女言，欲取遗香焚之，奈军行无宿火，竟被正法。英华诗百余篇，另有诗集，缙云令林毅夫有赠《英华诗集》一编，其诗无凄凉悲怨之词，有艳丽欢悞之语，殆亦鬼中之女仙也。

【辨伪】此条抄自宋陈鹄《耆旧续闻》卷七:

余闻英华之事旧矣。岁在庚辰，道出缙云，访其遗迹，得缙云令林毅夫赠《英华诗集》一编，考其年代、姓名，乃元丰二年(一作三年)夏五月，县令开封李长卿女也。李有二女，慧性过人，闻诵诗书皆默记之，姿度不凡，俄染疠疾而逝，殡于邑之仙岩寺三峰阁。李公满罢，因舁以归。宣和庚子，盗起严之青溪，所过焚燎无遗，惟三峰阁独存。主簿以为廨舍，每见女子态貌绰约，彩衣翩跹，啸歌自得。命玉虚羽士奏词，终莫能去。簿遂移于寺之浴堂故趾，别创廨宇，遂无所见。代者济南王传庆长兴与弟传及、内表曹颖偕来，馆曹于厅治之东。未几，曹神气恍惚，若有所凭。一夕，吏散，庭空月明，曹与女罗觞豆，献酬欢洽。严更者黎明告于簿。簿惊愕，力扣曹，曹不可隐，具言:有女子每夕扣扃而至，与语皆出尘气象，诘其姓氏，曰:“开封李长卿女，秀萼其名，英华其字。父任邑令，随侍而至，偶遇真人授丹砂，辟谷有年。身轻于羽，蓬莱虽远，一念至则瞬息间耳。若青城、紫府、桃源、天台，吾游息之所也。仙都洼尊，特侨寓尔。知子鳏居，故来相慰。”更唱迭和，殆无虚日。时长至节，传庆休于中堂，空中闻笑语声。王云:“汝非英华邪?”挹而问焉，与曹之言无少异。自是形迹不秘，去来不时。窗壁题染，在在可录。王尽室见之，不以为怪。有亲陈观察者，挽之从军，将就道，英华情不忍释，祖于黄龙之僧舍，与诀曰:“妾与子缘断矣，念寓簿舍日，子尝求我辟谷方，岂靳而不与者?但子宿缘寡浅，尘业未偿，非仙举之姿。他时当有兵难，妾岂能终为子保?敬授灵香一瓣，有急请爇以告，当阴有所护；不然，亦无如之何也。”曹公勇为朔方之行，不意获谴麾下，追惟英华之言，欲取所遗香爇之，军行无宿火，卒正法。英华诗百余篇……其诗无凄凉悲怨之词，皆艳丽欢愉之语，殆亦鬼中之仙耶。

今按:卢氏改“考其年代、姓名，乃元丰二年(一作三年)夏五月，县令开封李长卿女也。李有二女，慧性过人，闻诵诗书皆默记之，姿度不凡，俄染疠疾而逝”与“开封李长卿女，秀萼其名，英华其字”为“开封李长卿，官缙云令，其女名秀萼，字英华，聪敏过人，诗词文翰皆佳，染疠疾而逝”，删“李公满罢，因舁以归”，改“宣和庚子，盗起严之青溪”为“无何，盗起”，增“寄居阁中”，删“彩衣翩跹”，改“代者济南王传庆长兴与弟传及、内表曹颖偕来，馆曹于厅治之东”为“后任王某有中表曹颖偕来，馆曹于寺东”，改“有女子每夕扣扃而至，与语皆出尘气象，诘其姓氏，曰:‘开封李长卿女，秀萼其名，英华其字。父任邑令，随侍而至’”为“每夕叩而至，容貌绝世，谈论出尘，诘其姓氏，乃前邑令之女名某某者，随侍到任”，删“仙都洼尊，特侨寓尔”，改“传庆休于中堂，空中闻笑语声”为“簿于中堂，闻笑语声”，改“有亲陈观察者”为“其后曹之姻亲除观察者”，改“不意获谴麾下”为“女劝不止，不意获从麾下，被害时”，改“余闻英华之事旧矣。岁在庚辰，道出缙云，访其遗迹，得缙云令林毅夫赠《英华诗集》一编”与“其诗无凄凉悲怨之词，皆艳丽欢愉之语，殆亦鬼中之仙耶”为“另有诗集，缙云令林毅夫有赠《英华诗集》一编，其诗无凄凉悲怨之词，有艳丽欢悞之语，殆亦鬼中之女仙也”。大同小异，显系抄袭。

13.又有曾亨仲者，随表兄陈梦良任嘉鱼尉，秩满，居崔府君祠内。一夕，闻窗外吟咏声:“芳心欲语凭谁诉，惟有清天明月知。”次夕复吟如故。曾穴窗窥之，见一女子过庑下，但觉云鬓欹斜，若未梳妆者，出与之语，叩其姓氏，不告，终强之，乃云:“妾本府君之女。”又问其年几何，答以二八。又问:“何故懒妆?”对云:“对妆慵览镜。”一日，曾往祠下遍看，无有女子容貌者，疑是邻女，恐事泄，欲绝之。女曰:“君若见疑，可同往。”乃引至大府第，童姬百余辈迎候于门，延中堂坐，茶罢，登望月楼，酒殽罗列，佳果满前，酬劝欢洽。旁有碑记其岁月，云“无为子撰”。曾问:“无为子何人?”曰:“妾也。”酒罢，已五更。曾携果归寓，子弟取食，无异人间者。又尝吟云:“欲择纯良婿，须求才学儿。期君终远大，富贵我先知。”曾问:“何以知之?”答云:“吾父掌人间善恶祸福，各有簿，吾尝窃簿视之。”曾叩以终身事，云:“遇鸡年当发。”自此每夕寝处如常，但觉精神颇倦。其家疑为妖魅，请法师驱之，郡有孔法师，符咒甚灵。延之，以状密告于城隍司投焚之。是夕，府君从窗外长叹而过，后有数狱卒押一女随之，女指曾生负约，从此遂不复至。八月，郡以祠为试院，曾遂移居南草市街，女子复来。不可禁止，唱和诗盈轴。其家见其不为祟，亦不复怪。来春，曾欲赴试，女不可，曾在必行，女泣曰:“与君相从[许]，久苦留不得，先动必有灾，前途宜自谨。”曾至黄池，一夕，被寇席卷而去，曾狼狈以归，至中途又丁母艰，始信女言之验。后累举，遇鸡年亦不第。至癸酉科，果获荐，年已七旬矣。女子之言亦异矣哉?余谓妖魅之惑人，未有久而不毙者，今二生所遇，不能为之害。而反欲脱害于二生，惜曹不用其法，以死于兵，曾不信其言，以罹于寇。犹幸曾髦年登第，享八十余年，以寿考终云。

【辨伪】此条抄自宋陈鹄《耆旧续闻》卷七:

余友人曾亨仲，少随表兄陈梦良任岳之嘉鱼尉，秩满，移寓于崔府君祠下，馆曾于东庑。忽一夕，闻窗外异香扑鼻，微吟云:“芳心欲割凭谁诉，惟有清风明月知。” 次夜复吟。曾穴窗视之，彷佛有女子过庑下，但见云鬟斜亸，若懒妆之态。是夕，忽入与之遇。力扣其姓氏，不告，强绝之，乃云:“妾本府君之女。”又问其年若干，云:“年当二八时。”又问:“何故懒妆?”云:“对妆慵览镜。”又问:“答我一似吟诗?” 云:“拈笔爱题诗。”一日，曾往祠下遍阅，无女子像貌，疑是寓居女，恐事觉，欲绝之。女云:“君若见疑，可同往。”乃引至一大府，有童姬百辈候迎于门，延至中堂，茶汤罢，登望月台，罗列殽馔，酒果甚设，酬劝浃洽(一作“欢洽”)。台旁有碑记其岁月，云“无为子撰”。曾问:“无为子是何人?”云:“即妾也。”酒罢，已五鼓。曾携果核归，醉寝。其子侄至，取其果与之，无异人间者。又尝吟云:“欲择纯良婿，须求才学儿。期君终远大，富贵我皆知。”曾云:“何以知之。”云:“吾父掌人间善恶祸福，各有簿，吾尝窃视之。”曾遂扣以前程事，云“遇鸡年即发。”自此每夕寝处如常，但神情颇瘁。其家疑为妖魅所惑，力扣之，乃以实告。郡有孔法师，符法甚灵。乃密以状告，孔为具牒，令就城隍司投之，且云:“今夜若有影兆见报。”是夕，府君从窗外长叹而过，有数狱卒押其女随后，女举手指曾，数其负约。翌旦，孔咒符与饮，自此遂不至。八月，郡以祠为漕试院，遂移寓南草市，女子复来。自后往来不可禁，唱和诗词盈轴。其家视以为常，亦不复怪。来春，曾欲试上庠，女泣别曰:“与君相从许，久苦留不住，先动必有灾，前途宜自谨。”曾至黄池镇，一夕，被寇席卷而去，曾狼狈而归。至中都复丁母艰，始验其言。后累举，遇鸡年皆不验。后馆于赵大资德老之门，至癸酉岁，果请浙漕荐，年几七旬矣。女子之言异哉。余谓妖魅之惑人，未有久而不毙者，独二子所遇，不能为之害。曹果死于兵难，曾虽蹭蹬不第，年逾八袠以寿终。

今按:卢氏改“余友人曾亨仲”为“又有曾亨仲者”，改“移寓于崔府君祠下，馆曾于东庑”为“居崔府君祠内”，改“闻窗外异香扑鼻，微吟云”为“闻窗外吟咏声”，改“是夕，忽入与之遇”为“出与之语”，删“又问:答我一似吟诗?云:‘拈笔爱题诗’”一句，改“曾携果核归，醉寝。其子侄至，取其果与之”为“曾携果归寓，子弟取食”，改“其家疑为妖魅所惑，力扣之，乃以实告”为“其家疑为妖魅，请法师驱之”，改“乃密以状告，孔为具牒，令就城隍司投之，且云:‘今夜若有影兆见报’”为“延之，以状密告于城隍司投焚之”，改“女举手指曾，数其负约。翌旦，孔咒符与饮，自此遂不至”为“女指曾生负约，从此遂不复至”，改“其家视以为常”为“其家见其不为祟”，增“女不可，曾在必行”，改“至中都复丁母艰”为“至中途又丁母艰”，改“后馆于赵大资德老之门，至癸酉岁，果请浙漕荐，年几七旬矣”为“至癸酉科，果获荐，年已七旬矣”，改“曹果死于兵难，曾虽蹭蹬不第，年逾八袠以寿终”为“而反欲脱害于二生，惜曹不用其法，以死于兵，曾不信其言，以罹于寇。犹幸曾髦年登第，享八十余年，以寿考终云”，大同小异，显系抄袭。

14.世传紫姑仙为人妾，其家大妇不能容，每以秽事相役，紫姑不胜其苦，于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是日作其形，于厕间，或猪桊内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曹姑亦归去，小姑可出为戏。捉者觉重，便是神来，即焚钱帛，奠以酒果，神即跳跃不住，以卜一年蚕桑，好则大儛，恶便仰卧。盖子胥是其婿之名，曹姑是其大妇也。事近于戏，人家妇女用以卜事，亦有验。

【辨伪】此条抄自南北朝刘敬叔《异苑》卷五:

世有紫姑神，古来相传云是人家妾，为大妇所嫉，每以秽事相次役。正月十五日，感激而死，故世人以其日作其形，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迎之。祝曰:子胥不在(是其婿名也)，曹姑亦归(曹即其大妇也)，小姑可出戏。投者觉重，便是神来，奠设酒果，亦觉貌辉辉有色，即跳躞不住，能占众事，卜未来蚕桑，又善射钩，好则大儛，恶便仰眠。平昌孟氏恒不信，躬试往投，便自跃茅屋而去，永失所在也。

今按:卢氏改“世有紫姑神，古来相传云是人家妾”为“世传紫姑仙为人妾”，增“紫姑不胜其苦”、“即焚钱帛”，删“亦觉貌辉辉有色”、“能占众事”、“又善射钩”及末尾“平昌孟氏恒不信，躬试往投，便自跃茅屋而去，永失所在也”一句，又改二小注为“盖子胥是其婿之名，曹姑是其大妇也”，并于末尾增“事近于戏，人家妇女用以卜事，亦有验”一句，大同小异，显系抄袭。

15.岭表人多祀龙女，盖容县南百花庄有龙潭，水深泓莫测。昔有女汲水其间，为龙所据，阴云罩羃。既归，尝有寒气逼人，人莫之敢近，女亦不自觉也。岁余，遂产一龙，下地时，即有云雾雷雨扶去，女亦无恙。数年后女卒，龙复来，拥其骸向潭侧立，成丘阜，万峰回抱，龙负骸入穴，埋之。今人呼为龙母山，土人立庙祀之，祷雨辄应。又梧江一带，地方亦多有龙女庙，土人祈以祷雨，亦灵验。

【辨伪】此条抄自明邝露《赤雅》卷上“龙母山”:

容县南白花村有龙潭，停泓莫测。瑶女饮水，为龙所据，阴云罩羃。既归，常有寒气，人莫敢近，女亦勿觉也。岁余，产龙，无血，水数升，下云雾扶去，母无恙。数年母卒，既殓，龙拥其骸向潭。潭侧万峰回拱，成一月堂。众随去，石裂，龙负骸入，龙出石合。庙在梧江，祝风雨辄应。

今按:卢氏于前增“岭表人多祀龙女”一句，改“白花村”为“百花庄”，改“停泓莫测” 为“水深泓莫测”，改“瑶女饮水”为“昔有女汲水其间”，改“无血，水数升，下云雾扶去” 为“下地时，即有云雾雷雨扶去”，改“既殓，龙拥其骸向潭。潭侧万峰回拱，成一月堂。众随去，石裂，龙负骸入，龙出石合”为“龙复来，拥其骸向潭侧立，成丘阜，万峰回抱，龙负骸入穴，埋之”，又据标题“龙母山”及末尾“庙在梧江，祝风雨辄应”改为“今人呼为龙母山，土人立庙祀之，祷雨辄应。又梧江一带，地方亦多有龙女庙，土人祈以祷雨，亦灵验”一句，文句虽多改动，但其抄袭痕迹显而易见。

16.太史令傅奕上疏，请除佛法，人多未见疏中云何，余录其疏云:“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伪起三途，谬张六道，恐喝愚民，欺诈庸品。” 又云:“死生寿天，由于自然。刑德威福，关之人主。贫富贵贱，功业所招。而妖僧皆矫云由佛。”又云:“降自羲皇，至于有汉，皆无佛法，君明臣忠，祚长年永。自明帝始立胡神，洎于苻、石，羌胡乱华，主庸臣佞，祚短政虐，皆由奉佛所致。”云。今人只知韩文公谏佛骨事为特见，而不知傅奕已先有谏疏在前矣。韩公之奏是，盖推广傅奕之意而云然耳。

【辨伪】此条抄自宋邵博《闻见后录》卷八:

太史令傅奕上疏，请除佛法云:“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伪启三途，谬张六道。恐喝愚民，诈欺庸品。”又云:“生死寿夭，由于自然。刑德威福，关之人主。贫富贵贱，功业所招。而愚僧皆矫云由佛。”又云:“降自羲农，至于有汉，皆无佛法，君明臣忠，祚长年永。汉明帝始立胡神，洎于苻、石，羌氏乱华，主庸臣佞，祚短政虐。”云云。韩退之《论佛骨》奏:“伏羲至周文武时，皆未有佛，而年多至百岁，有过之者。自佛法入中国，帝王事之，寿不能长，梁武事之最谨，而国大乱。”宪宗得奏大怒，将加极法，曰:“愈言我奉佛太过，犹可容；至言东汉奉佛之后，帝王咸至夭促，何其乖剌也。”予谓愈之言，盖广傅奕之言也，故表出之。

今按:卢氏增“人多未见疏中云何，余录其疏”、“皆由奉佛所致”二语，改“韩退之《论佛骨》奏”一节为“今人只知韩文公谏佛骨事为特见，而不知傅奕已先有谏疏在前矣”，并改“予谓愈之言，盖广傅奕之言也，故表出之”为“韩公之奏是，盖推广傅奕之意而云然耳”，显系抄袭。

17.无量寿佛，姓周，名全，号寂照大师，彬州人。作二十八观，从日月观而入。历游吴粤、三楚，得湘山之笋布台，住持焉。随后觉悟益深。又入一釜山结庵而居，刺史韦宙迎之，四门皆见其入。自唐元和至咸通示寂，已一百三十二年矣。楚粤遭寇，与其徒柴侯多有捍患，甚著灵显，所以楚粤人恒奉祀之。余按:竺典谥法，以慧而觉者谥曰炽盛光佛，以文而觉者谥曰无量寿佛。师由日月观入法，常作偈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凋。”细悟偈语，真所谓以文而觉也。今试问之禅师、长老、护法、高僧，皆以长寿为对，如以寿谥，则宝掌和尚、长爪比丘，当擅此名久矣。末学之陋，不独在儒门也，可发一叹。

【辨伪】此条抄自明邝露《赤雅》卷下“无量寿佛”:

无量寿佛，姓周，名全真，号寂照大师，郴州人。作二十八观，从日月观而入。初游吴越，继游罗浮，最后得湘山笋布台，因住持焉。会昌汰大师后，一夕生肉结须发，乃衣紫霞衣，入覆釜山，结闇而居。刺史韦宙迎之，四门各见其入。自唐元和至咸通示寂，计一百三十有二岁。……其徒有柴侯者，讳崇，唐末，弃官从师。宋初，州境寇至，侯显神兵鏖之，贼望风溃。南渡绍兴间，孔彦周曹城之难，侯显化如初，楚粤皆祀之。今七星山寺北湘山，尤觉庄严。按:竺典谥法，以慧而觉者曰炽盛光佛，以文而觉者曰无量寿佛。师由日月观门入三摩地，常作偈云:“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雕。”真所谓以文而觉也。今问之讲师，皆以寿对。如以寿，则宝掌和尚、长爪比丘，当擅此名久矣。末学之陋，不独在儒门也。一叹。

今按:卢氏改“名全真”为“名全”，改“初游吴越，继游罗浮”为“历游吴粤、三楚”，改“会昌汰大师后，一夕生肉结须发，乃衣紫霞衣”为“随后觉悟益深”、“其徒有柴侯者，讳崇，唐末，弃官从师。宋初，州境寇至，侯显神兵鏖之，贼望风溃。南渡绍兴间，孔彦周曹城之难，侯显化如初，楚粤皆祀之”为“楚粤遭寇，与其徒柴侯多有捍患，甚著灵显，所以楚粤人恒奉祀之”，而删“今七星山寺北湘山，尤觉庄严”，改“入三摩地”为“入法”，并增“细悟偈语”四字，改“讲师”为“禅师、长老、护法、高僧”，其意大同小异，显系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