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道光朝文人戏研究:《江梅梦》与《昙花梦》的遣兴之作

道光朝文人戏研究:《江梅梦》与《昙花梦》的遣兴之作

【摘要】:与隐喻作者自身经历的写心剧《了缘记》《圆香梦》不同,《江梅梦》和《昙花梦》从选材到创作都以考据遣兴为主要目的。与《江梅梦》一样,《昙花梦》注重与史实的一致性,在细节上力求精准。总之,《江》《昙》二梦均取材典籍传记,在风格上秉承了考据派的严谨,显现出梁氏戏曲的又一鲜明特征。

与隐喻作者自身经历的写心剧《了缘记》《圆香梦》不同,《江梅梦》和《昙花梦》从选材到创作都以考据遣兴为主要目的。

《江梅梦杂剧·自题》云:

杂剧之《梧桐雨》、院本之《彩毫记》,皆演开天遗事,然全以杨太真为主,不及江妃。惟《长生殿》《絮阁》折,偶一出场,亦默然不作一语,未免寂寥。向与同好论之,无不异口同声叹为缺事也。冬暖漏长,戏成此剧,一取裁于两《唐书》及唐人所撰《江妃传》。[53]

制曲的初衷在于填补曲坛空白。在创作中,梁廷枏时刻秉持着考据的原则,细节力求与史传吻合。以第四折为例,高力士于梅树下挖出江氏的尸体,剧中描绘其尸身曰:

肌肤不坏,面目如生。……肋骨下隐隐尚有刀痕,那裀褥子也有血点渍着。[54]

而传奇小说《梅妃传》的原文为:

得尸,裹以锦裀,……视其所伤,胁下有刀痕。[55]

以裀裹尸、肋下有刀痕等细节分毫不差。至于对小说情节的改动,作者予以说明:

《传》称妃死乱兵之手,今以为骂贼而死,固非尽空中楼阁。独献赋、赐珠两事,在阁召前稍更置而已。[56]

其中,骂贼一段的想象可谓神来之笔。江氏三段唱词,一气呵成、气势激昂,为人物增色不少。献赋、赐珠两事,小说安排为明皇召见江妃,却被杨妃撞破,江妃愤恨而作《楼东赋》,明皇赐珍珠慰之;《江梅梦》中则写江妃先作《楼东赋》,明皇赐珍珠并召见欢会,结果为杨妃撞破,大闹一番。“阁召”的前后顺序变换,突出了戏剧效果。戏曲中明皇读赋,自感愧对江氏,二人的欢会是在皇帝饱含歉意的前提下进行的。而面对杨妃吵闹,他撇下江氏逃走,愈见其薄情与偏宠。在此前提下,江氏面对安禄山的威逼利诱依旧对明皇一往情深、殒身殉国,更显其贞烈。因此,梁氏对情节的改编增强了戏剧张力,营造出更加悲哀、激愤的意境

实际上,在梁廷枏之前,乾嘉曲家石韫玉曾作《梅妃作赋》杂剧,为江氏的独角戏。这部案头之作流传不广,远在岭南的梁廷枏未尝一读也情有可原。梁氏的《江梅梦》不仅曲词生动激昂,而且将梅妃的形象塑造得丰满动人——与杨妃争宠时,她既有独守空房的楚楚可怜,又有醋海翻波的泼辣尖刻;与安禄山对峙时,她大义凛然、痛斥叛贼,最后慷慨殉国。《江》剧将梅妃的聪慧、泼辣、贞烈表现得淋漓尽致,与《梅》剧以诗入戏、淡化情节的处理相比,显然高出一筹。

《昙花梦》取自清初实事,以毛奇龄妾张曼殊为主要人物,讲述其不为正妻所容、因病早逝的故事。全剧通篇以毛奇龄的诗文为依据,没有任何改动。张曼殊乳名阿钱,丰台卖花翁之女,为观音庙中一枝白花转世。毛奇龄纳曼殊时已经年近花甲,当时陈维崧等名士纷纷作诗祝贺。二人婚后吟咏唱和、甘贫乐道。不料曼殊身染重病,常梦归观音庙。毛妻奇妒无比,将北上团聚。毛奇龄惧内,欲遣曼殊归他人,以其志不移乃罢。后曼殊因病早逝,侍女金绒儿亦死,随葬一处。曼殊之死令毛奇龄痛惜不已,在《西河集》中留下大量的悼亡诗文。梁廷枏有感于二人情笃,为之敷衍制剧:

往阅毛西河先生集,文字之及其妾曼殊者,曰《葬铭》、曰《别志书砖》、曰《回生记》。知先生于死生离别之际,尚有余情。每欲演为杂剧,被之管弦,恐亵先生,不果。……有托碧虚仙史,作《盎中花杂剧》,皆汇载别集。然则当时已有为先生登场搬演者,先生固不怪也。秋风钝甚,……无可驱遣,辄取其本事曲折,略为陶铸,撰成此剧。情真事当,可免凿空添演之弊。[57]

这段叙述一方面表达梁廷枏作为后学,对经学家毛奇龄十分敬畏,不敢擅写其韵事;另一方面,也道出梁氏制曲重在实事求是,以“凿空添演”为弊。虚构本是戏曲创作的必要元素,而梁氏以考据的眼光看待戏曲,显然是受到早年学术风格的影响。

与《江梅梦》一样,《昙花梦》注重与史实的一致性,在细节上力求精准。比如曼殊的事迹在京城文士圈中颇有名气,当时毛奇龄的友人陈维崧、周清原、尤侗等人均作诗文写其事。《昙花梦》第四折便安排了“小外扮周赞善、小生扮尤检讨、中净扮陈检讨”[58]为曼殊吊唁的情节,不仅据实摘录他们的作品,而且这些文人的官职称谓也符合史实。

总之,《江》《昙》二梦均取材典籍传记,在风格上秉承了考据派的严谨,显现出梁氏戏曲的又一鲜明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