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朝文人戏研究：捧心向美，拥抱至纯

2023-08-05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然而周乐清并没有满足于此，对完美孜孜以求的态度使他多次求教方家以改进剧本。据笔者所见的周乐清信札统计，他曾向邱开来、殳庆源、周二南、宗稷辰、徐沅澂等友人邮寄自己的作品，并真诚请教修改意见。所幸他们的付出得到了世人认可，作品不仅在周乐清任职的湖南、山东地区演出，甚至传到海外。与之相比，《补天石传奇》虽然发于一时之游戏，但一蹴而就、文采斐然，堪称其最得意之成就。寄宫商以疗恨，借诗文以抒情。

周乐清才情横溢，公事以外笔耕不辍，尤其对稗官杂说、通俗文学具有浓厚的兴趣。他早年曾读过毛声山的《琵琶记·总论》，《补天石传奇》的创作构思正是来源于此：

余曩阅毛声山评序《琵琶传奇》云：“欲撰一书名‘补天石’，历举其事皆千古之遗恨，天欲完之而不能，人欲求之而未得者。”……三十年来，遍访其书，杳不可得。……己丑冬北上，雨雪载途，征车无事，偶忆及此，辄假声山旧鼎，补炼五色云根，……越宿辄成一剧，抵都而八剧就焉。[42]

这套途中消闲之作创作时间很短，可谓一气呵成。周乐清本人并不懂音律，因此初稿直接套用前代乐谱，南北调混用，只能在案头欣赏。对此遗憾，周乐清在《凡例》中说：“此卷歌词，填于途次。随手而录，信口而歌。只求达意快心，不能律以南北套数。解鞍之后，翻阅院本，填注九宫，聊以分别牌名而已。……顾曲者幸勿拘拘以格谱绳之也。”[43]诚如此言，作为一套文人自娱的剧本，《补天石传奇》初稿文辞腾跃，虽不协宫谱，亦无大碍。

其实这种案头化的文人戏在清代并不鲜见，许多作家都抱着自娱的态度，并不苛求音律和谐。然而周乐清并没有满足于此，对完美孜孜以求的态度使他多次求教方家以改进剧本。据笔者所见的周乐清信札统计，他曾向邱开来、殳庆源、周二南、宗稷辰、徐沅澂等友人邮寄自己的作品，并真诚请教修改意见。在改戏的过程中，他得到了当时知名音乐家谭光祜的大力帮助，因此《补天石传奇》刻本署名为“炼情子填词、吹铁箫人[44]正谱”。《补天石传奇》作于道光九年（1829）的冬天，谭光祜、邱开来等人的序作于道光十年（1830）上半年，前后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可见周乐清改戏愿望之迫切。

笔者有幸寓目《补天石传奇》稿本，此稿修改之处颇多，凡改后之新词或另附夹页粘于原词之上，或与原词并录、加以标注。其中，新词与当今流传的刻本一致，是为改后定稿；原词仅余部分可辨，与刻本存在一定差异。而且这些改动基本上都是关于音律方面的，可以断定这个版本是在周乐清得到了谭光祜的指导之后所作的修改稿。对校两者词句，大体意思和措辞并没有变化，差异均为语序的调整和韵脚的替换。如刻本第一卷第一出中属于南吕宫的【大圣乐】曲，稿本原作【仙吕宫·不是路】，词牌转换之后，曲中的语句也随之调整：刻本“几年形影彷徨”，原作“形影彷徨”；刻本“管不得冷雨蛮烟苦也，赤条条一身”，原作“也抵得风尘垢面冲烟瘴”。此外，曲后还附改动说明：“【不是路】，是仙吕尾声，不宜在第二支，故换之。”[45]这些词句的变换在文意上并无影响，只是在乐律上更符合宫谱规范，可以说是从音乐的角度对剧本的一次修改。

刻本对全剧的140余支曲子都进行了二次加工，可见周、谭二人倾注了极大热情。所幸他们的付出得到了世人认可，作品不仅在周乐清任职的湖南、山东地区演出，甚至传到海外。周乐清在诗中就曾记述：“奇书未得窥中秘，乐府编传到外洋。拙著《补天石传奇》遍演齐楚，近闻高丽贡使亦购去。”[46]《补天石传奇》可以传播搬演，除了剧本优秀、刊刻流传以外，周乐清本人也做了大量的宣传推介工作。

剧本定稿伊始，他便向当时知名的戏曲家严廷中、李文瀚等人介绍自己的作品，一方面旨在吸取专业意见予以改进，另一方面也希望通过他们的影响力扩大作品的知名度。当时周乐清与李文瀚并不相识，他通过另一位戏曲家张梦祺代为转呈：“拙刻《补天石》一帙，敢乞转致李兄正谱，操约望奢，更有以示我君为扬意，愿善为说项之辞。”[47]可见，周乐清对他的戏曲寄予厚望，这套剧本也是他生平唯一全本刊刻的作品。在他检视书稿时曾总结道：“拙著诗文各帙，虽经江辑成编，杂著约计二十余种，自惭樗栎，未敢遽付枣梨，且哲匠远违，亟难就正。谨检出旧刻片稿数纸，并陈雨峰提军代刊之《补天石传奇》，奉寄吟坛，以报知我。”[48]周乐清一生笔耕，勤于吟咏，除了创作诗集，还经常与友人谈诗论律，并有诗话存世[49]，但他终究没有刊刻出版诗歌作品的自信。与之相比，《补天石传奇》虽然发于一时之游戏，但一蹴而就、文采斐然，堪称其最得意之成就。偶然间得佳篇，借氍毹以扬名，为其憾恨生平的一点欣慰。

综上所述，周乐清的坎坷遭遇代表了清代后期中下层士人的普遍生活状态：他们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只有将一腔壮志难酬的激愤倾注于笔端。寄宫商以疗恨，借诗文以抒情。施展才华、重振家声、建立功业，不过是镜花水月；客馆孤寒、仕途艰险、世态凉薄，才是真实世相。

道光朝文人戏研究：捧心向美，拥抱至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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