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落魄生涯揭秘：道光朝文人戏研究

2023-08-05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周乐清虽然在父辈的荫蔽下顺利走上仕途，但因性格耿介正直、为官清廉，不仅官职上没有较大的升迁，就连日常生活也捉襟见肘。夜航船价廉、多载贫贱之流，周乐清出身富贵，却自负行装、夜航来往，因此遭到贺三的讥笑。在赤裸裸的丑恶世俗面前，周乐清内心所受的煎熬与折磨至今读来依旧令人心寒。患积履霜，变生肘腋，危乱已在呼吸。养家的压力迫使周乐清晚年陷入借债、卖婢的窘境，甚至与人发生争执。

周乐清虽然在父辈的荫蔽下顺利走上仕途，但因性格耿介正直、为官清廉，不仅官职上没有较大的升迁，就连日常生活也捉襟见肘。逆境中的周乐清表现出坚韧的气节和傲骨，从不以贫折节。

周乐清早年资财贫乏且身体较弱，可谓贫病交加。他在《归家感作忆母》诗中自勉道：“儿贫强可支，儿病力能胜。”[16]身处贫寒之境尚能坚忍挣扎，其毅力骨气可见一斑。又因一件狐裘破败无法穿着，戏作《别狐裘三首》自嘲：“他日缊袍相与立，问君还识故交不？”[17]可见其苦中作乐的心态。

因家景由盛转衰，周乐清也时常遭到市井小人的耻笑和白眼，但他依然安贫乐道、高洁自持。《静远草堂初稿·散体文稿》中记录了一件小事：周乐清在嘉庆甲子（1804）至丙寅（1806）间往返萧山学署，皆乘坐夜航船，偶为乡人贺三所见。夜航船价廉、多载贫贱之流，周乐清出身富贵，却自负行装、夜航来往，因此遭到贺三的讥笑。贺三不过一个负瓜贩菜的市井之徒，早年还曾受过周家的恩惠，此时竟因东家萧索，大声讥笑曰：“是公子耶？公子何由而附夜航？夜航何足以载公子？公子奈何困悴至此？噫！噫！”[18]周乐清表面安之若素，“然方寸怦怦，感其触发。惊惶语无隐讳，情有难禁，几几乎有漂母王孙之叹”[19]。虽然他早已看淡世间冷暖，作“世之天涯沦落，交情漠如者，为之同声一哭”[20]等语聊以解忧，但这段屈辱的经历始终无法释怀。读书人最珍视的体面与尊严被残酷的现实无情摧毁。在赤裸裸的丑恶世俗面前，周乐清内心所受的煎熬与折磨至今读来依旧令人心寒。

贫窭并没有击垮周乐清奋斗的意志，但仕途的艰险、官场的坎坷令他对现实彻底失望。道光十六年（1836），周乐清平定瑶民之乱后再度调回麻阳任知县，兼理凤凰厅丞。上任不久，就遭逢“镇筸兵勇衅变”[21]，他临危不乱、妥善处理了这一突发事件，维护了当地的稳定，周乐清在整个事件中有功而无过：首先，这次兵勇叛乱是因当地官员治军不当造成的积患，“虽水寒始冰，其来有渐”[22]，周乐清到任后“屡次苦谏，道镇皆哂而不纳”[23]；其次，临变遭乱之际，“城内文武俱逃，军装库已开取器械，约俟黎明起事”[24]，若非周乐清临危不乱、处决得当，众人皆会束手待毙。因周乐清居功至伟，上级曾“欲奏清升擢”，而“尼之者仍以失察附参被议”[25]，最后朝廷论断功过相抵，牵连报罢。有功而反降，救人而被议，前任的失察失防之过皆推诿一人，这次不公平的遭际令周乐清愤慨不已，开始对波谲云诡的官场斗争感到心灰意冷。每当提及往事，他的言语间总是充满了愤恨不平之气：

壬辰猺变，奉调从军，出生入死，险阻备尝。得荷应升恩旨，乃诏许尽先，至竟瞠乎入后。迄今五载，未晋寸阶，徒令历署严疆，消受蛮山恶水。至去年春正檄署凤厅蒞任，甫及月余，即有观察总戎标兵挟借之事。患积履霜，变生肘腋，危乱已在呼吸。经弟只身应难，砥柱狂澜，俾苗疆重地，危而复安。乃事定而计功过，则疵索吹毛，客输烂额。虽恩遇如余山中丞，亦为之太息而挽救莫急，今已数月矣。虽头衔之幸保，奈眉急之燃，且经岁赋闲，省邸食指浩繁，本缺又属瘠疲，势难返翼。[26]

从这段文字看，当年意气风发、励志报国的青年已经被命运的坎坷、仕途的不顺打击得疲惫不堪。宦海浮沉，数年的军功得不到朝廷的认可；不善钻营，身为官吏却连生计门庭都难以维持。周乐清虽然不改尽忠爱国的大节，但难以抑制对腐朽官场的不满。

养家的压力迫使周乐清晚年陷入借债、卖婢的窘境，甚至与人发生争执。周乐清牧楚南20余载，清风两袖，难以自给，又逢家中多事乏资，曾寄信向好友赵亨铃借贷度日。信中语句读来令人心酸：

以前虽宦途偃蹇，然炊薪析米，犹可自给。每读马迁游侠诸传，所谓缓急需人，尚嫌其措词过当。乃不料数年来命坐蝎宫，频遭舛错。乞米之帖时书，叩门之举不一。至今春则无妄之占，官镌一级；丧明之痛，子赴九原。现在交代无资，迁移乏费，八口难寄。鹅笼一官，几成鸡肋，进退维谷，心绪交焚。非我同心，谁为援手？[27]

周乐清的自尊与清高在生活的压力面前让步妥协，对于文人而言这种精神的屈辱比身体的冻馁更令人痛苦。

周乐清在卖婢筹资之时还曾遇到赖账之人翟某，与之无奈周旋间愤怒呐喊：

弟官运、家运困苦艰难至此，虽寻常泛交亦代为心恻。今以区区一二十金，在弟固不屑耽骗赖之名。通省公论具在，将视吾兄为何如人耶？[28]

赤贫卖婢，又逢骗赖，这种雪上加霜的遭际使周乐清看透世间炎凉。回首飘蓬岁月，披肝沥胆抵不过世道的不公，殚精竭虑换不来仕途的顺遂。周乐清以满腹牢骚之语总结了自己的为官生涯：

三十载潇湘，宦途潦倒。两次从军，极矛淅剑炊之苦；四权司马，遍刀耕火种之乡。军功虽保擢升阶，失察反至于镌级。[29]

这段对命运、世道的控诉，说出了沉沦下僚、壮志难酬的中下层士人的普遍心声。仕途蹭蹬屡遭磨难，人情淡薄小人当道，此其憾恨之二也。

宦海落魄生涯揭秘：道光朝文人戏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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