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戏曲功能的反向转型:《道光朝文人戏研究》的研究成果

戏曲功能的反向转型:《道光朝文人戏研究》的研究成果

【摘要】:随着文人戏诗文化的加剧,戏曲的文体功能也发生了变异,出现了由“私人领域”向“公共空间”的过渡。这是继戏曲由舞台到案头、从娱乐到写心的第一次转轨之后的反向转型。戏曲逐渐成为排遣个人情绪的工具,这是其文体功能的第一次转变。道光以后,文人曲家将创作视野扩大到社会、政治领域,力图从“私人写作”向“公共写作”复归。有因他男子荒唐、有因他女子轻狂,这其间多生怨望。

清初以来,戏曲的抒情风格对文体发展造成了巨大影响,出现了大量重抒情、轻叙事的短剧,促进了文人戏的诗文化转型。戏曲此时也与诗文一样,可以“言志”“载道”,而其亦庄亦谐的文体特征更有利于作者发挥。因此,戏曲作为一种抒情文体愈来愈受到文人喜爱,反过来文人曲家的创作实践也使文人戏的诗文化特征不断加深。

随着文人戏诗文化的加剧,戏曲的文体功能也发生了变异,出现了由“私人领域”向“公共空间”的过渡。这是继戏曲由舞台到案头、从娱乐到写心的第一次转轨之后的反向转型。

戏曲诞生之初,作为一种公共性艺术,或高台教化,或娱乐大众。明清以降,文人曲家开始了案头化、雅化的创作风潮,“写心”之曲不断涌现,作品在私密的圈子内交流,不再做迎合舞台的考虑。戏曲逐渐成为排遣个人情绪的工具,这是其文体功能的第一次转变。

道光以后,文人曲家将创作视野扩大到社会政治领域,力图从“私人写作”向“公共写作”复归。他们在剧中恣意地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又使作品难以摆脱个人色彩和私人情绪。因此,道光朝文人戏是私人情愫与公共意识相融合的产物,兼具娱乐写心与论世教化的双重功能。

以严保庸的《盂兰梦》为例,该剧在表达作者对亡妾张佩珊的思念之外,还对世间薄情女子做了一番评点。虽然安排这些人物出场的目的是为了衬托张氏的贤良淑德,但是作者对她们的精辟评论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剧本以盂兰盆会开篇,写地藏菩萨发放众女鬼的场景。作者借此对前人公案进行评论:朱买臣妻崔氏,“悍恶不仁,忘廉丧耻”;冯麟如妻罗氏,“抛夫撇子,背义忘恩”;秦桧妻王氏,“助夫作恶,误国殃民,尤为可恶”;柳梦梅妻杜氏,“虽堕情魔,尚无恶孽,准予超度”。[72] 在对这四人的评价中,可以看出作者的三重态度:崔、罗二妇背弃了夫妻之道,薄情寡义,为作者唾弃;王氏祸国殃民“尤为可恶”;杜丽娘为情而死,作者寄予“叹梅边柳边,若不是短命能延,枉杀你痴情忒坚”[73]的无限同情。通过这一段的表述,作者对祸国殃民、背恩忘义的恶人表达了痛斥之意,也对自由恋爱予以支持。这段铺垫主角出场的戏文篇幅不长,却包含了作者对婚姻和社会的多重感受,极大地丰富了剧本的思想内涵。

无独有偶,顾太清的《桃园记》是一篇追忆往昔恋情、凭吊亡夫奕绘的写心之曲,但在《遇佛·谈因》一出中借观音菩萨之口,加入了评点世间恋情的内容。作者认为男女用情各异,如同两条“岔路”。曲云:

【刮北地风】为片刻欢娱不久长,作一霎比翼鸳鸯,算生前勾了风流帐。有因他男子荒唐、有因他女子轻狂,这其间多生怨望。到头来各自悲伤,落得个谁可怜、痛哀哀装模作样。怎知道、赋同心双栖玳瑁梁,只贪图、喜孜孜过眼风光。(白)这便是那俗人浮情的勾当。(生)请问还有何来?(正旦)听者。(唱)

【南滴滴金】有一般飘渺成虚谎,那怨魄愁魂无分两。假因缘却是非非想。(生)难道汉皋解佩、巫峡行云不算因缘不成?(正旦)这根由渺茫,不过是烟波影响,那能够效于飞成和唱。暂作个魂魄相交,好梦不长。(白)这便是那精诚所感的幻情了。(唱)

【北四门子】一般儿上了文章,当逞风流、凤欲求凰,竟不知口孽遭天网。谤闺门、不自防,作的那人渺茫、情渺茫,仿佛是镜难圆、天不长。写的那花解语、玉有香,只因他无所得、造成形状。(白)那曹子建的《洛神赋》、元微之的《会真记》,皆因是有所慕而无所得,才写的那样迷离惝恍。这便是痴情了。(生)请问菩萨,还有何情?一发指教弟子。(正旦)听来。(唱)

【南鲍老催】两情并长,真心密意商且量,温柔软款禁怎当。这便是、连理枝、鸳鸯伴、鹣鲽样、并头莲,却不怕风飘荡。(生)如此讲来,这便是真情的了。(正旦)才堪树个情坛幌,断不比天涯草,两下里相抛忘。(白)这才是那真情的呢。[74]

这四段唱词直指男子的轻狂孟浪与女子的荒唐任性。这两种行为不仅有违礼教约束,而且会对女性的名节造成巨大伤害。在作者看来,世人艳羡的巫山云雨、西厢拜月等风流韵事都是污蔑女性的意淫行为。这种观点既与顾太清本人当时受到谣言毁谤的心境有关[75],又是对封建女性饱受性别歧视的不满与控诉。女性不仅既要自身循规蹈矩,还要防备他人的口舌非议。男性的不轨行为通常由女性来承担骂名,而轻浮的男子却被给予“风流”的美誉,这种不平等的爱情岂能纯洁美好?

上述两剧均在作者的个人情感宣泄之外加入评点现实的内容,使作品具有普泛化的社会意义。可见道光朝文人戏已经超越了前人的“写心”模式,成为一种公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