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道光朝文人戏研究:以角儿为线索的单元剧

道光朝文人戏研究:以角儿为线索的单元剧

【摘要】:《红楼梦》小说作为古典文学的高峰,自问世以来得到普遍关注。以“角儿”领纲便是道光文人改编红楼戏的常见模式。道光文人另辟蹊径,以“角儿”领纲,将人物从事件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以立“人”为主,将事件弱化于人物形象之后,厘清了问题的主次矛盾,在历代红楼戏改编中独树一帜。最后,以“角儿”领纲突出了人物形象。此外,徐子冀的《鸳鸯剑》以及严保庸的《红楼新曲》还关注到原著中的配角。

红楼梦小说作为古典文学的高峰,自问世以来得到普遍关注。不仅原著风靡全国,而且催生出许多续写改编之作,为后世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据当时人的记述,“此书自钞本起,至刻续成部,前后三十余年,恒纸贵京都,雅俗共赏,遂浸淫增为诸续部六种,及传奇、盲词等等杂作”[47]。在各种改编形式中,以红楼戏较为突出,有“唱遍旗亭”[48]之誉。

自仲振奎制《红楼梦传奇》之后,文人群体、民间艺人都纷纷涉足红楼戏创作。除了常见的京、昆曲种外,北方的弟子书、岔曲,南方的弹词、木鱼书中也纷纷出现红楼题材的作品。这股改编风潮一直延续到民国话剧舞台,《夏金桂自焚记》《风月宝鉴》等剧本至今流传。

仅就文人作品而言,清代红楼戏现存至少23种。传者14种,有仲振奎《红楼梦传奇》、孔昭虔《葬花》、万荣恩《潇湘怨》《怡红乐》(总称《醒石缘》)、吴镐《红楼梦散套》、吴兰徵《绛蘅秋》、石韫玉《红楼梦传奇》、朱凤森《十二钗》、许鸿磐《三钗梦》、陈钟麟《红楼梦》、周宜《红楼佳话》、杨恩寿《姽婳封》、褚龙祥《红楼梦填辞》、徐子冀(梦道人)《鸳鸯剑》。佚者9种,有谭光祜《红楼新曲》(据石韫玉《红楼梦传奇》之“幻圆”谱曲)、封吉士《红楼梦南曲》、严保庸《红楼新曲》、张琦《鸳鸯剑传奇》、无名氏《十全福》、刘熙堂《游仙梦》、林亦构《画蔷》、无名氏《扫红》、无名氏《乞梅》。

这些作品在主题思想上也各不相同:有的遵循原著,歌颂纯洁爱情(常见于民间曲艺);有的教化闺房,提倡伦理道德(如吴兰徵《绛蘅秋》);有的续写补恨,令宝黛完成姻缘(如万荣恩《潇湘怨》)。还有的借事抒怀,表现作者个人内心愤懑,在情节上与思想上都迥异于原著。

道光间的文人创作包括:《红楼梦》(陈钟麟)、《鸳鸯剑》(徐子冀)、《红楼新曲》(严保庸)、《三钗梦》(许鸿磐)、《红楼梦填辞》(褚龙祥)5种。它们作为清代红楼戏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映了《红楼梦》小说长盛不衰的影响力和续写惯性,同时也在布局谋篇上形成了独特的模式,显示出道光曲家在叙事文学上的技巧探索。

以“角儿”领纲便是道光文人改编红楼戏的常见模式。5部戏曲中,除了陈氏之曲完全照搬原著外,其余4曲都是选取剧中的几个人物,以他们各自为主线,连缀成剧。这种改编模式在《三钗梦》和《红楼梦填辞》中表现得最为明显。

《三钗梦》,即以“三钗”——晴雯、黛玉、宝钗为主角敷演故事。该剧共分4折,首折渺渺道人总说前因,后3折以3人各自为主角,独立成篇。3个故事间并没有紧密联系或固定顺序,只是通过宝玉等线索人物贯穿其间。这种由主角独立成单元的改编方法,适应了杂剧的篇幅需要,避免了情节的冗长拖沓。与长达80出的《红楼梦》传奇(陈钟麟著)相比,更适合舞台演出。

《红楼梦填辞》与《三钗梦》的结构类似。全剧分3个部分,每个部分又分8出,每部分演绎一位女主人公的命运。前以王熙凤故事为主线,中以林黛玉故事为主线,后以晴雯故事为主线。3个部分互不关联,情节各自独立。表面上是一部完整的长篇传奇,实际上却是3个独立的小杂剧。

这种叙事法近似于《水浒传》小说的珠链式结构,但在情节的衔接上比后者突兀生涩。而且过短的篇幅无法细腻详尽地展开故事,只能展现原著中的重点事件,因此对于不熟悉《红楼梦》小说的观众来说节奏过快。当然,《红楼梦》的流行程度,尤其是文人群体对它的熟稔程度使曲家产生了先验性的“无人不知红楼梦”的主观认知,并在二度创作中以此为基础直接进行抽象的文艺改造。这种思维方式也反映出文人作者较高的创作预设和思维壁垒。

单元剧的出现解决了原著篇幅巨大,出场人物众多、在戏曲舞台上不能一一展现的问题,从叙事角度讲具有创造性的一面。

首先,各部分内容独立与古典戏曲讲求情节连贯的传统形成反差。在有限的篇幅、规定的形式内完成经典作品的转化,又要尽量保持作品的原汁原味,是红楼戏改编者的一大难题。道光文人另辟蹊径,以“角儿”领纲,将人物从事件的枷锁中解脱出来,以立“人”为主,将事件弱化于人物形象之后,厘清了问题的主次矛盾,在历代红楼戏改编中独树一帜。

其次,促进了《红楼梦》经典折子戏的兴盛。从仲振奎的《红楼梦传奇》开始,红楼戏作者为清后期乃至民国的昆曲舞台贡献了《补裘》《葬花》等大量折子戏剧本。朱凤森的《十二钗》传奇也尝试着挑选原著中的经典事件连缀成一个作品。尽管从整体上看情节断裂、头绪纷乱,但每一出都可独立成剧。在时间、舞台有限的情况下单独上演也不显得突兀。

最后,以“角儿”领纲突出了人物形象。通过《三钗梦》《红楼梦填辞》的独立描摹,黛玉、宝钗、王熙凤、晴雯等人物在舞台上突显出来。此外,徐子冀的《鸳鸯剑》以及严保庸的《红楼新曲》还关注到原著中的配角。前者将尤三姐、柳湘莲故事拈出,令人耳目一新。作品还摆脱了原著的束缚,对人物形象和故事结局进行了大胆改编。作者在序中说:

“《红楼梦》是《红楼梦》之柳、尤,《鸳鸯剑》是《鸳鸯剑》之柳、尤,未可同日语也。”

“《红楼梦》之柳、尤者,有其人、有其事,作者隐其真、踪其迹,用闲笔而铺陈之,以快观览之意,故曰是《红楼梦》之柳、尤者,假其人、假其事,作者书其慨、写其怀,用正笔而毅烈之,以寓劝惩之旨,故曰是《鸳鸯剑》之柳、尤也。”[49]

这里可以看出,作者将自己的创作理念覆盖了原著,重新塑造人物、续写情节,使其成为一部独标新意的同人之作。而严保庸的《红楼新曲》已经失传,仅能通过梁章钜《楹联续话》的只言片语推断剧情:“有‘巾缘’一折,叙花袭人嫁蒋玉菡事。”[50]看来也是将《红楼梦》中一对配角人物作为戏曲主角,组成了红楼故事异彩纷呈的人物群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