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丰水的季节,胡杨又蔚然崛起不久,大片躯干挺立,没有一片绿叶的胡杨林,更令我们瞠目结舌。胡杨林庇护之下的植被已荡然无存,数平方千米之内只有累累沙丘,真的是一片不毛之地。老梁说,当年考察时很难见到这种现象,因为胡杨有惊人的耐旱能力,又有神奇的蓄水能力。胡杨就在此时大量吸水,贮存起来,渡过未来的干旱。老梁只是沉思不语,因为这也是我们这次深入胡杨林保护区要考察的内容……......
2023-08-05
我是195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的,先是诗歌、散文,后来因为从事教学,我将重点转移到美学研究和理论批评。
1972年,我又被调到了文学杂志编辑部。
在编辑部工作,每月都要下去。我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儿时喜爱冒险、喜爱在山水之间的兴趣得到了充分地发展。我主动要求看皖南地区的来稿。皖南是山区,以著名的黄山为核心,多是名山名水。我做了个大致计划,每月总有一周时间,是在皖南山水中漫游的,寻着大诗人李白、杜牧、陶渊明他们的游踪。山民的淳朴,大自然千奇百怪的造化,深深地吸引了我,常常能在山岩上一睡就是几小时。它使我忘掉了现实生活中纷争的世事,心灵是那样宁静、纯洁。我听到了很多山野的故事,见到了从未想过的神奇。
逐渐,我产生了徒步穿越石台—祁门—黟县—黄山原始森林的念头。我计划背个背包,独自一人,风餐露宿,用双脚去丈量那片崇山峻岭,每天记下见闻……不是决心不再为文学写一个字吗?这个决心不会改变,但我可以留给妻子、儿子读。
每次出差回来,我都是蓬头垢面,妻子嘲笑我是“野人归来”。就是在这样的漫游中,非常偶然的机会,在山野遇到了几位从事动物考察的大学教师。我们年龄相仿,有着同样的经历,相似的生活环境,又是在大自然中,大家很快就解除了防备的盔甲,坦露胸怀……我就是从他们那里知道“自然保护”“生态平衡”、人与自然的和谐、珍贵稀有野生生物对人类的意义……他们领着我到达山顶,回头一看,我所走过的那片世界已完全改变,是一片崭新的神奇的世界,充满了科学、充满了神秘。
他们背着背包、干粮—最原始、简单的装备,忘我地工作,为了科学,为了事业。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大山是大自然的筋骨,他们是人类的筋骨!
我一次次跟随着他们在山野中跋涉,想方设法谋取机会,去江河湖海、荒漠戈壁中去寻求儿时的梦,去寻求自然的爱抚。我常常梦幻般地与大自然对话,倾诉心中的郁积,倾听它们的呼喊。
是的,是这些科学家领我走出了“大自然属于人类”的误区。
是的,是他们把我领到“人类属于大自然”的境界。在这个境界里,每走一步,都美不胜收。
但是,目睹了大片森林被乱砍乱伐、水土流失正在加重、蔓延的工业污染……自然生态严重破坏的恶果,引得我们痛心疾首。
我们在莽莽的原始森林中,追踪野人的足迹,考察短尾猴的社群结构,在三十六岗寻觅梅花鹿的身影,在山谷中倾听相思鸟的歌唱,窥视喧嚣的野生动植物世界残酷的生存竞争,窥视香花与毒草形成的特殊的生境……我们深深地被大自然的魅力、野生动植物世界的魅力、探险生活的魅力、人生哲理的魅力所诱惑。
大自然是部丰富多彩的百科全书,我贪婪地汲取着它的营养,同时也阅读了大量的生物学书籍。我和考察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甚至成了其中的一员。
1978年5月,我参加了考察队。经过两三天的紧张工作,我们出发了,那次主要是想彻底揭开野人—黄山短尾猴的秘密,同时,在野外寻找到皖南梅花鹿的踪迹。目的地是滴水崖一带的猴子街。山民们传说,那里是猴子的天下,它们自开商店,买卖兴隆;自开作坊,酿酒做糖……比《西游记》中的水帘洞更神奇。
第一天探山,就很让我们吃了苦头。这是一片三县交界的深山区,途中见到很多残存的房基地。这里曾有过居民,但几十年前的一场血吸虫灾难,已使这地方变成了无人区。到处是稠密的次生林和亚热带地区的荆棘、金刚刺和老虎藤,每走一步,都得用砍刀开路。草丛、灌木上布满了可怕的无孔不入的旱蚂蟥。途中,在一小河滩休息,每人挑了一块石头坐下。刚点着香烟,猎人小张做了个怪相,示意我的裆下。低头一看,我惊得一蹦三尺高,好家伙,一条五步蛇正从我坐的石头下探出,昂起了头!这就是山民们谈蛇色变的剧毒五步龙呀!大约是我坐上去后,石头压了它。大家先是一惊,接着哗然大笑:“是你侵犯了它的领地,没咬着你算你运气。”“你大富大贵呀,小龙出来迎接!”说笑中,大家还是纷纷急急站起……
我们好不容易才到达了山顶。在山顶上,我们仔细地观察了对面的滴水崖。
云雾中,山体陡峭,原始森林郁郁葱葱。滴水崖在两座大山中间,如练的高山小河奔腾而下,到了巨崖断头,果然有个大的瀑布。但断崖下正好有个小岭,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向导说,那座小岭叫龙吐珠。以生境推测,那里很可能就是传闻中的“猴子街”,生存着我们考察了数年的、被当地人称之为野人的黄山短尾猴。科学是以事实说话的,但至今未采到标本。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之一是能采到标本。在确定了明天考察的基本路线后,就决定下山。
麻烦事来了,向导迷路了。我们只好找水溪,依据水向低处流的原理摸索着往山下去。天色转暗,太阳已经落山。真是祸不单行,溪流断头,巨崖笔立,总有五六米高,无路可走。不要说我们未带行李,即使带了,在这样布满毒蛇、旱蚂蟥、野兽的山野,临时也无法宿营。我们只有硬着头皮,顺着边缘往下爬。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时,我们也顾不得防备旱蚂蟥和毒蛇了,一心往下。我踩松了一块石头,骨碌碌就跌了下去。幸而岩下是烂泥,没受大伤,但也跌得够惨的。
摸黑回到宿营地—当地开采的一个小的铅锌矿工棚。矿长不在,会计管家,很不友好,连盐也不愿借一点,更别说蔬菜和食油了。我们只好清汤寡水煮笋,每人还是吃了三大碗饭。笋子虽然是美味,但清水笋一到肚子,胃就开始难受,我难受得腰都直不起来。
但这次考察的收获是丰硕的,我们在滴水崖采到了短尾猴的标本,揭示了它生命史上的很多奥秘,寻找到了“猴子街”这个特殊的生境。不仅解决了它的分布界线,而且为以后大规模捕猴(完成科研后再放回山野)提供了可贵的借鉴。这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以后都编织到《云海探奇》中了。
那几天,每天都有惊人的发现,生活充满了乐趣,我已彻底忘掉了种种不快。由于每天吃水煮笋,我原有的胃溃疡迅速加剧,先是黑便,接着开始吐血,但我很好地掩盖了这一切,因为我感到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决不能放弃这次机遇,否则要后悔一辈子。
这一天,我们辗转来到了一个叫石门国—不知是如何的鬼斧神工,竟将一堵万丈巨崖劈开一道窄窄的石缝—穿过石门,天地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桃红柳绿、鸟语花香的天地,如进入桃花源。种种奇妙的景色、民俗、民情,使考察队员们惊喜不已。我们要在这里寻觅皖南野生梅花鹿的身影,落脚在一个叫汪河水家的地方。
汪河水家在三县交界点,北面、东面、南面和西面是三个县。山头上是孤零零的四五间瓦房。男主人出门了,女主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家。汪河水是他们曾祖父的名字。想当年,他只身一人,来这绵延几百里的三十六岗荒无人烟、野兽出没的岭头上安身立命,那要具备何等的胆量!这里过去丈量土地时,实行的是“锣音亩”。敲一声锣,凡是方圆能听到的地方,这中间的一块地就是一亩。
这样寂静的孤零零的房子,一下来了一支奇装异服、背枪挑担,担头挂满采到的动物标本的小队伍,女主人以为是玩把戏的到了,乐得嘴都合不拢,露出两排玉米般的黄牙。烧饭时,猎人小张发现锅太脏,幸好门口就有山泉汇聚的小塘。他挑了三担水洗锅,但等到煮好饭,揭开锅一看,满锅饭还是像放了红豆,映着蓝黑的颜色。
晚上,我们全睡在牛屋上面简易的阁楼上。牛粪、牛尿的骚臭,从板缝中直冲鼻子,跳蚤成把抓。但大家太疲倦了,都很快进入了梦乡,只有我因为胃疼睡得稍晚了点。不久,又被“哗哗”的水声惊醒,以为是下雨了,却听不到瓦响。很长的时间,水声滴答而止,这才明白:好大的一泡牛尿!
黎明,我在鸟的叫声中醒来。走到山岭,山野的清香扑面。我深深地吸了几口,似乎已将一夜的污浊涤荡。
晨曦正将天宇展现,欢快的鸟鸣声中,山谷里逸出了淡淡的、丝丝缕缕的云丝,山岚飘忽着,在绿的森林上空汇聚,宛如怒放的望春花。清风裹着花的芬芳,柔柔地拂动着,露珠“滴滴答答”地响着……
啊!山谷里升起一朵白云,冉冉飘浮,云花灿烂;在绿海中,在山的怀抱中,变幻无穷;山在动,树在动,鸟在唱……充满生机,充满欢快,大自然无比壮丽、宏伟,惊人的和谐之美。太阳出来了,一道电光石火突然耀起—创作的冲动,使我激动得透不过气来,听到了大自然的呼唤,心灵已追着森林、白云、红日……这么多年来,在大自然中探险的种种生活,都成了生动的、无穷的画卷展开……
是的,就在那个早晨,就在那座山岭,就在山谷里升起一朵白云时,以后几部长篇小说中的无数场景、人物都鲜活地在脑海中展现……
是的,就是面对着山谷里升起的一朵朵白云,我决定恢复文学创作,写我在大自然中的见闻、思考,写我和大自然息息相通的对话。面前所展现的画卷,只有长篇小说才能表达。虽然我停笔了10多年,虽然我从未写过小说,更未写过长篇小说,但我有着最坚强的依靠—大自然母亲。
目睹了梅花鹿在两片森林中,往往复复和我们捉迷藏之后,因为吐血加剧,我只得离开营地。回到家中,整整躺了5天。
那年大旱,酷热。7月,我背了一包稿纸,较隐蔽地到了大别山佛子岭水库的招待所,开始了大自然文学的跋涉……这就是以后描写在野生动物世界探险的长篇小说《云海探奇》《呦呦鹿鸣》《千鸟谷追踪》的开始。
后记
1999年,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著名作家葛翠琳大姐受出版社委托主编一本书—作家们畅谈与共和国一同成长,每人写三篇(学习高尔基《三部曲》的模式)。那本装帧精美的书出来后,葛大姐在电话中对我说:“读了你的《三次水中逃生》《我的老师》《山谷里升起一朵白云》后,很感动,也非常惊奇。没想到你这个魁梧的大汉,少年时期吃过那样多的苦,深受磨难后终于又回到了学校,现在还能这样热情洋溢、豁达豪放,大概是大自然给予的吧!在考学中肯定还有故事,我非常希望你能写得精彩、详细一些,对现在的孩子、年轻朋友一定有意义……”
其实,那段生活我对外一直封锁,只让它不时在心里翻涌。葛大姐的话,促使我写了《考学》。其中有些与《三次水中逃生》重叠,读者肯定能够理解。写完后的七八天,年轻朋友李晓打来电话说,刘老师,许燕(他的夫人)昨天回来后,晚上就读从你家拿来的一篇作品,一边读一边哭,哭得非常伤心。我问她,她不吭声,很久才冒出一句话:“我们真应该过好每一天,不要辜负了今天的幸福生活。”刘老师,那究竟是篇什么作品?
许燕读的是《考学》。
有关三次水中逃生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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