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国治理，深化政教为国富兴

2023-08-04 理论教育版权反馈

【摘要】：图国，即筹划治理国家。吴子非常重视政治教化，认为只有教化得以深入民心，才能使国家和睦，军队团结，上下统一，君臣协调，这样才能缔造出有道明君，民才会“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辱”，国家才能兴盛。后来，吴起与各诸侯国大战七十六次，他获得全胜六十四次，其余十二次势均力敌而没有分出胜负。

【题解】

图国，即筹划治理国家。本篇共分八节，大体是论述治国、治军、兴兵作战、亲民用贤等治理国家的千秋大计。吴子主张要想富国强兵，必须“内修文德，外治武备”。

文德，是针对政治教化方面；武备，主要是强调军事战争的储备力量。吴子强调两者必须并重，不可偏废，并以历史为鉴，更具有说服力。吴子非常重视政治教化，认为只有教化得以深入民心，才能使国家和睦，军队团结，上下统一，君臣协调，这样才能缔造出有道明君，民才会“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辱”，国家才能兴盛。正如吴子所说：“修之则兴，废之则衰。”

【原文】

吴起儒服①，以兵机见魏文侯②。

文侯曰：“寡人不好军旅之事。”

起曰：“臣以见占隐，以往察来，主君何言与心违？今君四时使斩离皮革，掩以朱漆，画以丹青，烁③以犀象，冬日衣之则不温，夏日衣之则不凉。以长戟二丈四尺，短戟一丈二尺。革车奄户，缦轮笼毂④，观之于目则不丽，乘之以田则不轻，不识主君安用此也？若以备进战退守，而不求能用者，譬犹伏鸡之搏狸，乳犬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昔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有扈氏之君，恃⑤众好勇，以丧其社稷。明主鉴兹，必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故当敌而不进，无逮⑥于义矣；僵尸而哀之，无逮于仁矣。”

于是文侯身自布席，夫人捧觞⑦，醮⑧吴起于庙，立为大将，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钧解。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注释】

①儒服：指我国古代儒士所穿的服饰，后泛指读书人所穿的服装。

②兵机：用兵的机谋；军事机要。魏文侯：战国时期魏国开国君主。

③烁：烫，烤。

④奄：覆盖。缦（màn）：布缦。毂（gǔ）：车轮中心，有洞可以插轴，借指车轮或马车。

⑤恃（shì）：依仗，依赖，仗着。

⑥逮：达到，及，赶上。

⑦觞：古代的一种饮酒器具。可用作动词为敬酒。

⑧醮（jiào）：原意是祭礼，为古代礼仪。这里指文侯以礼相待吴子。

【译文】

吴起穿着儒生的服饰，带上用兵布阵的机谋前去拜见魏文侯。

文侯说：“寡人不喜好行军征伐之事。”

吴起说：“我从表面看到的现象就能推测出您的意图，从您过去的言谈举止能观察您未来的抱负，君王您何必要言不由衷呢？如今君王您一年四季不时地遣使下人斩杀野兽剥去它们的毛皮，然后在皮革上涂抹红漆，描画出丹青色彩，烫印上犀牛和大象的图案。然而，谁都知道，如果用它们来做衣服，冬天里穿上它则不暖和，夏天穿上它也不凉爽。您命人铸造的长戟达二丈四尺，短戟也有一丈二尺长。用皮革将重车覆盖掩护起来，宽大的布缦遮掩住车轮又笼罩住车毂，这样的装饰看在眼里则显得不华丽，乘坐它出去打猎也不轻便，不知君王您为什么会用这些东西呢？如果说您准备用来行军作战或者是退而据守，却不去寻求会使用它们的人，这就好比像那孵雏的母鸡去和野狸猫搏斗，哺乳期的小狗去进犯老虎一样，虽然怀有战斗的决心，可是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死亡了。从前承袭桑氏的国君，只去修治德行操守，却完全废弃武力装备，以致于使自己的国家最终灭亡；有扈氏的国君，他依仗自己国家兵多将广而勇猛好战，却不修治文德，以致于最终也丧失了自己的国家。后来，贤明的君主便借鉴于此，懂得了必须要对内修明文德，对外整治好武力装备。所以，面对敌人而不进身应战，这算不上是义；看着阵亡将士的尸体而悲伤，那算不上是仁。”

听了吴子的这些话以后，文侯起身亲自布置宴席，命夫人捧觞敬酒，并以醮礼相待吴起于祠庙之中，任命他为大将，负责驻守西河。后来，吴起与各诸侯国大战七十六次，他获得全胜六十四次，其余十二次势均力敌而没有分出胜负。就此，魏国开辟疆土伸向四方，拓展领地绵延千里，这都是吴起的功绩！

【原文】

吴子曰：“昔之图国①家者，必先教百姓而亲万民。有四不和：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②；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先和而造③大事。不敢信其私谋，必告于祖庙，启于元龟④，参之天时，吉乃后举。民知君之爱其命，惜其死。若此之至，而与之临难，则士以尽死为荣，退生为辱矣。”

【注释】

①图国：筹划治理国家。亲：亲近。

②出陈：出阵。出兵列阵应战。陈，通“阵”。

③造：做，进行。

④元龟：大龟，古代用于占卜。

【译文】

吴起说：“从前那些筹划治理国家的君主，必定会先廉洁自身而去教化百姓以达到能够亲近万民。但在四种不和谐的情况下，不宜行动：国内民众意志不和谐统一，不可以出动军队；在军队内部不和谐团结，不可以排兵出阵；临战的阵势达不到和谐整齐，不可以进军作战；作战行动中将士相互不协调，就不可能取得胜利。所以，具有治国之道的英明君主，将要利用他的民众去作战的时候，定会先去协调关系然后再进行征战。虽然如此，他还不敢自信其内心谋划得正确与否，必会前去祭告祖庙，用大龟占卜凶吉，参看天时变换规律，得到吉兆之后才决定举兵出战。以便让民众知道国君爱护他们的生命，怜惜他们的生死。只有做到像这样周到的地步，然后才能率领他们共同面临危难，那么将士们就会以竭尽全力拼死效忠为荣耀，以临阵后退而脱逃偷生为耻辱了。”

【原文】

吴子曰：“夫道者，所以反本复始；义者，所以行事立功；谋者，所以违害就利；要者，所以保业守成①。若行不合道，举不合义，而处大居贵，患必及之。是以圣人绥②之以道，理之以义，动之以礼，抚之以仁。此四德者，修之则兴，废之则衰。故成汤讨桀③而夏民喜悦，周武伐纣而殷人不非④；举顺天人，故能然矣。”

【注释】

①守成：守护前人的成就。守：保持，卫护，守护。

②绥：安抚。

③桀（jié）：（？~前1600年），姒姓，夏后氏，名癸，一名履癸，谥号桀，史称夏桀，帝发之子，夏朝最后一位君主，是历史上有名的暴君。

④非：责备；反对。

【译文】

吴子说：“所谓的‘道’，是用来恢复人们初始的善良天性的；所谓的‘义’，是用来行为处事建功立业的；所谓的‘谋’，是用来趋利避害的；所谓的‘要’，是用来保全基业守护前人成就的。倘若行为不合符于‘道’，举动不合符于‘义’，却官处重要职位，掌握大权，而且身居高贵之列，那么必定会祸患无穷。所以，圣人用‘道’来安抚人们而平定天下，用‘义’来顺应规律去治理国家，用‘礼’来改变民众，用‘仁’来抚慰民心。这四种美德，进行修治而后发扬起来国家就兴盛，废弃了国家就会衰亡。所以，商汤讨伐暴君夏桀时，夏民都很高兴，周武王讨伐殷纣王的时候，殷人却不反对。这是由于他们发起的战争顺应天理，合乎人情，所以才能这样啊。”

【原文】

吴子曰：“凡①制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然战胜易，守胜难。故曰：‘天下战国，五胜者祸，四胜者弊②，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是以数胜得天下者稀③，以亡者众。”

【注释】

①凡：但凡，凡是。

②弊：疲弊，衰落，疲惫。

③稀：稀少。

【译文】

吴子说：“但凡管理国家和治理军队，都必须用‘礼’来教育人们，用‘义’来勉励人们，使人们具有辨别羞耻之心的能力。当人们有了辨别羞耻之心的能力时，在自身力量强大时就能勇猛出战，在力量弱小时也足以顽强坚守。然而，战斗取得胜利比较容易，固守胜利却很艰难。所以说：‘全天下喜好战争的国家，五战五胜的，就会招来祸患；四战四胜的，就会国力疲弊；三战三胜的，可以称霸天下；二战二胜的，可以称王；一战一胜的，可以成就帝王大业。’因此，依靠多次战争的胜利而取得天下的很稀少，由此而亡国的却很多。”

【原文】

吴子曰：“凡兵之所起者有五：一曰争名，二曰争利，三曰积恶①，四曰内乱，五曰因饥。其名②又有五：一曰义兵，二曰强兵，三曰刚兵③，四曰暴兵④，五曰逆兵⑤。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五者之服，各有其道：义必以礼服，强必以谦服，刚必以辞服，暴必以诈服，逆必以权服。”

【注释】

①积恶：积累的罪恶。

②名：名义，名称。

③刚兵：施之姜注：“刚兵者，因怒而兴师也。”

④暴兵：指凶暴的不义之师。

⑤逆兵：旧指背理而动的军队。

【译文】

吴子说：“凡是出兵征伐的起因有五种：一是争名，二是争利，三是积累的罪恶深重，四是国内昏乱，五是因为饥荒。而用兵的名义也有五种：一是义兵，二是强兵，三是刚兵，四是暴兵，五是逆兵。为了禁止暴虐而拯救祸乱危难的叫义兵；仗恃兵多势众而征伐他国的叫强兵；因为愤怒而兴师讨伐的叫刚兵；背弃礼法贪图利益的不义之师叫暴兵；不顾国乱民疲，背理而兴师动众大举攻伐的叫逆兵。对付这五种不同性质的用兵，若使他们折服，分别有不同的方法：对付义兵就必须以礼法制度去折服他们，对付强兵必须用谦让的姿态悦服他们，对付刚兵必须用强而有力的言辞说服他们，对付暴兵必须用诡诈的计谋制服他们，对付逆兵必须用权柄的威力压服他们。”

【原文】

武侯问曰：“愿闻治兵、料人①、固②国之道。”

起对曰：“古之明王，必谨君臣之礼，饰上下之仪，安集吏民，顺俗而教，简募良才，以备不虞③。昔齐桓募士五万，以霸诸侯；晋文召为前行四万，以获其志；秦缪④置陷陈三万，以服邻敌。故强国之君必料其民，民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乐以进战效力以显其忠勇者，聚为一卒；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王臣失位而欲见功于上者，聚为一卒；弃城去守欲除其丑者，聚为一卒。此五者，军之练锐⑤也。有此三千人，内出可以决围，外入可以屠城⑥矣。”

【注释】

①料人：判断选择人才。

②固：稳固，巩固。

③不虞：意料不到的事情。

④秦缪：一作“秦缪公”，即秦穆公（？~前621年），嬴姓，赵氏，名任好，春秋时期秦国国君，被《史记》认定其为春秋五霸之一。

⑤练锐：精锐。

⑥屠城：原意为破城时杀尽其民。这里指摧毁敌人的城邑。

【译文】

武侯（魏文侯之子）对吴起说：“我想知道关于治理军队、经过揣度而后选择人才，以及稳固国家的方法。”

吴起回答说：“古时候贤明的君王，一定会严谨地恪守君臣之间的礼节，整治尊卑上下之间的仪度，安抚并集中管理官吏与平民，使他们各得其所，顺应习俗而进行教育，选拔征募贤良的人才，以防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从前，齐桓公招募士人五万，才得以称霸诸侯；晋文公招募勇士四万作为前锋，赖以得志于天下；泰穆公建立能够勇于冲锋陷阵的部队三万人，以此来制服邻近的敌国。所以，能够使自己国家强盛的君主，必须善于选择他所需要的人民，把民众之中有胆识、勇武强壮的人，聚集起来编为一队。把乐于展示忠勇、一心效命的人，编为一队。把擅长攀高跃远，而且身手敏捷脚步轻快又善于行走的人，聚集起来编为一队。把王公大臣之中因罪失去官职而又想立功报效君上的人，聚集起来编为一队。把曾经因为败阵弃守城邑，而又想洗刷自己耻辱的人，聚集起来编为一队。那么，这五种编队都将是军队中的精锐部分。如果拥有这样精锐的将士三千人，那么，由内出击可以突破敌人的包围，由外向内进攻，则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敌人的城邑。”

【原文】

武侯问曰：“愿闻陈①必定、守必固、战必胜之道。”

起对曰：“立见且可，岂直闻乎！君能使贤者居上，不肖②者处下，则陈已定矣。民安其田宅，亲其有司③，则守已固矣。百姓皆是吾君而非邻国，则战已胜矣。”

【注释】

①陈：战阵，行列，列阵。

②不肖：不贤，没有才德。

③有司：指主管某部门的官吏。古代设官分职,各有专司,故称有司。

【译文】

武侯问道：“我想知道如何能使列阵必稳定、守备必坚固、出战必然胜利的方法。”

吴起回答说：“立刻看到如此成效暂且都可以，哪能只是满足于听听而已啊！如果您能将有才德的人加以重用而使他身居上位，没有才德的人不予重用而处于低位，那么战阵就已然稳定了。民众在他们的田地宅院里安居乐业，亲近管理他们的官吏，那么守备就已然坚固了。百姓都拥护自己的国君而共同反对敌国，那么战争就已经胜利了。”

【原文】

武侯尝谋事，群臣莫能及①，罢朝而有喜色。起进曰：“昔楚庄王尝谋事，群臣莫能及，退朝而有忧色。申公问曰：‘君有忧色，何也？’曰：‘寡人闻之，世不绝圣，国不乏②贤，能得其师者王，得其友者霸。今寡人不才，而群臣莫及者，楚国其殆③矣。’此楚庄王之所忧，而君说④之，臣窃惧矣⑤。”于是武侯有惭色⑥。

【注释】

①及：到，赶上。

②乏：缺乏，缺少。

③殆（dài）：危，危险。引据《说文》中解释：“殆，危也。”

④说：通“悦”，高兴，喜悦。

⑤窃：私下之意。惧：忧惧。

⑥惭色：羞愧的脸色；感到很惭愧的神色。

【译文】

武侯曾经在朝中商议国事，群臣的见解都不如他，退朝以后他面有喜色。吴起看到这情景便上前进谏说：“从前楚庄王曾经和群臣商议国事，那些大臣都不及他，他退朝以后面有忧色。然后申公便问他：‘君主您面有忧色，这是为什么呢？’楚庄王回答说：‘我听说这世上不会没有圣人，国家不会缺少贤能之人，能得到他们做自己老师的，就可以称王，能够得到他们做朋友的，就可以称霸了。如今我没有才能，而群臣又不如我，楚国真的很危险了。’这就是楚庄王所忧虑的事，可是您却因此而喜悦，微臣我私下可就深感忧惧了。”听了吴起这些话后，武侯的脸上略有惭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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