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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施傩戏:凡俗场域的表演成果

【摘要】:恩施傩戏作为民间性的戏剧表演活动,与祭祀表演相比,其活动的目的发生了改变,从娱神为主转变为娱人为主,宗教性减弱,娱乐性增强。恩施傩戏表演语言的这种地方化主要表现在本地土家方言的演唱。

傩戏表演虽因以酬神敬神为主要目的,其整个仪式空间是神圣的,整个表演过程从坛场设置到仪式程序都尽量营造神秘氛围,但它始终离不开凡俗生活的背景。恩施傩戏作为民间性的戏剧表演活动,与祭祀表演相比,其活动的目的发生了改变,从娱神为主转变为娱人为主,宗教性减弱,娱乐性增强。它加入了其他舞蹈类型的部分动作,变化更多;唱腔加入了灯歌、山歌、民歌的因素,更加复杂并富于变化;唱词为达到娱人的效果,使用更多的俚语,更加贴近生活用词,带有一定的乡域特点。[25]其表演的凡俗场域就体现在这种戏剧性的傩戏表演中,它通过表演场地的不断拓展延伸、表演语言的地方化、表演故事情节的生活化得以凸显。

1.表演场地的延伸

从表演场地设计来看,傩戏表演的凡俗场域主要体现在傩戏表演外坛(院坝)及村口、河边(水井)、庙堂等其他场地。设置于主家堂屋的内坛主要表演冲傩还愿的各种法事活动,外坛则为各种剧目的演出。相对于内坛的设置,外坛等其他场地表演的神圣性逐渐减弱,其祭仪酬神成分大大减少,娱人成分增加。

土家族传统傩戏表演场域设置图如下[26]:

随着时代和社会的发展,傩戏演出地点不断拓展。以前主要是在主家堂屋,故又称“傩堂戏”,意即在堂屋演出的戏,演出前须将堂屋装饰成神堂一般,满屋金碧辉煌,华丽缤纷,挂上五颜六色的祭神条幅。然后在堂屋神龛前设傩坛,设傩坛的目的是为了还愿、行法事。在神龛正中位置上摆上“神公神母”以及其他神仙牌,傩坛坛主或法师穿法衣、着法帽在祖先牌位前位行大礼,礼毕开始唱大戏。如今,傩戏的演出场所相当宽泛,并不局限于堂屋或室内,而是院坝、河滩、田头、旷野均可演出”,[27]并且从民间的祭祀表演逐步走向了舞台展演,其表演场域不断发生变化,形成了极具开放性的表演空间。

油菜花地、田间地头皆是傩戏的表演舞台[28]

2.表演语言的地方化

傩戏表演语言典雅庄重、俚俗诙谐两种风格兼纳并陈。一方面,作为一种祭祀性的戏剧,其表演具有宗教性,语言整体上具有典雅庄重的风格;另一方面,作为民间性的戏剧表演,恩施傩戏所包含的娱人成分,又使得它的语言带有俚俗诙谐的色彩。恩施傩戏表演语言具有很强的地域色彩,唱词使用当地汉语方言,读音婉转,带有明显的本土特色,具有强烈的口语性和浓厚的俚俗色彩。

恩施傩戏表演语言的这种地方化主要表现在本地土家方言的演唱。鹤峰傩戏语音、语调大量使用民间口语,特别是一些方言词语,浅近通俗,百姓一听就懂。其调值分别为阴平45(如“中”)、阳平213(如“华”)、上声42(如“锦”)、阴去13(如“秀”)、阳去33(如“扇”)、入声35(如“各”)。念白大体运用当地方言声调上韵,语势明显带有吟诵或吼叫色彩。[29]

如“还坛神”《记簿》:

宗师大人开科选,身背卷子去求名。

早来三日倒还好,迟来三日关了朝门。

宗师大人瞎眼睛(不把文章看),蓑衣斗笠赶出朝门。

吾神当时气不过,一跤跌跪地埃尘。

记不起半个时辰还阳转,殃殃妥妥转回城。[30]

此段判官出场自述其身世,唱词运用了很多口语词汇,如“气不过”,即气得受不了;“还阳”,即从昏迷状态苏醒过来;“殃殃妥妥”,即精神萎靡、无精打采,形容垂头丧气的样子。这里,即便是文言词语,在注重雅饰、渲染庄重肃穆气氛的同时,仍给人以语气通畅、活泼清新之感,体现了民间创作的本色。

再如“傩愿戏”《大扎寨》:

七一荡,八一荡,

一荡荡到大堰凼,

遇到大姐儿扫道场,

背心里背个大窝筐,

兜里装的苞谷糖,

她就给我打点尝,

锤锤打在手中央,

磕两磕,榜两榜,

榜的糖儿斤四两,

她就嗦我的糖,

我就喝她的酒,

……

一走二三里,

烟村四五里,

楼台七八里,

八九上十里,

搞了大半天,

还在东君堂屋里![31]此段唱词的方言词汇有“荡”(瞎逛)、“道场”(屋前坪)、“窝筐”(竹制篓)、“苞谷糖”(玉米糖)、“磕”(敲)、“榜”(相互磕碰)、“斤四两”(一斤四两)、“嗦”(表面是吃,其实是一种男女逗乐)、“上十里”(十几里)、“堂屋”(旧式房屋中间的正房)等,这些方言口语活在群众口头,入于耳便会于心。

又如“傩愿戏”《出土地》:

尽管你跑得快,

我在前面慢慢挨;

尽管你跑得凶,

好比跑的野老公。

……

大路朝天,一人半边,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把老娘绊个跟头哒,

我涮烟袋也不想涮出你个胡子老儿来。

好的好的,桶起桶起。[32]

此段唱词方言口语词较多,如“挨”(拖沓)、“凶”(快)、“野老公”(情人)、“跟头”(摔跤)、“涮烟袋”(俏皮话)、“胡子老儿”(隐喻土地公公)、“桶”(装起来),这些方言土语的应用,使得唱词更加贴近群众生活,且更富表现力。

3.表演内容的生活化

如前所述,恩施傩戏戏剧性的表演以娱人为主,娱神成分大大减少,戏多祭少,有大量的故事情节,主要存在于恩施红土、鹤峰“傩愿戏”的“外八出”以及三岔改创编的一些剧目,红土鹤峰结合“傩愿戏”改编移植的恩施灯戏、鹤峰柳子戏为傩戏活动的一些剧目中。

三岔“傩坛戏”处于由“傩仪”向“傩戏”发展的“前傩戏”状态,除受其他音乐文化影响、自然变异的新型傩戏以及改编的戏剧性更强的《祭猪》《大开山》《傩祭》等外,其余基本上都是纯粹的祭祀仪式表演,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

随着社会的发展与时代的进步,还愿傩戏在保留“还傩愿”的傩腔和傩舞基础上,变傩坛为戏坛,逐步发展为以演唱历史人物、神话故事、日常琐事、爱情生活等为内容,以生活中的题材为主题的“傩戏”,由“前傩戏”进入“傩戏”阶段,由以敬神祈愿为主旨的祭仪形态变为以娱人乐人为主旨的纯艺术剧种。如鹤峰“傩愿戏”常演剧目《姜女下池》以孟姜女、范喜郎(良)的故事为主题,其他的如《鲍家庄》演关索故事,《双蝴蝶》演梁祝故事,《青家庄》演龙女、柳毅故事。再如《跳土地》《庆丰收》《兄妹情》等“小戏”、《王木匠打嫁妆》《魏大同脱靴》等“杂耍”,多为表现儿女情长的言情戏,戏剧性强,且富有生活情趣。

这些戏剧性的表演,虽仍带有浓郁的宗教色彩,但“神”已“人”化,神的形象越来越淡化,现实的生活气息、民族气息越来越浓厚,它以浓厚的乡土风味以及粗狂、质朴、风趣的艺术风格活跃于民间及舞台,深受群众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