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以来,恩施傩戏面具均系师教口传,手工制作。就目前所能看到的相关实物资料、以及恩施本地傩戏艺人的回忆而言,恩施地区的傩戏面具主要采用传统木质材料完成。谭学朝是恩施傩戏第27代传人,也是恩施市傩戏、傩面具制作工艺最系统、最全面的唯一继承人。谭学朝对三岔傩戏做出了重要贡献。傩戏作为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保护尤为重要。......
2023-08-04
“中国是世界上面具历史最悠久、遗存最丰富、流传最广泛的国家之一,在繁复多彩的面具品类中,傩戏面具因角色众多、制作精美、内涵丰富、流布广泛而格外引人注目。随着时代的发展,傩戏面具艺术性的审美娱乐因素不断增加,它所蕴含的‘代言体’戏剧因子则愈加活跃,更具有造型艺术的魅力。”[22]根据傩戏面具人物角色,恩施傩戏面具可以分为正神面具、凶神面具和世俗人物面具三大类。不同类型的面具既说明了孕育傩戏文化的因素极为复杂,也充分体现了傩戏文化在我国各地区、各时期发展的多样性。
1.正神面具
正神面具是恩施傩戏面具中最为重要的面具类型,它展现的主要是能够带给世人福乐安康的神灵形象,寄托着民众的美好愿望。“所谓正神,是指面具所象征的神灵属于善神,是能够为人们消除祸殃,并带来吉祥的神灵。这一类神灵往往是人们希望之所在。他们为了人间的幸福安康,愿意积极地与制造灾祸的山精木魅进行搏战,直到驱逐这些危害人间的邪灵。因而,这一类的神灵受到民间的热情赞扬,并在制作过程中,更多地赋予它们一种崇高的庄严和剽悍的正气。因而其面具的形象一般都五官端正,和蔼慈祥,给人一种优雅的美。”[23]
正神面具其一[24]
正神面具其二[25]
唐氏太婆[26]
正神面具或以和蔼可亲的形象示人,或以庄严的法相示人,在面部表情的庄严之下涌动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和寄托。较为常见的正神面具有土地公、道教三清、傩公和傩母等。据《鹤峰州志》记载:“又有祀罗神者,为木面具二,其像一黑一白,每岁于夜间祀之,名为完罗愿,此湖南客户习俗。(按,遂林李如石《蜀语》云:‘坛神名主坛,罗公黑面,手持斧,吹角,设像于室西北隅土尺许。岁暮割牲延巫赛之。’)。”[27]此处所记载的一黑一白就是正神傩公、傩母,黑色并非对其形象的刻意丑化,实则是庄重肃穆的表象。正神形象虽然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期许,但在正神傩戏表演中往往并不承担主要角色,而是作为凶神的辅助性角色发挥作用。其背后的文化心理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是正神,经常帮助人们驱逐鬼魅,消除灾祸,因此成为人们的保护神。人们出于对自己的保护神的一种爱戴崇敬的心理,在傩戏面具的制作中,自然会因爱而生情,因情而美化,所以,在傩戏面具中,大多数的正神的形象都是十分端庄美丽的。”[28]
除了上文介绍的正神面具之外,恩施傩戏中的正神面具还有很多,较具代表性的有唐氏太婆等。“面具刻画的是一位满面皱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婆婆形象。相传唐氏太婆是大唐天子的女儿,生性善良,但是出嫁后因相貌丑陋而被丈夫抛弃。玉帝知道了以后,可怜她,便封她做了看管桃园洞的神仙,掌管桃园三洞的钥匙。”[29]除此之外,还有土地、勾簿判官、和尚等,依次介绍如下:“土地是主管一方土地的小神,根据其职责可划分为多类,诸如引兵土地、长生土地(如图一),梁山土地、桥梁土地、地盘土地、当坊土地等。土地面具被刻画为一个慈眉善目、幽默风趣的老翁形象,可与其他神灵一起登场,也可独自登场,专为主人家纳吉驱邪,祈求福禄。”[30]
2.凶神面具
在恩施傩戏面具中,不仅有“正神”为人们赐福,也有“凶神”,二者之间所形成的平衡关系,完美地诠释了本土先民在认识自然中所具有的朦胧思想。“凶神面具多是凶猛英武、粗犷奔放、桀骜不驯的神祇,在塑造人物形象的过程中大多表现其鬼神之气,以武将形象刻画,通常神态较为狰狞恐怖。这类人物大多具有爱打抱不平、嫉恶如仇、锄强扶弱的个性,是人物崇敬且畏惧的神祇。”[31]由此可见,“凶神”并非与“正神”截然对立的存在,二者的区别主要表现在傩戏面具的形貌特征层面,广大人民群众仍然在“凶神”上寄托了积极、正确的思想。
凶神面具一[32]
凶神面具二[33]
凶神面具三[34]
凶神面具四[35]
凶神作为傩祭活动中的重要角色,多以狰狞恐怖的形象示人,但在恐怖的人物形象之下也时而闪现出亦正亦邪的复杂情感。但总体而言,傩戏面具向世人所呈现的人物很少有完全邪恶的形象,更多地是以复杂的性格、多元的情感作为基本定位。因此,人们在供奉此类神灵时并非只存有畏惧之心,也寄托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傩戏面具中此类介于正邪之间的特殊形象,恰当准确地展现了原始先民对神灵的基本认识。一方面,他们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对神灵的祈祷上,进而发展和完善出一整套宗教仪式。另一方面,神灵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在赐予凡人幸福的同时,也可以随时将赐予的一切夺走。后一种情况的客观存在,反映了原始先民对神灵既寄托希望、也深感畏惧的复杂心理。当这种情感以物质的实体化形式表现出来时,就形成了傩戏面具雕刻中不会以端庄大方、亲和有力示人的凶神。
3.世俗人物面具
除了正神面具和凶神面具之外,恩施傩戏面具中还有很多世俗人物形象。“世俗人物面具表现的多是世俗生活中的人物形象,刻画的多是生活中的普通人,这类人物通常摒除了鬼神之气,幽默诙谐、具有戏剧色彩,是最贴近世俗生活的人物形象。而世俗人物面具又可分为两类,包括正角面具和丑角面具。正角面具所表现的人物五官端正、慈眉善目、气质淳朴……而丑角人物刻画的人物造型通常极富有夸张性,五官不整,斜嘴歪眼、呲牙咧嘴,具有诙谐幽默的戏剧色彩。”[36]这些人物并不具有前述二者的神奇能力,他们是游走在似神非神之间的中间人物,主要用以推进傩戏叙事,或是充当插科打诨的角色。这些世俗人物面具的发展过程,深受中国民间俗文学叙事传统的影响,其历史源头可以追溯至中国上古时代的神话。正如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所说:“昔者初民,见天地万物,变异不常,其诸现象,又出于人力所能以上,则自造众说以解释之:凡所解释,今谓之神话。……故神话不特为宗教之萌芽、美术所由起,且实为文章之渊源。”[37]
从内容上说,中国原始神话包括创世神话、洪水神话、始祖神话以及英雄传奇神话等类别,能够被纳入到英雄传奇神话的人物在不同程度上带有历史的痕迹。这一叙事传统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逐渐渗透在原始先民的日常生活中,成为华夏先民重要的文化心理结构之一。
世俗人物面具一[38]
世俗人物面具二[39]
正是在此种文化心理的作用之下,各地方的民众将他们生活中的英雄人物加以神化。在赋予其特殊能力的同时,也让他们获得了超越凡俗、跻身神灵的特殊待遇。从傩戏面具人物的功能性角度而言,此类傩戏面具与正神面具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在傩祭、傩舞中,此类由英雄人物演化而来的神灵多扮演插科打诨的配角。“我们认为,这一类世俗色彩浓厚的面具,其艺术的来源是民间社会生活。尽管这类神灵在驱妖除魔的傩祭仪式中,所起的作用不大,然而,他们在娱神娱人的傩戏表演中,却起到了那些正神和凶神所不能起到的作用。也正是因为有的这样一些特别的神灵面具的出现,使得原本阴森恐怖的傩祭仪式增添了一抹亮丽的欢快情调,也大大的拉近了神与人的距离。”[40]如上图中的“丑和尚”“笑罗汉”等,他们属于介于神圣世界与凡俗世界之间的中间地带。一方面,傩戏艺人和傩戏面具制作者将其视为具有神灵特征的角色,通过将其形象雕刻成为傩戏面具的特殊方式,使得他们具有了神的神格;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在傩祭、傩舞等活动中扮演主要角色,既不能为祈福者带去幸福安康,也不具备可与正神、凶神相比的特殊能力。因此,傩戏面具中的世俗人物多被傩戏面具艺人处理为丑角。
我们还可以根据傩戏面具的实际使用功能,将其划分为演出类面具、供奉类面具和传说人物类型面具。
1.演出类面具
演出类面具在演出中供掌坛师及演出人员佩戴之用。其代表作有正神面具“包公”“判官”“土地”等;凶神面具“杨戬”“开山大将”“小鬼”“雷震子”“斗口灵官”“张龙”“赵虎”等;世俗人面具“算匠”“铁匠”“幺二媳妇”等。
2.供奉类面具
供奉类面具在演出中不佩戴,它们代表的是掌坛师在特定的傩事中设置的供奉神祇。如:“傩公傩母”、土家“大二三”神、“丫角九娘”“张五郎”等。
3.传说人物类面具
传说人物类面具完全由艺人从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中想象得来,造型手法不受约束。有“吞口”“蛇精”“龙马”“龟精”“旱魃”“刑天”“水神”“合和二仙”等。
上文大致梳理了恩施本地傩戏面具的分类情况,尽管恩施本地傩戏文化的发展历史不长,但傩文化赋予恩施本土傩戏面具的文化基因却相对完整,集中表现为人们在看到傩戏面具时能够较为迅速地将其与其他类型的面具作出明确区分。这主要是由于傩戏面具自身所表现的巫术文化特征、原始宗教文化赋予傩戏面具的基本元素,以及傩戏面具在实际使用中所充当的驱鬼逐疫、禳灾驱邪的功能。而原始先民所处特定历史时代相对落后的物质生产水平,使得他们更倾向于将自然灾害、生活艰辛的根源归结于鬼神等因素。如若我们以现代的科学理性精神来审视傩文化,必然会视其为毫无逻辑的混乱思维。事实上,傩文化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其背后也有一整套行之有效的逻辑思维作为支撑。先民们认为恶鬼是导致生活中各种灾祸的直接原因,故而,他们试图寻找到一种方式实现震慑恶鬼、驱逐恶鬼的目的。而最为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借助一种超越恶鬼、又能为自己所掌控的力量。他们为此创建了面容狰狞、形态夸张的傩戏面具,让傩戏面具所代表的力量为自己而战斗。
傩戏龟精面具[41]
傩戏龙马面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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