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土客之争及近代财政困境

战后浙江情形[左宗棠：《沥陈浙省残黎困敝情形片》（1863年，同治二年），《左宗棠全集·奏稿一》，岳麓书社1987年版，第187页]

人物雕耗，田土荒芜，弥望白骨黄茅，炊烟断绝。

战后浙西情形（左宗棠：《致李黼堂》，《左宗棠全集·书信一》，岳麓书社2009年版，第439页）

浙西屡经劫夺，闾左生意俱穷，难民之窜身荒谷者，面无人色，坐视其转侧沟壑无以活之。

战后临安人口（宣统《临安县志》卷二《户口》）

同治初年兵燹之余……仅存丁口八九千人。

战后海宁（冯氏：《花溪日记》，《太平天国文献汇编》第6册，第677页）

被烧房屋十之七，沿乡数里尽伤残，被掳千余，死难被杀万余……鱼池积尸，两岸皆平。

战后嘉兴县（光绪《嘉兴县志》卷十一《田赋下·土客交涉》）

户口流亡，田亩荒秽，东南各乡庄尤甚。

战后长兴（同治《长兴县志》卷首《序》）

兵燹之余，民物凋丧，其列于册者孑遗之民仅十之三焉。

战后安吉（同治《安吉县志》卷十八《杂记》）

往时户口十三万有奇，至甲子秋贼退，编排止六千遗人而已。

战后德清（民国《德清县新志》卷十一《艺文》）

县人生还者不过十之二三。

战后乌青镇（民国《乌青镇志》卷7《农桑》，第8-9页）

清咸丰庚申、同治甲子，吾乡两次兵燹以后，村落为墟，田地荒芜，豫、楚、皖及本省宁、绍、台之客民咸来垦荒，其耕耘多用牛功，其耕具有锄犁，有水盘。其用锄犁，以绳系之牛肩，牛负以行，且行且耕，垦田治草，并属便利。其用水盘，以水车衔接于盘而使牛负之，旋转以行，蓄水泄水，皆极适用。既省费，亦省功。

战后南浔（民国《南浔志》卷三十一《农桑一》，第2页）

粤逆平后，户口凋残，镇之四乡荒田计十之三，乏人工垦，污莱满目，郡西山田荒旷尤多，温台人及湖北人咸来占耕，自同治至光绪初年，湖北人蔓延郡东。

左宗棠、马新贻奏浙江田赋，刘锦藻评议（选自刘锦藻《清续文献通考》卷三田赋考三，民国景十通本）

浙江巡抚左宗棠奏，略称查杭嘉湖三府漕额之重，与江苏苏松太等。苏松太既议减三分之一，则杭嘉湖亦宜仿照办理。就杭嘉湖三属征粮科则言之，又以嘉湖为重，杭州次之。就嘉湖两府言之，又以归安、乌程、嘉善、嘉兴、秀水为最重，平湖、海盐、桐乡、石门、德清次之，长兴、武康各属又次之。杭属临安、於潜、昌化、新城等县，山多田少，较之嘉湖粮赋固轻，出产亦远逊也。

我朝定鼎以来，康熙中免三分之一者一年，全免者一年。雍正六年又减嘉湖二府额赋十分之一，计银八万一千余两。中间偶遇水旱偏灾，无不随时蠲缓，厚泽深仁有加无已，故民力得以稍舒。至乾隆、嘉庆年间，家给人足，曾历办全漕。道光癸未辛卯以后，两次大水，民间元气大伤，赋重之处未能全漕起运，遂岁报灾歉，蠲缓频仍，然朝廷虽屡沛殊恩，而小民未尽沾实惠。盖一县之中，花户繁多，灾歉蠲免，悉听经书册报。世家大族丰收者亦能蠲缓，编氓小户被歉者尚或全征。且大户仅完缴正额，小户更任意诛求，迟至廒满停收，即须改征折色，每石价至五六千文不等。以小户之浮收，抵大户之不足，官吏征收不善，小民咨怨有词，故闹漕之案，往往因之而起。兹奉恩旨饬议，核减漕粮，将举数百年积困而纾之，固三郡群黎所呼吁祈祷而不得者。臣等躬逢盛世，若不能博访利弊之所在，而悉心参酌衷诸至当，以规永久，不独无以副朝廷旷古未有之隆施，亦何以慰草野久困思苏之至意。谨就现在漕务应行筹办大概情形，列为四条，敬为我皇上陈之：

一曰减正额。浙省杭嘉湖三属额征漕白改漕南匠行月等米，共一百一十余万石。征粮之则大小不同，即浮额之粮亦多寡不一。现须分别量减。自应先去浮额之甚，以除轻重不均之弊。拟各按上中下赋则分别定数：如每亩征米一斗一升以上至一斗八九升者为上则，自六升以上至不及一斗一升者为中则，不及六升者为下则，按科则之重轻分别核减，总期于额征数目酌减三分之一，庶科则定而减数因之而均也。

一曰减浮收。向来收漕加耗，每石自一二斗至七八斗不等，各视花户贵贱强弱，以定收数多寡。今额漕既经减定，则浮收之款岂可任其因仍？惟州县办漕有修仓、搭篷、纸张、油烛之费，有仓夫、斗级、漕记、差役饭食之费，有内河运米、交兑、夫船耗米之费，有交米书役守候之费，一切用款甚巨。且收漕交兑，相隔一二月，风晾搬转，亏折必多，不能不于正漕之外，酌留运费，以资津贴。应俟查明各州县用款，由外核实办理。其向来加尖加价勒折诸弊，自核定之后，概行裁革，绅民一律均收，不得再有大小户之分，庶谷禄平而公私因之而利也。

一曰筹运费。浙省向办海运，每石需费约银八钱，除向给帮丁漕截银三钱四分六丝抵支外，尚不敷银四钱五分零。现正额浮收概行分别核减，自未便再由州县籍提津贴，拟请将海运经费每石定以八钱为额，除支漕截外，不敷之款另行筹足。查浙漕如照统减三分之一，每年起运之米不过六十万石，上下漕截一款不另核减，计可余银十余万两，又节省给帮本折行月经费实米变价，可得银十二三万两，又屯田租息及节省帮弁廉俸，可得银数万两，统计将及三十万两，足抵海运经费。至所动正款八钱，按年将动用款目，据实奏结，应毋庸造册报销，以归简便，并不得逾八钱之数，以示其限制。庶浮费裁而上下因之而利也。

一曰裁陋规。向来州县收漕，一切陋规极为繁杂。此次核定章程，应令各州县据实查明，开折呈送，分别裁减，庶弊窦清而漕政因之而肃也。嗣后非实在旱潦，不得再报灾歉，即实在民欠，亦不得再报垫完。而近来数十年相沿陋习亦可除矣。至应减米数，须查明科则方能核定。现在地方新复，册籍无存，已饬各属勒限赶造，除白粮粳糯为天庾正供，拟仍照额办运，拟减之数应统于漕粮项下注扣。此外南粮行月匠粮等，仍各归各款按成扣减。至杭嘉湖三属漕粮税，则轻重不同，自应查照各县科则量减，再并计总数共减若干。伏查各处被扰情形，如杭属之临安、新城、於潜、昌化，湖属之长兴、武康、孝丰、安吉皆路通徽宁，受害尤烈，室庐尽成灰烬，田地久已荒芜，即招集遗黎，亦寥寥可数。从前道光年间及咸丰初年，办理漕运，每届皆不过七八十万石及五六十万石不等，现拟照杭嘉湖全额统减三分之一，如能办理全漕，与历届尚不相上下。惟刻下三属情形既照减三分之一，明岁新漕亦断难如数征纳，而欲为经久之计，又不能不通计国赋盈虚，以为定则，可否仰恳天恩，俯准将杭嘉湖钱粮统减三分之一，明岁新漕再酌量办理之处，出自圣裁。至海运经费，每石向抵支销漕截银三钱四分六丝，此次请以八钱作为定额，与部案不符。惟查商船水脚及南北用费，每石实需银八钱，其余不敷之项皆系各县津贴，此时不将津贴一项裁革，则虽有核减之名，仍未能得核减之实，故不得不据实沥陈，吁恳圣恩准予漕截，并行月屯租各项下照数动支，庶漕弊可以尽革。又通省地漕银两，及浙东各属南米，或关系饷需，或抵支兵食，除正额毋庸查减，其浮收之款亦应分别裁革。现宁波、绍兴、温州三府业已定章，处州亦经减定，其余各属应即一律核减，以昭公溥。

又谕，据左宗棠、马新贻奏：杭嘉湖三属共减米二十六万六千七百六十五石零等语，加恩著照所请，各按科则重轻，分别上中下三则，一律永远减免以纾民力。自此次减免之后，该督抚务当督饬各该州县按照奏定新章核实征收，断不准有浮收抑勒等弊。至大户包揽，及一切漏规，概行禁革以除积弊。该督抚即刊刻誊黄遍行晓谕，务使实惠及民用，副朝廷轸念民艰至意。

臣谨案：浙西赋重，始于南宋贾似道之公田，继由明洪武之挟怨、杨宪之倍征，终于嘉靖赵瀛之扒平，而官民田俱困。国朝顺治间曾谕：故明仇怨地方钱粮加重不宜踵行，饬各省详察具奏。当时江西袁瑞等府奏复旧额，浙省并未上请照额征收。雍正五年减嘉湖二府银八万六千余两，乾隆四年又减乌程、归安、德清三县银四万二千余两。至是复以大难初平，杭嘉湖漕米，照江苏例按原额普减三十分之八，皇恩迭沛远轶宋明，惟是轻科递轻，重科仍不免偏重，三府米额尚存八十五万二千余石，银额一百三十二万五千余两，较诸他郡仍属悬绝。

夫浙西一隅，幅员不及四川一大府，而四川全省之赋为六十万元，湖南倍之，贵州半之，合三省之赋，不逮三府之半，是必亭林所谓一亩之田化十亩而后可也。不敢援无漕省分为例，有漕若江西都昌县亩科银四分八厘至二分七厘，科米三升四合至一升九合，举以相衡，高至三四倍。就本省浙东八府而论，地宽亩大征米只二十余万石，以各县最重科则比较，银则乐清、定海、瑞安各只五分零，米则寿昌、庆元、遂安各只一合零，景宁、淳安不及一合，他省普通科则银不过三五分，米虽苏松同称重赋，无逾九升者，偏枯至此，亦可悯矣。或谓嘉湖蚕桑利厚，足资补助，不知种育之资本甚巨，而收成则丰啬不齐，且蚕成茧有捐，茧成丝有捐，丝成绸有捐，虽间接者商，而实取于农，欲令剜肉以补疮，未免忍心而害理。或谓地属膏腴，力能担负，不知《禹贡》扬州之域厥田下下，水利失修十年九潦，丰岁亦只一熟，不如浙东之两熟。

浙东亩值百余元，浙西仅值一二十元，地价昭然，肥硗立辨。匪特此也，更受缩弓之弊，古方田算法以五尺为步，二百四十步为亩，《赋役全书》不注明亩之大小，致清丈率多从俗，大者八尺为步，千二百步为亩，如直隶真定、江西吉安等府是也。江苏接壤以六尺为步，而嘉湖有不足五尺者，官吏缘其赋重，利其亩多，庐隙水滨，悉登田册，浮粮浮额，两害交臻。尤甚者，洪杨乱后，田多农少，招客垦荒，客民占种，虽亦承粮，而土民之原额不除，一律追比，有粮无产，是浮收也；一产两粮，是重税也。民以田产为累，官以催科为难，至不得已时，以例灾暗减，近百年中从未有一岁埽数者，朝留掊克之名，野切逋负之痛，上下交困，后患无穷。执政者动惜度支竭蹶为词，实则浙西各县轻重亦至不等，先减重者不过十余县，就全局论固不在此几微，就岁入言未必遽形短绌。我朝政尚宽大三百年来，惜无有流贾生之涕而呼吁上闻者，穷变通久，或将待其人而后行，不禁馨香祷祝以求之矣。

左宗棠上奏蠲免钱粮，得准（《谕准左宗棠所奏蠲免浙江省新复郡县同治三年钱粮》，《左宗棠全集·奏稿一》，第370页）

现在杭、嘉、湖三府均未克复，户口半多流亡，征册亦俱毁失，势难核实勾稽。

同治三年上谕：“加恩著照所请，所有被扰最深之富阳、新城、於潜、昌化、临安、余杭、海宁、仁和、钱塘、嘉兴、秀水、嘉善、海盐、石门、平湖、桐乡、德清、武康、孝丰等州县，应征同治三年钱粮，著援照二年成案，均予蠲免。”

马新贻奏议筹办开垦[《马端敏公（新贻）奏议》卷一《缕陈浙省应办事宜六条折》（1864年），第23页]

浙中田地向多膏腴，而浙西为最，自遭兵燹以来大半皆成荒土。推求其故，总缘人民流亡，十室九空所致。夫小民虽愚，谋生则智。其有籍而不归，有田而不耕者，岂其本心哉？亦力有所不逮故耳。为今之计，必须酌借工本，以资兴作。拟饬各州县设法招辑，毋论本籍流民及邻境庄农，有愿耕作者，均准认地栽种。或籽种、农具一时力难措办，由司库另筹款项，发交地方官酌量借给，秋收后归还，不取其利。其如何招辑，及成熟后如何征纳之处，均责成地方官因地制宜，禀由臣酌核饬遵。嗣后即以招徕之多寡，田地之荒熟，以定州县考成。庶于拯民之中，暗寓察吏之法。劝惩并施，宽以岁月，则田土可无荒芜，人民可期复业矣。

马新贻奏报浙西无法征收钱粮，予以蠲缓（马新贻：《杭嘉湖三府属应征钱粮分别蠲缓折》，《马端敏公（新贻）奏议》卷1，第55页）

合无仰恳天恩，俯准援照安徽成案，将被害最深之临（安）、（於）潜、新（城）、昌（化）、武（康）、安（吉）、孝（丰）七县应征同治四、五两年钱漕银米全行蠲免；其余被扰稍次，田地未尽开垦州县亦难照额征收，请将仁和、钱塘、富阳、余杭四县应征本年钱粮，缓俟秋成酌定成数启征；海宁、嘉兴、秀水、嘉善、海盐、平湖、石门、桐乡、乌程、归安、长兴、德清十二州县应征本年钱粮，缓俟麦熟蚕毕，查明荒熟，酌定成数，分别征蠲，以纾民力，届时再行具奏。

上谕：“该府即刊刻誊黄，遍行晓谕，务使实惠均沾，毋任吏胥舞弊，用副朝廷轸念民依之至意，余著照所议办理。”（《咸丰同治两朝上谕档第十五册（同治四年）》，第148页）

马新贻奏报浙江垦荒章程[马新贻：《办理垦荒新旧比较荒熟清理庶狱折》（1866），《马端敏公（新贻）奏议》卷3，第315-332页]

奏为浙省办理垦荒已有头绪，谨录原定章程并续办比较荒熟册由、清理庶狱以重农事各情，恭折复陈，仰祈圣鉴事。

窃臣恭阅邸抄，同治五年五月二十五日，奉上谕：“御史汪朝棨奏，被兵新复地方亟宜招徕垦荒一折：‘东南数省半遭兵燹，农民类多失业，各地方官于收复后勒限催科，而于劝民垦荒事宜往往虚应故事，殊非重农足食之道，亟宜认真劝谕，加意招徕。’惟各直省情形不同，办理自难一致，著各该督抚因地制宜，妥议章程，广为招垦，按荒熟之成数定属员之举劾，务使实力奉行，以拯民困而尽地利。钦此。”跪读之下，仰见我皇上轸念灾区，尽地利以裕民食之至意。

伏查浙省民生富庶，土地膏腴，漕白二米岁输天庾者，计七十余万石。自咸丰十年、十一年省城两遭沦陷，通省府厅州县相继不守，惟定海、西安、瑞安、泰顺、龙泉、庆元等处幸获保全，四乡亦皆被扰。嗣经以次克复而元气大伤，光景迥非昔比。臣前年十二月到任，体察各属情形，除宁、台、温、处四府属及绍兴所属之山阴、会稽、萧山、余姚、上虞、嵊县、新昌七县，衢州府属之江山、常山两县，克复较早，被扰稍轻，田土已逐渐垦复外，其余杭、嘉、湖、金、衢、严六府及绍属之诸暨一县，或被贼占据最久，或为贼往来熟径。虽受害轻重不同，而败屋颓垣，荒烟蔓草，数十里无人迹者，盖所在皆然。目睹心伤，焦灼万状。窃思地方当凋残之后，欲复元气，首重农功，而近今农务所先，无过招垦荒产。当经通饬各府，督同所属州县，先将该地方荒产分数查明开报。

臣与各司道周咨博访，广集众议，拟定《垦荒章程》八条。首以清荒产、广招徕以开其先，次以发牛种、定租赋、修水利以培其后，即以定劝惩、慎稽查、筹经费以考其成，分晰开列，刊发各属，实力办理。

随据各州县将所清荒产分数申报前来，虽具大概情形，仍多不实不尽之处。本年四月，臣复拟定比较荒熟册式，通行各属，一体照办。册内首开各州县通境原额田地山荡若干顷；次分东西南北四隅，隅各田地山荡若干顷；内上年已种若干顷，本年新垦若干顷，逐一确指，分别开报。因即各属所开原额之数，与上年垦种之数相较，而实在荒产之多少可知，即被灾之重轻自见；复即上年已种之数与本年新垦之数相较，而该地方垦种之成数可知，即该州县之勤惰自见；且既分列四隅，则勘验抽查亦皆显而易见，不致有隐饰含混之弊。

综核已到各属册报，并周询详察，通计各州县内如富阳、余杭、临安、於潜、新城、昌化、长兴、孝丰、安吉、武康、淳安、分水等县被灾最重，荒产最多，又田地本极瘠薄，收获之利不丰，荒废已历数年，开垦之费甚巨。故虽上年发给牛、种，仅止本地有数遗民承领垦种。核之各该县原额田地山荡，不及十分之二三，情形最为可悯。次则仁和、钱塘、嘉兴、秀水、嘉善、海盐、平湖、石门、桐乡、乌程、归安、金华、兰溪、汤溪、龙游、建德、桐庐、寿昌、诸暨等县被灾次重，荒产亦少，计上今两年垦种田地，约及原额十分之四五六。其海宁、德清、东阳、义乌、永康、浦江、西安、开化、遂安、武义等州县被灾较轻，荒产亦少，计上今两年垦种之数，约及原额十分之七、八、九不等。此浙省各州县被灾轻重、荒产多少与上今两年开垦成数之实在情形也。

而其间尤有疾首痛心，不忍言状者。逆贼之扰，虽四民同被其毒，而士人商贾，或外有亲友生计可投，或向于道路往来熟悉，或稍有轻便衣赀可携以为苟且糊口之计，故流散者虽多，死亡者较少；至于各处农民，外无可依，内无可携，贼氛所至，被掳者死于锋镝，避匿者饿填山谷，故流散殊少，死亡最多。流者可以招之复还，死者不能起而复生。故在被灾较重之区，其本地之农断不敷耕本地之土，此言之最可惨者。致于招徕外户，必先业佃相安，方能久居无事。浙中温、台两属，山多田少，且被害较轻，民多出谋开垦；而杭、嘉、湖等处，乡民皆以其性情素悍，不愿与同乡井，如竟稍加勉强，势必滋生事端，殊非慎始虑终之道；其与浙接界之苏、皖、江西各省，前亦同经贼扰，彼亦各有荒田，孰肯舍近谋远？此在浙省荒产较少之州县，尚可于三五年内以期生理之渐完；至若荒产最多之区，直非一二十年难期元气之全复，此又通筹浙省荒产多少、垦复难易之实在情形也。

臣仰承恩命，来抚是邦。当大难甫平之后，疮痍未起之时，勤求民隐，夙夜罔懈。而劝农务本为国至计，尤应首事图维。计年余以来，幸已稍有头绪，惟系地方应办之事，是以先未具奏。钦奉前因，臣惟更与司道等各按情形，分勒期限，严饬各府督同所属，遵照章程妥速奉行，务求实效。臣仍随时明查暗访，分别勤惰，秉公举劾，以示劝惩。务使荒产年少一年，如限垦复。庶闾阎元气渐完，生计日足，以仰慰我皇上轸恤鸿慈于万一。

再臣愚见，欲劝农民，首重农时。向来乡愚无知，不忍细故以及奸徒讼棍抬诈扳诬，一经牵连成讼，往往累月经年不得还乡归里。从前身虽到官，尚可雇工代作。今并无工可雇，遂致农时一失，补种无从。不但终岁饥寒，并来年种植之资，亦以坐食而尽，其为病农之祸最隐而烈。臣上年四月，查照定例，札饬各州县，凡民间讼案，当农忙之时，除命盗重情外，概不得率行准理，妄事提传。一面清理旧案，省释无干。本年复加严饬责令各州县，将月结旧案若干起，省释人证若干名；月收新词若干起，提传人证若干名，逐月开报，以便查考。但有拖延，即分别指催，克期讯结。现在截至本年六月底，计通省各州县未结新旧各讼案，多者约十余起，少者不过六七起，是各属未结词讼尚不为多。从此力清旧案，慎受新词，狱讼日稀，拖累日少，于农事自无失时之病。

所有浙省办理垦荒事宜，及清理庶狱以重农事各缘由，谨录原定章程，恭折复陈，是否有当，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清荒产。被扰地方，庄册毁失，户口流亡。若不逐一清厘，听民自弃自取，漫无综核，不但争竞易起，更恐粮赋无著。当饬各府督饬所属州县，会督绅董、业佃、庄保人等，自奉文之日起，将境内现在荒废田地，按照坐落都图、庄所、亩分，逐段查勘实数，先就现在分别有无业主、被荒几年，详细开报，由县核明，按月汇详。其寺观、书院、义学、义渡等田，以及城乡市镇被焚屋地、无主山荡塘，均令一律查明册报。或有沙石淤塞，开掘成废，一时难复，应请豁免粮赋者，亦即并查，另案禀办。倘业佃恐完粮交租，故匿不举，及以熟报荒，以少报多种种情弊，查出治以应得之罪。

——广招徕。朝廷有分土，无分民。查杭、嘉、湖、金、衢、严各属被害最惨，农民减少，田地就荒者多则五六年，少亦三四年，非设法广为招募，难期起色。此后，不拘本地、外处之人，凡愿承垦，均准计口授田。有主者由主招垦，无主者由官招垦。至如温、台民悍，不必招之使来，有愿来者，亦不必麾之使去，均须赴县报明来历及认垦坐落处所、亩数、粮额字号，逐一注册，并取本地带领之人切实保结，由县给单承种。或一田有数人认垦，以先到者为定。未奉定章之先，或业已有人佃种，亦饬赴县报明给单，以归划一。外来客民人地生疏，土著者不得欺凌。赴县呈报，书差不得丝毫需索，如违重办。

——定租赋。查荒芜田、地、山、荡、塘等项，现在所在皆有，其间无主荒废者固多，而有主坐误者亦正不少。此时若不设法招垦，明定章程，在久荒之产业主，因招佃稍难，且恐收租，即应纳粮，未免因循坐误；在佃户，因垦熟不易，且既费工本又需佃租，余润无多，亦未免迟疑观望；在各州县，则无论有主无主，惟视地土之荒熟以分征蠲，而于恤农劝垦之道，不知耐心讲求，坐视业荒赋悬，公私两受其病。但开荒不外劝垦，劝垦不外恤农。恤农不得其法，则未垦者怀疑生畏，瞻顾不前，已垦者构讼酿争，弊累百出。

臣与各司道周咨博访，再四筹酌，招佃垦荒一事，须以有主无主为断，不宜一律办理，庶可上下交益，行之无碍。应令将荒废之产，其有主者，责成业主招佃垦种，除同治三年分粮赋已准免外，以后有人承佃，即应交租，业主既已收租，即应输赋。如内有荒久产业，开垦工本较多，业主本年尚不收租者，即准查明请蠲本年粮赋。及必应请蠲两年者，是惟责成州县，确查何人何项田产有租，何项田产无租，以分征蠲。则小民感沐宽大，急求口食，必不肯任其抛荒，甘处穷厄。而有租者有赋，无租者无赋，佃业两平，自不致废时失业，争执构讼，使恤农者转致病农，裕赋者适以亏赋矣。

至无主产业与有主者迥不相同，办法虽难，招垦较易。应责成州县确切查明，实在无主田业，即由该州县设法招佃，先给准垦印单，饬令赶紧垦种，准以该州县开征之年为始，免租二年。其免租二年内粮赋亦即查明，按年请蠲。二年以后照额征粮，于粮串内加增“认垦”二字。如始而无主认田，继而有主认田，即查明取结，饬令业主酌给垦户工本，或仍给原垦之人佃种，按年交租，改照有主田产办理。

倘数年后无主归认，准其作为己业，报税过户。所有原产已绝之户，遗存坟墓，责成垦田之人代为照料。其各属庙产，如僧、道逃亡故绝，亦即照无主民产一律招垦，准免租赋二年。二年之后，报明拨作书院、育婴堂等项公产，照例完纳粮赋。第报荒新垦无主田产，须以同治三年各该州县开报荒产分数为限，只准年少一年，不准更有所多，以免州县捏冒侵混。

——发牛、种。农夫资本微薄，裹粮远来，多有无力购备牛、种者，且现在此间牛少，非贩于台郡，即买自江西，其价甚贵。前经筹拨银二万四千余两，发存各属，酌量借给，以资工本。仍定稽查之法，按宋制每夫给牛一只，治田五十亩。自此次定章之后，除自己有牛不计外，其领银置备者，实已买牛若干头，谷若干石，该种田若干亩，分饬各县据实开报。并查有实在力难自办者，仍准续给。将来并同前借牛价，由县分作三年收还归款。其籽种限秋后缴还，饬令积储以备下年放给。如收放之时有奸民猾吏从中掯勒作弊，查出从重治罪。

——修水利。浙西各属山乡，田地陂塘甚少，十日不雨，即虑旱；其近水之区，地势低洼，山溪暴涨，又虑水患。况前被贼踞，断路开壕，塘堰掘坍，沟渠填塞，所在有之，旱潦尤无可恃。现议开垦，兼筹水利，经费固属为难，然不早为之所，即有人耕种，设遇旱干水溢，必至前功尽弃，废然而返，于垦荒之政大有关碍。应饬各属，先尽有水之田垦附种，凡塘坝有应兴筑沟洫，有应挑挖者，赶紧设法修复，因其势而利导之，庶几旱涝有备，年成可望，小民之幸，斯公家之利矣。

——定劝惩。此次兴议开垦，酌给牛、种，宽免租税，在无业贫民，自应乐于从事。然必地方官经理得宜，勤于劝课，方有实效。土地辟，田野治，则有庆；土地荒芜，则有让。汉王粲谓：“农益地辟，则吏受大赏；农损地狭，则吏受大罚。”诚以官之贤否勤惰不齐，不得不酌定考成，以资激劝。此各属荒田，既经遵饬开报，每岁垦田若干，不难按册而知，此后即以垦荒之多寡，定考成之殿最。除随时委员赴乡查看外，并于年终将该县实荒若干、已垦若干、未垦若干造册，由府详核。凡各州县荒产自一分至九分以上，皆限定该牧令每年垦复一分，即予奏请奖励；倘一年垦不足数，或两年仍未垦复一分者，即分别记过撤参，明定举劾，以示劝惩；如有一年内能垦复二三分者，另行专案从优请奖；其荒产不及一分者，责令一年内垦复，量请奖叙。统以同治五年为始。倘有已垦不报，冀便私图；未垦报垦，希邀奖叙者，一经查明，从严参处。如绅富有能捐牛、种，倡率开垦者，以开垦之多寡量予奖励。知府有督率之责，其劝惩之法，合所属之分数，照州县之例分成举劾，以示平允。总期官有实心，野无旷土，复我朝固有之赋，不致年久缺废，方为称职。

——慎稽查。此次招垦，原不择地而居，不择人而予。但各处之人杂处其中，良莠不齐，必寓以保甲之法。十家设一甲长，与本地农民互相稽察，不准存留无业游民，及私宰赌博，恃众行强等事；即采取柴薪、放注水泉、栽种园蔬，亦须查明界限，均由地方官责令绅耆庄保妥为经理，毋许混争生事。倘有不服约束，禀官从重究办。

——筹经费。各县现在清查荒田，招人垦种，所有由县另给印单，须将垦户人口、年岁、籍贯，并认垦某县都图荒田亩数、保人及归完业主年限，逐一载明，方昭核实。其应须纸饭各费自不可少，著由地方官暂行筹垫，据实开报，立即筹给。仍先出示晓谕，不准勒派分文，以免垦户疑畏，及牧令吝费畏难，胥吏借端需索等弊。

李瀚章奏浙江垦荒依照原定章程[李瀚章《浙省垦荒请仍照原定章程折》（1868），《合肥李勤恪公（瀚章）政书》卷4，第364页]

奏为浙省垦荒事宜应请仍照原定章程办理，并各属本年钱粮仍应分别征蠲，恭折奏祈圣鉴事。窃准部咨议复太仆寺少卿彭祖贤奏，声明升科例限以广开垦一折，请旨饬下该督抚详慎讲求，妥议章程，奏明覈办。再该京卿所请续报水旱垦田六年、十年概不起征之处，是否能行，亦应一并详议，以昭慎重等因。同治七年十二月十一日奉旨依议。钦此。抄录原奏行文到浙。

臣查开荒不外劝垦，劝垦不外恤农。浙省杭、嘉、湖、金、衢、严六府属及绍属之诸暨一县荒芜各产，前经升任抚臣马新贻拟定招垦章程，通饬各属遵办，并奏奉谕旨：览所奏事宜，尚属详尽该督惟当督饬各地方官实心实力，次第兴办等因。钦此。钦遵各在案。内有“定租赋”一条，议将荒芜各产，有主者责成业主招佃垦种，交租输赋。其有久荒之产，垦本较重，业主当年尚不收租者，准请蠲本年粮赋。及必应请免两年租赋者，惟责各州县确查何产有租，何产无租，以分征蠲。至无主产业，亦责各州县查明招佃，先给印单垦种，准以开征之年为始，免租二年。此二年内粮赋亦按年请蠲，以后照额征输。始而无主，继而有主出认者，亦查明取给，饬令业主酌给垦户工本，或仍给原佃之人佃种，改照有主之产办理。终久无主认管者，准其作为己业，报税过户。其僧道逃亡故绝之庙产，亦照无主民产一律招垦，准免租赋二年后，报明拨作书院、育婴堂等项公用，照例完纳租赋各等因。筹划似已详尽，历年勘办各属荒蠲案内，新垦各产粮赋如有未获丰收，暨山陬瘠区贼扰较深者，均经奏蒙恩施，分别半蠲、全蠲，及当年全蠲，次年半蠲。凡此曲予优恤，无非重农足食，欲广招徕起见。

年来开垦之数虽渐加增，而未能遽复原额者，良由此次贼扰几遍，虽四民同受其毒，而农夫为尤甚。被掳者捐躯锋镝，避匿者饿填山谷。流散既少，故生还无多。本地之农不敷耕本地之土，各邻省同被贼扰，均有荒产，孰肯舍近图远。此实限于人民稀少，并非招徕之不力，亦非有所畏而不前也。

所有垦荒事宜，原定章程遵行数年，官民相安，亦无更胜一筹之策，应请照旧办理，毋庸另议更张，转滋闾阎疑惑。即彭祖贤请照报垦水旱田例六年、十年概不起征之处，诚如部议条例所载，系指新开田地而言，与熟田抛荒情形不同，亦请毋庸置议。际此东作正兴，各属荒产急应乘时设法招垦，本年钱粮仍不能不剔熟征输。容臣督同藩司，严饬各州县广招垦种，务使荒土年少一年，粮额得以渐复。仍俟栽种齐全，查勘荒种各分数，另行奏请分别征蠲，以昭覈实。

据署藩司刘齐衔据详前来，理合恭折具奏。伏祈皇太后、皇上圣鉴，敕部查照施行。谨奏。

杭嘉湖荒田（《申报》1873年2月15日，《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京报全录》）

浙江巡抚臣杨昌濬跪奏：为查明浙江省杭嘉湖三府属新漕，数饬催提前征运，并封雇宁沙各船情形，恭折驰奏仰祈圣鉴事。

窃准部咨本年漕粮提前赶办，仍由海运等因，经臣督同司道将一切事宜赶紧筹办，一面严饬各属按数提前征运。去后兹据粮道如山详称，体察杭嘉湖三府情形，因被兵较重田土荒芜，虽设法招垦，而土著归来无几，且邻境各有荒田，故外来客佃亦复寥寥。并因抛荒既久，土性凝结，竭资耕作得不偿失，以致荒芜不能全辟，兼之夏秋雨泽愆期，田禾受伤。现据杭嘉湖三府勘报，除各州县应行带征，历年缓征递征粮，均因复被歉收，力难带微，仍请递缓一年征存以民困外，本届新计征米四十五万三千七百余石，开折详请具奏并声明分委各员驰赴宁波、上海会同地方官督饬号商绅董，凡宁港商船及赴未归船只设法一律招回，尽数封雇，并将苏省协浙装运之沙船预为招雇，总期多多益善俾免缺乏。惟江浙两省起运米数均增用船赤广，现经直隶督臣李鸿章饬令商局轮船试运粮，与沙宁各船相辅而行，较为迅速等情。

漕粮为天庚正供，且值仓需米孔殷，尤应提前宽筹起运以供支放。惟是浙西三属，兵燹之后，农力不足，虽饬地方官设法招垦，荒土尚难全辟，不得不兼筹并顾，征熟蠲荒，期于国计民生两无妨碍。且本年夏秋雨泽愆期，设法筹征比上届多米三万二千余石，实已不遗余力，委难再筹增运。臣当督同司道严饬各属克期开仓，惩劝兼施，赶收交兑以期无误放洋，一面催提截行月折各款樽节支销以资济运。至雇船为海运要务，本年米数较之上届有增，需船尤多，恐有不敷。臣惟有先事与苏省商酌循旧，宽为协拨，一面查照李鸿章所奏试用轮船转运以补沙宁船之不足，除将切章程及群细米数另行具奏外，谨将新征运米数及预筹封雇宁各船情形会同闽浙总督臣李鹤年、署运总督臣文彬恭折驰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再据杭嘉三府各州县以招佃开荒籽种不齐，兼以本年夏秋之间两泽愆期，田禾受伤含浆不足，米粒不能饱绽，饬据司道查系实在情形，应请循照历届成案，准其红白兼收稉秞并纳以示体恤，除仍饬认真拣选毋许滥收滋弊，并咨户部暨仓场侍郎查照合并陈明谨奏。

军机大臣奉旨：知道了，钦此。

论近日田河情形（《申报》1875年12月30日）

自古及今，言王政者，无不首重耕桑，故孔子论道千乘之国，则曰，使民以时。孟子告齐梁行政，则曰，不违农时。及至两汉以后，在位之君，能重农事者则治，反是则乱，数千年来，一定不易之理也。然天下事之最苦者莫如农，利之最薄者莫如耕，故少有积财之家，无不趋而为商，因其所得较厚，而所为较乐也。本朝自定鼎以后，至道光之时，皆以农事为重，几至穷乡僻壤，海澨山陬，若能播种之区类，皆辟而为田，已使地无旷工。皆因耕种之事，上下交重，故能尽地之力，古今无比，猗与盛哉。

自兵燹之后，田多荒芜，东南诸省为尤甚，皖南各县几乎十田九荒，即苏浙两省之苏、松、常、镇、太、杭、嘉、湖七府一州，亦多废田。余常往来于各郡之地，见有荒芜之田，犬牙相错，数亩之间，每至其中，亦多茂草，或附城郭，或近河滩，亦尚有未能复原者。因思苏浙八郡当承平之日均能务农，何以一经兵燹竟至如此不治，前见切衷道流论田一则，皆论数郡情形，始知有田之家利如此薄，为农者流事如此苦，亦无怪其任田废而不治也。

不但此也，余每询诸故老，究其不肯开垦之故，余谓年复一年听其污秽，将来恐欲复其为田不可得者，何如及早开垦之为得计。皆曰，子言虽是，然何言之太易也。吾苏浙两省自遭兵燹，人丁希少，不敷耕种之用，且财物空虚，更属无力，及此其中之复垦为田者，业已竭尽心力，始能播种，而每岁所入仍不敷出，安有余力尚能再垦。且垦荒为田，费尽若干财力，初一二年所收之谷尚不敷本年用度，故定例可邀免征。今闻有竭蹶，甫垦之田，庄书粮差等均报为熟，照例征粮，故皆畏葸不敢复垦也。

然此等之言，皆系得之传闻，不知确有实据否。倘或有之，地方有司实宜严禁，力杜其弊。不然任田亩荒芜，民间不肯垦复，每岁少征若干钱漕已属非计。且复垦之田毗连芜废之区，而众草荑裨之子飞入垦熟田中，耘者虽费多力，恐难尽除，使每岁所收之谷未免减色，其为害于熟田亦属不小，此荒田所以万难不行开垦也。若在上者以有司之劝民开垦多少者为考成，则有司或能设法以劝民，亦未可知。

再兵燹之后，不但田间之沟洫淤塞，而且行船之水道亦不流通，此连年所以常忧水旱之灾也。现闻由杭州以至镇江，如石门如丹阳等河尤为沮滞，若不大加浚修，必至日浅一日，不徒农有水旱之忧，即商亦觉行路之难也。厘金一款虽不能为民垦田，似尚可为民浚河，望勿使东南水利反成西北情形，是不能不有求于为民上者。

浙省编纂减赋全案告成（《申报》1873年5月17日《四月初二日京报全录》）

浙江巡抚臣杨昌濬跪奏：为浙省编纂减赋全案告成，厘定顷亩科则以昭画一，恭折具奏，仰祈圣鉴。窃照案准部咨饬纂减赋全案刊送等因，奏奉谕旨依议，钦此，钦遵行文到浙，即经饬令司道，派员开□。溯查此案，前于同治二年六月间，钦奉恩减免漕粮，当经前抚臣奏准部议，酌减二十分之八，督饬清赋局司道查明。浙省原额应征漕粮米数计，应减征米二十六万六千七百六十五石零。恪遵谕旨，分成量减开单具奏。旋奉部议，覆准通饬遵照，嗣将各县额征数目，分别有闰无闰，查造清册，咨部覆准各在案。兹据藩司卢定勋，粮道如山会详称，业将钦奉，论及京外章奏文册，并现在编定科则细册，厘为十卷，与江苏所纂全案大同小异，惟各属顷亩科则，与各解款，均载《赋役全书》。

若如苏省，本有首届编纂之书，不难按照该年额数纂办。今浙省两次遭兵，全书被毁殆尽，前经户部颁发者，又多远年，全书仅存残佚志乘以为凭借者，虽科则并无今昔之分，尚可即为依据，而顷亩岁有升坍，难免参差。今既刊刻成书，自应厘剔准确，方可登诸梨枣，永为规制。当经督饬承办委员即就全书志乘，与各奏册，悉心勺稽，参互考订，已将各属顷亩米额，截清年分，查明升豁额存各数，并按全书志乘，核定原征科则，分县分则，编纂准确。饬据各属逐加核佥，核数相符，业经分别未减以前，既减以后，造具分则细册，刊入全案，永为各属征漕张本。嗣后征解银、未查办蠲缓银，以同治十三年起，连十二年分为始。

即照此次编定准数核办，其一年以前所办蠲缓案，仍照清赋原定数目核实办理，庶免纷更。惟升豁之案，必须合额，应俟定案之后，由各该衙门查办过升豁各案，如果数有参差，造册详咨更正。至此次编定顷亩数目，如就全书志乘而论，数均吻合。惟自大丈至今，事远年湮，桑田沧海，时多变迁，加以兵燹之后，被匪掘濠筑垒，及滨海临江各州县沙淤坍削，已成荒废，不能垦复，各产不知凡几，恐与原额难以符合。现饬各属赶紧劝垦，一俟各产全辟，再行查露，以清粮产具样。本议送核发并请具奏前来，臣覆加查核所编文册十卷尚属明晰妥善，除将样本核发传匠刊刻，一俟装行成帙分送查核外，合将浙省编纂减赋全案告成并厘定各属顷亩科则解额，请以此次编定为准缘由恭折具奏，伏乞皇上圣鉴，敕部核覆施行，再白粮加三舂耗及南粮续定耗米均不入全书科则，是以此次册内亦不开载。其应如何随正科征，各有例案可稽，现饬各属仍照例案纂入由单，□正核实科征合并声明谨奏。

奉朱批：户部议奏，钦此。

杭郡田亩情形（《申报》1876年1月20日《杭郡田亩情形》）

夫国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天。故自禹平水土以来，耕种之利大兴，历代相沿久而不废，重农贵粟，良有以也。

然试以近日杭郡之田计之，常年得利三四厘者真为上等，饶沃不可多得，余惟灶沙等田有钱利，约计每年所入尚有盈余利息。若征田，则每年之钱耗属钱邑者，每亩需四五百文，属仁邑者，每亩或需七八百文，或多至九百文光景。又需粮书、里长诸项开销，各费多寡不同，收租之家如遇丰年，每亩可得糙米六七斗、三四斗不等。近年米价既平，租米又系次色，即以丰年所收计之，尚难敷每年钱耗之费。故人均愿置买沙田，而征田则无过而问焉者也。然如钱邑，大小洪字号有塘圈之田，大洪字号田每亩约值二十千文左右，小洪字号田每亩约值十二三千文，此外沙田或仅四五千文，或二三千文，然非竟无收割者。若定南北安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等图征田，其最上等之田每亩亦仅仅二十余千，况出其下者，南阡北陌，多于上等之田二三十倍哉？

仁邑征田，或尚有每亩值三四十千文者，然亦鲜有顾问之人。甚矣！田之不足资以为生也。前切衷道流论田一篇，真能洞鉴时势，有概乎其言之然。如仁钱两邑，饶沃之田，偶遇丰登，种田者每亩尚可收得三石有余，虽今年晴雨不齐，而钱邑之补种者，实非荒歉。仁邑则较去年为成熟。大宪轸念民瘼，犹将钱邑之报荒者，安吉等图，每亩歉缓征米四合，体恤亦云至矣。人固不愿舍商而尽为农，人亦不能舍农而尽为商。盖商以通货，而农以裕食也。若杭之於潜、新城、余杭数县，则固荒无千里，垦种者寡。仁钱海富四邑，成熟虽多，荒田亦复不少。即此推之，今日之田多人少，想亦宇内胥同。贫民但能垦种田地，佣工力作，未必竟至冻馁，迫而为盗贼、为乞丐也。

严州近年开垦渐多，半系外来客民（《申报》1876年7月24日《光绪二年闰五月十四日京报全录》）

浙江巡抚臣杨昌濬跪奏：为知县人地未宜，拣员对调，以资治理，恭折仰祈圣鉴事。窃照知县为亲民之官，责任烦重，必须量缺择人，未可稍事迁就。兹查严州府建德县知县，虽系专冲简缺，而地当孔道政务实烦，且严郡被匪蹂躏最甚，田野荒芜，人民稀少。近年开垦渐多，半系外来客民，其能抚辑招徕，尤为不易。此缺现在情形，非初资人员所能胜任，现补是缺之唐煦春，系江西德化县优贡，以知县签分浙江，题署建德县知县。该员人甚安详，办事亦勤，惟历练未深，恐于此缺不甚相宜，未便令其尝试，致有贻误，应即拣员对调，务使人地相当，庶几治理有效。查有上虞县知县王晋玉，系江苏溧阳县附贡，由保浙江候补知县，题署宣平县，回避姻亲开缺另补，嗣复题署上虞县知县，于同治十年八月初四日到任，业经试署期满，题请实授。该员才能肆应，办事稳练，前年调署建德县，措置裕如，地方渐有起色，以之调补是缺，实属才称其能。

湖州歉收，客民难免不藉端生事（《申报》1876年9月21日《湖州确音》）

昨早传得湖州府城内，近因妖魅压人，民心惶惑，已将六门紧闭云云。本馆嗣即确访得并无其事，不过稽查城门之员弁见有面生可疑之人，略事盘诘耳。即邪术害人之说，近亦稍息。

所虑者西乡山田今年因旱干太甚，或将粒米无收。而力田之农又非土著，皆系各外省客民，本无室家财产，一旦值此歉岁，糊口无资，难免不藉端生事。是在有司者早为安顿也。

派营驻扎（《申报》1876年10月5日）

浙之湖州，以月初误得谣言，居民半纷纷迁避，嗣后共知无事，然西乡一带客民今年荒歉无收，难免不乘时骚动。是以浙抚杨中丞闻信后，即派张军门带领水营赴南浔等处梭巡，又派城守营高守戎率领洋枪队，随同军门赴湖听候差遣，嗣据湖人传述，洋枪队已往泗安镇之界牌开驻扎矣。昨又悉苏抚吴中丞闻有湖州信息，亦派赵景川观察带领四营前往太湖与浙省交界地方驻守云。

沈葆桢、吴元炳奏拟请援案减漕疏（刘锦藻《清续文献通考》卷四田赋考四，光绪三年）

光绪三年，两江总督沈葆桢、江苏巡抚吴元炳奏略称，窃照江宁府属熟地恳请减则征收一案，迭经前督臣李宗羲等奏陈，均经部臣议驳。嗣署督臣刘坤一，会同臣元炳吁请，暂减三年，部议光绪元年丁漕准予减征，二年按元年所减数目酌减一半，三年查照原定科则征收等因，当经转行饬遵在案。

臣葆桢莅任后，因各属荒田严催未垦，而江宁府属转多垦，而复荒者骤闻之，不胜其疑，再四访求，佥称江宁赋重亚于苏松，而地硗等于徐海，以十余年废耕之土，责诸数百里孑遗之民，倘钱漕照额征收，窃恐年复一年，流亡多而荒芜更甚。国家大利在农，若不培其本根，恐抚字催科二者均无从下手。藩司孙衣言到任，正值上忙，奏销之际，迭经通盘筹划，以为利农必在劝垦，而非减漕则无以利农。

兹据详称：从前江宁府属权办抵征，上则田每亩征钱二百五十文，下则田每亩征钱一百三十文，为数甚廉，似应争先开垦，趋之若鹜，乃求之汲汲，应者寥寥。实由兵燹之余，乡民自种自食，每户不过十数亩而止，余地招募客民，给以资本，应募者来自江北，土性异宜，加以强悍难驯，费资多而交租少。大约从前每亩收米一石者，今只收稻百斤或七八十斤，碾米不能四斗，稍加催索，则席卷潜逃，牛具田租均归乌有，而田已执熟，赋无可蠲办抵征。时弊已如此，今复丁漕原额，总计上则田每亩须完钱四五百文，较之抵征数几倍之。农服先畴，弃之则无以为生，守之又不数偿课，良懦释耒，狡黠揭竿。上年六合闹漕，虽借屯米为辞，实则希图普减。户部职在裕国，原难轻议更张，第裕国必先裕民，欲使兵燹之余生尽纳承平之并税，情既不忍，治且难行。万一别滋事端，窃恐所失更甚。目前虽遵部议，上忙勉强启征。

现届六月，各州县报解不前，加以亢旱兼旬，蝻蝗蔽野，近幸渥沾雨泽，插秧已迟所宜，及早熟筹预杜后患。因思地丁一项，不敢再请减征，惟有援照同治二年恩免苏松太三属虚粮之案，除江宁府一属除高淳、溧水二县向完折色不计外，其上元、江宁、句容、六合、江浦五县额征漕粮等米，一律减免十分之三。查该县田地荒熟并计应征原额漕屯兵恤等米共十五万四千八百八十九石有奇，以十分之三核计减，米四万六千四百六十六石有奇。就现在启征熟田而计，应征原额漕粮等米九万二千九百九十五石有奇，共请减三成米二万七千八百九十八石有奇，尚应征熟田米六万五千九十七石有奇。将来继垦熟田，亦照此科征，不再加重。斯民具有天良，幸沐皇仁优渥如此，断无不踊跃乐输者。有田之家既得田之盈余，岂肯轻弃其业？无田之民不畏田之赔累，更当竞趋于耕。十余年后，民间增数十万之熟田，国家即多数十万之正赋等情，详请具奏前来。

臣等伏查漕粮关系正供，不容轻议增减。苏松等属同治二年蠲免十分之三，此破格之恩，岂寻常所当援例。然江宁府属沦陷之久倍于苏松，荼毒之酷甚于苏松，田土瘠而遗黎稀，更无从与苏松比较。同是朝廷赤子，何忍听其既登衽席者驯致流亡？苏松太减米五十四万余石之多，为前古未有之隆施，所以巩万世无疆之宝祚。今于江宁府属再减米二万七千余石，仅及苏松太二十之一，于国计似无大损，而圣主如伤之隐周浃彷徨，其以人情为田，一树百获者，何可数计。惟前所请减者，有二成半、二成、一成半之分，今则统减三成，似乎冀幸过甚。然前次米粮一律请减，今者不减银而减米，相权不甚悬殊。惟有吁恳鸿慈逾格。特旨准照苏松太成案核减上元、江宁、句容、六合、江浦五县漕米三成。俾民无以纳课为畏途，而以垦荒为利薮，臣等不胜感激屏营之至。

杭嘉湖三府兵燹之后，设法招垦土著归来，仍属寥寥（浙江巡抚臣梅启照奏，《申报》1879年2月17日，《光绪四年十二月廿三日京报全录》）

浙抚梅奏：为查明浙省新漕米数及豫筹封雇各船情形折子；又奏：为嘉湖二府白粮米石剔荒就熟征运情形夹片。

浙江巡抚臣梅启照跪奏，为查明浙江省杭嘉湖三府属新漕米数饬催提前征运并豫筹承运商船情形，恭折驰奏仰祈圣鉴事。窃准部咨本年漕粮提前赶办，仍由海运赴津径交通坝等因，经臣督同司道将一切事宜赶紧筹办，并严饬各属按数提前征运，去后兹据粮道胡毓筠详称体察杭嘉湖三府情形，因兵燹之后，田土荒芜较甚，迭经设法招垦土著归来，仍属寥寥。委系人少田多，以致未能全辟，兼之本年入夏以来，晴雨失时，禾苗未能长发，迨至刈获之际，大雨兼旬，田禾被水淹没，收成因而减色，致成灾歉。现据杭嘉湖三府勘报，除各州县应行带征历年缓征递缓漕粮，均因频年灾歉，民困未苏，力难带征，仍请递缓一年征取外，本届新漕计可征米四十五万五千一百余石，开折详请具奏。一面分委各员驰赴宁波、上海，会同地方官督饬号商绅董，凡宁港商船及续行进口船只，勒限封雇。其苏省协浙装运之沙船亦已豫为雇备，并饬令招商局轮船循案协运以期妥速等因，前来，臣查漕粮为天庾正供，且值京仓需米孔殷，尤应提前宽筹起运以供支放。

惟是浙江三属兵燹之后，农力不足，虽饬地方官设法招垦，年有加增而荒土究未全辟，不得不兼筹并顾征熟蠲荒，期于国计民生两无妨碍。本年秋成之后一再委勘并饬该管知府亲诣确查，认真厘剔，始得核定征运米四十五万五千一百余石，较之上年计多征米三万七千一百余石，实已不遗余力，除督同司道饬各属克期开仓，惩劝兼施，赶收交兑，一面催提漕截行月米折各款，撙节支销以济运用。全雇船为海运要务，本届粮米仍由粮道，径运赴通，尤宜船只齐全，以期衔尾放洋，妥速蒇事，并将一切章程及详细米数及豫筹封雇各船情形，谨会同闽浙总督臣何璟、漕运总督臣文彬，恭折驰陈，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再据杭嘉湖三府属各州县以招佃开荒耔种不齐，兼之本年夏秋以来连旬风雨，饬据司道查系实在情形，应请循照历届成案，准其红白兼收、籼稉并纳，以示体恤，除严饬认真拣选，毋许滥收滋弊外，合并陈明谨奏。

军机大臣奉旨：户部知道，钦此。

梅启照片，再查浙省嘉湖二府属各州县应征白粮米石，例应照额征收全数起运。兵燹以后，该二属荒产较多，历经奏请蒙恩准按照漕粮成熟分数征收起运在案，兹届光绪四年冬漕起运之际，经臣饬将白粮照额办运去后，现据嘉湖二府转据各该县禀称，现在荒土未能全辟，而本年所种之田自夏徂秋，旸雨失时，收成因而减色。现今新谷登场未能一律饱绽，且近年耔种不齐，米色红白，本难一律，纵使严加选剔，大致相同，惟有请将荒田应征白粮，援照历届成案，一律随漕减运等情。又经臣饬据藩司任道镕、粮道胡毓筠详加体察，该二府所禀委无虚捏，仍请将嘉湖二府属白粮粳糯米石一律剔荒就熟征运，会详请奏前来，除本届嘉湖各属各县纵歉田亩项下应征白粮，仍饬按数办运统于漕粮内详扣以符定制外，合无仰恳天恩逾格俯准，将本年应征白粮，仍按漕粮成熟分数。

浙江惟田土尚未全辟，钱漕未能足额（《申报》1880年3月20日，《光绪六年正月二十四日京报全录》）

头品顶戴浙江巡抚臣谭钟麟跪奏，恭报微臣接任日期，叩谢天恩，仰祈圣鉴事。窃臣蒙恩调补浙江巡抚，陛辞出京，于十一月初二日抵浙江。初三日准前抚臣梅启照委杭州府知府龚嘉儁、抚标中军参将唐湘远齐送钦颁浙江巡抚关防一颗，两浙盐政印信一颗，并王命旗牌文卷各件前来。臣谨设香案，望阙叩头谢恩，祇领任事。伏念浙省本富庶之区，自经兵燹，民气凋残。臣前任杭州府并署杭嘉湖道，其时克复未久，市井零落，而公家经费尚能足用。今自嘉兴至省，所过城郭村市，民居比栉，阛阛喧阗，地方大有起色。惟田土尚未全辟，钱漕未能足额。频年水旱，岁不丰登，协款日增，经费支绌较十年前更形棘手。此外，盐漕、厘税、海塘、水利以及办理海防各务均关紧要，臣智识浅陋深，惟有怀遵圣训，尽心尽力，任怨任劳，培养元气，留意人材，朝夕兢惕，不敢稍涉怠玩，以期仰答高深于万一。除俟察看吏治民情，再行详细奏报外，谨将微臣接印任事日期恭折具陈，叩谢天恩。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再，臣经过直隶、山东、江苏地方，均极安靖，麦苗畅茂，合并陈明谨奏。

军机大臣奉旨：知道了，钦此。

杭州、嘉兴、湖州地区遭兵最重（祁世长为恭报考试情形，《申报》1883年10月4日，《光绪九年八月二十三日京报全录》）

吏部左侍郎浙江学政臣祁世长跪奏：臣于两郡试毕，由浙东回杭州，驻扎衙门，料理日行公事，即于四月初八日赴湖州府接试。该府所属乌程、归安、长兴、德清、安吉、武康、孝丰七县应试文童共七百十四名，多不过二百，少仅十数人，半月试毕，接赴嘉兴。该府所属嘉兴、秀水、嘉善、海盐、平湖、石门、桐乡七县，应试文童共六百七十二名，多则百余名，少仅数十，亦半月试毕，即回杭州。接试旗籍文生四名，文童二十一名，入场安静守法，文理亦尚清顺，武童则箭枝弓马多合式者，所属各县除仁和、钱塘、海宁文童一百余名外，若余杭、临安、新城、於潜、昌化等县人数不过数十名不等，三府武童杭州二百余名，嘉兴一百余名，湖州不满百名。盖三属从前遭兵最重，人数最少，进额又多，童丱之年，遂游庠序，故文风较宁绍为逊。文生考优等者亦颇有讲究法律，阐发义理之文。童生则瑕瑜互见，兼有不足额处，其生童卷内有夹递说帖诗句，及真草不符，草稿乱书违例者，均发交各提调官查明惩办，生则黜革，童则扣除，总以毓秀湖山，人多颖悟，文章造诣不患不华瞻丽，则第恐过于聪明，文浮于行，转入浮嚣一路。臣于下学讲书，考毕发落时，反复训谕以朴实立品为先，勉成大器，为朝廷祯干之用。臣当随时谨慎，自持公勤校，以冀仰答裁成之至意。所有岁试情形，谨缮折陈明，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

再臣自春徂夏，经过各属地方，菜花盈野，麦陇齐青，因春雨过多，农夫用水轮放田间储水为插秧计。湖州、嘉兴一带桑畴葱郁，蚕事正兴，亦因阴雨连绵，春寒过甚，减丝减色。

桐乡土客构衅，经抚臣派员弹压办理，将煽惑匪徒拿获，民情均称安帖。

五六两月气候甚正，稻穗、杨花晴日烘晒，若此场雨后应时，岁时可期丰稔。理合附陈，谨奏。

军机大臣奉旨：知道了。钦此。

廖寿丰议安集浙西客民章程（浙江巡抚廖寿丰，1895年，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朝朱批奏折》第26辑，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395-405页）

头品顶戴浙江巡抚臣廖寿丰跪奏：为筹议安集浙西客民章程，并查明归安县征收钱粮尚无差役需索情弊，恭折覆陈，仰祈圣鉴事。窃臣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光绪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九日，奉上谕：“有人奏浙西客民恃众滋事，请豫筹安辑，以弭衅端一折，据称：‘浙西乱定之后，田多荒芜，大吏设法招垦，各县设有客民保甲委员，每乡造有户册定章，非不周密，积久视为具文，任意流徙，莫可稽查。二十年来党类愈众，鱼肉土著，习为故常，又有捕鱼放鸭等船，与客民同为一类，种种不法，层见叠出，客民所垦之田，从未清丈升科，编入额征，与土民同完赋税，且客民按亩抽派，有公费委员利其财贿，土客争讼之案，每至经岁不结，土民控诉无门，亦将铤而走险’等语。浙西客民著籍已久，该地方官果能绥辑得宜，何至土客寻仇，积成隐患。廖寿丰妥定《安集客民章程》，责成各该州县实力筹办，遇有土客争讼之案，务须办理持平，不准稍涉偏袒。另片奏归安县征收钱漕差役勒索陋规各节，并著廖寿丰确切查明，如有前项弊端，即行一律禁革，以苏民困。原折片均钞给阅看，将此谕令知之，钦此。”遵旨寄信前来，臣查浙江省嘉兴、湖州两府兵燹后田多荒芜，招徕客民开垦，其来自外省者，河南、湖北之人居多，来自本省者，温、台、宁、绍之人居多。前于光绪五年议定章程，委员分乡安插，编查户口，申明禁约，复立客董客保以相约束，土客寻仇之风自是稍息，十余年来尚未有械斗重案。惟是人数既多，族类不一，安分务农者固不乏人，而鱼肉土著，横强滋事者亦复不少。臣前在浙江臬司任内檄行保甲，深知各该处客强土弱情形。上年臣到浙后，复经严檄通饬，并委员周历清查，迭获匪犯到案讯办。虽近来地方稍称静谧，自非随时稽查防范，不足以消隐患而弭衅端。此次钦奉谕旨，遵即转行藩臬两司会同查办，一面遴选候补知府向人冠驰往嘉兴、湖州等府，按照原奏所指各节逐一密查。去后旋据该委员禀称垦荒客民以湖属为最多，嘉兴次之，耕凿已久，大半相安无事。其不安分者莫如春来冬去帮工无定之人，鱼肉土著之事诚不能免，近来查办较严，颇知敛迹，更因各县分办水陆保甲，尚无公然为匪之事。客垦之田，除嘉属之石门、平湖向无客民外，其嘉兴、秀水、嘉善、桐乡、海盐五县光绪五年间因土客忿争，一律清账升科，编入额征。湖属长兴一县客垦较多，现亦开办升科，其未办各县亦拟次第仿办。客民贫苦者众，按亩抽费未必乐从，闻有一二捐助善举公款，并无专集讼费情事。其有到官涉讼者，亦皆随时了结等语。随于查明后，会同嘉湖二府，酌议章程，专送核办前来。臣复督同署藩司聂缉椝、署臬司郑嵩龄参酌成规，悉心核议。兹据该司等会议《安集章程》十条：

一曰慎选客长。缘客民人多类杂，虽有各帮公举董保，然用非其人，或致多事，应责成地方官遴选公正循谨者补充。如果稽查得力，土客相安，由县量予鼓励。若徇情容隐，滋生事端，即严行惩治。

一曰编查户口。各属向有户册，行之已久，不免视为具文。应令地方官切实整顿，每户给以门牌，十户为甲，十甲为保，责令相互稽查，一家犯法，九家连坐，仍由县随时抽查，有迁徙别处者，亦即报明注册，并于年终将户口总册造报送府，以凭稽核。

一曰严查雇工。客民垦种田亩，必须添雇工人，即土民田亦多须雇工帮助，而此项工人大半强悍性成，踪迹靡定。应饬令董保查明姓名、年貌、籍贯，填成腰牌，并须有认识保人，方许收用。如有来历不明，立予驱逐。

一曰编查船号。捕鱼放鸭等船，良莠不一，为匪滋事，在所不免。应令设立船户甲长，以十船为一甲，取具连环保结造册存案，并于船旁大书甲号，由地方官不时抽查。如有不法情事，指提严办。

一曰申明禁约。客民有误伐竹木柴薪，或争水利，致相口角，均投董保理处，不服禀官审断，不准擅行争斗。其有强垦霸种，抗粮骗租，甚或窝盗聚赌奸拐等情，各治以应得之罪。该管董保容隐不报，许被害者禀局控县，一并革究。

一曰按则升科。客民承垦荒田，除桐乡、安吉等县先已升科入额者毋庸议外，其余各属应先出示晓谕，各户呈缴田单，核册相符，给予印照，编户入册，一律升科，应完赋税，与土民一体征收。

一曰秉公判断。查客民虽无敛集公费，委员亦无利其财贿之事，但土客相争均应由地方官传集质讯，不分土客，只论是非，务令曲直昭然，两造允服。如有迁延不结，及审断不公，即将该地方官严参示儆。

一曰建设义塾。客民生聚日繁，贤愚不一，非尽心教育，难期向善。应饬各县查明乡村大小，劝捐经费，设立义学，延请端正塾师，尽心教导，务使渐知礼让，一变其犷悍之习。

一曰照例入籍。客民承垦已久，原不容过分界限，应查明所执垦单粮串，核其姓名、籍贯，与册载相符，垦种已在二十年以上者，照例取结详请入籍，使与土著分畛域，一面咨明各原籍立案，以符定例。

一曰严查考试。既准入籍，例得应试，第恐有向未在浙客民依附影射，适启土客争讼之渐，嗣后凡有入籍客民，本身子弟愿应试者，应先出示晓谕，于试前三个月，由董保赴县报明，传集面试，查明年貌，三代相符，列册收考。若先未报明，不准与试。俟下届查明再办，以杜冒混。

以上各节，臣覆加查核，均属周妥，已檄司严饬该属实力奉行，如有未尽事宜，仍当饬令各该府县随时体察情形，禀明办理。至归安县征粮，差役勒索陋规一节，前于光绪十二年间经该县知县沈宝青察知其弊，业经详明勒碑示禁在案。以前而言，现在遍加察访，尚无其事。惟差役藉粮需索，是其惯技，难保日久不故智复萌，除饬令该府县再行出示永禁，仍随时查访，违即严办外，所有遵旨筹议安集浙西客民章程，并查明归安县征收钱粮漕尚无差役需索情弊，谨恭折覆陈，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知道了。光绪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日。

廖寿丰遵旨会筹协缉江浙交界各匪，恭折浙江省办理大概情形（浙江巡抚廖寿丰，1895年，编者：《光绪朝朱批奏折》第27辑，中华书局1995年版，第409-412页）

头品顶戴浙江巡抚臣廖寿丰跪奏：为遵旨会筹协缉江浙交界各匪，谨将浙江省办理大概情形恭折具陈，仰祈圣鉴事。窃臣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光绪二十一年七月十九日，奉上谕，有人奏“江浙交界盗风日炽，请饬合筹剿办”一折，据称江苏之吴江、震泽，浙江之嘉兴、秀水、嘉善、乌程、归安等县，壤地相接，客民麇集，盐枭赌匪，聚党日多，勾结衙役汛兵，肆行无忌。地介两者，事易推诿，历年以来，抢劫、拒捕、械斗伤人、戕害营弁，掳人勒赎之案层见叠出，该地方官积习相沿，养痈不治，殊甚痛恨。著张之洞、赵舒翘、廖寿丰各就地方情形，将捕匪事宜，详细会商，妥筹协缉，严惩之法，毋任欺饰规避等因。钦此。遵旨寄信前来。臣查苏浙接壤，濒临太湖一带，盗贼出没，贩私聚赌，为害闾阎，已非一日。官吏狃于积习，相率因循。民间畏其寻仇，亦隐忍而不敢控告。臣去年到任，访悉情形，即经严饬各属认真缉拿。旋值海防戒严，未克专力于此。即如嘉兴汛弁李含芳捕匪被戕，虽已获犯唐老窝子讯办，迄未大加惩创。良由该匪等党与众多互为耳目，一经官兵掩捕，即已闻风远飏。地介两省，此拿彼窜，是以缉捕较难得力。今奉寄谕，饬令两省协缉，仰见圣明烛照无远弗屈。臣于奉旨后，钦遵恭录，咨会署两江督臣张之洞，江苏抚臣赵舒翘筹商办理。随即密饬嘉兴、湖州两府地方文武会同认真查拿，并派嘉、湖水师分统副将费金绶、张丽堂督带师船，在于各该府县属境内常川梭巡，遇有匪踪，立即掩捕。一面檄调管带寅字前旗副将郭荣桂，寅字后旗县丞张善友，寅字新前旗游击朱松茂，寅字新后旗都司胡惟贵等，分扎嘉湖两府属界连苏省吴江、震泽、青浦等县之王江泾、新塍、西塘、天凝庄、陶庄、杨庙、王家滩、乌镇、南浔、清镇、张家滩等处，以扼其由苏窜浙之路。复经函商江苏抚臣赵舒翘，密饬各军互相接应，会哨兜拿。旋准覆称调拨各防营水路布置，并密委干员察访该匪等踪迹，严拿匪首，解散胁从等语，并由署两江督臣张之洞咨会将兼统浙西盐捕水师营总兵李新燕撤参。查得补用游击浦口营都司陈光全勇略兼优，驭众有术，经该督臣会同赵舒翘，暨臣三处会委，该都司统带浙西盐捕营事务，以专责成而联声势。八月间于嘉善县境西塘地方访有枭匪聚赌，县丞张善友带勇往拿，该匪等胆敢拒捕。该县丞督率勇丁奋拿，枪毙匪目林新义，格伤余党二十余名，夺获匪船一号，劈山土炮一尊，及军械等件。嗣于秀水县境南汇地方查有胁从四十余人，经副将费金绶拿解嘉兴府会同审讯，尚无为匪重情，当经分别惩办，递解回籍。两月以来，迭据各该员弁禀报，匪党星散，现在浙江境内查无匪徒聚赌情事，其江苏境内历经该省认真缉拿，屡有捕获，现闻亦皆敛迹。此协缉各匪之大概情形也。

伏思捕匪事宜，在乎巡缉得力，尤以捕治首恶，清查窝顿为拔本塞源之要策。现经严檄各该员弁悬立重赏，会同苏省，务将首要各匪犯缉拿，务获惩治，以免散而复聚之虑，并严禁衙役汛兵得规包庇，以防隐匿窝留诸弊。江苏抚臣赵舒翘到任以后，整顿地方不遗余力。臣迭接抚臣来函，于此事办理甚属认真，必能和衷共济。臣仍当督饬地方文武，无分畛域，实力搜捕，以期仰副圣主，绥靖闾阎之至意。除随时会商署两江督臣暨江苏抚臣合筹协缉外，所有遵旨办理捕匪事宜大概情形谨先恭折具陈，伏乞皇上圣鉴，谨奏。

另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