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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家训》:为人处世,学会眼学功夫

【摘要】:谈说制文,援引古昔,必须眼学,勿信耳受。明王世贞编的《调谑编》说苏东坡曾经问王荆公(安石)“坡”字是什么意思。“中宴”指宴会当中,那人却不留意“中”的用法,误把“李端”和“中”连读为“李端中”,当作诗人名。再有对“犹豫”一词的理解。

谈说制文,援引古昔,必须眼学,勿信耳受。江南闾里间,士大夫或不学问,羞为鄙朴,道听途说,强事饰辞:呼征质为周、郑,谓霍乱为博陆,上荆州必称陕西,下扬都言去海郡,言食则糊口,道钱则孔方,问移则楚丘,论婚则宴尔,及王则无不仲宣,语刘则无不公平。

——《颜氏家训·勉学第八》

古代有个做学问穿凿的笑话。明王世贞编的《调谑编》说苏东坡曾经问王荆公(安石)“坡”字是什么意思。王荆公说:“‘坡’的意思就是‘土’的‘皮’。”苏东坡说:“这样说来,‘滑’岂不就是‘水’之‘骨’了吗?”王荆公答不上来了。可见,做学问时望文生义是不行的。

读书时自以为是,浅尝辄止,不求甚解是很容易闹笑话的。古往今来,例子多得不胜枚举。

如对词的理解,首先应弄清其词性,再弄清其意义。就拿方位词来说吧,宋代有人闹笑话,说唐代大历十大才子中有一人名叫李端中,但查遍史书,十大才子中只有李端。究查原因,原来那人在读《唐语林》时,中有一句“郭暖尚(许配)升平公主,盛集文士,即席赋诗,公主帷而观之。李端中宴诗成曰:……”“中宴”指宴会当中,那人却不留意“中”的用法,误把“李端”和“中”连读为“李端中”,当作诗人名。

再有对“犹豫”一词的理解。有人把“犹”解释为一种兽名,说:“这种野兽善于爬树,其性多疑。经常住在山里,一听到有声音,就怕是有人来伤害它,常常预先爬树,等了好久不见人来,才敢下来。这样一上一下有好几次,所以人们将‘不决’称为‘犹豫’。又有人解释道:“陇西习俗称狗崽为犹豫。狗跟人走,犹豫走在前,人还没上来,它又转回来迎接,所以才说犹豫。”都似乎言之成理,其实都是望文生义。如果他们读过一些古代的文学作品,就会看到“犹豫”又写作“犹与”、“由豫”、“优与”、“容与”、“犹予”,这又作何解释呢?其实“犹豫”是一个单纯词,如“哥伦布”一般,应只取其词音、词义和字义无关。就像“哥伦布”不能割裂为“哥、伦、布”一般,“犹豫”也不能拆开解释。

古代成语,是精炼的言语,一般又讲究形式的美,用得准确,可以使语言文字生色。但有些人还没有理解成语的意义,还没掌握该成语的用法,甚至连成语本身都记不准,就急急忙忙地用起来了。

莫荣新是一个十足的草包,居然在民国初年,也当过一个时期的广东省长。民国五年,护国军在肇庆成立了一个“军务院”,委任一李姓人为“前敌总司令”。一次,李某“东征”,军政要员纷纷为他饯行。轮到莫荣新,只见他举杯高呼:“愿君此去,痛饮黄泉!”此语一出,举座皆惊。那位李总司令更是怒容满面,拂袖而去。原来莫荣新把“痛饮黄龙”(在捣毁的敌人巢穴里痛饮,正如岳飞决心在捣毁了的金人的巢穴黄龙府里痛饮),说成了“痛饮黄泉”。一字之差,就把庆祝胜利的话,改成了预先哀悼之辞。难怪李总司令会怒不可遏。莫荣新一番好心,马屁却拍到了马脚之上。

无独有偶,广西督军谭洁明,和莫荣新也是一路货色。有一次,谭与某省的一个代表谈判,要签订一个什么“合约”。事已谈妥,那代表在告别时,为慎重起见,特别提了一句“谭公,此事万勿失信啊!”谭一拍胸膛,大声说:“请放心,我谭某一向是一落千丈的!”把“一诺千金”说成“一落千丈”,你说可笑不可笑?

现在,社会上兴起了学外语的风气,这不可避免地要面对英汉互译的问题,如果对汉语就掌握得不好,英汉互译时就会出现令人啼笑皆非的错误。华佗三国时的名医,某医院有一块大扁额,写着“华佗再见”,一位懂得英语的先生向一位外宾翻译为“Coodbye,HuaTuo!”(华佗,再见!)闹了一个大笑话。其实这里的“见”,应读作“现”,系古字通假。

颜氏也说了在他那个时代,一些士大夫不学无术,道听途说,不寻根究源,以至谬误百出。如《罗浮山记》中有“望平地树如荠”的诗句,所以有人写诗说:“长安树如荠”,用荠草比喻树,当时一位文人不解其意,也大胆妄用这一句诗,在《咏树》诗中写道:“遥望长安荠”,闹出了“长安的荠菜”之类的笑话。

所以,做学问态度一定要严谨,最要紧的是端正自以为是、不求甚解的态度。自己不太清楚或不太明确的,一定要通过请教别人、查找工具书或亲自到实地考查等方式,将它们弄确切,否则就会因“失之毫厘”而“谬误千里”,而“贻笑于人”了。

颜氏说“夫学者贵能博闻也”。他建议做学问之人对“郡国山川,官位姓族,衣服饮食,器皿制度”都应寻根穷源,查找它的“原本”,这就是“眼学”。

宋代的苏轼写了《石钟山记》记载了自己亲入实地考察的一番经历。

彭蠡湖的湖口有一座石钟山,经常发出洪钟般的奇怪的响声。郦道元认为这座山下面是个深潭,微风吹起波浪,使水石相击,因而出现这种响声,但这种说法人们常常怀疑它。有人作了实验,即把钟磬放在水中,即使是大风大浪也不能使它鸣响,更何况石头呢。到了唐代李渤探访了石钟山传说的情况,在潭上寻到两块礁石。敲着一听,南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北边的声音高扬清亮,停止敲击后,声音还在回荡,余音许久才消失。李渤自以为是找到了奥秘。但这种说法,苏轼却更加怀疑:敲击发响的石头到处都是,偏偏这里却用钟来命名呢?

于是,苏轼乘坐着小船,亲自去考察。那是一个月光明亮的夜晚,他借着月光,在峭壁下慢慢察看,原来山下都是石头孔穴,微波冲人,在孔隙里澎湃回荡,才发出这样的声音。

正当小船迂回到两山之间,正在进入港口时,苏轼看见那里有大岩石立在中流,中间空虚并且有很多窟窿,吞吐着风浪,发出咣当的声音。这,正好证实了他自己的猜测。

于是,苏轼感叹:“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提醒人们凡事都应目见耳闻,而不能凭主观臆断便妄加猜度。

求知、做学问讲究深入实际,注重“眼学”,历来被一些文人奉为可贵的品质加以遵循。不仅仅只有苏轼,古往今来,这种人多得不胜枚举。从远的来讲,司马迁遍历名山大川、穷乡僻壤,采集史实,写出《史记》;裼雄奔走各地调查方言,写出了《方言》;郦道元亲自考察天下水道,写出《水经注》;李时珍亲尝百草,深人民间请教,写出《本草纲目》;顾炎武“足迹半天下”,考察“山川风俗、疾苦利病”,写出了著名的《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从近的讲,曹禺为写《日出》,买通地痞流氓,一连几十天混迹于市井之中,写出了下层贫苦人民的真实生活;夏衍在写报告文学《包身工》时,不顾自身安危,先后几次潜入被流氓打手防范得森严的包身工生活住所和劳作的工厂,取得了包身工生活劳作的第一手资料;严景辉先生为研究犯罪问题,亲自到北平第一监狱当了一名志愿“犯人”,亲尝铁窗滋味,写出了《中国监狱问题》;顾颉刚等几位学者为了更真切地了解民众生活,亲上妙峰山调查进香风俗,写出了著名的民俗调查报告文学《妙峰山》;李世谕先生为考察华北民间秘密宗教,冒着危险,亲自深入到社会中调查,写出《现代华兆秘密宗教》……

正是他们亲临“第一线”,通过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自所感,才给后世留下了供历史研究和科学研究的可贵的详实的材料。做学问马虎敷衍、道听途说的人,难道不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吗?

对于语言文字,颜氏认为态度更应慎重,应在清楚其涵义和用法之后,再放心地使用它们。不可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至于文字,忽不经怀,己身姓名,或多乖舛,纵不得误,亦未知所由”,颜氏对当时一些人不理解字的意义,便胡乱用来给别人起名的现象进行了批评。

家长给孩子起的名字中,一般蕴含了父母对孩子的希望、祝福、要求之类的涵义,确实需谨慎地选材。对于其它的字词,也应持严肃认真的态度。

某报的《哲学》副刊,一先生把“青出于蓝”的“蓝”字解释为蓝色。其实这里的“蓝”只是一种可以制成染料植物名。“青出于蓝”这句成语原是从荀子的“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变化而来的。如果把“蓝”解作蓝色,那么好好的一句成语便不可理解了。

前面提到的“华佗再见”中的“见”字,读音应为现(xiàn)。“华佗再见”是比喻之词,是说这个医院的医术高明,有如“华佗再现”或“华佗再世”。

“见”理解为“现”,在书中其实例子不少。如《史记·项羽本纪》“军无见粮”即“军无现粮”,是说军中没有现成的粮草。《汉书·韩信传》“情见力屈”即“情现力屈”,是说情况显现,力量穷尽。《史记·孙武吴起列传》“欲隐勿见”,即“欲隐勿现”,即想让孙膑被斩了两足的黥面的事隐藏起来而不被显现。韩愈有名的《杂说四》“才美不外见”,即指有优异的才能而不显现于外。而“见”作“出现”解时是“现”的古字,“现”是今字,到明代出现。

那个略懂英语的人闹出“Cood-bye,Hua Tuo。”的笑话,实在可笑。这就是自以为是、不求甚解让他人贻笑大方。

有些词的词义也不单一,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中应作不同的理解,不可以一代全,张冠李戴。譬如“烛”,《南史·沈攸之传》里“夜中廊然(燃)烛达旦”的“烛”,指的是蜡烛;但《韩非子·外储说》里“夜书(写),火不明,因谓持烛者曰……”的“烛”却是指火把。还有“文章”一词,曹丕《典论·论文》里“盖文章经国大业”的“文章”,和现在的意义一样;但《庄子·逍遥游》里“瞽者无以与乎文章之观”的“文章”便指刺绣品了。

所以,做学问是一门严谨、细致的工作,一定要报以慎重严肃的态度,多动脑筋想一想,多请教别人,多查找资料,尽量避免错误。

综上所述,为了避免谬误,做学问时态度定要慎重,要有“眼学”的决心,要有寻根究底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