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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入门-第24讲:二子乘舟

【摘要】:宣公即位后,原配失宠,夷姜得幸,如同夫妇,立急子为世子。急子长到十六岁,宣公派使者为其聘齐僖公的长女为妻。于是与儿子公子朔合谋,经常在宣公面前谗谮急子。卫宣公辗转踌躇,终有了杀急子之心。可是,杀之无名,必须借他人之手,死于道路,方可掩人耳目。公子寿见父亲避开他人,单独召弟弟议事,心下怀疑。岸上早有埋伏,认定是急子到来,一声呼哨,如风而集。又乘一舟,带领仆从,催趱速行。

春秋时期卫国

卫宣公名晋,为人淫纵不检。在做公子的时候,就与其父庄公的小妾名叫夷姜的私通,生下一子,寄养在民间,取名为急子。宣公即位后,原配失宠,夷姜得幸,如同夫妇,立急子为世子。

急子长到十六岁,宣公派使者为其聘齐僖公的长女为妻。使者回报说齐女有绝色,宣公心贪其色,而难于启口。命名匠筑高台于淇河之上。那新台朱栏华栋,重宫复室,极其华丽,名曰“新台”。

宣公借故遣开急子,派人如齐,迎姜氏直接到新台,纳为己有,是为宣姜。姜氏本求佳偶,谁想配了个老丑夫,只能认命。急子回家,宣公命他以庶母之礼谒见姜氏,急子遵命,毫无怨恨之意。

宣公自从纳了齐女,每天往新台朝欢暮乐,将夷姜又撇在一边。一住三年,与齐姜连生二子,长曰寿,次曰朔。自古道:“母爱子贵”,宣公因偏宠齐姜,将昔日怜爱急子之情都转移到寿与朔身上。心中想,百年之后,把卫国江山传于寿、朔兄弟,便心满意足了,急子反而像是多余的一个人似的。公子寿天生孝友,与急子如同胞一样亲爱,常在父亲面前,说急子的好处。急子又温柔敬慎,所以宣公未曾显露心意。

那公子朔,年齿尚幼,天生狡猾,虽说与寿一母所生,性格却迥然不同。恃其母得宠,阴蓄死士,心怀非望。不但憎嫌急子,连亲兄弟公子寿在他眼里也像赘疣。只是事有缓急,先除掉急子要紧。

公子朔经常用话挑激母亲,说:“父亲眼下虽然对我们母子不错,可有急子在先,他为兄,我等为弟,以后传位,难免有个长幼之序。况且急子母亲夷姜被你夺宠,心怀积忿。一旦急子为君,她当了国母,我母子就无安身之地了。”齐姜本来是聘给急子的,现在跟了宣公,又得宠生子,也觉得急子于自己有妨碍,看着不舒服。于是与儿子公子朔合谋,经常在宣公面前谗谮急子。

一天,急子过生日,公子寿治酒相贺,公子朔也同席。酒席宴前,公子寿与急子说话甚密,公子朔插不上嘴,托病先回。回到母亲齐姜面前,双眼垂泪,扯个大谎,诉说道:“孩儿好意同自己的哥哥为急子祝寿,急子借酒戏谑孩儿,说我是他的儿子。孩儿心中不平,说他几句。他说:‘你母亲原是我的妻子,按理说你该称我为父。’孩儿再待开口,他便奋臂要打。多亏哥哥劝住,孩儿才逃席回来。受此侮辱,望母亲禀知父侯,为儿做主。”齐姜信以为真。

等到宣公入宫,齐姜呜呜咽咽告诉出来,又装点几句:“他还要玷污妾身,对我儿说:‘我母夷姜原是父亲的庶母,尚然收纳为妾。况且你母亲原是我旧妻,父亲只当暂时借贷,将来与卫国江山一同还我。’”

宣公非常生气,召公子寿责问,公子寿回答说:“并无此事。”宣公半信半疑,传令晓谕夷姜,责备她不好好教训儿子。夷姜莫名其妙,本来就一肚子苦水,此时怨气填胸,投缳而死(上吊自杀)。

急子痛念母亲,又恐父亲嗔怪,暗地哭泣。公子朔又与齐姜向父亲诽谤急子:急子因母亲死于非命,口出怨言,说日后要我母子偿命。卫宣公本来不信这事,无奈妒妻谗子日夜撺掇,定要宣公杀急子以绝后患,不由宣公不听。

卫宣公辗转踌躇,终有了杀急子之心。可是,杀之无名,必须借他人之手,死于道路,方可掩人耳目。

正好,齐僖公来约征伐纪国,向卫国征兵。宣公与公子朔商议:以赴齐国约定出师日期为名,派急子如齐,找人假扮盗贼,埋伏于道路,路上趁急子不备,神不知鬼不觉除掉急子。公子朔向来蓄养死士,今日正好用得着,吩咐如此如此,事成定有重赏。公子朔安排已定,回去告诉了母亲齐姜,齐姜心中十分欢喜。

公子寿见父亲避开他人,单独召弟弟议事,心下怀疑。入宫来见母亲,探其语气。齐姜并不隐瞒,尽吐实情。还嘱咐说:“这是你父亲的主意,要除掉我们母子的心头之患,千万不可泄漏给他人。”

公子寿从小与同父异母哥哥急子感情深厚,立刻将此消息告诉了急子,建议说:“看来父亲听信了谣传,要置你于死地。此去齐国先走水路,后行陆路,凶多吉少。不如出奔他国,再做打算。”

急子说:“作为人子,以从命为孝。弃父之命,即为逆子。世间哪有无父之国?即使出奔他国,又哪里可以安身呢?”遂整装下船,毅然上路。

公子寿苦苦相劝,急子坚决不从。公子寿心想,吾兄真仁人也。此行若死于盗贼之手,父亲立我为世子,我将来何以自明?子不可以无父,弟不可以无兄,我当先兄而行,代他一死。父亲得知我死,倘若能够感悟,慈孝两全,也落得留名万古。

于是,公子寿说要与哥哥饯别。急子说:“君命在身,不可逗留。”公子寿只好携酒来到急子的船上,满斟以进。还没开口,不觉泪如雨下,泪珠掉入杯中。急子急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公子寿说:“酒已经弄脏了。”急子说:“我正要饮兄弟之情。”公子寿拭泪说:“今日此酒是你我兄弟永诀之酒,哥哥若理解小弟之情就多饮几杯。”急子说:“敢不尽量!”

两人泪眼相对,彼此劝酬。公子寿有心留量。急子却到手即干,不觉大醉,倒在席上,鼾鼾睡去。

公子寿对随从人说:“君命不可迟,我将代往。”让自己的随从跟随。吩咐急子随行人众,好好守候,并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他们说:“等世子醒后,可呈看。”遂命人开船。

行近齐国水岸,准备下船。岸上早有埋伏,认定是急子到来,一声呼哨,如风而集。公子寿挺身而出,大喝一声:“我乃本国卫侯长子,奉命往齐,你们是什么人,敢来邀截?”众贼齐声喊:“我等奉卫侯密旨,特来取你的首级!”说完,举刀便砍。从人见势头凶猛,不知来历,一时惊散。可怜公子寿引颈受戮。贼党取头,盛于木匣,一齐下船,掉头而回。

再说急子,酒后不多时便醒,不见了公子寿。从人将书信呈上,急子拆开一看,信上只写了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急子不觉堕泪,说:“弟为我受难,我当速往。不然,吾弟恐被误杀。”又乘一舟,带领仆从,催趱速行。

真是电流光觉,鸟逝超群。是夜,月明如水,急子心念弟弟,目不交睫。遥遥望见公子寿的船只,兴奋地说:“天幸吾弟尚在!”从人禀道:“这是来舟,并非去舟。”急子心疑,教拢船上去。两船相近,只见船中一群贼人,不见公子寿。急子更加疑惑,上前假装问:“主公所命,是否了结?”众贼听得说出了秘密,以为是公子朔派人来接应,于是回答:“事已办妥。”急子接过贼人递过来的木匣一看,是公子寿的人头。仰天大哭:“我弟死得好冤啊!”众贼惊骇,问:“父杀其子,何故称冤?”急子说:“我才是急子,你们杀的是我弟弟公子寿。可速断我头,归献父亲,可赎你们误杀之罪。”

贼党中有人认得二公子,于月下仔细辨认,果然杀错了。众贼一起上前,将急子斩首,也把头颅用木匣盛了。众人惊散。

卫宣公虽怪急子,但怜爱公子寿。一听公子寿同时被害,吓得面如土色,半晌不语。痛定生悲,泪如雨下,连声叹气:“齐姜误我!齐姜误我!”

宣公受惊过度,又加上想念公子寿,遂卧病不起。一闭眼便见夷姜、急子、公子寿,哭哭啼啼,口称冤枉。祈祷无效,半月而亡。

诗经·卫风》有《乘舟》之诗,正咏兄弟争死之事。诗曰: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诗人不敢明言,但追想乘舟之人,以寓悲思之意。

【注释】

[1]选自〔明〕冯梦龙:《东周列国志》,华夏出版社,2013年,第十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