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日上午，斯坦因和蒋孝琬来到千佛洞第1号窟，伺机让王圆禄为他们打开藏经洞的室门。关于斯坦因第一次进入藏经洞的时间，他在《契丹沙漠废墟》中记录为本日中午。[22]但根据斯坦因日记，他第一次入藏经洞的时间更有可能是在当日的上午。斯坦因在进入藏经洞之初，就开始对藏经洞周围环境进行观察，并推测藏经洞的封闭时间。从检查藏经洞文物的一开始，斯坦因便对藏经洞绘画品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2023-07-31
斯坦因初见王圆禄：敦煌考古档案研究
【摘要】：图94斯坦因从西南方拍摄的莫高窟崖面而根据《契丹沙漠废墟》和《塞林底亚》，迎接者中还有王圆禄。[4]（图95）斯坦因之所以故意不和王圆禄过多接触，是因为他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初次见面时以观察对手为主。斯坦因从前日到达莫高窟的那一刻起，就故意不与王圆禄直接接触。到5月22日上午，斯坦因也没有立即拜访王圆禄。
1907年5月21日下午4时，斯坦因一行到达莫高窟，在莫高窟下安营扎寨。王家彦和林太清派遣了一名小军官，率几个敦煌士兵随斯坦因一同前往莫高窟，目的自然是保护并监视斯坦因。此后，斯坦因在莫高窟进行了为期23天的考古活动，主要与王圆禄打交道，获取大批藏经洞出土文物。直到6月12日，斯坦因一行才离开莫高窟。按照前英属印度总督寇松勋爵于1909年3月8日给伦敦皇家地理学会（Royal Geographical Society）会长莱奥纳多·达尔文（Leonard Darwin，1850—1943）写的一封信中所说：“在考古学发现史上，几乎没有任何事件能够比斯坦因博士在敦煌石窟里与王道士之间的长时间讨价还价更富有戏剧性、更富有成果。据我所知，这次讨价还价的收益现在存放在伦敦，将会提供另一批证据，展现东方和西方之间那些神奇的会合点，中亚充满了东、西方的会合点。”[1]（图93）以下按照时间顺序，揭示“斯坦因博士在敦煌石窟里与王道士之间的长时间讨价还价”之过程。
1907年5月21日，是斯坦因在莫高窟安营扎寨之日，可算是斯坦因逗留莫高窟的第1天。斯坦因本日之前住在距离敦煌县城南城门大约半英里处的一处农家花园里，于本日早晨5时30分起床，本想趁早动身前往莫高窟，但因为运输车辆不足，不得不推迟出发时间。上午11时，斯坦因打发运送行李的运输队伍上路。运输队伍包括大车和骆驼等，其中一头骆驼驮运印度籍考察队员奈克·拉姆·辛格（Naik Ram Singh）的行李箱子，在途中掉入水渠。斯坦因稍后率领着蒋孝琬等考察队员，从敦煌县城转移到莫高窟。下午4时，斯坦因一行到达莫高窟（图94）。斯坦因本日日记中记录说：
图93 伦敦皇家地理学会会长达尔文
早晨5时30分就起床了，但发现大车数目不够。一直拖到上午11时，才打发行李上路！ 有一头骆驼掉到水渠里去了，幸运的是它只驮着奈克的箱子。绿洲青翠，景色秀美，一路上到处都是盛开的蝴蝶花。下午4时，我们到达了千佛洞，年轻和尚欢迎了我们。在饮水方面的麻烦得到了减缓，这里的水只有一点点咸味。[2]
根据斯坦因日记，他们到达莫高窟时，迎接者只是他于3月16日初访莫高窟时已经见过面的年轻和尚。
图94 斯坦因从西南方拍摄的莫高窟崖面
而根据《契丹沙漠废墟》和《塞林底亚》，迎接者中还有王圆禄。《契丹沙漠废墟》记载说：“道士在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将千佛洞当作他自己的领地，他在这里欢迎了我，而我则故意地避免与他进行任何长时间会晤。”[3]《塞林底亚》记载说：“当我于5月21日为了急不可待的行动计划而返回石窟寺的时候，我满意地发现，整个遗址已变得空空如也，只有王道士和他的两名徒弟在，还有一个谦卑的西藏喇嘛，但他一点也不懂汉语，显然是无害的。道士出来迎接了我，欢迎地点在一片他多年来一直宣称由他本人独家照管的宗教广场上。”[4]（图95）斯坦因之所以故意不和王圆禄过多接触，是因为他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初次见面时以观察对手为主。斯坦因到达莫高窟时，因为时间已晚，当日没有立即展开工作，而是忙着安营扎寨搭帐篷。
1907年5月22日，是斯坦因逗留莫高窟的第2天，也是他在莫高窟正式开始考古工作的第1天。斯坦因从前日到达莫高窟的那一刻起，就故意不与王圆禄直接接触。到5月22日上午，斯坦因也没有立即拜访王圆禄。直到上午快结束时，王圆禄再次出面欢迎了斯坦因。王圆禄给斯坦因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斯坦因记录说：“他看上去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极度胆怯害羞并且神经质，不时地还露出一丝狡猾的表情来，而这种表情绝不会让人感到乐观。”[5]（图96）
图95 斯坦因在莫高窟见到的西藏喇嘛
因为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斯坦因在5月22日故意装出对藏经洞不感兴趣的样子，而是致力于其他工作，表面上显露出他逗留莫高窟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调查并拍摄石窟寺。[6]斯坦因首先从莫高窟南区石窟群的北端底层洞窟开始，进行他的石窟调查工作。斯坦因之所以选择从这里开始工作，是因为藏经洞所在的洞窟（今编莫高窟第16窟）就在这个位置，而藏经洞正是斯坦因最为关心的地点。（图97）
图96 在莫高窟做法事的王圆禄（伯希和摄于1908年）
图97 斯坦因看到的莫高窟洞窟状况
斯坦因有着丰富的考古学经验，当他从南区石窟群北端开始调查石窟时，首先考虑的问题就是给洞窟编号。斯坦因将藏经洞所在的洞窟（莫高窟第16窟）编为千佛洞第1号窟（Ch.I）。斯坦因在《塞林底亚》中对此解释说：“千佛洞第1号窟这个石窟寺，也就是庇护了那批庞大窖藏物的石窟寺。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它理所应当地被排在第一位。”[7]（图98）为了避免王圆禄起疑心，斯坦因在调查南区石窟群北端洞窟之初，并没有首先进入千佛洞第1号窟（莫高窟第16窟）。只是当他前往该窟以北的几个洞窟途中，顺便瞥了一眼该窟内部，意外发现他于1907年3月16日观察过的藏经洞已被砖头封死，这令他大为吃惊与沮丧。[8]王圆禄用砖头封闭藏经洞门口的时间，肯定在斯坦因于3月16日初次窥探藏经洞之后，于5月22日再次窥探藏经洞之前。王圆禄之所以要封闭藏经洞，主要是为了防止四月初八日浴佛节前后大量涌向莫高窟的敦煌香客窥探藏经洞。
图98 斯坦因绘制的莫高窟平面图及标示的洞窟编号
但斯坦因感觉到，王圆禄用砖头封闭藏经洞，只是为了防备自己。于是，当他本人在5月22日上午调查莫高窟期间，派蒋孝琬以一种秘密的方式去和王圆禄打交道，打听王圆禄封堵藏经洞的原因，并试探王圆禄对待藏经洞出土写本的态度。斯坦因授权蒋孝琬，作为诱惑王圆禄的条件，可以许诺为莫高窟捐一笔钱款。斯坦因在本日日记中记录说：“上午，派师爷去试探道士对写本的态度，指望着能缓缓地铺平道路。”[9]
蒋孝琬来到王圆禄居住的洞窟，与王圆禄谈话。王圆禄告诉蒋孝琬说，他“将入口处堵死的原因是为了预防香客们产生好奇心，最近有数以千计的香客成群结队地蜂拥至千佛洞”。[10]蒋孝琬在和王圆禄打交道的过程中，还拐弯抹角地打听到有关甘肃省政府和安肃道衙门对于藏经洞的态度，打听到官府还没有过深地干涉藏经洞文物的保存事宜。于是斯坦因和蒋孝琬决定，要尽快突破王圆禄的心理防线。而要做到这一点，斯坦因就必须亲自与王圆禄打交道。
斯坦因于5月22日下午做的主要工作，是对莫高窟南区北端底层的洞窟进行初步调查。据斯坦因本日日记载：“从正午12时开始，到下午6时为止，调查了底层的洞窟； 在大部分洞窟中，壁画显然已被修复过； 但在某些洞窟中，还残存着老壁画作品，已处于受损状态。”[11]（图99，图100）在调查石窟的过程中，斯坦因于5月22日下午在蒋孝琬的陪同下，首次正式拜会王圆禄。
图99 斯坦因拍摄的莫高窟第45窟（斯编千佛洞第3号窟）彩塑群照片
图100 斯坦因拍摄的莫高窟第61窟（斯编千佛洞第8号窟）须弥座照片
图101 斯坦因拍摄的王圆禄（左下角）与唐僧取经故事壁画
斯坦因拜会王圆禄后，请求王圆禄带领他参观千佛洞第1号窟（莫高窟第16窟）。[12]在参观该窟的过程中，斯坦因经过了藏经洞，但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室门。斯坦因根据蒋孝琬的观察，判定王圆禄没有太多文化，于是决定以给王圆禄讲述唐僧取经故事的手段，拉近两人的关系。王圆禄对古典小说《西游记》中唐僧西天取经故事略知一二，听了斯坦因关于唐僧的叙述后，将斯坦因带到窟前凉亭里，参观他刚请敦煌县一画师为他绘制的唐僧取经故事壁画。[13]（图101）
斯坦因离开千佛洞第1号窟（莫高窟第16窟）后，又调查了靠近北端的一个位于较高层次的大洞窟。斯坦因在5月22日日记中记录说：
在靠近北端的、位于较高一层的一个大洞窟中，有一尊没有头的巨型坐佛像，显然是唐代的作品。紫色的衣饰塑制逼真。漂亮的背后圆光是以深紫色为背景，上面再点缀以暗绿色花瓣。其外部边缘是由绿色、紫色相间的火焰构成的。两侧各有一个侍从的画像； 身着绿色法衣，再加暗褐色袈裟。背后圆光淡绿色，有几处暗紫色的弯曲。下午2时30分，拍摄照片成功，用了5分钟时间。[14]
斯坦因为该洞窟编号为千佛洞第2号窟（Ch.II，今编莫高窟第4窟）。在斯坦因给莫高窟的编号体系中，千佛洞第2号窟（莫高窟第4窟）是最靠北的洞窟。斯坦因从本日下午2时30分开始，在千佛洞第2号窟（莫高窟第4窟）里成功地拍摄了第一组照片。
接下来，斯坦因调查了千佛洞第2号窟（莫高窟第4窟）附近的一个小窟室。斯坦因在5月22日日记中记录说：
在附近，有一个小窟室，里面有精美的古代壁画。在该室的每一个上角部位，都画着优美的乾闼婆女，正在云上翻飞，颇具印度风格。紫-绿色的巾带飘逸招展，以表示飞翔动作。下方画有女性礼佛人，着灰色长袍，有刺绣状的边缘。主像是多手菩萨。三相两侧的头像，犍陀罗风格很浓。[15]
对于这个位于千佛洞第2号窟（莫高窟第4窟）之北的小洞窟，斯坦因将其编为千佛洞第2号窟附近a号室（Ch.II.a，今编莫高窟第3窟）。这是一个清代重修过的元代窟，南壁画十一面千手眼观音变一铺，北壁也画十一面千手眼观音变一铺。
当斯坦因在千佛洞第1号窟（莫高窟第16窟）里用唐僧取经故事打动王圆禄后，在他本人调查千佛洞第2号窟（莫高窟第4窟）和千佛洞第2号窟附近a号室（莫高窟第3窟）的过程中，又把蒋孝琬留在身后，让他继续去说服王圆禄。[16]蒋孝琬的交涉终于有了结果，王圆禄同意向斯坦因展示藏经洞文物。5月22日快到傍晚的时候，王圆禄终于拆除了白天还堵在藏经洞门口的砖头，打开了藏经洞的封口，让蒋孝琬看了藏经洞的藏品。据斯坦因本日日记中记录说：“道士愿意展示藏品； 在傍晚到来之前，师爷看到了藏品：在一个大壁龛中，完全塞满了写本，直达龛顶！”[17]
5月22日晚上，蒋孝琬以“供检查”为借口，向王圆禄索要一包经卷。王圆禄从藏经洞中偷偷摸摸拿出一些卷子，藏在道袍下，送到蒋孝琬的帐中。这是王圆禄为斯坦因从藏经洞里拿出的第一批文物。斯坦因在本日日记中，在记录完蒋孝琬看到藏经洞文物的事情后，又记录说：“师爷带回一包经卷，以‘供检查’。”[18]蒋孝琬让斯坦因看了这捆汉文卷子后，又将它们拿回到自己的住处去检查，答应于次日再将检查结果告诉斯坦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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