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殊故居正门一八八四年九月二十八日,一个男婴降生在日本横滨的云绪町一丁目五二番地。苏杰生与河合若私通生下了苏曼殊。苏曼殊父亲苏杰生这个当时尚不足百户的小镇,南距澳门仅二十余里,离孙中山故居不过二十余里,这或许是之后他与孙中山交往颇多的原因之一。简氏大宗祠是设在苏家巷东面、距苏曼殊的居所仅约百米的“私塾”,是苏家专门为本家子弟求助功名而开办的。......
2023-07-28
朱自清(一八九八~一九四八),江苏扬州人,原籍浙江绍兴,本名自华,号秋实,后改名自清,字佩弦。散文家、诗人、古典文学研究家。著有散文集《背影》、《欧游杂记》、《你我》、《伦敦杂记》,诗集《雪朝》(与人合作),诗文集《踪迹》,文艺论著《诗言志辨》、《论雅俗共赏》等,后人编有《朱自清全集》。
在《我是扬州人》一文中,朱自清这样写道:
我家跟扬州的关系,大概够得上古人说的“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了。现在亡妻生的四个孩子都已自称为扬州人了;我比起他们更算是在扬州长成的,天然更该算是扬州人了。
虽然原籍浙江绍兴,出生是在江苏省东海县,但在朱自清的心中,“只有扬州可以算是我的故乡了”。
朱自清、武钟谦夫妇合影
朱自清六岁时全家搬到扬州,此后朱自清家在扬州共搬迁了七处住所,其中有三处住的时间较长。与朱自清本人渊源最深的是一九一五年到一九二二年居住的“芍药巷”(今琼花观)。在这里他经历了中学毕业、考上北京大学、结婚、生子几段重要的人生历程。一九一六年,朱自清以品学兼优毕业于江苏省立第八中学(今江苏省扬州中学)。同年暑期,考上北京大学预科。朱家全家上下喜气洋洋,父亲高兴之余于寒假风风光光地为朱自清操办了婚事。新娘是扬州名中医武威三之女武钟谦。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朱自清体会到了婚姻的幸福。一九一七年朱自清考入北京大学本科哲学门(后改为哲学系)。他本名“自华”,此时朱家家道中落,为了勉励自己不随流合污,改名“自清”,改字“佩弦”,激励自己奋发图强。一九一七年冬,祖母病故,朱自清赶回扬州奔丧,此时父亲已丢官。料理完丧事后,父子俩各奔前程,在浦口车站分别的一幕就是多年后著名散文《背影》的题材。在芍药巷这处住宅里,长子朱迈先、长女朱采芷相继出生。北大毕业后,朱自清一九二一年回扬州母校八中任教务主任时也住在这里。这处住宅是朱自清在扬州居住时间最长、最为怀念的地方,可惜的是如今此宅已不复存在。
一九二三年至一九三〇年朱家住在东关街仁丰里,这处住宅楼上楼下各三大间正房。每逢暑假朱自清回到扬州就住在楼上东首房间里。一九二九年秋他的原配夫人武钟谦就是在此宅病逝的。
武钟谦十四岁时与朱自清定婚,她为自己嫁得这样一个才子夫君而高兴,一心一意服侍夫君,两人感情十分好。武钟谦朴素娴静,每天送朱自清至大门口,直到看不见背影才回屋。而每当客人来访,她总是笑脸相迎、殷勤招待。她很勤劳,善持家,烧饭、洗衣、纳鞋底、带孩子,整天忙里忙外,把小家料理得井井有条。
武钟谦是贤妻,也是良母,她一颗心全放在朱自清和孩子身上,而自己只是全身心地付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前期,武钟谦带着几个孩子随朱自清先后去过台州、温州、北京等地。一九二八年底,武钟谦在北平(今北京)生下小六儿,由于劳累,身体瘦得皮包骨头,天天发烧。开始她以为是痢疾,没有放在心上。为了不影响朱自清的工作,她一直坚持劳作,瞒着丈夫,不让他分心。时间一长,朱自清感到不对劲,便带她到医院检查,发现肺部烂了一个大窟窿。医生劝她去西山静养,可她丢不下孩子,又舍不得花钱,身体眼看越来越差了。一九二九年十月间,武钟谦带着孩子回到扬州。与朱自清分别前,武钟谦哭着说:“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她回到扬州仅仅一个月便与世长辞了。噩耗传到北平,朱自清悲痛万分。
武钟谦离世三年后,朱自清写了《给亡妇》一文,开头这样写道:
谦,日子真快,一眨眼你已经死了三个年头了。这三年里世事不知变化了多少回,但你未必注意这些个。我知道,你第一惦记的是你几个孩子,第二便轮着我。孩子和我平分你的世界,你在日如此;你死后若还有知,想来还如此的。
这篇散文以轻声细语追忆往事的笔触,尽情倾诉了对武钟谦的一份浓浓的爱,寄托了对爱妻的无限思念,令读者动容。
朱自清在扬州的最后一处居所是安乐巷二十七号,也就是今天的朱自清故居,朱家从一九三〇年到一九四六年居住于此。这是一处扬州传统的三合院式民间住宅,始建于清同治年间,建筑结构为三间两厢一对照,另有客座两间,大门过道一间,天井一方。
步入黑漆大门,有一门堂,其右首是厨房,左首是柴门,向北小门内有客厅两间。走进正中一间简朴的客厅,客厅右侧便是朱自清的卧室,老式的地板房,竹篾的平顶,槅门一扇,两侧玻璃窗槅十扇,窗上下绦环板木雕绶带花结和飞蝠,窗下木板槛墙;室内上置竹席仰尘,下铺木杉地板,周围合墙木板。客座窗明几净,装修质朴。卧室内面南放一张老式木床,挂夏布蚊帐,铺蓝白花粗布薄被,床前窗沿下放一张书桌,上有文房四宝,墙上挂有朱自清与陈竹隐的新婚合影,随处可见朱自清的清贫亮节。室外有一小院,南墙有一花坛,种有桂花,秋季飘香,沁人心脾。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朱自清
朱自清故居正门
出客座进东门,为三间两厢一对照,有天井一方,为朱自清父母亲、姨母及朱自清的子女们所住。下堂房(对照)卧室是保姆兼厨师居住,其西卧室原与上房西厢房相连,为朱自清次子朱闰生上高中时所住。今隔断砌一小黑门通外面水井。上房的西厢房为朱自清庶母所住,正房面南一张床,床前放一张五抽橱,面门放一张四方桌,桌上置时钟一座;厢房面东放一张衣橱,橱前放一张写字桌,橱南边今挂四幅书法条屏处,原有一小门通外面水井。
西厢房西墙外有一棵楝树,树高两丈余,树冠如盖似擎天巨伞,有两棵紫藤缠绕其上。树旁有一口水井,是一口公用井,朱家住此时便是用这口井取水,至今水质尚好。上房的东厢房为朱自清的父母及朱自清的两个女儿居住。卧室内南北对向各有一张床,南面床为朱自清二女朱逖先和五女朱效武所睡,北面床为朱自清父亲朱小坡与妻子周绮桐所睡,摆设与西厢房相仿。客厅中堂挂有清康熙年间山水派杰出代表人物王原祁的画,两边挂有康有为手书对联“开张天岸马,奇逸人中龙”,从中可看出朱小坡对子女的期望。条案上置钟和玉屏,取“终身平安”之意,西侧有观音像。与客厅墙板平行还有一道门,门后一进原是朱自清家的房东居住。院的右侧有一花坛,花坛以青砖砌成,边镶水磨罗底砖,尽显江南的秀气。花坛右侧种有疏竹、腊梅,反映出主人的雅趣,花开时节,清香绕人。
朱家搬至安乐巷二十七号时,家道中落,来到这里也是“安度晚年”之意。朱家早年也是殷实大户,古玩珍宝、名人字画,环顾皆是,后来当地一霸徐宝山摇身一变成为军阀,以征军饷为名,狠敲了朱家一竹杠,使得朱家倾家荡产,再无转机,家中的字画真迹也被典当用以度日。搬到安乐巷时,朱自清已是清华园的年轻教授且蜚声文坛,家中的重担也转到了他的身上。朱自清第一次回到安乐巷居住,便是带着新婚妻子来探望父母和子女的。
武钟谦病逝后,朱自清很长一段时间沉浸于悲伤之中,始终无法抹去爱妻的身影。朋友们劝他续弦,重组家庭,他都婉言谢绝了。可是孩子们没有母亲的照顾,一直放在祖父母身边,并不是长久之计。朱自清本不善理家,从来都是以工作为重,每天工作回家,面对清冷的四壁,景象凄凉,连饭都是老友俞平伯差家人送来,终究也不是办法。关心朱自清的朋友们,都感到他孤身一人生活不便,还是应该及早续弦,纷纷为他物色介绍,最后选定的对象便是陈竹隐。
陈竹隐出身于书香门第,原籍广东,后迁居四川成都。到她父亲这一辈,家道败落,仅靠父亲工作挣得的菲薄收入,维持十二个孩子及家人的生活,日子过得相当清苦。陈竹隐在兄妹中排行最小,在她十六岁那年,母亲不幸病逝,百日后,父亲也由于忧伤和贫困的打击离开人世。父母的相继谢世,使陈竹隐意识到必须靠自己的双手去打开生活的道路。于是,她离家考入了四川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开始了独立生活。毕业后,她到青岛当了电话局接线员。工作一年多后又去北平,考入了北平大学艺术学院,师从艺术大师齐白石、萧子泉、寿石公等先生,专攻工笔画,同时师从溥西园兼修学昆曲。溥西园是北平戏曲界的名票友,他曾受清华大学之邀前去讲授昆曲,同清华许多教授结为好友。他见陈竹隐年龄渐大,在北平也没亲人照料,对她的婚事颇为关心。一次他向好友叶公超提起此事,托他帮忙,叶公超便介绍了朱自清。
朱自清故居天井
朱自清故居客厅全景
一九三〇年秋日的一天,溥西园带陈竹隐和几个女学生来到西单大陆春饭庄,朱自清则由叶公超和浦江清陪同到这里与陈竹隐见面“相亲”。对那次“相亲”的场景,陈竹隐有一段描述:
那天佩弦穿一件米黄色的绸大褂。他身材不高,白白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挺文雅正气,但脚上却穿着一双老式的“双梁鞋”,又显得有些土气。席间我们很少讲话。……佩弦是个做学问的人,他写的文章我读过一些,我很喜欢。他的诗歌与散文所表现的深沉细腻的感情,所描绘的一幅幅恬静、色彩柔和的画面,以及那甜美的语言,都使我很受感动,我很敬佩他。以后他给我来信我也回信,于是我们便交往了。
陈竹隐是个颇有主见的人,她曾坚决拒绝了一个家庭富裕却趣味不投的纨绔子弟。她对朱自清的学识和文章颇为倾心,认为他是自己理想的伴侣,所以在交往中陈竹隐显得相当热情主动。
随着交往的增多、了解的加深,他们的感情与日俱增。对朱自清来说,陈竹隐是与前妻完全不同的女性。武钟谦没有读过书,是个传统的旧式妇女,她性格温柔善良,不多言语,把自己的生活完全交给了丈夫和孩子。而陈竹隐则是五四运动中成长起来的新女性,有较高的文化素养,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和感情世界,经历过较多的生活磨炼,有个性、有主见,开朗活泼、大方热情,又能歌善画,在与她的交往中,朱自清第一次体会到恋爱的喜悦。
那段时间,朱自清几乎每个周末都要进城,与陈竹隐相约出游或是看电影。两人相约每周通信两次,有时朱自清一天就会写两封信,叙述别后情形或表达思念之情。一开始,朱自清称她“竹隐女士”;交往加深后,就变成了“竹隐弟”、“隐弟”;热恋中,称谓又变成了“隐姊”、“亲爱的隐”、“亲爱的宝宝”等。
朱自清出国期间,几乎每到一地,都会给陈竹隐写信,倾诉相思之情,两人鱼雁往来、音书不断。有时朱自清几天没接到陈竹隐的来信,或来信较简略,他便焦虑不安、心神不定。一次,陈竹隐的来信未能令他满意,他便疑神疑鬼、坐卧不宁,在日记中写道:
上午念及隐信,心殊不安;终日心中皆似不能放下。自问已过中年,绮思虽尚未能免,应无颠倒不能立定足跟之事,而神经过敏如此,无学问复无涵养,所以自存者果何在耶?
没几天,朱自清又接信,发现陈竹隐依旧是那样“一往深情”,于是他又欣欣然感到“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朱自清故居小院中的翠竹
朱自清与陈竹隐结婚照
其实,陈竹隐确实也曾有思想矛盾,当她得知朱自清扬州老家尚有六个孩子时,不免有些犹豫起来:
我那时才二十四岁,一下子要成为六个孩子的妈妈,真不可想像!一时我很苦恼。要好的朋友劝我说:“佩弦是个正派人,文章又写得好,就是交个朋友也是有益的。”是的,我与他的感情也已经很深了。像他这样一个专心做学问又很有才华的人,应该有个人帮助他,与他在一起是会和睦和幸福的。而六个孩子又怎么办呢?想到六个失去母爱的孩子是多么不幸而又可怜!谁来照顾他们呢?我怎能嫌弃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呢?于是我觉得做些牺牲是值得的。
一九三一年五月,陈竹隐终于下定决心,与朱自清订了婚。陈竹隐后来这样评价两人的恋爱:
我们的恋爱生活没有卿卿我我的缠绵,但都是倾心相待。
第二年八月,朱自清与陈竹隐在上海杏花楼酒家完婚,那一天,喝酒向来直爽的朱自清开怀畅饮,最后大醉不醒。
婚礼后,两人相偕前往普陀山度蜜月。随后,朱自清带着新婚妻子回到扬州安乐巷二十七号看望父母和孩子。这是朱自清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安乐巷小小的宅院中满是欢声笑语。除了与家人团聚,他还带着陈竹隐和孩子们一起去瘦西湖、平山堂游览。一路上朱自清兴致很高地做起导游,讲解得绘声绘色,陈竹隐看他说得头头是道,便开玩笑说:“我曾看过一篇文章《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写得好美啊,其实就是一汪臭水罢了,真是文人啊。”朱自清说:“哎,不要当面骂人啊。”说得一家人哈哈大笑。朱自清还带着一家人来到扬州的知名菜馆,请陈竹隐品尝扬州名菜“狮子头”。
一九三六年五月,朱自清的母亲因病去世,朱自清工作繁忙无法回去奔丧。七月暑假一到,朱自清便立即返回扬州,再次回到安乐巷,三弟向他详细叙述了母亲生病的情形和平日最为疼爱的子女的情况。朱自清虽然因丧母而悲痛,但当他看到父亲身体尚好,孩子们亦健康活泼时,心中又十分欣慰。他给最小的女儿带了一个玩具小兔子,因为她属兔;晚上给闰生和逖先讲古文,还教他们打算盘。在扬州老宅,朱自清度过了一个安宁而温馨的暑假。
回到清华大学之后不到一年,北平陷落,清华校园亦被日寇占领,他随清华师生们南下辗转西南各地,经受了颠沛流离之苦。一九四八年,朱自清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背着沉重的家累,带着一身重病,毅然在《抗议美国扶日政策并拒绝领取美援面粉宣言》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不久之后,终因贫病交加在北平逝世,永远地告别了他的亲人和他“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的故乡、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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