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回家乡建一座图书馆——公益机构KPI与有为的价值观

回家乡建一座图书馆——公益机构KPI与有为的价值观

【摘要】:我们每半年召开一次理事会议,考核图书馆半年内的运营情况,包括UTC底线指标、各项工作的推进情况、合规情况以及重大事项的审议。UTC的优点是,可以比较直观地反映一段时间内有为图书馆的资金利用率及工作效率。UTC是一种理性的尝试,可以更有效地使用社会资源,产生更大的社会价值。有为更多做的是教育与启迪类工作,最终UTC只能作为一个成本控制指标,而无法全面衡量工作的效果。

“慢慢来”,对我来说一度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

我的工作让我习惯了争分夺秒,习惯了力求百分之百的精确。但是做公益,做有为这样扎根本地的小小的公益机构,没有规模化、批量化的产品数据体现投入产出比,因此如何衡量投资影响力的成效,成为管理上的一项大挑战。

一个金融人,无意间跌跌撞撞进入公益的世界,除了受到观念的冲击,还会产生磨合期带来的不适。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对不起,我不认为公益机构是躺在理想乡中享受梦幻的。从一开始,我们就是一个有KPI(关键绩效指标)的公益机构,只不过这个KPI定的是UTC(Unit Time Cost,单位时间成本)。

与企业相比,由于没有长期持续关注的股东,公益组织有比较大的资金掌控度。在企业里,你要以营利为第一目的,因为有一堆股东拿着小鞭子等着抽你,上市公司更不用说了,业绩不好的高层至少要乖乖道歉或者接受减薪。而在公益组织里,人们对于资金的使用情况、募资的持续性、较真的质询都是比较少的。事实上,时至今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仍未硬性规定公益组织对公众披露的内容。另外,公益组织一旦找到支持其理念者,在追逐自身使命的路上就相对自由。草根公益组织并不难获得民众的同情与掌声。

但是,作为创始人,我始终感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因为,公益组织若想在民众中建立公信力,殊为不易。一些行业内的“丑闻”,又屡屡将稚嫩的公益组织推到媒体的风口浪尖上。一点点的质疑,就足以摧毁一个组织。这还只是公信力的部分,我们还需要看得更远:公益资源是有限的,公益组织不能只靠情怀说事,有为需要不断探索更专业的道路,树立核心竞争力,做有成效的项目,这样才能不断有人支持我们。

一方面,放任的自由可能成为一种挑战,因为没有外部力量能驱使有为去达成结果。另一方面,长期从事商业活动的理事会成员们天然具有危机意识与自我要求,促使我们做出决定,期望建立一个新的工作框架——有为图书馆工作评估框架——来帮助我们评估自己的工作。

有为是浙江省首家民间公益图书馆。开创之时,我们希望以图书为载体,通过多种多样的活动推广阅读,丰富本地的精神文化生活,培养本地青少年独立思想的能力,开阔视野,简言之,主要从事阅读推广和文化类活动。基于这个使命以及工作的开展方式,我们将图书馆的工作分为直接阅读类、活动类以及影响力类。直接阅读类主要是指书籍阅读,包括亲子阅读、读书会等;活动类主要是通过冬/夏令营、讲座、素养课程等非直接阅读项目引发读者思考;影响力类主要是我们传播公益理念、联结社群、培养社区公益精神的项目,比如传播推广工作、针对义工的培训工作、协助他人建立学习型自组织等。

从2013年开始,我们就在探索一种比较科学的衡量方式,到2015年渐趋成熟,形成了UTC这个衡量指标,这个指标的意义是:每让人产生一个小时的思考,需要花费多少成本。

UTC计算公式如下:

UTC=资金总投入÷产生的思考时间量=(当期现金支出+资产折旧)÷(项目参与人次×项目单位时长×调整系数)

资金总投入:即一段时间内所消耗的资源,主要包括当期的现金投入以及捐赠得来的物资折旧,以整馆来计算。

产生的思考时间量:我们假定一位读者认真阅读一本书将引起3个小时的思考时间;假定一位读者每到馆内参加一次讲座(比如梁文道先生的阅读分享),将平均产生1.5个小时(一场讲座大约为1.5~2小时)的思考时间。

有为所做的工作,是以激发公益理念传播、阅读习惯培养、激发教育公益行为产生等几个方面来衡量的,因此我们除了一般的参与人次和单位时长外,还需再从是否有公益宣讲效果、项目所引起的思考深度、是否引起社区的反哺等方面再对每一项的工作衡量系数进行调整,即公式中的调整系数。

举例来说,我们在有为邀请教育公益领袖做一次面向义工群体的工作坊,参与人次为20,时长为2小时,演讲的内容是推进社区阅读推广的具体方法,义工参与度、积极性、互动度都很高,还建立了后期很好的联系,则我们认为这个活动产生了如下的思考时间量:20×2×3=120(小时),其中:

项目参与人次:20;

项目单位时长(小时):2;

调整系数:3=1(公益理念传播)+1(阅读习惯培养)+1(教育公益行为产生)。

如果这场活动的效果不佳,只宣传了公益理念,对于后期的活动开展以及义工个人阅读习惯养成都没有帮助,那我们会对系数进行调整,如:将调整系数降为1,即只在公益理念传播方面达到效果。

以这样的计算方式,我们可以计算出一年内整个馆产生了多少思考时间量,即多大程度上实践了“为中国乡镇培养终身学习者”的社会愿景以及“有爱、有思、有为”的价值观

我们每半年召开一次理事会议,考核图书馆半年内的运营情况,包括UTC底线指标、各项工作的推进情况、合规情况以及重大事项的审议。

UTC的优点是,可以比较直观地反映一段时间内有为图书馆的资金利用率及工作效率。具体到单个项目上,它也可以反映出哪一些项目的单位成本较高,哪一些较低,这有助于合理调配馆内资源。UTC是一种理性的尝试,可以更有效地使用社会资源,产生更大的社会价值。但是,UTC的调整系数有较大的主观性,需要在实际运营中,根据不同时期图书馆的发展重点做调整。有为更多做的是教育与启迪类工作,最终UTC只能作为一个成本控制指标,而无法全面衡量工作的效果。

遗憾的是,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全面衡量工作成果的统一指标。在未来我们将通过邀请第三方专业评估机构,更全面地衡量一个小而美的本地公益图书馆的工作成效。

从过去三年的UTC指数可以看出,图书馆的资金利用效率在提高。

让一个人产生一个小时的思考花2.03元是不是很高昂的成本呢?

我想,这取决于机构的定位。

2018年,我们大约67%的思考时间量来自直接阅读类活动,包括馆内借阅、漂流书、校园“一人一书”等。与单纯阅读相关的活动消耗人力相对较少,如果只计算直接阅读类活动,UTC约为1.2元。

但知识的载体是多样的,图书只是其中之一。在阅读之外,丰富、持续的文化活动,也是既吸引人又能开阔视野的通道,或能给人们带来更为深远的影响。同时,有为也花了大量精力去给本地教育者赋权赋能,调动馆外的文化教育活动的开展。我想,有为作为一个教育公益组织,提供教育产品,不是唯一一条实现公益使命的途径。我们还有公益理念倡导的职责,将公益互助的价值观带到小城,将终身学习的理念推广到更多人心中。

做投资分析,我信任数据,这没错。但教育是与人相关的工作,能简单地用数据代表和考量一切吗?的确不能。那么,无法用数据观察的那部分工作,我们到底要如何衡量呢?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我只要回到三门,就和雪娇聊、和小花老师聊,只要是和有为的同事或者理事说起话来,随时随地都能谈到这个问题。我们在员工宿舍堆满杂物的客厅头脑风暴,想到什么就先记下,再做考虑。

到现在,我们得出了衡量有为人、有为工作的“三个有”——有爱、有思、有为。我们相信,改变世界首先要改变自己,成为有为人。我们认为有为人是具有有爱(自助助人)、有思(智识精进)、有为(知行合一)三种特质的人。

有爱,是一个有为人必须具备的素质。爱这个字,可大可小。在有为,有爱代表我们的发心是利他,我们以互助、团队协作的方式工作,我们包容多元的价值观,欣赏世界的参差多态。

人们为什么利他?公益是奉献吗?做公益的人很“二”吗?

马克斯·韦伯曾提出价值理性理论来解释人们的利他行为。总有某种信念、价值、责任驱使一些人去行动、去发起变革。在我看来,做公益不是非理性的,是理性的。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公益实际上是一个互利行为,而不单纯是利他行为。所以,有为的爱是以利他为初心的一种长期互利行为,不是一面倒的奉献。为了实现个人幸福与社会和谐的统一,通过将心比心,推己及人,由近及远地造福自己、造福家人、造福社会与天下。而且要努力创建一个仁爱的氛围,不推崇牺牲式的价值观,以信任与感谢产生精神愉悦,真正让仁爱正循环地影响更多人。这也许是我们这一群人在时代大潮中为自己找的安身之处吧。

有思,是指我们要用强烈的创新的意愿与能力勇敢地去学习与创造,不断追求精进,不过“无思考的生活”,做终身学习者。

子曰“学而不已,阖棺乃止”,意思是学习是没有止境的,一直到进入棺材为止。是否年轻的分水岭,不是年龄,而是我们是否停止了学习与思考。学习不应局限于童年或是教室,而应贯穿于生命的始终,即从出生到进入坟墓期间持续的过程。在过去50年间,科技的不断创新和变革对于学习的需求与方式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我们获得知识的渠道不再是单一的、课堂式的学习,学习成为一种持续的能力,是通过日常生活与他人和周围世界的相互作用而完成的。

当然,学习有非常多的方面。传统学校教育给予我们的,往往是维持生存类的知识,这也是工业时代教育的一大特点: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在我与更多国外朋友相处后,越来越感觉到,我们的学校教育很少强调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更少涉及创新。而终身学习者的视野,让我们认可“学习在窗外、他人即老师、世界是教材”。在有为这个社区教育空间,我们不再将学习囚禁在教室与课本里,我们通过社群化学习与他人联系、沟通,在思想交流与撞击中审视自己的生活,在互动中迸发创造性的活力。

更重要的是,我们不能让自己的智商最高点停留在高考那一天。走出校门后的终身学习,要求我们具备学习的能力。一方面,在没有人指导与监督的情况下,我们要去组织自己的学习,对于时间与信息进行有效管理。另一方面,我们需要对学习进程与需求进行有效辨别与认知,获取学习机会及努力为获取学习机会而克服障碍。最后,我们需要在学习和生活经验的基础上,在多种场合下运用知识与技能。培养终身学习者,是有为的愿景,也是有为人工作、生活的准则之一。

有为,就是“有行动力,敢为天下先”。在身体力行的过程中,不断感召、倡导有为的理念。知行合一,没有行动,便不是真知。

如果我们只是知道爱,明白思,却没有通过行动体现出来,就无法达到“改变一座城”的目标。因此,有为人坚持自己把事情做好,通过我们的言行、内心的真爱与思考,来影响与推动周围人的改变。当遇到一个未解决的问题时,有为人要做的不是抱怨,是向前一步,做些什么。当一个想法出现时,有的人会说:这个想法不错,但实现不了。有为人会说:这个想法不错,我们来试试看。

当然,有为,也代表带着爱与思考高效执行,认真工作。

当我进入公益领域时,我被公益人身上对善的专注与追求震慑到,也被这种善所影响的范围之小所震惊到。公益几乎是一个边缘行业,人们因为不了解它,难免产生误解。同样,有些公益人尝试去解决社会问题、倡导社会价值时,也带着自己的傲慢、偏见、道德洁癖进来,这也可能造成更多的误解与不解。善念,需要用正确的方式执行出来,才能成为真正有效的善行,激发更多善念,形成社会价值倡导。善行需要用强大的影响力,来保护最初的善念。越是善的人,越得聪明行事,正确行事。因为在这个浮躁的大时代里,每一点收集起来的善念,都很珍贵,值得我们好好呵护。

因此,我们以“有爱”与“有思”为体,“有为”为用。这是有为的价值观,我们称之为“有为哲学”。